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裴松裴祝父子支走后,裴知蓝才两眼红彤彤的去灵堂祭拜。路过院外假山时,顺手就把假山下的那批宝物收走了。

    底下果然有不少东西,她只感觉空间里瞬间多了几百个箱子,似乎比库房里收的那些还多。

    裴知蓝暗自咂舌,这财富也实在是太多了些吧。

    盐铁转运使的确是个肥缺,但也不至于如此富庶......

    裴知蓝跪在灵堂的时候翻了一下父亲给她留下的那叠地契才明白裴宅这些财富的由来。

    原来当初季氏嫁给裴父的时候,裴父还只是个七品县令,季氏算是下嫁,带了不少嫁妆,其中就有一个田庄和五六个铺席,季氏本人极擅长经营,闺中便做过一段时间的布匹生意,嫁了裴父后更是瞅准了当年上京风靡的喝茶之风,在庄子里伺弄出一片茶田,打开了茶叶销路,攒下不少钱。

    之后季氏跟着裴父外放,又在任地买了一处田庄继续生产当地的茶叶,再找人托运入京售卖,茶叶价高,季氏田庄出产的茶叶味香质佳格外紧俏,这钱如江水滚滚而来。

    等裴父做到盐铁转运使在云州安定下来后,裴家名下已经有七八个庄子,十数个铺席。季氏死后,这些田庄铺席又平稳陆续运作了十来年,积累的财富自然十分可观。

    加上裴父就是再两袖清风,既是在转运使这个位置上,对各地财政政策了然于心,一有风吹草动便是头一个知晓的,家产就这么逐渐做大来。

    裴知蓝数了数地契,云州下几处乡县便有六个庄子,两个八百亩的,两个一千两百亩的,一个一千五百亩的,总共有五千五百亩地,这是什么概念?这些田产若是全部产粮,一年可以产出一百一十万斤粮食!

    当然这些地并不是用来生产粮食的,里头大部分都种着茶叶,茶叶可比粮食价高。

    这个时空的茶叶一般分为三类,一种是散茶,也就是炒制以后自然状态的茶叶,是偏简单的加工,也更倾向于裴知蓝认知中的茶叶;还有一类是片茶,把采下来的茶芽通过蒸、揭、拍、焙、穿、封等制作加工,然后碾碎成末压制成形为茶饼,茶饼中间留有小孔,焙干之后十块饼串为一串;还有一类是腊茶,是片茶的一种,就是加了膏油的茶饼,更为精致。

    这个时空以茶为宝,茶非禁榷物品,茶叶销售十分广泛。云州土地又甚为适合种植茶叶,产茶量极高,丰年一亩地能有两百多斤茶叶产出,裴宅田庄里特意弄了一块精品茶田,制作出小片云茶压成茶饼,云饼胜雪,又称为雪团,一饼半两重,两饼就值一两金,可说是价同黄金了。

    而哪怕是最下等的云州散茶,也达到十六文一斤的价格,是米粮的三倍,产粮哪有种茶赚钱,云州也因茶富庶。

    裴父这个盐铁转运使,偶尔还得帮皇家转运云州茶呢。

    当官有当官的好处,纯商人还得看当官人的脸色,而当官的人要是家里有人行商,那可就是百无禁忌了。

    这些田庄原本都在季氏名下,季氏去后,便挪到了裴知蓝名下。

    除了这八个云州庄子外,还有一个庄子倒是奇特,竟在上京外郊外,不过只有五百亩地,但是上京郊外的土地价格和云州的地价自然不一样,可以说上京这块五百亩地的价格就值得上云州六个庄子价了。

    剩下的地契都是些铺席,云州有六个,都是茶叶铺席。上京有四处,一处为房产,还有三处是铺席,位置不同。

    -

    夜里守灵,裴知蓝还在思考着,等父亲下葬后,也不知外祖家是否会有回音。

    她并不求外祖家收留,只是想借外祖家的势离开裴宅。

    次日,裴知蓝特意找了人去问王管事和周管事醒了没。

    得来的消息是王管事醒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周管事人醒是醒了,但到底年纪大了,躺在床上嚷着心痛。

    裴知蓝便道:“可怜见的,周管事年事已高,找个大夫给他好好调养。”

    裴知蓝自然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周管事手上的财政大权。

    公中还有三万贯,裴知蓝已经想好怎么花了。

    时下宴请无需自己操心,有四司六局可一应包办,裴父的事情已层层上报,自有他们负责丧宴,裴知蓝只需要付钱就行,这个钱公中出,便是一大笔花销。

    王贵人不在府里,但肯定派人监视着她,好在裴知蓝也没什么要联系的人,就在灵堂和自己院子两点一线,彩绢更是殷勤的给裴知蓝拿吃的捶腿捶背,明里暗里想问身契之事。

    裴知蓝吃了几个素果子,又吃了一碗甜豆腐羹,才慢悠悠让彩绢附耳过来,“彩绢啊,我待你不薄,怎么就只听王管事的话呢?”

    一个小丫头而已,裴知蓝哪里用得着和她虚与委蛇,彩绢的身契可在她手上。

    彩绢面色发白,看着裴知蓝从锦囊里掏出三张身契来,目光移到身契上的名字时登时给裴知蓝跪下。

    裴知蓝人微僵,要不是经过几次时空,还真不太适应这种被人跪的感觉。

    “娘子,我错了,王管事手里拿捏着我父我母,不得不听命于她。”

    裴知蓝喝了口茶,正襟危坐,她当然知道,要不是看在彩绢是为了父母背主,她不会给彩绢说话的机会。

    “我要知道今天王贵去做了什么。”

    “这.......”

    “办不到?那王贵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这总能探听出来吧?”

    彩绢看着桌子的三张身契咬了咬牙,左右那王管事先威胁的她,如今娘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我这就去......”

    “等一下,这样去可不行。”裴知蓝说完,将喝了一半的温茶水往彩绢身上一倒,又将杯子摔碎在地,才对着彩绢道:“现在可以去了。”

    把彩绢支走,裴知蓝又叫了吴管事来,问了最近人情往来的费用。

    “回娘子,这几日收到人情费共两千两。”

    两千两,裴知蓝看了眼记录的簿子,上头详细写了哪家谁谁谁给人情费多少,除了几个云州与父亲同级的官员给了五百两外,其他大部分都在一百两上下。

    这也是人走茶凉了,若是父亲在时宴请,何至于此。

    裴知蓝摇摇头,让吴管事备礼,回礼是送礼的两倍,如此又在公中支出四千贯,加上之前宴席和一应公告费用支出一万一千,公中还剩两万。

    法事之后,便要钉棺,从外头赶回来的王贵看着一台新棺入府,大吃一惊,“棺材不是买好了,这是?”

    “是娘子新买的。”

    “花了多少?”

    “两万.......”

    王贵两眼一黑。

    裴知蓝一路跟着送葬的队伍绕府三圈,纸钱随风而动,裴知蓝心头堵得慌,棺材里躺着是她在这个时空灵魂的父亲,虽然她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但无疑父亲是爱着她的。

    如果,她能早一点过来就好了。

    夕阳西下,裴知蓝跪在坟茔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按照父亲的遗愿,他并不想入祖坟,只愿与母亲同穴而眠。

    -

    一桩事了。

    裴宅也正式开始了宴请。

    彩绢急忙忙从外头回来,还真带回来了几个消息。

    裴知蓝听后心道果然如此,这王贵敢图谋裴家家产,决计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不然一个身契在主家手里的奴仆如何敢这样张狂行事。

    只是不知此人在云州有多大的能耐。

    裴知蓝无法出席丧宴,她是闺阁娘子,又没有主母相陪,于理不合。

    不过裴宅库房的东西不翼而飞,这事怎么也能钓出几条大鱼来。

    裴知蓝能感觉到随着她适应这个时空,她的灵魂也在慢慢融合,身体逐渐轻盈起来,虽还带些孱弱之症,但到底不似刚来那会儿走几步就要喘一下。

    裴父已经下葬,便无需守灵,裴知蓝有大量时间可以休息,也有更多精力来谋划。

    如今库房和假山暗窖的东西都拿到手,只剩下季母留给她的嫁妆,这个倒是不担心,她有完整的嫁妆单子,况且这本就是她留着用来应付上京季家人的饵。

    上京的季氏若是薄情人,不想管裴家之事,那想必会来争这一份嫁妆。若在乎血缘关系,那就一定会派人来接裴知蓝这个外甥女。

    不管哪种情况,季家都会来人才是。

    至于父母经营的庄子铺席倒是都在她的名下呢,这些契皆是走了官方的。且她查看过这些铺席的收入,只有部分入了公账,周管事应该不会在这上面作假,毕竟这些账都是有双份记录的,剩下那些大概率存在庄子里,是父母给她留的另一条后路。

    裴知蓝心中酸涩,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那背后之人能耐到底有多大,是否大到可以在云州一手遮天,若如此,茶叶销售怕是会受不少影响。且父亲走了,相当于这些铺席的保护伞也消失了......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单凭她,许是保不住这些铺席。

    还有裴宅这间宅子。这宅子是裴父名下的,如今他去了,得去官府备案......想来备案时阻力不小。不过正好试试那人是否在官府中有眼线势力。

    这种事情一般是刘管事负责,但是裴知蓝一叫刘管事来,他就称病。

    还拿什么相公去了忧思成疾的理由。

    倒是王贵手下的风格。

    她又找了外头的经济帮忙,这些人有钱拿什么都愿意做,然而东西送去府衙久久没有回音。

    如此,倒也在意料之中了,那人实力不可小觑。

    夏季狂风暴雨少不了,裴知蓝算了算日子,镖局的信应该在六日前就送到上京,上京到云州走水路汴河最快,只需要五天,陆路要多两天,这季府没有任何消息,那支使王贵之人难道真是手可通天,连远上京的信件都可拦截?

    裴知蓝叹气,如此,她就得做两手准备了。

    季家不派人来,她便始终是个没了父母亲族庇佑的孤女,这云州城再不能多呆。

    可要如何离开,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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