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点下来,云州府衙没任何动静,显然是没了指望,自也拿不到凭由,没有凭由,裴知蓝若是离开云州,便只能是个黑户。

    躲躲藏藏,又要如何安稳融合魂魄。

    裴知蓝望着院中郎月,既如此,不如放手一搏,看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那嫁妆也不必留了。

    裴知蓝找了一日,闲来无事路过放嫁妆的库房,顺手便将那些嫁妆收入空间,和之前放入空间的东西堆在一起。

    嫁妆里头大部分是老物件,应该是季府祖上留下来的东西。而裴宅库房里的则多是时新的摆件家具珍奇,多是大件。假山暗窖里头的那些箱子就明了些,不少金银器具,还有好几箱大的金银元宝金银饼,沉甸甸的,虽俗气但直观可见其价值。

    这些东西便是她在这个时空生活的底气。

    隐在暗处觊觎裴宅的那人大约也是因为忌惮季家而迟迟没有动作,如今季家无回音,那人怕是会有些想法。

    与其对方主动,不如她先动。

    这日一早,裴知蓝起来梳洗,用了一碗米粥和几样素菜,对吴管事说自己打算去寺庙为父祈福,又让吴管事挑了一辆马车。

    这事自是没瞒着王贵。

    裴知蓝特意用了幂篱遮面,两个丫头也没带。

    宅里的人看着娘子柔柔弱弱的上了马车,王管事在墙角阴恻恻的看着,谁也没敢跟上。

    宝马香车,本该舒适无比,但裴知蓝心却跳的厉害。

    若送去季家的信是被那幕后之人截获......对方会不会对她动杀心......还有对方到底想从裴家拿到什么呢?

    裴知蓝在空间一点点盘查......

    马车行到半路,天色乍变,风来雨来,外头瓢泼大雨顺着马车帘吹入车厢,在幂篱上染上湿热的温度。

    余光撇到几道暗影。

    来了!

    那人果然按耐不住了。

    来的正是时候!

    这几天,裴知蓝在宅里安安静静的,自周管事病后,安分不少,成天呆在闺房中。

    那王管事先还观望,后见裴知蓝连裴家父子都不见后便成日外出,彩绢跟着出去了几次,只知道王管事经常会到一处茶楼包厢,她寻了个机会将裴知蓝打算在几日后外出去寺庙祈福的事与王管事说。

    “王管事知道后便匆匆去了那常去的茶楼。”彩绢如此回复裴知蓝。

    裴知蓝点点头,打发走了彩绢,又研究了会儿云州舆图,挑选了一条自裴宅到城外寺庙的沿悬崖小路。

    这段时日裴知蓝从未出过门,裴宅里倒也安全,但若是出了裴宅......

    只要对方动手,她正好可以顺势而为,在动乱中跌下悬崖,营造死亡的假象,实则逃入空间,等风波过去,自行前往上京求助季家。

    若是季家可靠,自可受其庇佑。

    若是季家不可信,则从长计议,大不了用母亲的嫁妆换取自由,云州与上京相隔远,又多年不来往,季家对裴家所知甚少,大约不会知道她手中有多少钱财,总的来说肯定是比云州安全的。

    计划如此,所以马车被黑衣人围住之时,裴知蓝不见慌张。

    那车夫自是王贵的人,早已弃车而逃。

    裴知蓝并未坐在马车中央,而是靠着悬崖一侧,趁着外头人视野受阻,从空间中取出大块石头来。

    马车受力倾倒,黑衣人撩帘的动作一顿,眼看马车就要往悬崖倒去,赶紧来扶。

    说时迟那时快,裴知蓝掀起一边的帘子闭眼就要跳下,谁知原本倾倒了一半的马车不知为何又回归了原定轨迹。

    裴知蓝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想对策。

    马车外,原本单方面的截杀却被另一群人拦了下来。

    劫车的黑衣人与一大群人马正对峙着。

    黑衣人视线在那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马上滑过,为首那人朝马车猛踢一脚,大喊撤退。

    “知蓝,是知蓝吗,舅父来晚了!”

    裴知蓝这会儿正坐在马车里茫然,她万没想到会有人来救她——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身体随着那喊声瞬间扑上马车。

    原本就不堪重负的马车顺势颠簸了一下,又被人扶稳。

    裴知蓝只看到一张如满月般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月盘子上还都是湿漉漉的眼泪。

    “舅父?”

    .......

    裴知蓝就这么被自己的小舅父带回了裴宅。

    此刻裴宅,王贵已打开正门迎接,只是目光在看到裴知蓝时晦涩不明。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府会来人。

    季江湖,也就是季裴知蓝的小舅她母亲的弟弟,背着双手往裴宅门口一站,就是噼里啪啦一顿骂,“好个裴宅,自家娘子出城,竟是只有一个车夫,怎么,府里的下人都是死的?”

    “这,舅爷息怒,娘子早上去的匆忙,下人一时没有准备。”

    季江湖才不管那么多,他可怜的姐姐就这么一个孩子,当初姐姐去了,原本母亲就打算把人接到家里,是裴子承想留知蓝做个念想,母亲也不忍他们骨肉分离才同意。

    结果呢,看看他们,是怎么照顾知蓝的!

    季江湖气的不行,他怎么说也是朝中四品官员,虽长得圆脸和气,但板起脸来骂人那可真是让裴宅的几个管事招架不住,更别说季江湖这次是带着他大哥季阔海手下数个兵士来的,气势十足。

    季阔海是实打实打仗打出来的政绩才承了侯位,手里捏着兵权,点来的兵士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之辈,往这里一站,便是嚣张惯了的王贵也不敢多放一个屁。

    季江湖此次来也不打算用什么圆滑的手段,直接让人把几个管事绑了起来,风驰电掣下就控制了整个裴宅。

    就连裴知蓝都被这一出弄的怔愣不已。

    裴子承是文官,对人待物向来儒雅,王贵等人哪里碰到过如此做派的,报信的人前脚还没出裴宅,后脚就被人绑了送到了季江湖和裴知蓝面前。

    “说吧,王管事让你送信给谁?”

    那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王贵都不敢看。

    季江湖冷笑,两撇胡子被这笑带得往外飞,裴知蓝看着颇有一种猫咪发怒的感觉。不知为何,到这个时空以来一直处于风浪的心竟缓缓平静下来。

    “好,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阿大,你把我的拜帖送去给云州知州,我倒要看看刁奴勾结外人谋夺主家人家产该如何判。”

    回来的路上,裴知蓝才知原来远在上京的季府收到了她送去的信,只是夏季多暴雨,汴河水涨,行船困难,走走停停,季江湖半路弃船走马而来,这才耽搁数日。

    裴知蓝信中只写了父亲病故,家中无人可依,又写了些身体近况,是以季江湖一开始只以为这个外甥女是因举目无亲而写信上京。没想到他刚到云州,便发现蹊跷,到了裴宅不见裴知蓝不说,宅中奴仆更是丝毫没有敬主的意思,见到他这个舅老爷更是如鼠见了猫,再一打听,他这可怜的外甥女竟是单身一人连个丫头都不带去了城外寺庙祈福。

    十来岁的小女娘,独身一人去荒郊野外,季江湖听完简直头脑发黑,匆匆忙忙沿途赶去,就见一群歹人包围着马车,那马车横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他绝不会想到,这个娇弱的外甥女在云州竟有的是性命之忧。

    舅甥相见,季江湖看着这个仿佛连气都喘不上来的乖巧女娘,那可真是哭的自责不已。

    “若是我早些到......”季江湖一边哭,一边又拍着胸膛,“这暴雨什么时候下不好,偏偏这几日下.......”原本这次来云州的该是他大哥季阔海,只是不巧前几日受命外出,他母亲季太夫人这才让他速速赶来。

    “小舅别哭,知蓝一切都好。”裴知蓝看着眼前哭的伤心不已的人,虽颇觉无奈,但心中却不由升起一股潮热之感,像是夏日里挂在枝头的果子,原本怕它酸,切了开来才知里头涨的是蜜。

    原本以为小舅父季江湖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才会一见她就哭的那般伤心,如今看他一番风驰电掣的操作,才知他心细却也有手腕。

    季江湖什么人,四品户部侍郎,官场浸淫十几年,还能猜不到这裴宅事情始末。

    “知蓝,这云州非久留之地,我带的人手不多,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详细的,恐生变故,等把事情处理完,我立马带你回上京。”

    季江湖从管事那里拿了一堆账本来,看了一眼就气的把本子仍在地上,“刁奴,气煞我也。”

    裴知蓝思前想后,季江湖说的没错,强龙尚且难压地头蛇,小舅父自上京远来,虽有些薄面,能让那知州看来侯府面上伏小做低,但那背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云州到底不能久留。

    她原本就要去上京,如今有小舅父保驾护航,倒更便宜。

    如此,裴知蓝心里已有了答案,“全听舅父的,只是父亲还留下不少庄子和铺席,我得先把它们处理了。”

    “知蓝莫怕,你去庄子可带上我的人,不怕那群刁奴不听你话。”

    季江湖听到裴知蓝愿意和他回季家,抹了两把泪,举了手想摸摸她的头,“如此,你外祖母也能心安了。”手才举到一半,见裴知蓝垂着头,瞧着个子不矮,却是小小一个,瘦弱的很,都怕风吹了就倒下,这手到底是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只收回来擦了泪,心想知蓝往后就是侯府的女娘了,回去定要将此事说于兄长和阡郎听,必给她讨回公道。

    舅甥二人互说了一番话,季江湖连休息都不肯,提了王贵去审,又让裴知蓝点了十个家丁五个侍卫,随她支用。

    裴知蓝先去了云州城里的几家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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