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擦去眼泪，一手抓着赵长锦，一手拉起白玉，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此地。
白兰兰看完这一出戏，扫过昏迷的大哥，目光落在白玉素纱的背影下，恍然有一种极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赵长锦他，从未对她有过这样的眼神，别人看不出，但白兰兰知道，他看白玉的眼神里有几分同情。
还有…一丝欣赏…
她不许这样的事儿发生，更看不惯白玉和长锦眉来眼去，她当即抬脚，打算追上去，却被清醒过来的大哥叫住了。
“兰兰，扶…扶大哥起来…”
白兰兰看他要死不活，又顾念是自己亲哥，所以恼怒地跺脚，放弃了追上赵长锦。
*
白安连拖带拽，拉着两人回到西院正房后，便把门紧紧关上了，生怕有人追上来。
他一屁股坐到梨木凳上，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家里一天到晚没个安宁，你们说他们到底在闹什么？一家人和和气气安安静静的不好吗？”
白玉没说话，今日之事说起来还是她先挑起的。她知道白安说的不是自己，也知道纵使她没有先动手，今夜闹剧也不会改变。
赵长锦悠闲惬意地半躺在软榻上，语气轻飘飘道：“人性本恶，你不必为此忧心，只管做好自己便是。”
少年凤眼清冷，眼睫纤长，玉冠高高盘起，显得整个人清爽、潇洒、无忧无虑。
白玉不敢相信，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跟方才可怖阴森的魔鬼，竟是同一个人。
难怪城中会传，嫁给赵长锦定会被其家暴，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忧也没错。
谁能想到，男面女相，样貌秀气却不显女气的皮囊下，会有一颗乖戾、浮躁的心。
“看什么呢？”
感受到微妙的眼神，赵长锦不满地问她。
白玉眨动杏眼，尴尬地走到白安身旁坐下：“你看错了吧？我可没看你。”
“还没死心呢？”赵长锦有什么说什么，脑子压根不转弯，“你的眼睛告诉我，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
“什么话？”
白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仿佛错过了什么大事儿般，激动地拽住白玉衣角，“二姐，你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快跟我说说。”
白玉小脸一红，想起了侧房中她打算以身相许的…
“没…没什么…”
不对劲。
二姐闪躲的眼神告诉他，这件事儿不简单。
白安看了看赵长锦，眉头一皱，意识到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们和好了对不对？要不然这个时辰，长锦你肯定回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就去了堂屋，还帮了二姐？”
这下轮到赵长锦心慌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是去找你…怕…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你大姐…”
赵长锦善于掩饰表情，只是心虚一瞬，又恢复平常清冷模样：“就是凑巧碰上而已，你别想多了。”
他与长锦相识七年，自认为足够了解对方。
这副严肃的表情，恰恰出卖了他。白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戏谑道：“是吗？你回去可从不与我说明，怎的这次这般懂礼貌？这可不像你啊，快说，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
话刚出口，空气顿时诡异得可怕。
白安腾地从椅凳上弹起，脑子飞快运转，不可思议地扫视二人：“你…你们…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白玉心急如焚，这种事她做便做了，本就见得不得光，还有人非要挑破。
真是没完没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长锦比她更急，登时控制不住表情，冰冷乖戾的形象碎了一地，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局促不安地起身，看着白安道：“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这人你知道的，清清白白刚正不阿，怎么可能犯那种错？再不济，也得等到成婚后吧。”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让白安确信了，他心里有鬼。
长锦向来对外界的事儿沉默寡言，更不会为自己掩饰什么，但这次…
白安眸中扬起恶趣味，努了努嘴，若有所思地扫视二人。
“别说了，我都懂，都懂。”
白玉的衣袖快被她手指绞坏了，她额间渗出细汗，感受到脖颈皮肉传来的刺痛后，眸中一转，刻意“嘶”了声：“哎哟，要死了，我的脖子，哎哟。”
一旁嬉闹的二弟，听得她喊疼，即刻敛回玩笑的脸，焦急地说：“我都忘了，二姐还受着伤。你忍耐一会儿，我出去让下人请大夫来。”
白安走得急，只听“砰咚”一声，房门关上了。
赵长锦与她四目相对，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玉别过头，摆弄着梨木桌上的茶盏，表示自己很忙。
赵长锦也机械般挪回软榻，端坐着看向另一边。
半晌过去，仍不见白安回来，赵长锦不安地摩挲掌心，心里郁闷到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白玉下意识扭头看他一眼，谁料赵长锦变了眸光，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在她眼前沉步走过去。
白玉恍惚，他的眸子仿佛结了万层冰霜，不由得人靠近，更容不得身旁任何一丝温暖的气息。
跟刚才放下戒备，与白安说笑的人半点不搭边。
赵长锦再次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心里一下烦了，认定她就是侧房中那等轻浮，只会用下作手段的人。方才积累的好感，也在密闭的环境中，磨灭得一干二净。
他恼怒地推门，发现房门上了锁，登时确定了心中猜想，火大地抬起脚猛地朝门扇踹去。
少年将军，暴躁易怒，她果然高看了他。
白玉听得耳畔的响动，阖了阖眼，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藏在心底爱着的少年，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绪掌控者”。
罢了，那就收回心，把这个易怒工具，好好利用一番。
也不枉她爱慕他这么些年。
白玉没注意到房门被锁，只是垂首认真复盘。
方才的闹剧已过，她算是因这位可怕的暴躁将军躲过一劫，想来今夜是不会被关进柴房了。
但刚才若赵长锦不来，她也有办法应对。毕竟重活一次，她知道的秘密也会比旁人多些，大家的把柄也都印在她记忆里了。而今，这张牌暂且用不上，还是等到走投无路时再用吧。
只是，往后这样的事儿只会多不会少，赵长锦帮了她这一次，恐难有下一次。
她该怎么做呢？凭她现在的能力，能躲小灾小难倒也还行，但人生大事，媒妁之言……
白玉咬紧下唇，该怎么样才能把赵长锦收为她囊中之物，为她所用呢…
“这是你做的？”
闻言，白玉敛回思绪，抬眼循声望去，却见门前少年黑瞳阴鸷，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我倒没看出来，你会是死缠烂打的人，胆儿这般大，就不怕我杀了你？”
白玉不明所以：“什么？”
“眼下只有你我，门都锁了，直言又何妨？”赵长锦左手撑着门扇，作势推了推，轻蔑看她一眼，“你在白家的处境我也看到了，谁会这么好心帮你把我困在此地？定然是你独自筹谋，拉了胆大的下人，想让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白玉先是眉头一蹙，转念又觉得好笑：“你真当我恬不知耻？女子清誉何等重要，献身于你乃我无计可施，而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岂能更改？即便你拒了我，可你也全然没损失不是吗？”
“况且，将军想杀我一个弱女子，又何须用刀？只单我献媚这一条，倘若将军传出去，那小女子必死无疑，还会落得个行为不检的污名，我的命可是在将军手里，揭不揭发全看将军。”
清誉对她这种亡命徒来说，意义已没那么重要了。
白玉之所以这般说，其实是想拉赵长锦下水，就像她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赵长锦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她家世不济，若赵长锦将此事抖搂出去，那她此生必嫁不了其他人，只能嫁于赵长锦。
而赵长锦得圣上看重，又是将门嫡子，门第之高，若赵长锦瞧不上她，赵氏一族为顾及赵氏名誉，也会纳她做个偏房。
且张姨娘若知晓此事，定会拼尽全力，想方设法把她塞进赵府，哪怕是个外室，张姨娘也欣喜。
白家这种吃人的地方，白玉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能逃出去的方法，唯有姻缘这一条，赵长锦也是最好的人选。
且先不论他性子寡淡、阴晴不定，单说他独自开了府，若嫁进去就少了婆媳矛盾，这一点也是极为难得的幸事儿，哪怕是个侧房外室，白玉的人生也是有转机的。
因为赵长锦不近女色，府上没有任何女眷，她若真进了赵家的门，感情之事又何须操心呢？
即便赵长锦铁树不开花，因她这等大胆、不顾颜面的手段，他定然也厌烦了她。
厌烦了她，就表示再不想看到她，这正好如她所愿，既逃离了白家，又能到赵家做个随遇而安的小娘子，不必应付男人，一箭双雕。
赵长锦他，一开始便着了她的套，她不在乎名誉，定然有别人在乎。
所以现在，局势反过来，不是她的命在他手上，而是她拿捏着赵氏一族的清誉，拿捏着赵长锦。
“你…”
余音绕梁还没消，门前的少年便面色涨红，眼神迷-离，双腿一软，“嘭”的一声直直倒在地上。
白玉被倒地的声响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想走近去看。
就在此时，她忽然头晕目眩，全身发软，一跟头栽倒在地。
她撑着地面欲起身，还没搞清楚状况，便隐约嗅到一股异香。
白玉视线模糊，心道：不好。
她当即抬手，用衣袖紧紧覆住口鼻，试图让异香少些吸入肺腑。
门锁的金属碰撞声起起落落，像是有人在开门。
白玉强撑着意识，朝门边看去。
门扇开合，一妙龄女子踏入其中，白玉视线愈发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那女子一袭鹅黄襦裙，正缓慢朝这边靠拢。
一双莲花样式的绣鞋撞入眼帘，妙龄少女轻启唇瓣：“二妹妹，可真是巧啊，你竟然也在这？认识你这般久，我倒是不知，你也有这等心思，还先我一步找到了长锦。”
少女伸出右手，轻柔掐住她的脖颈，继续道：“白玉啊，你藏得可真深，我都没看出来你心悦着他。这件事儿你该早告诉我的，早说你也喜欢长锦，兴许我还能让让你呢。”
白玉视线虽然模糊，但听觉仍然敏锐，她虚弱地开口：“给我解药。”
“休想。”白兰兰嗤笑一声，“你就在此等白安回来救你，我先带长锦走了，待生米煮成熟饭，你再好好为我庆祝一番。”
说罢，白兰兰笑得阴森，一把将她摔回地上，起身朝着赵长锦走去。
白玉眼疾手快，忍着手臂砸向地面的疼痛起身，即刻抓紧了白兰兰双腿，想挟制住她。
白兰兰脚下陡然，扭头看她一眼，不耐烦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想阻止我？闪开。”
白玉弱声道：“你不能去。”
也是这时，倒在门扉一侧的少年，指节动了动，有转醒的迹象。
鹅黄少女蹲下身，眸光冷凝地审视她，继而攥紧拳头，用力击打着白玉头顶：“就凭你，还想跟我争？白玉，寄人篱下就得有寄人篱下的规矩，猫着身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崭露头角，非要逼我扇你不可？”
白玉吃痛闷哼一声，视线已由模糊转变成星星点点的黑，就连方才眸光里的绣鞋样式都看不清了。
从二妹妹挡在白安身前让她下跪那刻起，她就不想再同白玉演戏了。
她的身份，哪怕是个庶出女，但在父母的疼爱下，不知要高出这位嫡女多少倍。
况且，他们只是小门小户，一个没有母亲的嫡女，若随手杀了，再向外说明，嫡女是病死的，又有谁会追究？势力不大，在外就没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而在内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嫡女。
想到这些，白兰兰就忍不住笑出声，同情地停下手：“二妹妹，同你交好是我装的，或许我本就不该装作与你姐妹情深，直接命令你羞辱你便是，毕竟，我有这个权利。但可惜了，我还蛮喜欢你唯唯诺诺，不争不抢，需要被人保护的可怜样的。”
白兰兰顿了顿，一把抓住白玉发髻，将她的脑袋直直提高，看着她的眼睛说：“要不这样吧，你向我磕头道歉，我就能饶了你，装作若无其事，让你继续当我的小跟班。”
白玉头痛欲裂，鼻尖充斥着血腥味，感受到头顶刺痛的同时，抑有一股血液从额间落下，滑过脸颊。
她咬牙道：“痴心妄想。”
白兰兰看完这一出戏，扫过昏迷的大哥，目光落在白玉素纱的背影下，恍然有一种极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赵长锦他，从未对她有过这样的眼神，别人看不出，但白兰兰知道，他看白玉的眼神里有几分同情。
还有…一丝欣赏…
她不许这样的事儿发生，更看不惯白玉和长锦眉来眼去，她当即抬脚，打算追上去，却被清醒过来的大哥叫住了。
“兰兰，扶…扶大哥起来…”
白兰兰看他要死不活，又顾念是自己亲哥，所以恼怒地跺脚，放弃了追上赵长锦。
*
白安连拖带拽，拉着两人回到西院正房后，便把门紧紧关上了，生怕有人追上来。
他一屁股坐到梨木凳上，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家里一天到晚没个安宁，你们说他们到底在闹什么？一家人和和气气安安静静的不好吗？”
白玉没说话，今日之事说起来还是她先挑起的。她知道白安说的不是自己，也知道纵使她没有先动手，今夜闹剧也不会改变。
赵长锦悠闲惬意地半躺在软榻上，语气轻飘飘道：“人性本恶，你不必为此忧心，只管做好自己便是。”
少年凤眼清冷，眼睫纤长，玉冠高高盘起，显得整个人清爽、潇洒、无忧无虑。
白玉不敢相信，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跟方才可怖阴森的魔鬼，竟是同一个人。
难怪城中会传，嫁给赵长锦定会被其家暴，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忧也没错。
谁能想到，男面女相，样貌秀气却不显女气的皮囊下，会有一颗乖戾、浮躁的心。
“看什么呢？”
感受到微妙的眼神，赵长锦不满地问她。
白玉眨动杏眼，尴尬地走到白安身旁坐下：“你看错了吧？我可没看你。”
“还没死心呢？”赵长锦有什么说什么，脑子压根不转弯，“你的眼睛告诉我，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
“什么话？”
白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仿佛错过了什么大事儿般，激动地拽住白玉衣角，“二姐，你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快跟我说说。”
白玉小脸一红，想起了侧房中她打算以身相许的…
“没…没什么…”
不对劲。
二姐闪躲的眼神告诉他，这件事儿不简单。
白安看了看赵长锦，眉头一皱，意识到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们和好了对不对？要不然这个时辰，长锦你肯定回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就去了堂屋，还帮了二姐？”
这下轮到赵长锦心慌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是去找你…怕…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你大姐…”
赵长锦善于掩饰表情，只是心虚一瞬，又恢复平常清冷模样：“就是凑巧碰上而已，你别想多了。”
他与长锦相识七年，自认为足够了解对方。
这副严肃的表情，恰恰出卖了他。白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戏谑道：“是吗？你回去可从不与我说明，怎的这次这般懂礼貌？这可不像你啊，快说，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
话刚出口，空气顿时诡异得可怕。
白安腾地从椅凳上弹起，脑子飞快运转，不可思议地扫视二人：“你…你们…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白玉心急如焚，这种事她做便做了，本就见得不得光，还有人非要挑破。
真是没完没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长锦比她更急，登时控制不住表情，冰冷乖戾的形象碎了一地，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局促不安地起身，看着白安道：“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这人你知道的，清清白白刚正不阿，怎么可能犯那种错？再不济，也得等到成婚后吧。”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让白安确信了，他心里有鬼。
长锦向来对外界的事儿沉默寡言，更不会为自己掩饰什么，但这次…
白安眸中扬起恶趣味，努了努嘴，若有所思地扫视二人。
“别说了，我都懂，都懂。”
白玉的衣袖快被她手指绞坏了，她额间渗出细汗，感受到脖颈皮肉传来的刺痛后，眸中一转，刻意“嘶”了声：“哎哟，要死了，我的脖子，哎哟。”
一旁嬉闹的二弟，听得她喊疼，即刻敛回玩笑的脸，焦急地说：“我都忘了，二姐还受着伤。你忍耐一会儿，我出去让下人请大夫来。”
白安走得急，只听“砰咚”一声，房门关上了。
赵长锦与她四目相对，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玉别过头，摆弄着梨木桌上的茶盏，表示自己很忙。
赵长锦也机械般挪回软榻，端坐着看向另一边。
半晌过去，仍不见白安回来，赵长锦不安地摩挲掌心，心里郁闷到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白玉下意识扭头看他一眼，谁料赵长锦变了眸光，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在她眼前沉步走过去。
白玉恍惚，他的眸子仿佛结了万层冰霜，不由得人靠近，更容不得身旁任何一丝温暖的气息。
跟刚才放下戒备，与白安说笑的人半点不搭边。
赵长锦再次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心里一下烦了，认定她就是侧房中那等轻浮，只会用下作手段的人。方才积累的好感，也在密闭的环境中，磨灭得一干二净。
他恼怒地推门，发现房门上了锁，登时确定了心中猜想，火大地抬起脚猛地朝门扇踹去。
少年将军，暴躁易怒，她果然高看了他。
白玉听得耳畔的响动，阖了阖眼，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藏在心底爱着的少年，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绪掌控者”。
罢了，那就收回心，把这个易怒工具，好好利用一番。
也不枉她爱慕他这么些年。
白玉没注意到房门被锁，只是垂首认真复盘。
方才的闹剧已过，她算是因这位可怕的暴躁将军躲过一劫，想来今夜是不会被关进柴房了。
但刚才若赵长锦不来，她也有办法应对。毕竟重活一次，她知道的秘密也会比旁人多些，大家的把柄也都印在她记忆里了。而今，这张牌暂且用不上，还是等到走投无路时再用吧。
只是，往后这样的事儿只会多不会少，赵长锦帮了她这一次，恐难有下一次。
她该怎么做呢？凭她现在的能力，能躲小灾小难倒也还行，但人生大事，媒妁之言……
白玉咬紧下唇，该怎么样才能把赵长锦收为她囊中之物，为她所用呢…
“这是你做的？”
闻言，白玉敛回思绪，抬眼循声望去，却见门前少年黑瞳阴鸷，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我倒没看出来，你会是死缠烂打的人，胆儿这般大，就不怕我杀了你？”
白玉不明所以：“什么？”
“眼下只有你我，门都锁了，直言又何妨？”赵长锦左手撑着门扇，作势推了推，轻蔑看她一眼，“你在白家的处境我也看到了，谁会这么好心帮你把我困在此地？定然是你独自筹谋，拉了胆大的下人，想让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白玉先是眉头一蹙，转念又觉得好笑：“你真当我恬不知耻？女子清誉何等重要，献身于你乃我无计可施，而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岂能更改？即便你拒了我，可你也全然没损失不是吗？”
“况且，将军想杀我一个弱女子，又何须用刀？只单我献媚这一条，倘若将军传出去，那小女子必死无疑，还会落得个行为不检的污名，我的命可是在将军手里，揭不揭发全看将军。”
清誉对她这种亡命徒来说，意义已没那么重要了。
白玉之所以这般说，其实是想拉赵长锦下水，就像她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赵长锦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她家世不济，若赵长锦将此事抖搂出去，那她此生必嫁不了其他人，只能嫁于赵长锦。
而赵长锦得圣上看重，又是将门嫡子，门第之高，若赵长锦瞧不上她，赵氏一族为顾及赵氏名誉，也会纳她做个偏房。
且张姨娘若知晓此事，定会拼尽全力，想方设法把她塞进赵府，哪怕是个外室，张姨娘也欣喜。
白家这种吃人的地方，白玉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能逃出去的方法，唯有姻缘这一条，赵长锦也是最好的人选。
且先不论他性子寡淡、阴晴不定，单说他独自开了府，若嫁进去就少了婆媳矛盾，这一点也是极为难得的幸事儿，哪怕是个侧房外室，白玉的人生也是有转机的。
因为赵长锦不近女色，府上没有任何女眷，她若真进了赵家的门，感情之事又何须操心呢？
即便赵长锦铁树不开花，因她这等大胆、不顾颜面的手段，他定然也厌烦了她。
厌烦了她，就表示再不想看到她，这正好如她所愿，既逃离了白家，又能到赵家做个随遇而安的小娘子，不必应付男人，一箭双雕。
赵长锦他，一开始便着了她的套，她不在乎名誉，定然有别人在乎。
所以现在，局势反过来，不是她的命在他手上，而是她拿捏着赵氏一族的清誉，拿捏着赵长锦。
“你…”
余音绕梁还没消，门前的少年便面色涨红，眼神迷-离，双腿一软，“嘭”的一声直直倒在地上。
白玉被倒地的声响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想走近去看。
就在此时，她忽然头晕目眩，全身发软，一跟头栽倒在地。
她撑着地面欲起身，还没搞清楚状况，便隐约嗅到一股异香。
白玉视线模糊，心道：不好。
她当即抬手，用衣袖紧紧覆住口鼻，试图让异香少些吸入肺腑。
门锁的金属碰撞声起起落落，像是有人在开门。
白玉强撑着意识，朝门边看去。
门扇开合，一妙龄女子踏入其中，白玉视线愈发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那女子一袭鹅黄襦裙，正缓慢朝这边靠拢。
一双莲花样式的绣鞋撞入眼帘，妙龄少女轻启唇瓣：“二妹妹，可真是巧啊，你竟然也在这？认识你这般久，我倒是不知，你也有这等心思，还先我一步找到了长锦。”
少女伸出右手，轻柔掐住她的脖颈，继续道：“白玉啊，你藏得可真深，我都没看出来你心悦着他。这件事儿你该早告诉我的，早说你也喜欢长锦，兴许我还能让让你呢。”
白玉视线虽然模糊，但听觉仍然敏锐，她虚弱地开口：“给我解药。”
“休想。”白兰兰嗤笑一声，“你就在此等白安回来救你，我先带长锦走了，待生米煮成熟饭，你再好好为我庆祝一番。”
说罢，白兰兰笑得阴森，一把将她摔回地上，起身朝着赵长锦走去。
白玉眼疾手快，忍着手臂砸向地面的疼痛起身，即刻抓紧了白兰兰双腿，想挟制住她。
白兰兰脚下陡然，扭头看她一眼，不耐烦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想阻止我？闪开。”
白玉弱声道：“你不能去。”
也是这时，倒在门扉一侧的少年，指节动了动，有转醒的迹象。
鹅黄少女蹲下身，眸光冷凝地审视她，继而攥紧拳头，用力击打着白玉头顶：“就凭你，还想跟我争？白玉，寄人篱下就得有寄人篱下的规矩，猫着身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崭露头角，非要逼我扇你不可？”
白玉吃痛闷哼一声，视线已由模糊转变成星星点点的黑，就连方才眸光里的绣鞋样式都看不清了。
从二妹妹挡在白安身前让她下跪那刻起，她就不想再同白玉演戏了。
她的身份，哪怕是个庶出女，但在父母的疼爱下，不知要高出这位嫡女多少倍。
况且，他们只是小门小户，一个没有母亲的嫡女，若随手杀了，再向外说明，嫡女是病死的，又有谁会追究？势力不大，在外就没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而在内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嫡女。
想到这些，白兰兰就忍不住笑出声，同情地停下手：“二妹妹，同你交好是我装的，或许我本就不该装作与你姐妹情深，直接命令你羞辱你便是，毕竟，我有这个权利。但可惜了，我还蛮喜欢你唯唯诺诺，不争不抢，需要被人保护的可怜样的。”
白兰兰顿了顿，一把抓住白玉发髻，将她的脑袋直直提高，看着她的眼睛说：“要不这样吧，你向我磕头道歉，我就能饶了你，装作若无其事，让你继续当我的小跟班。”
白玉头痛欲裂，鼻尖充斥着血腥味，感受到头顶刺痛的同时，抑有一股血液从额间落下，滑过脸颊。
她咬牙道：“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