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顾清擦身而过。

    楚璃月觉的面颊有什么细微的东西划过,她抬手轻碰,才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楚璃月心中难堪,只觉得自己没出息的紧,赶紧抬袖去擦。可眼泪此时就像是断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谢顾清刚刚看见了吗?

    楚璃月丢脸的想。

    此时书房被重新关上,整个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又突然觉的丢脸就丢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父亲蒙冤,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她此番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还是她对不起人家在先。只不过被误解,被说几句,谢顾清都没为难她,还救了她性命。

    这么想,可还是止不住的哭。

    楚璃月哭的视线模糊,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后来干脆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埋着头,压低声音一抽一抽的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再到后来,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在哭。

    许久,哭声停止,楚璃月思绪缓和。屋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擦干眼泪,整理仪容,出了书房,一路回到住处。

    晚间芝儿来送饭,楚璃月神态如常,看不出丝毫不妥。

    芝儿放好吃食,抱着食盒,站在一旁候着。下人的饭食要晚一些,她也不着急离开,等看见楚璃月吃的差不多了,又端上茶水。

    芝儿没忍住问道:“原来楚姑娘和公子早就认识是吗?”

    楚璃月端茶的手一顿,“嗯。”

    她知道芝儿性子天真,问这些话没有恶意,只是不知从哪里听说的,仅仅好奇罢了。

    果然,听她承认,芝儿双眼的光彩都亮了几分,“姑娘和公子都是这样好看的人,原先还奇怪,奴婢运气这么好,一次遇见两个天仙样的人,原来是相熟的。”

    楚璃月这两日日日听她这样说,已经对芝儿喜欢看脸的喜好习惯了,并没觉的不妥,但想起谢顾清,楚璃月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谢顾清和她其实是指腹为婚。

    这事要说来,还要从上一辈说起。楚璃月的母亲怀孕时,正赶上父亲进京赶考,母亲为父亲到庙里祈福,谁知半路遇见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山路泥滑,马车不通,只能临时寻了破庙躲雨。

    就在庙里,遇见了也去躲雨的谢家。当时谢顾清已经三岁,若是一般三岁娃娃,突然遇见这种情况,指不定要哭闹不止,可谢顾清却表现的异常镇静。

    楚母一看,就觉的这孩子不得了,两家攀谈起来,两人竟然意外的投缘,短短时间就互相交换姓名,成了密友。楚母挺着大肚子,只觉得相见恨晚。再看谢顾清,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半开玩笑的说:若是她这胎是女娃,不如就结为秦晋之好。

    谢家这边,谢母一听,也觉得甚好,两人又是如此投缘,竟然就这样答应下来,相互之间也交换了信物。谢顾清虽沉稳,可也毕竟只是三岁的奶娃娃,一切就这样决定了。

    等后来楚家人才知道,当时的谢家竟然是尚书府,京城有名有姓的望族。但也这并没有妨碍两家交好。

    只是后来,楚父高中,一路升至州府,而谢家门庭凋落,最后更是在出行时遇见意外,谢氏夫妇双双遇难,只留下一个十几岁的幼子,不免让人唏嘘世事无常。

    但好在楚家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家,后来谢顾清来凌州求学,拿着信物来完成双亲意愿的时候,楚家人可怜他遭遇,楚母更是痛苦垂泪不止。

    楚家盛情难却,谢顾清后来就住在楚府。

    楚璃月和他一起长大,度过少年。少年人慕艾,两人又是有婚姻在身,楚家也没瞒着,倒是十分支持两人培养感情。两人感情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确定心意。

    时下人并不早婚,女子等到双十未嫁的也大有人在。谢顾清不愿楚璃月受委屈,打算等高中后再正式提亲。楚家人也想将女儿多待在身边几年,两边都不着急,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知根知底,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并没有着急。

    谁都没想到,后来就出了事。

    后来,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昌源侯府的小侯爷到凌州游玩,无意中撞见楚璃月,一时间惊为天人,欲纳她为妾。

    楚璃月说来怎么也是知州之女,怎么也轮不到与人为妾,可昌源侯府是盛贵妃母家,小侯爷更是盛贵妃亲侄。这天下谁人不知道,盛贵妃在后宫荣宠不衰,连带昌源侯府也是鸡犬升天。

    昌源侯府的小侯爷更甚,出入宫中自由,身份尊贵,比皇子都要不遑多让。

    他逼迫楚璃月,若是不和他好,就让她家中无宁日。得知谢顾清与她有婚约,直接出手,险些要人性命。

    最后,小侯爷约她私下见面,威胁道:“过两日就是谢顾清进京参加秋闱的日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此去京中路途遥远,保不准就出了什么事,他运气好躲一次,能躲掉第二次吗?”

    楚璃月自然不愿,可心里担心害怕,逃离后,心中惶恐,惴惴不安,慌忙去找父亲帮忙,却在门外听到母亲和父亲在讨论昌源侯府。

    她这时才知道,昌源侯府是怎样庞然的存在,他们家的存亡,也只不过是人家动动手指的事。

    楚璃月在外面听着,只觉得发冷,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冷颤凝固了,良久,站到腿都发麻,她才呆呆愣愣的离开。

    谢顾清,楚璃月茫然的想,她要负他了。

    “小姐?”

    芝儿见人发呆,忍不住催促。

    楚璃月回神。

    往事如烟,张开的手掌以为是握住了,却不知它悄悄就从指缝里溜走。楚璃月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她张口还是解释道:“并不是熟人,只是见过。”

    她虽不在意,但想来谢顾清也不愿让人误会。

    她知道白日谢顾清说那些话,是心中气愤,记恨她,楚璃月如今还受着他的恩惠,所谓吃人最短,那人手软。心里想生气也不免站不住脚。

    不过还是要解释清楚,如今谢顾清估计也不愿和她扯上关系。

    芝儿眼中光芒黯淡一瞬,“只是认识啊,奴婢还以为——”

    楚璃月听着她语气中的遗憾,觉得好玩,抬头看她,就见芝儿又高高兴兴起来,同她说其它的话。

    小孩子就是这样,情绪来的快去得快,楚璃月也没放在心上。但她今天情绪不好,芝儿说了一会儿,也察觉出来,便离开了。

    楚璃月洗漱休息,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以为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情绪大起大伏,肯定要睡不着,没想到刚躺下没多久,就陷入睡梦中。

    一夜光怪陆离,又像是什么梦都没有做。一觉醒来已经巳时,浑身上下都轻松不少。

    自从父亲出事,她已经很久没睡到这么晚了。

    情绪平复,楚璃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完成。

    当务之急还是父亲的事情要紧。无论今日救她的是谁,是谢顾清,还是其他人,对她又是什么态度,就目前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她之所以来京,是为了父亲。

    楚璃月收拾好一切,准备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先把锦书他们要回来,再去找赵大人。

    楚璃月有些为难,现在锦书在谢顾清那里,她要是想把人要回来,就不得已还是要去见谢顾清,可她现在不想见他。

    倒不是她小心眼,因为昨天谢顾清的几句话就生气

    现在两人再见面,着实有些尴尬。

    楚璃月这样想,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午饭后。此时,她看着手里的宣纸,前两日她做的计划还没实施,变化就如此之快。

    楚璃月深呼一口气,将宣纸折好,放进袖中,站起身,去找周嬷嬷。

    她还是要再见见谢顾清,锦书他们是楚家的人,谢顾清不能这样不讲道理,他得把人还给她!

    楚璃月鼓了勇气过去,却在周嬷嬷那里碰了壁。

    周嬷嬷恭顺道:“公子说这两日有事,顾不得再来,姑娘就先在这里安心养病即可。”

    楚璃月问:“那谢公子有没有说何时会来?”

    “公子的事,老奴可不知道。”

    谢顾清不来,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锦书他们也不知现在何处。

    楚璃月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开始着急起来。父亲的事情不能耽误,锦书即使不回来,她该做什么也还是要做。

    只是,楚璃月忍不住担忧,难道锦书他们受了很重的伤,还在昏迷着,或者一时间没办法移动所以这些天才没有过来找她,否者,依着锦书的性子应该早就找来了。

    至于是谢顾清不肯放人,让主仆两人见面,楚璃月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谢顾清估计巴不得她赶紧离开,锦书找来,她也就没有借口留在这儿。

    楚璃月回到房间,提笔留下一封信,用镇纸压着。她从箱匣中挑了一枚桃花簪子,找到芝儿送给她,感谢这几日的照顾,又给了些银两,让她转交给周嬷嬷。

    之所以不直接给周嬷嬷,楚璃月总觉得,她前脚给了,后脚谢顾清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楚璃月想悄悄的离开。晚饭也不吃了,先出去,等出去了,她再找人,使些银子,总能打探到,也许等锦书好了也会主动来找她。

    楚璃月东西很少,除了随身带着的三千两,其余衣食住行的东西都不在这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收拾好行礼,她又小心的将三千两银票藏在衣服的夹层里,这才出了门。

    院落不大,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楚璃月住在最里面的东厢房,她伤好以后也会在院子里闲逛,此时倒是有些用处。

    不一会就到了门口,门边站着一个守门的护卫,腰间挎刀,站得笔直,看着不像是一般的下人。

    她加快脚步离开。

    等路过门口,楚璃月也没多想,抬脚跨过去,下一刻却被护卫拦住。

    楚璃月不解,以为他不认识自己,解释一番。

    护卫手中握刀,听见解释动作都没变一下,只是尽忠职守的拦在楚璃月面前。

    “我要离开。”楚璃月后退一步道。

    护卫看她后退,又重新站在门边,冷冷道:“没有大人手令,不能离开!”

    楚璃月又上前一步,“你家大人不会阻拦我,你先放我离开,再去告诉他,他不会责怪你。”

    守卫又拦,就是不让她离开。

    楚璃月想硬闯,可打探着眼前的护卫也知道,估计跑不出三步就会被人抓回来。她继续试探着和人将道理。

    护卫一动不动,石像一样。

    等她央着讲许久,才看她一眼,干巴巴的说:“大人说,什么时候楚姑娘把恩情还完了,什么时候就能离开。”

    楚璃月一哽。知道和他再说下去也是无用,迫不得已,只能先离开。

    回到住处,楚璃月放下行礼,心里还觉不甘。

    她猜不透谢顾清的意思。

    把恩情还完了,才能离开,谢顾清这样说,可楚璃月一个字都不信。

    昨日她也说了要是谢顾清嫌五百两少,她也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来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可是谢顾清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谢顾清说用不到她。

    这就算了,还扯以前的事,说什么念着旧情,把她一顿嘲讽。

    如今呢,既然除了这五百两她也拿不出什么对他有价值的,他还在院子里供着自己的吃喝用度,不是让她欠谢顾清更多吗?

    怎么就不让她走呢?

    楚璃月心里不解。她和谢顾清不到十岁就认识了,这么些年就算一个人变得再多,她也不相信能彻底变成另外一幅样子。要说谢顾清图她银钱,觉的五百两不够,想要再多,楚璃月是不信的。

    想到气愤处,楚璃月又觉得五百两也不少了,普通人家省省用,也是够花好几年的。

    既然不图钱,那图什么,总不能——

    刚一起念头,楚璃月就赶紧摇摇头,嘴角向下一撇。不会,昨天谢顾清那样子实在不像。

    什么都不是,谢顾清却不让她走,到底为什么?

    最后思维散开,想到一处,楚璃月惊的站起来。

    总不能,谢顾清记恨五年前的事情,心中愤恨难消,想要故意折磨她!

    甚至,要了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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