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企业上下流传着,集团老总蒋董事长与蒋鹤贤的对决战火又一次燃起。

    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谁却都知道蒋鹤贤和蒋老董事长双方虚与委蛇一段时间后,必有一决。

    蒋鹤贤表面看着顺应人和天时,安静有礼没什么多余的话。但凡在他手底下工作过的,却都知道他的为人本性

    像蒋老董事长这种想方设法,想要把蒋鹤贤变成一心一意听他话行事的木偶,两人间的冲突的爆发,在所难免。

    无非是撕破了维持了不久的和平面具,露出了再也装不下的铁青面獠。

    拿蒋老董事长这次集火于蒋鹤贤筹备已久的上市来说,便出自于蒋鹤贤一次签合同却不听话的自我。

    蒋鹤贤手下那帮人,天天看着律师事务所的非诉合伙人拜访来此,钻进办公室和蒋鹤贤聊上许久。

    另外还不乏各路人马来访。蒋鹤贤都没得休息。每次办公,到深夜才能回。

    温秘书是位隔岸观火的自保主义者。

    蒋老董事长把他叫过来,问不出什么蒋鹤贤的公司内况,听他说了一通蒋鹤贤防他如防贼云云。

    老董事长忽然插嘴问道:“他那女朋友朱妏妏还在老地方上班么。你把她的详细资料搜出来交给我。”

    第一直觉告诉温秘书,大事不妙。眼见十几秒的功夫,他的脑子已经闪过无数种说词和方案。

    他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不敢出一生大气,谨小慎微地瞧着一尘不染的地板,小心翼翼地婉言:“您知道小蒋总的个性,眼下还是别触怒他,牵涉到他私人生活上为好。再说了,把无关人员拉下水只会加深您二位的矛盾。”

    蒋老董事长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他杀伐果决说出口的话不可能再收回,当机立断将手掌在桌上,用力一甩:“现在是他一门心思想掌控他那公司,也不看看是谁给他的机会,一天到晚只知道和我作对,我何必再给他面子。”

    温秘书如临大敌,全身的寒毛在刹那,竖了个大半。瞧了眼满面怒色的蒋老董事长,猜测他是在蒋鹤贤那吃了亏,讨不到点好处想给点教训。

    温秘书忍不住劝:“您消消气。你想,依着小蒋总的性子,在商业手段上光明磊落地打败他,他倒还会心服口服。还不如别牵扯别人来得好,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对咱们集团的声誉也不好。”

    蒋老董事长清醒下来,颇觉自己是恼过了头。

    转念一想,他倒生了个法子:“他不是要上市么,就让他上去,看看到时候股票走势,是他能操纵走向,还是我更老辣一些能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没了我,他什么都不是。”

    温秘书擦着一身冷汗退了出去,做一位双方都满意的传话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守口如瓶,不偏不倚。

    他一边想着蒋老董事长以退为进的这一招,实在高明。

    一边又想蒋鹤贤满心以为蒋老董事长要阻拦他上市,不过是白费力气。

    温秘书正在一筹莫展,不知自己该做沉默方视若无睹为好,还是情感战胜理智,给蒋鹤贤透露口信。结果自己落个背叛蒋老董事长,不得好死的下场。

    蒋老董事长那边,与蒋鹤贤在公司外的一家酒店旁狭路相逢。

    那时,二人还算和平,相互打了照面也未火药冲天。哪知蒋老董事长就是这短短十几秒的会面,立刻瞧出蒋鹤贤的不对劲。

    事后有人一汇报,是蒋鹤贤那现女友不给他面子,伤透了蒋鹤贤的心。

    这样一来,蒋老爷子心火大旺。

    心想,什么平民家的女孩子也敢如此跟蒋鹤贤端架子。再加之先前,他俩本就有小道消息传进蒋老董事长的耳朵里过。

    重重不利因素叠加,让他本就对这耽误蒋鹤贤不少年的女人心怀不满。

    当即查出了他俩的所有往事,调来朱妏妏全家的身家信息,拄着拐杖,驱车前往朱妏妏父亲住院的地方。

    他这身价的人和朱妏妏这入职场没几年的小新人比,可谓太过掉价。

    不如直接杀到她那对极力装点门面的父母跟头。

    所谓打蛇打七寸,他在朱妏妏父母跟头占据优势,相当于间接拿捏了朱妏妏这不自量力的小丫头。

    老朱夫妻还不知道,有一位刁钻刻薄的集团掌舵人正自降身份,莅临她们病房。

    这些天来,不是有隔壁病房的人串门来玩笑,他们夫妻真人不露相。就是有前几日还高抬头颅的会计部小伙子又来献媚。

    满嘴都是恭喜他俩夫妻的光荣事迹,传遍了公司。

    朱父朱母面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关怀,尚能淡淡应了。偏巧是护士长主治医生这种平日里多有来往的亲近人,忽也开起他俩的玩笑。

    老朱夫妻一到晚上就在床头床尾,发呆闷不作声。两人能睁着眼睛,一愣就是到了天明。每天睡不好觉也吃不下饭,没几日便消减了大半。

    如此一来,大夫不得已还得给朱父另添上营养针代替进食,又是一笔支出费。

    朱父差点被蒋鹤贤弄得应激,乃至于后来吃饭实在咽不下肚的时候,都会逼着自己吞嚼。

    朱母收拾了碗筷,瞅着还剩大半碗的饭菜,没一会儿就放下了手,低头去坐在床头红着眼圈说:“实在吃不进就别硬逼自己了,这大半的菜都是看你嚼都没怎么嚼,吞下去的。”

    朱父肚子上盖着棉被,刚把晚餐解决了一半却仍没滋没味的,便往后躺下去。

    他边道:“不吃不行啊,再加上什么营养针蛋白针,这一笔笔费用下来可不又中了蒋鹤贤的心意了。”

    朱母现在听不得这名字。伸出胳膊,她将朱父从床上再拉起来。

    并揭起挂在壁橱里的平整外套,朱母掸了掸,替他披上:“也别提了,快起来出去走走,刚吃完就躺下还不是更不消化。到时候肚子里起了什么毛病又是笔钱。”

    朱父想想也是,便在朱母的搀扶下,缓慢靠着墙起来走路。他四肢是没问题的,奈何长期卧床肌肉萎缩,大夫护士们常说要他走动走动。

    一走,四肢酸软无力必须坐着。如此来来回回。朱母都在这么冷的日子里逼出了一身汗,更别提气喘吁吁的朱父了。

    回到病房,他俩看见一群身着保镖黑衣样的男人在此巡走。几位护士正打着商量,请他们离开。

    朱父叨咕着,说不定是有什么大人物住进来才有如此阵仗。

    朱母刚想反驳,和她们住一楼层的,地位再大也不过是她们这一等级的。忽而抬眼,才想到自家托了谁的福入住了超豪华的单人套间病房。

    一时失了声,她面上开始发涨。开了门进去,进入门内才像卸下了一切心防般,长叹一声。

    朱父也意识到自己多话,触动了什么不好的心事。

    隔了会,他主动去说:“依我看,改日还是换普通多人病房吧。那么多得我这病的人,也不见得非得住这么好的病房了。”

    朱母一反常态没有出声,而是像一只警惕的猫,遇见了危险。一瞬间竖起全身的防备,紧抿着双唇,盯牢了不远处被两位保镖环拢的银发鹤皮老者。

    朱父见自己的病床前的空地被这人霸占了,只得先就近,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

    他沉思了片刻,打量面前人的来历,犹带着两分不确信的踟躇沉声道:“你是哪位。”

    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座上的老人却点着拐身,在地面敲了两下:“我看你们都是有礼有节的体面人,不是什么贪得无厌,吃白来之食的乞丐。怎么偏偏教出了一位不知好歹,净想着攀高枝的女儿。”

    看对方面相已知不是善者。

    听见蒋老董事长出言不逊,一开口就是来势汹汹往他们心口上猛扎。

    朱母便立知,对面是蒋鹤贤的家属。

    她按住了气得要狗急跳墙,忍不了女儿被这么侮辱的朱父。

    在工作环境见多了无赖,朱母锻炼出了一身越危急越冷静的好本事:“我早听闻蒋老师有位赚钱一把手,人品却极恶劣,所以在蒋老师活着的时候,鲜少来往的亲戚。原来就是您啊。久闻大名,恕未相迎,您这不动如山安之若素的性子坐在我们的房间里。可真印证了蒋老师生前的评价。”

    蒋爷爷当然从没在朱母跟头,评论过他哪些弟兄亲戚。更别提朱母一开始还因这蒋老董事长的身份,不敢多低看了蒋鹤贤。

    如今见他来者不善,当即也不再做下位者给他好脸色。

    一番阴阳怪气,她暗藏着冷箭数道。

    蒋老董事长身侧的两位保镖俱是脸色一变。就要上前一步的时候,被拦下了。

    蒋老董事长收回横立在保镖身前的拐杖,还真被朱母唬住了,竟没怀疑她话里真假,眼底神色罕见地来回动荡。

    他下垂的两瓣嘴角,表情颇冷:“你们的房间,我还真不知道花钱的是谁,竟敢就说是你们的住处了。”

    朱母如被打蔫的茄子,差点站不住一个滑落,朱父反倒支起身子,和趔趄的朱母彼此扶持。

    他站在原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身体不好,我没本事,让你们家那蒋鹤贤抓住了把柄,连带着你也往我们两夫妻的脸上当头羞辱。没关系,我们行的端做得正,该拿的和不该拿的,总会算得清清楚楚。用不着你们父子兵上阵似的接连来嘲讽一番,倒像小人得志似的,没点脸皮。”

    蒋老董事长豁然站直身体,看样子竟比垂垂老矣的朱父更精神十倍,声音洪亮如钟:“我高看了你们两分,如此看来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你们女儿有多精明,还用我说么,高中起就看我们蒋家门庭不菲费劲巴结,看你口中的蒋老师死了立刻翻脸不认人,甩完人就走。如今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甘愿倒贴给蒋鹤贤。就因为看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了又想回心转意。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世间少有,我可惊可叹可鄙可耻。”

    朱母鼻间的呼吸,粗重得愈加厉害,手抖得差点就要站不稳,直倒下去。

    顾着朱父比她反应更大,不得不抱着朱父的背。

    待站稳了,她把下巴狠狠一抬瞪着前排三个男人:“既然调查了,何不调查个一干二净,谁拐了谁谁勾引了谁,谁殚精极虑布了大局让我们全家三口往里火坑里钻。你不如都去查个清楚。”

    蒋老董事长更为倨傲:“火坑?那你们赶紧退院不就行了,带着你们的宝贝女儿离蒋鹤贤远远的,别再祸害他,我看你们嘴上硬气脊梁骨却软得很嘛。”

    朱母眼含泪花却用手轻轻抹掉,嘴角带刺:“你们真厉害,能将黑的颠倒是非说成白的。是我们感恩戴德,跪下来磕头求他资助我们。是我们死乞白赖求他帮我们布好了所有前路。是我们怎么躲也来不及,还得被你们又缠又绑,脱离不了的洪水。你现在倒好,嘴皮子一翻就能罔顾事实。”

    她转眼,看见那俩保镖见自家老板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就要往她这走来。

    她也不怕,挺直胸脯往来人一抬脸,“可以,想动手么?医院内到处都是监控,你有点胆量就当着那镜头往我们两老口子的身上扇,我倒高看你两分。”

    保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当口,蒋老董事长不言不语地走向病房门口,离开前,侧脸瞥了那对老夫妻一眼。

    “记着一点,你们也许跟普通人相比还算能够看的,但跟大富大贵的比起来可差得远了,更别提你们现在这种境况。蒋鹤贤现在这根高枝,岂是你们能攀的。别再想着做白日大梦。”

    蒋老董事长已走,门外好几位小护士远远地观望了全程,惊骇得捂嘴说不出话。然而朱母却把门紧紧地关上了,锁住她和朱父一室受辱的低泣。

    小护士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压下惊魂未定的同情。

    朱母哭了一会儿,不得不止住了。

    她这么得体地过活了一辈子,哪里受得住这些无妄之责,拍着朱父的背给他顺气。

    朱母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待会妏妏和娉娉还要来看你,我们得赶紧收拾收拾,别让她知道了。”

    朱父反过来,搂住她低声不住地道:“都怪我,没那一跌什么事都没了。我在世上就是拖累你们娘儿俩,如今还平白受了人家这么当门的辱。”

    朱母和朱父说了好些话,才算好受了点。知道有不少护士还在关心她们。

    擦干泪,还不忘拿着桌上那些各方送来的吃食,分给她们。

    朱妏妏下午六点,刚加点下班完就去接了刘娉语。两人从家里洗了个澡,出发来医院张望朱父。

    刘娉语嘴甜心直,拿了一大袋子慰问品和两篮子不说。还坐在椅子边,一个劲地夸朱母做的点心好吃极了。

    朱母想起是那天留下来的几碗点心,忙说自己手艺没这么好,多谢刘娉语。

    拉扯了几句刘娉语这几年的创业,也跟着夸赞几声。

    怕朱妏妏瞧见自己肿起来的红眼。

    朱母转身,去楼下拿东西:“我刚在网上买了两个做蛋糕的器具,想着闲来无事也能给你朱伯父和妏妏,做点简易无糖小蛋糕。他啊,最近食欲不振,说想吃我做的,那我也不能一趟趟往家里跑呀。我现在就去拿来。”

    朱妏妏早暗自观察出了,朱母避她擦眼。而朱父更是勉为其难地打起精神,与她们说话。

    明明是两个低落的情绪人,却像刻意隐瞒着什么似的,各自一言不发。

    朱妏妏想来想去,还是找到了熟悉的小护士。

    对方一开始支支吾吾,不知怎么答,半天方捂着嘴,趴在她耳根边,道了句:“刚刚朱阿姨送了我们好些东西,求我们别说出去,我想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肯定不能背信弃义。但你是她们女儿,知道总没关系的。”

    说到这,她还不自觉停了一下,“喏,就是那地方。今天来了好多保镖,簇拥着一个挺有气势的老人,上门来找朱阿姨朱叔叔两人,不知在房里谈了些什么。你爸妈都哭了。妏妏……你待会儿好好问问吧,真怕他俩心理上有点什么负担。”

    朱妏妏抠着护士台的手夹紧了三分,声音越压低,气息越急促:“你能告诉我,这个老人是谁吗。或者有没有人认出他来。”

    小护士不安地瞄了她一眼又一眼,垂头丧气地答道:“听人说姓蒋。”

    说完,看朱妏妏半天没动静。

    小护士赶忙握着她冰冷的手道:“我和我男朋友婆家也不对付,平日不处着就行,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感情的事还是得你们两个人当面解决。”

    朱妏妏怎能不知,除了蒋老董事长有这找茬的本事就无他人的理。可是她偏要知法犯法,头铁得问到自己不敢直面的那名字

    于是如愿以偿地撞了个满头包。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下场便是失魂落魄,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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