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板,便宜点儿呗。”

    沈随安扒在小摊子前,不依不挠。

    “没钱?滚蛋。”

    老板手拿一把蒲扇,凶神恶煞半分不让。

    沈随安大怒。

    “你知道我谁吗!别逼我……求你!”

    沈随安瞬间滑跪。

    老板松了一口气,“喊我爹都不行!”

    沈随安锲而不舍,“老板……”

    “老板,这些可够?”

    墨白叹着气把银票递到面前,老板直接就是一个360°大转弯,脸上的褶皱都要笑开花。

    “美女,下次再来呀~”

    老板娇媚地给墨白抛了个媚眼,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殷勤地目送离开。

    沈随安愤愤道:“这年头,都看人下碟。”

    墨白忍不住扶额,“不是我说呀神医,没钱他理你做什么?”

    沈随安自信一笑:“本医就从来没有为银钱发过愁。”

    现在不就有了。

    墨白强忍吐槽,“对对对,原来是影十四大人,现在是我。”

    “说起来,你的银钱是从哪来的?”

    沈随安睿智的双眼直接看过来。

    墨白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沈随安。

    沈随安一下子怒了,“好啊,你是不是又没听医嘱,跑来青山镇了。亏得我怕你觉得闷,带你来逛集市。”

    墨白的声音软下,撒娇道:“我太无聊了嘛,本来只是想逛一逛,这不是运气好,刚好遇到了一个喜欢华夏服饰的人,就小赚了一笔而已。”

    沈随安皱了皱眉头,连他这种远离世外的人都听说过当代皇帝昏庸无能,终日沉迷寻欢作乐,朝堂上听信小人,徭役繁重,底下的人也都欺压百姓,谋取私利,视百姓为鱼肉。

    不仅如此,他还要对开国皇帝制定的旧法出手,打着不破不立的名声,限制女子入学入朝堂,终日相夫教子。大多忠臣一个个誓死劝诫,一个个死在朝堂上,只留下一些见风使舵能力平庸的墙头草。

    就这德行,由开国皇帝带来的华夏服饰自然其中。

    皇都一个个是没人敢穿,离得远了,就有这么个勇士?

    沈随安表示怀疑。

    但事情也发生了,自己也没有办法时间倒流,只能叮嘱了几句。

    最后沈随安不由得感叹,“早知道跑路前找人算算了……”

    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清越如泉水叮当,飘渺如仙音。

    “公子可要算命。”

    墨白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面前的摊子前用龙飞凤舞的笔触写着观天下的大字,潇洒肆意。

    见墨白看过来,男人抬头,阳光撒进瞳孔里竟然显露出一种深沉的青金色。

    “两位可要算命。”

    男子嘴角含笑,自带仙风道骨的气质。

    “呵,本医向来从阎王爷手里抢命,向来不信命。”

    刚才还说要找人算算的沈随安嗤笑。

    男人表情不变,温和地看向墨白:“那这位姑娘呢?”

    沈随安瞬间不爽,你是冲谁来的呀。

    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华国优秀社会主义接班人自然不信这些,墨白摇头:“不用……”

    谁知男人慢吞吞来了一句,“真的吗?免费哟。”

    墨白瞬间双眼冒光,“我要。”

    沈随安不满,“你也太善变了。”

    免费呀,作为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怎能错过!

    墨白自觉靠近,矜持的把手伸出来了。

    那手白皙如玉,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雕成,指尖微微泛红,指甲圆润整齐,连掌心还残留的细小伤疤都像是艺术品上特意残留的的残缺美。

    男人盯着这双手看了几秒,疑惑道:“姑娘这是?”

    墨白头顶也冒出一个问号,忍不住道:“手相?面相?你不用看吗?”

    男人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墨白:“……讲真的,你有点不专业。”

    男人竟然点了点头:“免费的嘛,你还能期待在下能算出祖宗十八代吗?”

    沈随安冷笑:“那你还算个屁。”

    沈随安拉着墨白就要离开,就听见男人在身后道:“今日与姑娘有缘,特意送上一卦。”

    墨白下意识回头,就看见男人嘴角笑容清扬,飘渺如烟的声音从有些苍白的唇瓣吐露:“今日易见血光,莫要独行。”

    下一秒,自己就已混入人流中。

    *

    墨白地魂不守舍地站在糖葫芦摊子旁。

    白衣如雪,发丝如墨,比夜更加深沉的则是那双漆黑的墨瞳,却干净地容不下世间污垢。

    五官清秀靓丽,唇瓣柔若桃花,虽然年纪尚小,五官稚嫩,但也看得出风华绝代,尤其是这个世界难得的干净气质,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

    “想什么呢?”

    沈随安随口问,一手把糖葫芦塞进墨白手里,不悦道:“你不会还在想那个神棍的话吧。”

    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糖葫芦,不开心道:“什么么可在意的,本医出谷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个话术,现在还是,连标点符号都没变,也不知道创新。”

    紧接着他又豁达一笑,“虽然本医向来不信这神神唠唠的,但要是你真的担心,我们不分开不久是了。”

    墨白被嘴里的酸甜换回神,不再想那么多,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远方传来一声惊叫。

    “女子回避,女子回避……”

    突然像是平静的小河下起了暴雨,人流如用疯涨的小溪,挤成一团。

    沈随安下意识要拉着墨白,伸出去的手却被急匆匆的行人撞偏了方向,拥挤的人群推着他强行推着前进。

    等……

    等等……

    买簪花的姑娘,街口叫卖的大嫂……无数女子就像是被驱赶的羊群,涌向她们不该去的方向。

    无数人中,沈随安不客气的挤开旁边的人,看向墨白原来的位置。

    “墨白……”

    可惜已空无一人。

    *

    墨白被一个大嫂拉着就跑,一直气喘吁吁地跑了几条街,才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停下。

    墨白喘着大气:“大……婶……这是怎……么回事?”

    常年锻炼的大婶气都没喘一下,叹气:“小姑娘,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转头,就被墨白一身干净单纯宛如天边月的气质迷了眼。

    这么好看的女娃子,一看就不是他们青山镇能养出来的!

    “肯定不是!唉,小姑娘你可不知道,我们这隔三差五的宣传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女人不得抛头露面,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做样子。我呸——”

    大婶突然发飙,“我们这多少家是女人撑起来的我不知道,我家那个死鬼得了病,家里的一切都是我撑起来的,他赌借的钱都是我还的,家里的孩子都是我养的……来这一套脑子怕不是丢茅坑涮火锅了吧!”

    大婶骂骂咧咧好久,不好意思冲墨白笑笑,“哎呀,大婶我平时也不是这么啰嗦的人,实在是——哎呀!”

    大婶又叹了一口气,眉头皱起两道深深的沟壑。

    墨白扫了一眼大婶缝缝补补地衣服,摇了摇头。

    “哎呀!”大婶突然一拍脑袋,懊恼道:“怎么这个点了,我家里那个死鬼要饿了,小姑娘再见了,谢谢你可以听老婆子说这么久。”

    “快点回去吧,不要再街上留了——”

    大婶不放心的三步一停,直到墨白离开她的视野才放心。

    青苔密布的小巷里,大婶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底思索。

    又赚了一些钱,一部分给那蠢死的死鬼还赌债,一部分留家用,再一部分就是给自家男娃子女娃子的学习基金。

    再穷也不能穷教育,虽然自个没文化,但也不是个傻子。

    唉,欠赌债的人又要来了,自己这个月还没凑齐,但是孩子的教育不能落,那死鬼就是为了这个傻乎乎的跑去赌——谁都知道赌博不可信,他还去赌——算了,自己再借借,总能凑齐的。

    大婶又叹了一口气,昔日也能称为较好的脸上布满皱纹,往日与丈夫甜蜜的回忆成为支撑着她的唯一支点。

    往日疼爱她的哥哥因为怕被她赖上和她日日断了联系,往来的左邻右舍因为自己借了又借断了来往,所有的一切像是骤涨洪水将她掩没,绝望着窒息。

    大婶那张被生活风雪侵蚀爬满皱纹,看起来比同龄人打了何止十二十岁。

    她一边算着,一边把钱摸出来,恨不得一块铜板掰成两半花。

    她刚把包着的钱拿出来,就听见清脆的宛如梦中才有的声音。

    几块碎银子掉在地上,在阳光下折射稀碎的银光。

    就像是银白的月光。

    脑子里一下子出现那个干净温和的少女

    大婶眼神恍惚了一下,抄起银子就往回走,原地就空无一人,只在地上看见一个用棍子画出来的笑脸。

    一瞬间,笑容与眼泪齐下,阳光在眼角折射出彩虹似的光。

    嘴里呢喃道:“好人啊……”

    -

    天哪!

    好人不长命古人诚不欺我也!

    墨白小心翼翼地看着街角一袭青衫染血的男子,绝望如实质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她刚刚和大婶分开,那想街道太复杂,自己竟然迷路了,还遇到一个杀人犯。

    “看什么?你也不是个杀手。”

    墨白下意识回道:“我虽然是个杀手,但我从来不杀人呀。”

    “哦,是吗?我不信。”

    等等,她后面……有人吗?

    墨白僵硬地转头,就看见男人站在身后,鼻尖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指尖勾起一抹墨发,温热的气息吐在墨白耳边,“哪有不杀人的杀手。”

    墨白呼吸放缓,表情都要僵了,眼珠四处乱窜,试图自救,“怎么没有,我就不是吗?”

    男人心硬如铁:“不信。”

    “这样,要是你杀一个人,我就放了你如何?”

    “不可能!”

    谁料墨白一下子就激动了,直接向前一步。

    同时男子迅速退后一步,和墨白隔开了距离。

    墨白这才发现,虽然刚才他们离得近,但确确实实没有接触。

    这……这竟然还是位洁癖!

    你身上的血不脏吗?!

    男人像是看出墨白的想法,似笑非笑道:“死人的血,自然不脏。”

    哈哈。

    墨白又怂怂地后退一步,“你要我杀人,这也没人呀。”

    “怎么没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墨白。

    “你。”

    又指了指自己。

    “我。”

    “不都是人吗?”

    男人似笑非笑道。

    墨白沉默,墨白震惊,墨白拒绝。

    “你要我杀自己。”

    她不可置信道。

    “……”

    男人难得沉默。

    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是选择杀他吗?这到底是多抗拒杀人才能做出的选择。

    不过没关系。

    男人微笑,隐隐带着恶劣。

    “接下来你不想杀也得杀。”

    “下次再见,我的——”

    墨白突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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