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祈舟被逗笑,提剑应战,继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域主是你呢,这就开始造梦了。”

    叶羽不忘给云一解释:“域主就是心魔域的主人,心魔域是修士因某些执念与困惑控制不住,走火入魔,形成心魔后,由心魔外放形成的一方领域。”

    他轻扯云一衣袖,带她离开会被剑风波及的范围,继续为她科普:“领域承载域主的执念与理想,皆由灵气凝成,所以被大家称为造梦。”

    云一凝神盯着自己指尖,感受着灵气于内里流转,伴随阵阵剑鸣和叶羽聊起来:“那怎样才能离开?”

    叶羽看向远处虚空,声音很轻:“杀死域主。”

    片刻,他回过头与云一对视,风吹起他的长发,淡淡药香传来,清润如湖水的眼底溢出悲伤,好似他将乘风离去,他郑重的重复:“找到域主,杀死域主,否则会成为心魔域的养料。”

    前方的战争越发白热化,祈舟以筑基的修为对上两位金丹,他行剑流畅,迅捷灵利,剑光虚影争相辉映,带着昂扬的生命力。

    剑势看似轻巧,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解猛烈杀招,不难看出他对战经验丰富,必是经过多次实战,才能有如此精准的判断力。

    可等级的鸿沟客观存在,再丰富的作战技巧也经受不起长久的消耗。

    渐渐地,祈舟的速度慢了下来,过招也愈发危急,虽然他脸上依旧是一幅开朗朝气的模样,却让围观的人不自觉提心吊胆。

    云一挠了挠头,心里泛起些郁闷,死在自己手里和死在他人手里性质大不相同,她有点不愿意。

    她运转体内的灵气,同是筑基,对方能越级挑战,自己帮一下忙制造点意外还是可以的吧。

    云一隐隐意识到,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从练气跨过筑基,踏入修真大门,并不是自己天才,而是原身本就有筑基的基础,只是不知为何在她穿来时修为荡然无存,但流畅的行气和被扩充的经脉都是原身打下的基础,才让她一举筑基。

    那么,原身一定有攻击手段。

    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种状态。

    她一遍遍地运转灵气,感受能量于指尖流转,终于,识海一闪,她下意识双手结出个咒决。

    是扰神咒!类似催眠,能干扰对方思绪。可惜只是刚筑基的扰神咒,影响思绪的程度及其细微。

    玄色灵气跃然指尖,云一心头一动,魔咒便直奔战场而去,没入祈舟后背,使得剑身一歪。

    祈舟:“……”

    云一:“对不起不能喝我去小孩那一桌”

    即便是最基础的扰神咒,也打乱了祈舟的节奏。

    两人抓住漏洞,配合默契,前后夹击,身形如幻影,金丹期的压迫感完全释放,直取祈舟破绽。

    眼看就要得手,云一再次划咒。

    同样是最简单的扰神咒,却已不再如最初那般松散,虽还带着些迷茫,可也试探着前行,千钧一发之际,如暗器一般,在夹缝间击中敌人,晃扰剑势,帮祈舟留出喘息的空间。

    可他依旧被对方的剑风所伤,手臂上的鲜血顺着剑刃滑落,滴进云一眼底,让她感到很抱歉。

    ——很抱歉对方为救自己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很抱歉这些伤这些血最终无意义。

    对方见大好的机会没能得手,神色阴沉好似要啖人血,盯着云一,恶毒地说:“黑色灵气,精神控制,你是魔族,铁证如山。”

    “别说废话好吗。”祈舟像叶羽那样掏出一把回血丹吞下,又架起剑招。

    云一来不及阻拦,祈舟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前,两剑相抵,撞出清脆嗡鸣,带起磅礴气流,以两人为中心向外横扫。

    对方剑修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他面目狰狞,凝神起势,毕生所学倾于剑刃,欲用这一剑直取胜利。

    这时,毫无预兆地,天色骤然灰暗,云层压得很低,黑云翻涌,电闪雷鸣,风暴狂恶且放肆地席卷大地,叫人稳不住身形。

    植被也疯狂抽长,藤蔓与枝条猖狂地于风中乱舞,本就巨大的植株在此番背景下更为骇人,张牙舞爪地,最后,竟是向众人袭来。

    “啥情况?”云一和叶羽相互搀扶着稳住身形,她看着眼前由世外桃源爆改末日求生的世界,问,“哪位演员老师后台这么硬,开机后还能替换剧本的?”

    为了不让声音消散在狂风里,叶羽大声地吼道:“这个时间点,该给田里的灵植浇水了,他们打得太投入,忽略了这件事!”

    “在心魔域里,要遵守域主的执念或是理想才能暂时活下去,否则为了维持稳定,心魔域会拔除异端。”

    祈舟也落回他们身边,提起云一的衣领,带她上剑,欲朝山田飞去。

    “叶羽!叶羽也得带上!他是丹修不会飞!”云一拍拍身下的剑说。

    祈舟好笑,呛她:“我在前方打得水深火热,你在后头交朋友?”

    话虽如此,但祈舟也没拒绝。

    他们才上剑,大地猛然震动,地表震裂,血色从裂缝上涌,四处蔓延,煞气升空,染红一方天地。

    一具具骷髅骨架从裂缝中爬出,白骨上还沾粘着腐肉,看似死气枯败,速度却极快,一具压着一具向上爬,层层叠叠,搭成人骨梯,向空中延爬,追向御剑飞行的几人。

    这画面,说是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叶羽抱住云一手臂,防止她因趴在剑上着迷地看着如此奇观而不小心摔下去,急忙道:“快进山。你们刚来,要找块无主的药田种上灵植,此次异象才能暂时过去。”

    云一转头看叶羽,问:“这些是幻象吗?还是真的会死?”

    “真这么好奇不如下去试试。”祈舟御剑快速穿行,躲避空中朝他们抽打的藤蔓枝叶,闻言笑着说,“我可以带你下去试试的。”

    叶羽白着脸,他丝毫不怀疑这两人真的会下去冒险。果不其然,他看见云一开始起势画咒,扰神咒刹那成型。

    她竟短短时间就如此熟练,玄色灵气环绕周身,凝成迷你羽箭的形状,流萤似的咒文描绘其上,那般诡异神秘。这次的它不再迷茫,直冲前方两道同样在空中穿梭的身影。

    “……”叶羽愣了愣,“嗯?”

    云一眨着眼,脸上满是无辜“修炼新人,修炼新人。”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不停的招呼二人,试图将对方喂给正在追击的枝叶与白骨。

    祈舟也任由她行动,调整御剑方向,打着配合,给云一更大的发挥空间。

    对方见云一众人如此大胆,逃亡之际还不忘攻击自己,原想留他们一命之后再杀,毕竟现下太混乱,就算杀了也不好捡尸敛财,这下直接恼了。

    “给脸不要脸!”他怒吼,回身朝云一众人杀来。

    祈舟见状抓着云一的衣领跳起,再朝剑身打出一道诀,它便载着叶羽单独离开。

    两人落地,不待云一开口问没了武器怎么打,祈舟立刻从储物戒又掏出一把剑,剑光一闪,斩断朝他们袭来的藤枝,脚下运起微波,踏着虚空,拽过云一躲避剑修们的攻击。

    他分心问:“你想杀了他们?”

    “拜托,是他们想杀你。那眼底的贪欲都溢出来了,嘴上还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呢。”云一答的随意,平淡地看着自己裙摆被白骨抓破,“骗骗我们得了,别把自己给骗了。”

    默了默,云一又开口,说:“对不起。”

    祈舟动作一顿,回:“什么?周围太吵了没听清。”

    “对……”

    云一想说的话有很多,但都哽在半道,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知道,自己总是会放大一些无用的细节,总是在揣测对方的用意,总是在复盘自己的行为。

    在她小时候,家里人就告诉她,她是姐姐,要负起做姐姐的责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于是所有委屈她都只能自己吞下,慢慢封闭自己,她习惯了,她改不过来。

    渐渐地,心理压力将自己折腾得疲惫不堪,再也提不起劲。

    如今换了一个世界,她确实仗着不用再对谁负责开始放飞自我,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角色,再怎么累怎么不想活,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她有自己的傲气,她不要成为祈舟的负担。

    再开口时,她说:“还有剑吗?给我一把。”

    祈舟闻言笑出声,掏出一物递给云一。

    是一把弓,它没有弓弦,约半人高,是最纯粹的黑,通体无光泽甚至不反光,盘旋着似要跃出弓身的神秘雕花,雕花上隐有流光划过,靠近它时,时间好似于此寂静,如黑洞一般神秘幽深。

    “灵气化剑,灵气化弦,比剑更适合你。”

    话音刚落,他又塞给云一一个手镯,快速道:“这是防御灵器,戴着。”

    “储物器就不给你了,你知道你身上的玉佩其实是储物器吗?弓阻碍你逃跑的时候就收进去,自己琢磨。”

    “实在不行就找个地方躲着,别看我只是筑基,但绝对值得你交出信任噢。”

    敌方攻势愈演愈烈,他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将云一放下,帮她清理了一批心魔追兵,转身专注地投入战场。

    云一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试探着将灵气往弓体上引,搭出箭矢。

    可拉弦放箭时需要源源不断地输出灵气,而刚迈入修真大门的她,丹田里的灵气恐怕只够射出一箭。

    怎么办?她逼自己快速思考。

    不远处祈舟避开一人的剑招,却撞上另一人藏在暗处的陷阱,鲜血从他勾起的嘴角溢出,划出一道扎眼的痕迹,催促着云一。

    她闭眼凝神,再睁开时,目光坚定,神色认真,不顾四周的怪物,朝团战点跑去。

    她边跑边散出扰神咒,尝试打在枝叶与白骨身上。

    原以为并不能干扰这种无自我的怪物,可结果令人惊喜。竟然有用!甚至持续时间比作用在人的身上更长更有效,云一便快速结咒,吸引所有能吸引的心魔追兵。

    她遛着怪物,浩浩荡荡地冲向其中一名剑修,竟是不惧死亡的威胁,迎剑而上,单薄的身形眼看即将被浩瀚剑气吞没,下一秒,手镯亮起,无形屏障将攻击全部挡开。

    ——原来是仗着拥有防御灵器。

    祈舟被分摊走一半的压力,剑招开始咄咄逼人,试图速战速决,无意间看到这幕,嘴角抽了抽,无奈地说:“也别太相信我啊。”

    云一当然听不到,对方意识到她有防御灵器,脸上更为贪婪与兴奋,当机立断逼近云一,收敛灵气,纯用肢体肉搏。

    他知道,当攻击不含灵气,防御灵器就无法识别,而云一虽说是魔族,但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攻击力不过尔尔,纯物理攻击也够用了。

    他冷笑,掏出一把在这个心魔域种灵值时所用的普通锄头,砸向云一。

    云一狼狈地躲避,疼痛自全身蔓延,右手手臂尤为严重,行动迟缓,她猜大概是被砸骨裂了。额头更是破了个洞,鲜血顺着额角流下糊住一只眼睛,令她头晕目眩。

    看似摇摇欲坠,但她依旧在奔跑,暗暗吐槽自己大概是穿越界最掉逼格的人,在修真界这么不科学的地方科学地肉搏。

    像是终于筋疲力尽,云一渐渐停了下来,跌坐在地。对方见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提到自己面前,看着她憋红的脸,狞笑道:“怎么,不是很强吗?刚刚冲上来的能耐呢?哦——原来是冲上来赶着送死啊。”

    云一也不挣扎,像是认命一般看着对方身后,更助长了对方的狂妄。

    他脱下云一的手镯,上下抛着把玩,看云一的眼神如同看蝼蚁,嘲道:“魔族,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云一紧咬他这一瞬的松懈,死死拽住对方手腕,瞬间起咒将他往身侧带,竟直直朝地面裂缝跳下。

    与此同时,先前被云一影响的一大群怪物追了上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下裂缝继续进攻,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打断裂缝下那剑修御剑飞行的动作,攻击着剑修,吞没二人。

    “云一?”终于杀掉另一名剑修的祈舟赶来时,已寻不到云一的身影,只剩依旧在裂缝边往下追的怪物大军。

    这大概是祈舟第一次翻车,他清扫着因发现新猎物而回头攻击他的怪物,茫然地走到悬崖边,刚想跳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察觉一道攻击从下方射出。

    于是他看到,一支箭矢颤抖但坚定地腾飞,艰难地冲破重重障碍破空而出,而箭矢尾羽,被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紧拽着,那只手纤细修长,好似脆弱易折,却执着的不曾松动。

    待飞离怪物的攻击范畴,云一放下心来,松开手,于半空坠落,祈舟才像是大梦初醒般,飞身上前将人揽入怀里。

    云一抓着他的衣袖,呛出一口血,虚弱道:“我趁乱给了他一锄头,再加上怪物,应该能死吧?还有就是你给我的手镯应该是找不回来了,对不起。”

    刚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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