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意识涣散，周遭的一切恍若漂浮在虚无之中。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光影，一切显得虚幻而遥远。
朝九瑶头痛欲裂，身体似乎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拉扯着下坠。
下沉，涣散，所有的意识被逼到细细的弦缘。
弦就要断了。
她费力地挣扎着。
耳边突然传来如真似幻的锣鼓声。
“一拜天地。”
朝九瑶猛地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大片的红色。
只隐隐约约听到些窃窃私语。
她瞧得不真切，隔着朦胧的一缕红罩，一时有些许愣怔。
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朝九瑶猝不及防，被迫弯下腰。
有人在操控自己。
这是朝九瑶的第一反应。
“二拜高堂。”
锣鼓喧天，夹杂着喧嚷声，隐约可以听到些恭维话。
朝九瑶冷不丁地清醒过来。
她这是在跟人拜堂？
可她分明，已经死了。
生祭于上古灵器，万相之玉。
肉身俱毁，神魂俱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陡然，脖子处传来剧痛。
锣鼓声戛然停滞，大片的喧嚣声蔓延。
“把万相之玉的碎片拿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那日她死时，以身殉于万相之玉。
她神魂俱散，肉身俱毁。
上古神器也由此被毁。
哪里还会有万相之玉。
—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万相之玉的碎片乖乖拿出来，不然我就一刀砍了她。”
“哦？那你杀了她吧。”
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干脆。
脖子上的尖刀更近一分，渗出薄薄的鲜血。
“别拖延时间了，你们不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才接受千机阁的示好。这个草包公主，你们怎么舍得她死，少唬我了。”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杀就快点动手，怂什么。”
他说得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敷衍。
或许是已经死过一次，朝九瑶反倒坦然起来。
同归于尽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蓦地，似乎有鲜血溅到她的衣服。
“卑、、鄙。”
随着这道不甘的辱骂，朝九瑶只觉得脖子一松。
“尊主。他死了。”
再次听到少年的声音，朝九瑶才从愣怔里回过神。
他的声音不似刚才，这次带着毕恭毕敬的臣服，仔细听的话，也能听出几分邀功的撒娇意味。
原来是激将法。
另一道声音响起：“方才多有得罪，希望公主别放在心上。”
淡淡的声线，像是荒芜的雪原一般，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歉意。
这声音，朝九瑶不自觉攥紧拳头。
一定是听错了。
隔着薄薄的喜帕。
朝九瑶微微敛眉。
人群喧嚷，红绸拉开一条路，她站在路的这一头，另一头自然是跟她成亲的人了。
朝九瑶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模糊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他的身旁站着位少年，规规矩矩退后在红绸路外。
“继续行礼吧。”
仍旧是淡漠的声音，似乎今天的主角是旁人一般。
朝九瑶心里思绪万千，难不成，沈清明也死了？
到了阴间，他们竟然不是喊打喊杀的死对头。
—
“夫妻对拜。”
朝九瑶站在原地没有动。
“快拜呀。”
媒婆凑在她的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朝九瑶仍旧未动。
饶是她迟钝，现在也反应过来。
她，重生了。
“公主，您倒是快拜呀，尊主在等呢！”
媒婆着急得冷汗直流，如果可以，她倒是真希望替这位公主拜下去。
一个月前，千机阁大败，就在夕闇殿上下已经做好彻底消灭千机阁的准备，只等着尊主沈清明一声令下，就大杀特杀时。
千机阁突然示弱，表示愿割让门下十九洲给夕闇殿，并许诺愿让千机阁唯一的公主朝十一与夕闇殿联姻，以此换取安宁，十年之内，两方互不侵犯。
原本夕闇殿所有人都觉得，尊主素来杀伐果断，做事从不拖沓，绝对不会答应这种请求。
那分明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好机会。
可是，尊主竟然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
答应娶一个名义上为公主，实则一无是处的草包为妻，仅仅为了十年不战。
所有人都觉得荒谬，可向来英明的尊主，就是答应了千机阁的条件。
然而，可恨的是，草包公主根本不愿嫁来夕闇殿，为了逃婚，几次划破自己的脸。
就在昨晚，更是毒哑了自己。
可真是让人糟心啊。
媒婆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她这辈子的汗几乎都要流完了。
“公主，您倒是快拜呀。再不拜可就误了良辰及时啊。”
—
拜还是不拜。
这是个问题。
若是拜了，便是自掘坟墓，沈清明如果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会将她挫骨扬灰。
换了以前，朝九瑶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千机阁十二祭司之首，生来继承了完美的水系灵力，没有正式进入千机阁之前，已经成名。
哪怕是百鸟之王，倨傲臭脾气的凤凰，都甘愿成为她的灵兽。
即使后来的沈清明让人闻之色变，遭千机阁忌惮。名门正派人人自危，背后辱骂他，嘲讽他，却也恐惧他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防他。
朝九瑶却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谁会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偏偏让她没了灵力。
“公主，快拜呀。”
媒婆已经来来回回催了数遍。
周围的私语声窃窃，夹杂在锣鼓喧闹声里。
朝九瑶冷静地想。
不能拜。
绝对不能拜。
沈清明是千机阁的心头大患。
当年千机阁与夕闇殿纷争不断，阁中不少灵力师都是命丧他手。
正派之首的千机阁，如今竟沦落到用联姻来求饶。
朝九瑶嘲讽地想。
为什么这次，又是她来牺牲。
决不能拜。
既然重生了。
这次，她不想再为旁人去死。
“礼成！”
终于，媒婆大声地喊出这两个字。
—
朝九瑶僵硬地弯下腰。
她反抗不了傀儡术。
只好无比煎熬地在傀儡术的控制下，朝着沈清明的方向走过去。
她听到沉稳均匀的脚步声，像是骤雨舒缓地打在屋檐，不疾不徐，隐约有些漫不经心。
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脸上的帕子被风微微掀起一角，朝九瑶借着短暂的空隙，快速朝着前方扫去。
大红色的礼服赫赫在目，衣摆的下方绣着深蓝色的群山绵延。
似乎有群花烂漫点缀其间，星星点点可以看到紫色的碎花。
帕子又被吹下来，盖住了朝九瑶的视线。
很快，他们似乎走到了一起，相对而立。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本该是公主的台词，如今也只能由媒婆一并代替了。
媒婆迫不及待地说完，只觉得如释重负。
这场联姻，本就不被任何人看好。
如果不是碍于尊主的面子，这位公主，根本踏不进夕闇殿的门。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千机阁四处打压夕闇殿。
但是如今，媒婆得意地想，九州没有人不敢给尊主面子。
千机阁再风光又怎么样。
都是过去的事了。
尤其十五年前，朝九瑶献祭神器，落得魂飞魄散。
对尊主唯一有威胁的人也死了。
夕闇殿，早就不同于往日。
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呢！
媒婆执起朝九瑶的手，交给沈清明。
他没有丝毫迟疑，像是在处理某种事务，利落地抬起手。
两人指尖微微相碰，朝九瑶感到一股苍茫寒意，像是白茫茫的雪夜，寂寥荒芜。
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眼前的人，是沈清明无疑。
夕闇殿殿主，残忍无情，嗜血好战。
她的两位兄长，是死在沈清明手里。
她心口偏下半寸的地方，被他生生刺过一刀，当年如果不是师傅及时赶到救走她，他的暗器一定会射穿她的心脉，直接要了她的命。
碰到沈清明指尖的那一刻，朝九瑶本能地抗拒。
强加在她身上的傀儡术十分霸道。
朝九瑶不愿顺从，固执地想要撕破别人的控制。
沈清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愿，冷冷地捏住她的手腕。
冰凉，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朝九瑶费力地躲闪，不肯被他触碰。
她衣袖半抬，宽松的嫁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腕。
沈清明的力道很大，那截雪白被捏得泛红。
朝九瑶听到耳边的低声：“公主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得好。”
“这里，是夕闇殿。”
沈清明对她显然没什么耐心，粗鲁地掰开她的五指。
就在对方的掌心要全然握住她时，陡然，朝九瑶被一股陌生的力量带过。
指尖微微的冰冷转瞬消失。
……
帕子被风吹过。
意识涣散，周遭的一切恍若漂浮在虚无之中。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光影，一切显得虚幻而遥远。
朝九瑶头痛欲裂，身体似乎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拉扯着下坠。
下沉，涣散，所有的意识被逼到细细的弦缘。
弦就要断了。
她费力地挣扎着。
耳边突然传来如真似幻的锣鼓声。
“一拜天地。”
朝九瑶猛地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大片的红色。
只隐隐约约听到些窃窃私语。
她瞧得不真切，隔着朦胧的一缕红罩，一时有些许愣怔。
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朝九瑶猝不及防，被迫弯下腰。
有人在操控自己。
这是朝九瑶的第一反应。
“二拜高堂。”
锣鼓喧天，夹杂着喧嚷声，隐约可以听到些恭维话。
朝九瑶冷不丁地清醒过来。
她这是在跟人拜堂？
可她分明，已经死了。
生祭于上古灵器，万相之玉。
肉身俱毁，神魂俱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陡然，脖子处传来剧痛。
锣鼓声戛然停滞，大片的喧嚣声蔓延。
“把万相之玉的碎片拿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那日她死时，以身殉于万相之玉。
她神魂俱散，肉身俱毁。
上古神器也由此被毁。
哪里还会有万相之玉。
—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万相之玉的碎片乖乖拿出来，不然我就一刀砍了她。”
“哦？那你杀了她吧。”
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干脆。
脖子上的尖刀更近一分，渗出薄薄的鲜血。
“别拖延时间了，你们不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才接受千机阁的示好。这个草包公主，你们怎么舍得她死，少唬我了。”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杀就快点动手，怂什么。”
他说得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敷衍。
或许是已经死过一次，朝九瑶反倒坦然起来。
同归于尽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蓦地，似乎有鲜血溅到她的衣服。
“卑、、鄙。”
随着这道不甘的辱骂，朝九瑶只觉得脖子一松。
“尊主。他死了。”
再次听到少年的声音，朝九瑶才从愣怔里回过神。
他的声音不似刚才，这次带着毕恭毕敬的臣服，仔细听的话，也能听出几分邀功的撒娇意味。
原来是激将法。
另一道声音响起：“方才多有得罪，希望公主别放在心上。”
淡淡的声线，像是荒芜的雪原一般，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歉意。
这声音，朝九瑶不自觉攥紧拳头。
一定是听错了。
隔着薄薄的喜帕。
朝九瑶微微敛眉。
人群喧嚷，红绸拉开一条路，她站在路的这一头，另一头自然是跟她成亲的人了。
朝九瑶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模糊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他的身旁站着位少年，规规矩矩退后在红绸路外。
“继续行礼吧。”
仍旧是淡漠的声音，似乎今天的主角是旁人一般。
朝九瑶心里思绪万千，难不成，沈清明也死了？
到了阴间，他们竟然不是喊打喊杀的死对头。
—
“夫妻对拜。”
朝九瑶站在原地没有动。
“快拜呀。”
媒婆凑在她的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朝九瑶仍旧未动。
饶是她迟钝，现在也反应过来。
她，重生了。
“公主，您倒是快拜呀，尊主在等呢！”
媒婆着急得冷汗直流，如果可以，她倒是真希望替这位公主拜下去。
一个月前，千机阁大败，就在夕闇殿上下已经做好彻底消灭千机阁的准备，只等着尊主沈清明一声令下，就大杀特杀时。
千机阁突然示弱，表示愿割让门下十九洲给夕闇殿，并许诺愿让千机阁唯一的公主朝十一与夕闇殿联姻，以此换取安宁，十年之内，两方互不侵犯。
原本夕闇殿所有人都觉得，尊主素来杀伐果断，做事从不拖沓，绝对不会答应这种请求。
那分明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好机会。
可是，尊主竟然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
答应娶一个名义上为公主，实则一无是处的草包为妻，仅仅为了十年不战。
所有人都觉得荒谬，可向来英明的尊主，就是答应了千机阁的条件。
然而，可恨的是，草包公主根本不愿嫁来夕闇殿，为了逃婚，几次划破自己的脸。
就在昨晚，更是毒哑了自己。
可真是让人糟心啊。
媒婆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她这辈子的汗几乎都要流完了。
“公主，您倒是快拜呀。再不拜可就误了良辰及时啊。”
—
拜还是不拜。
这是个问题。
若是拜了，便是自掘坟墓，沈清明如果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会将她挫骨扬灰。
换了以前，朝九瑶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千机阁十二祭司之首，生来继承了完美的水系灵力，没有正式进入千机阁之前，已经成名。
哪怕是百鸟之王，倨傲臭脾气的凤凰，都甘愿成为她的灵兽。
即使后来的沈清明让人闻之色变，遭千机阁忌惮。名门正派人人自危，背后辱骂他，嘲讽他，却也恐惧他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防他。
朝九瑶却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谁会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偏偏让她没了灵力。
“公主，快拜呀。”
媒婆已经来来回回催了数遍。
周围的私语声窃窃，夹杂在锣鼓喧闹声里。
朝九瑶冷静地想。
不能拜。
绝对不能拜。
沈清明是千机阁的心头大患。
当年千机阁与夕闇殿纷争不断，阁中不少灵力师都是命丧他手。
正派之首的千机阁，如今竟沦落到用联姻来求饶。
朝九瑶嘲讽地想。
为什么这次，又是她来牺牲。
决不能拜。
既然重生了。
这次，她不想再为旁人去死。
“礼成！”
终于，媒婆大声地喊出这两个字。
—
朝九瑶僵硬地弯下腰。
她反抗不了傀儡术。
只好无比煎熬地在傀儡术的控制下，朝着沈清明的方向走过去。
她听到沉稳均匀的脚步声，像是骤雨舒缓地打在屋檐，不疾不徐，隐约有些漫不经心。
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脸上的帕子被风微微掀起一角，朝九瑶借着短暂的空隙，快速朝着前方扫去。
大红色的礼服赫赫在目，衣摆的下方绣着深蓝色的群山绵延。
似乎有群花烂漫点缀其间，星星点点可以看到紫色的碎花。
帕子又被吹下来，盖住了朝九瑶的视线。
很快，他们似乎走到了一起，相对而立。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本该是公主的台词，如今也只能由媒婆一并代替了。
媒婆迫不及待地说完，只觉得如释重负。
这场联姻，本就不被任何人看好。
如果不是碍于尊主的面子，这位公主，根本踏不进夕闇殿的门。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千机阁四处打压夕闇殿。
但是如今，媒婆得意地想，九州没有人不敢给尊主面子。
千机阁再风光又怎么样。
都是过去的事了。
尤其十五年前，朝九瑶献祭神器，落得魂飞魄散。
对尊主唯一有威胁的人也死了。
夕闇殿，早就不同于往日。
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呢！
媒婆执起朝九瑶的手，交给沈清明。
他没有丝毫迟疑，像是在处理某种事务，利落地抬起手。
两人指尖微微相碰，朝九瑶感到一股苍茫寒意，像是白茫茫的雪夜，寂寥荒芜。
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眼前的人，是沈清明无疑。
夕闇殿殿主，残忍无情，嗜血好战。
她的两位兄长，是死在沈清明手里。
她心口偏下半寸的地方，被他生生刺过一刀，当年如果不是师傅及时赶到救走她，他的暗器一定会射穿她的心脉，直接要了她的命。
碰到沈清明指尖的那一刻，朝九瑶本能地抗拒。
强加在她身上的傀儡术十分霸道。
朝九瑶不愿顺从，固执地想要撕破别人的控制。
沈清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愿，冷冷地捏住她的手腕。
冰凉，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朝九瑶费力地躲闪，不肯被他触碰。
她衣袖半抬，宽松的嫁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腕。
沈清明的力道很大，那截雪白被捏得泛红。
朝九瑶听到耳边的低声：“公主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得好。”
“这里，是夕闇殿。”
沈清明对她显然没什么耐心，粗鲁地掰开她的五指。
就在对方的掌心要全然握住她时，陡然，朝九瑶被一股陌生的力量带过。
指尖微微的冰冷转瞬消失。
……
帕子被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