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吹得人很是慵懒惬意,温暖自由。脸上真实的触觉、耳畔杂乱的树叶声响,以及高悬于顶的暖阳,都让她的感官扩大数倍,有踏实活着的感觉。

    白玉阖眼,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还得自己来改。

    她利落起身,大大方方往外走,直奔堂屋去。

    离开西院没多久,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果然如她所料,她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白府的人肯定不能放过她。

    长廊之上,大哥白永盛眸光恶毒地盯着她,脸色很不好看。

    他的面相,跟父亲白邵鸿最相似,一双三角眼,薄唇下压,永远板着脸,显得很是凶神恶煞。

    白永盛回来的倒是比她想得快。

    白玉看见他都会下意识想躲,尤其是那些暴打的画面自脑海中袭来。

    她手心捏了把汗,定了定神,挺直腰杆走上去,重来一世,她不会再那般懦弱了。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刚任职县令不久吗?这么快就要带大嫂过去了?”

    白永盛刚做地方官不久,想先行了解当地民风,故没有带上楚蓉一起。

    而白玉也佯装不知他今日回府的目的。

    白永盛冷哼一声:“白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不在,你就敢在白府嚣张跋扈了?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好事儿我不知道,你大嫂终究是我的妻子,你作为一个妹妹,怎么能说打她就打她?你把我的脸面放在何处?”

    白玉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便有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永儿,别说她了,你妹妹还小,她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她还小?”白永盛转过身,怒指白玉,对张姨娘说,“我看娘就是太惯着她了,你仔细看看手腕上的伤,这些都是娘宠出来的,让她得寸进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张姨娘立在堂屋前,眉眼柔和道:“算了算了,别说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先和妹妹过来用晚膳吧。”

    白永盛瞪白玉一眼,还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克制住了,大步往堂屋去。

    白玉走上屋檐长廊,绣鞋一步步往前,眼皮不停狂跳。

    悲惨遭遇再来一次,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也怕自己没本事改变命运。

    立在堂屋外,看着一家人围着饭桌就座,她心里颤了颤,仿佛这里不属于她,她才是那个打乱家庭氛围的外人。

    白安搀扶着白兰兰赶来,经过白玉时,小声道了句:“二姐,快进来吧。”

    白兰兰似乎伤得不重,先前吐了血,现在就能下地走到这,还冲白玉翻了白眼。

    她笑看白安,“嗯”了声,进了堂屋落座。

    一家子其乐融融,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白邵鸿坐在主位,满眼心疼地给张姨娘喂饭吃;白兰兰坐在张姨娘身旁,撒娇般夹菜到张姨娘碗里。

    白玉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大哥阴沉着脸;白安没心没肺,还小声在她耳边夸菜好吃。

    饭桌之上,白玉没看到楚蓉的身影,想必是溺了水,身子还很虚弱。

    她没心思吃饭,随意扒拉几口菜,忧心地等着下一步。

    “爹,我当不了官了。”大哥沉不住气说了。

    来了。

    白玉放下碗筷,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白邵鸿握筷的手一抖,眼神登时狠厉,不悦地放下筷子:“怎么就做不了官了?是需要银钱打点,还是你不想做?”

    白永盛眉头一拧,面色凝重道:“我在衙门里输了些钱,被岳丈大人发现了,他停了我的官。”

    张姨娘仿佛天塌了一般,眼睛湿润地看向白永盛:“永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往后你都没官做了?亲家公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永盛点头,脑袋埋得很低。

    张姨娘身子一软,从椅凳滑落,哭天抢地般咒骂着亲家公。

    这个消息对白兰兰来说,简直晴天霹雳,这说明,她往后再也嫁不了好人家了,更别说想攀附上赵长锦,父亲官小,兄长丢官,两件事堆在一起,她连给赵长锦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白安依旧没心没肺,他放下碗筷,眼里看的全是桌上的菜。

    他和白玉一样,不喜欢家里人小家子气、暴发户的做派。

    白玉半开着眸子,没抬眼看他们的表情,她在等大哥的怒火。

    “砰——”

    白邵鸿怒哼一声,把手边碗筷打翻在地,气冲冲起身拂袖离去。

    张姨娘见家主动怒,生怕连累到自己,连忙抹去眼泪,急匆匆跟上白邵鸿。

    “大哥,我还没嫁人呢,你就不考虑考虑家里?”白兰兰满眼失落,颤抖着嗓音低吼,“你从前可不好那些玩意儿,现在当了官,就觉得钱好赚了是吗?父母官竟在衙门里输钱,你到底这么想的?”

    白永盛气得发抖,拳头攥紧,手背青筋暴起,叱道:“别说话,赶紧滚!别来烦我!自己想办法找个人嫁,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我们姐妹的名声就不重要了?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何曾有过我和白玉?”白兰兰试图挑起争执,拉白玉入伙,“白玉,你说说看,我说得对不对?”

    白玉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她红唇轻启,很是平静:“大姐,我不知道。”

    上一世,她和白兰兰一起同大哥争执,两个妹妹站在一起,孰轻孰重?

    白永盛没那么傻,自己亲妹妹他绝不会下手,所以白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成了替罪羊、受气包。

    “你…”白兰兰牙咬得嘎吱作响,理直气壮地走到白玉身旁,搭着她的肩说,“我就不信你不想嫁个好人家,大哥这做法明明就对我们名声不利,你竟不敢说话?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方才在西院威胁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什么时候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白玉假笑抬眸,把她的手摔到桌上:“大姐,我不是奴隶,请你注意言辞。”

    要不然,她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狗急跳墙了,杀人都可能。

    白安和事佬的性子,再次展示出来:“别吵了,大哥丢了官,他也很难受,大姐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行吗?二姐不想参与你和大哥争吵,放过她,大家好好吃饭。”

    前世,她和大姐站了一条线,同大哥争吵时,白安不想参与,连和事佬都不愿意做,失望地对着白玉叹了口气,自顾自离开了。

    现在,能听到有人向着她,她很高兴,至少在这个家里,还有人在意她。

    “别说话!我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白兰兰斜眼瞪着白安,怒火瞬间迁移,“二弟,你明知我喜欢长锦,你却不为我说句话,你什么意思?我到底是不是你大姐?我可不甘心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被你白白让给了别家女子。”

    白安摇摇头,他懒得和大姐谈赵长锦的事儿,累了。

    “二姐,我们走吧,让他们吵,他们爱怎么吵怎么吵,与我们无关。”白安起身,拉住白玉手腕,打算往外走。

    白玉跟随其后,在路过白永盛时,猛地被他伸腿绊倒。

    白玉身子砸到门扇,吃痛闷哼一声。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白安连忙把白玉扶起来,质问白永盛,“二姐她压根不想跟你起争执,你怎么反倒把气撒到她身上?”

    白永盛缓缓起身,一把掐住白玉脖颈,骄横傲慢看她:“母亲心善,一直护着你,你心里肯定很得意吧?现在娘不在,我好好跟你算算账!”

    他力道很大,白玉脖颈被掐得生疼,几近窒息过去,她强撑开眼皮看他,脑袋充了血,脸颊通红一片,脚下蓄着力。

    白安急得快哭出来了,他拼命拽着大哥的手臂,试图让白永盛清醒过来。

    白永盛双眼猩红,眼底满是杀人的欲望,仿佛与眼前的少女有着深仇大恨。

    少女胸前剧烈起伏,视线也逐渐模糊,她眯着眼盯着大哥猩红的瞳孔,眸中戾气氤氲,下一瞬便抬起脚,重重朝身前男子下盘踢去。

    白永盛脸色一变,吃痛松开了手,捂住下盘惨叫连天。

    白玉在白兰兰惊恐讶异的注视下,倒在门扇处,呛咳不断,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白玉…那是…那是大哥,我们的亲大哥,你怎么下得去手?况且大哥刚成婚不久,你这不是要他命吗?”

    白安像个小孩似的,哭哭啼啼检查着白玉脖颈的勒痕,伤心得话都说不出来。

    素衣纱裙映得少女脖子上的勒痕很是突兀,脸色一阵儿白一阵儿红,任谁看了都是会被吓到的程度。

    白玉却只是顺了顺气,撑着门扇起身,虚弱地对白安说:“二弟我们走。”

    她是真的懒得和白府这群仗势欺人的畜生相处,就连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她觉得恶心。

    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平等、安静地活着,从未想过要和人争些什么。重活一世,她想的也不是报复,她要的只是好好活下去,活得出彩就够了。

    可总有人来挑衅她,企图把她仅有的良知逐步击碎。

    白永盛黑瞳之中的怒火像火焰一样剧烈,忍着下盘疼痛,一瘸一拐上前,抻出手就要去拽白玉的青丝。

    白兰兰幸灾乐祸地看戏,不打算阻止。

    刹那间,一紫衣少年像风一般,快速从白玉身侧穿过,她髻后的飘带随风拂动,扫过那人手心,最后悄然落在少年心口的位置。

    身后传来“呜呜”的挣扎声,白玉连忙扭头去看,入目是赵长锦死死掐住白永盛脖颈,强大的力气勒得他额间青筋暴起,仿佛立马就会炸开一样。

    白玉看向赵长锦轮廓分明的侧脸,心脏不知是因为先前的窒息感,还是别的什么,怦怦乱跳。

    赵长锦漆如点墨的眸子阴森可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手指的力道还在增加,掌中人脖颈皮肉登时凹陷进去。

    白安脸色吓得苍白,率先冲上去,安抚着赵长锦的情绪:“长锦,别杀他别杀他…他是我大哥…”

    赵长锦冷冷道:“这样的人就该死。”

    白玉心头一颤,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过他会帮她。

    眼看白永盛翻了白眼,面色涨红,就快要被活生生掐死,白安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劝赵长锦。

    “他是该死,他该死,可是长锦,我不想看到你杀人,身为你的好友,我只想你开开心心活着,别再杀人了好吗?这些坏人自有因果,你别再给自己平添业障了。”

    听完二弟的话,白玉这才发觉赵长锦有些不对劲,他的羽睫下仿佛有不可言说的怨恨,而这份偏执的恨不属于白永盛。

    她眸光一转,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上前抓住赵长锦结实的臂膀道:“赵将军,放开他吧,他是我的大哥,也自当由我来杀。”

    白玉嗓音平和,像是在说今日吃了什么饭一样冷静:“我天生不喜与人起争执,因为懒,但若有人要与我动真格,那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番话,在他人耳中像是威胁,可赵长锦却听进去了,他眼波微闪,转头看她的同时,眸中阴鸷散去几分,松开了白永盛的脖子。

    他眼底情绪藏得很深,暴躁平复也极为轻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赵长锦黑瞳阴冷,恢复理智道:“你最好是有自保的本事。”

    “当然。”

    白玉莞尔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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