“鱼舞,你在家里待着,有什么事叫个人来报我。”

    孙缘何收拾给上官逸尘的礼,鱼舞“哦”了一声,明显是不甘于留在家中。

    孙缘何又补了一句:“陪陪观棋。”

    鱼舞郑重地点了点头,明月拍了她的脑袋一把:“看好家,别听你主子的,他昏头了。”

    魏清秋也笑道:“他昼夜颠倒,魔怔了都。”

    花迟暮和周宇啸也笑。

    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观棋是他们心上的一道坎儿,平日里填平了看不出,可是说笑间,怅然若失。

    “我们走了,看好家。”

    “哦。”

    上官府门口。

    “几位施主是?”一个说话一本正经,字正腔圆的小“卤蛋”站在门前。

    周宇啸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阿弥陀佛,在下周宇啸。”

    “宁远侯?几位施主请进。”小僧让开条路。

    屋内。

    “早闻宁远侯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上官逸尘清清瘦瘦,一身白衣,束发玉冠。

    “这几位……宁远侯可否引荐一二?”

    周宇啸笑笑,介绍:“这位是孙缘何孙公子,魏姑娘,燕北王明月姑娘,花迟暮医师。”

    几人中,唯独魏清秋没有说名字,周宇啸多半是怕她不敢与上官逸尘相认。

    “诸位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久仰,来人,看茶。”

    上官逸尘稳坐木椅上,斜眼打量魏清秋。

    “此次原是来见清河几位友人,但听闻公子近来有空,便想着来见见公子。

    当日我八百里疾行去阕都报信,走清河粮道,违反朝廷律令,公子派人来告诉守卫不要拦着,这救急的赏赐,本也该有公子一份的。”

    周宇啸说得客气,却发现上官逸尘心不在焉,瞟着魏清秋。

    “公子?上官公子?”

    上官逸尘这才回过神来,“哦,哦,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再者,我也不想要加官进爵,只想守好清河。”

    就跟守好宜山无情道的门一样。

    茶吃了,该走了。

    魏清秋刚要转身跟上他们,被人叫住:

    “魏姑娘,等一等。”

    魏清秋微微一愣,随即转身:“上官公子还有何话要说?”

    上官逸尘颤抖着手,像是定了极大的决心才出口的:“师姐……”

    魏清秋又是一愣,笑笑:

    “难为你记得清楚,我不想再卷入朝局了。陛下大赦天下,无情道雪冤,你是光明磊落。这是个辽阔天地,任你闯荡。”

    魏清秋拍拍他的肩:“我现住在宜山脚下,新岁来家中吃餐团圆饭,走了。”

    上官逸尘愣愣地点了点头。

    门口孙缘何冲她招手:“来了,新年见。”

    上官逸尘暗道。

    新年见。

    “小师父,有劳了,来年也来家中吃饭吧。”

    外头下雪了,小和尚给几人拿了伞。

    小和尚忙道:“不打紧的,那请施主给小僧备些斋饭。”

    他顿了一会儿,又对魏清秋道:“这位施主,您有佛缘。”

    “我幼时,我爹的一个朋友也这么说。”魏清秋面无波澜。

    小和尚问:“可是那位上官女施主?”

    魏清秋有些惊讶:“嗯。”

    “那位女施主曾救过小僧的师父,是小僧的恩人,一袭白衣很是好认。”

    小和尚解释道,魏清秋微微点头。

    白衣……师父的白衣和寻常人不同,但也与寻常人相同。

    那白得让人心生清冷、疏离之感。

    除了师父,天下谁人配白衣。

    “人去楼空,变了。”小和尚忽地长叹。

    魏清秋道:“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别人要我讲佛语,你却与我讲佛语。”

    魏清秋淡笑,深施一礼:“可惜我就是爱在烟火人间,不愿遁入空门。”

    “若是不悔,世间路皆为正道,施主的路,何尝不是正道?

    身侧有良人相伴,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也无妨。”

    小和尚看向回头张望的孙缘何。

    “魏,清,秋,我们走了不带你了昂!”

    孙缘何看魏清秋和小和尚聊得投机,蹙着眉头,不耐烦似的。

    “来了,”魏清秋几步追上去,又道:“怎么性子这么急呢?”

    孙缘何撇了下嘴:“也不看看随了谁。”

    “嘶……这事棘手……”

    周宇啸看着刚送来的信件发愁,想来中原已经在筹备新岁了,他是中原的主心骨,怎么能在中原众臣忙得团团转时在清河享福。

    “怎么了?中原的事啊?”花迟暮搭上他的肩膀问。

    “还用问?眼看着新年了,哪里不忙的?户部忙着算账,然后分年礼给大小官员,也有清闲的,我看那兵部刑部挺清闲。”

    明月一边不屑着花十二的明知故问,一边想着需要置办的大小事宜。

    “兵部刑部清不清闲我不知道,但我看燕北王挺清闲啊。燕北的账目都是我算的吧?”

    花十二调侃。

    “行行行,到时候给你个小旗当当。”明月敷衍了事一般地说。

    “那可不成,您这王位,借我坐坐?”

    花迟暮找打似的说,没想到明月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随后丢下一句,就去找魏清秋去了:

    “我看你和燕北王不搭边儿,给你个王妃当当倒还合适。”

    花迟暮叹着气翻了个白眼,骑着马屁颠屁颠地往回走了。

    “燕北和中原都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虚留你们了,新岁来家中吃饭。”

    孙缘何颔了颔首,几人点头,骑着马,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院子里突然空了,怪不适应的。”孙缘何自嘲笑笑,拿了帕子拭手。

    魏清秋笑话他:“那你要是和我回了家,每天大眼瞪小眼,更不适应。”

    “嗯哼。”孙缘何含糊地应了一声,把帕子递给鱼舞。

    魏清秋转身进屋,看见那带血帕子盖着君子刀,轻叹一声,拿起帕子,在冷水中搓洗。

    那顽固的血迹似乎与帕子融为一体,任凭她如何努力,帕子上的血仍然没有掉。

    血迹就像朵朵红梅,开在寒冬,傲然凌雪。

    像是烙印,烙着一段回忆。

    她索性不洗了,把它撂在君子刀上,帕子继续依偎着君子刀。

    “干什么呢?”

    魏清秋听到背后的声音,回过头:“不干什么。想想新岁,那么多人来家里,做些什么吃的。”

    魏清秋胡诌的本事,信手拈来。

    孙缘何无奈笑笑:

    “花十二会做好的,他提前一天和明月从燕北赶过来,你不用费心想这些个事。

    我家宁远侯可能会忙一些了,初一良辰吉日,圣上大婚,侯爷的中原是皇后的出生之地,他要多操心许多。”

    “陛下忌讳外戚干政,所以皇后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不过是看名册,看得顺眼罢了。”

    孙缘何坐下,把一支木簪子推到她面前。

    “什么名字?这么顺眼的。”

    魏清秋端详起簪子,雕着芍药,不算精致。

    “袁荷。”孙缘何淡写轻描。

    “什么?”魏清秋像是没有听清楚,她听见的是:“缘何。”

    “袁荷。那个袁公的袁,荷叶的荷。”

    孙缘何像是知道她会如此一般,耐着性子解释。

    “温微雨对你……真是……”

    “嗯哼。”孙缘何似是还有些得意。

    魏清秋把簪子放在桌上,调侃:“真是人人都爱你孙缘何啊。”

    “彼此彼此。”孙缘何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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