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舅家来人
江兰兰到自己饭馆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芳芳怎么来了？
这两口子还挺有趣的，昨天付海来，今天江芳芳来，她家饭馆还真是受欢迎呐！
江芳芳正在跟何秀英说话，一边跟着择韭菜，见着堂姐回来了，笑了笑，喊了人。
江兰兰也客套地笑，她虽然之前在老江家跟江芳芳说话说得直白，但到底逢年过节都是要见面的，人家朝着她笑，她也不好一直冷着脸。
等到了后厨，江兰兰就问江小桃：“大姑，芳芳怎么来了？”
江小桃朝外头看一眼，小声说道：“说是来跟你爹娘借钱的，芳芳啊，之前不是跟她对象一起进货卖嘛，亏了！”
“亏了？”
江兰兰有点惊讶，不应该啊，“书”上可是说这个暑假江芳芳跟付海赚到了他们事业上的第一桶金来着，而且人家卖的还是衣服，现在这行最赚钱了，怎么会亏呢？
“可不是！芳芳说是被骗了。”
“啊？这怎么被骗，也不至于全亏掉吧……”
“她说是付海跟南方一个服装厂的老板牵上线了，就准备跟那个老板合作制衣服，他们拿到这边来卖。结果钱给人家了，要交货的时候，人跑了！他们过去一看，才知道那工厂也根本不是那个老板的。”江小桃说起此事，也是心有戚戚。
这也太吓人了，外面的骗子真是坑钱没商量的。
“……”
江兰兰有点无语，她自认为自己脑子也不算多么聪明，但是多少也懂得手里的钱不可能一下子全给对方，顶多给个定金啊……
真是没有想到，付海这人，竟然这么蠢呢。
“大姑，那她是要借多少啊？”江兰兰问.
“这个她没说，不过我听着那意思，是要借不少的样子。”江小桃说道。
姑侄俩正说着，付小峰拿着菜单过来，告知已经进客了，要开始炒菜了。
两人结束话题，开始忙活起来。
直到下午差不多一点半了，顾客用餐的高峰期才勉强度过，只剩下两三桌还在慢慢用餐的散客了。
因着今天江芳芳的到来，大家没有零散着吃饭，而是多做了两个菜，围在一桌吃饭。
江芳芳对着长辈不算是个话多的人，但是美满食铺的人却彼此熟悉得很，每次凑在一起吃饭都有说不完的话，她看着这种热闹的情景，只觉得自己根本插不进话。
对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用餐，但对于江芳芳来说，难免有点坐立难安而食不知味了。
她今天也总算是看到了美满食铺生意的火爆程度，不由得心想，要是自己开这样的饭馆，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江兰兰会下厨的手艺，炒出来的菜味道还十分好，她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虽然厨艺也还行，但远远不是能开饭馆的地步。
再说了，她始终不是很看得起大伯一家，并且直到今天，也觉得这样淌着汗水“伺候”顾客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
不像她跟付海的卖衣服生意，作为摊主，是不怎么需要“讨好”顾客的，人家争着抢着要买，根本不用看人脸色。
江兰兰要是知道她这种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她以为现在做生意跟以前国营的一样都是抬着下巴看人么，要留住顾客，良好的服务态度可是十分重要的。
如今时代变了，早就不是以前了。
当然，这个道理江芳芳不懂，而按照原书中的发展，她也一直都不需要懂，赚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她便以高高在上的大学生身份跟付海一起开土法冶炼公司了，再之后，更是发展迅猛，一开始就站在了最顶端，自然不需要看人脸色。
这些江兰兰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江芳芳到底要借多少钱。
她还想着要扩大饭馆的规模呢，这钱难道就要出去了？
饭后，谭佳佳跟付小峰先去收拾其他桌的狼藉并稍作休息去了，而江家人则坐在一处，讨论江芳芳借钱这个事情。
何秀英问道：“芳芳啊，你这个情况我们也清楚了，这被骗的钱你们短时间内应该是要不回来了，你也放宽心，别伤心。”
南方正值发展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样的案子，是很难追讨钱回来的。
江芳芳点点头，露出一丝柔弱来，她说道：“伯娘，我们也做好追不回来钱的打算了，只是现在我们才开拓了市场，正是赚钱的好时候，这会儿断了资金，实在是很可惜。”
何秀英看了眼江茂竹，又看了眼自己女儿，还是开口问道：“那你是想要借多少呢？”
她又说：“你看，咱家这铺子其实也没开多久，之前置办这么多东西，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就在前几天，还打了几十张圆桌，才付了尾款，其实也拿不出太多……”
江芳芳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而修长的脖颈，她抬手擦了擦眼睛，说道：“大伯、伯娘，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借，家里也给不出多少，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千块……”
她抬起头，掩下心中那点难堪：“我保证，这回我们就踏踏实实地做生意，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到时候一定都尽快还给您！”
何秀英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微微张着嘴，磕磕巴巴地说道：“芳芳啊，你、你这要借得太多了一点啊。”
开口就是一千，她怕是以为美满食铺已经赚了好多钱了吧。
但是饭馆才开了多久，杂七杂八的钱又花了多少，这一千，哪里是这么容易出得来的。
再说了，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将全部家当都借给这个侄女吧。
江芳芳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伯娘语气中的不乐意，心里愈发难堪了。
她觉得今天来借钱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但是付海家是那个样子，根本不会愿意出钱，她家也没钱了，上一回哥哥回家，又拿了一笔钱出去，她奶这回不愿意再出了，她娘更是一分钱都不借，说是全给哥哥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大伯这边有这个钱。
她沉了沉心，还是说道：“伯娘，我们去一趟南边，进货就要进不少，所以需要的钱多，但是您放心，服装生意很好做，资金很快就能赚回来的，不出三个月，我一定将钱还给您们。”
何秀英说道：“芳芳，不是还钱的问题，是咱家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我们开饭馆，成本高了去了，房租、采买、人工，处处都要花钱，又没开多久，哪里能拿出来一千块。”
这个侄女真是不知道说她天真还是精明，开口就是一千，美满食铺是在外头赚钱，又不是在外头捡钱。
江芳芳道：“那、那五百行吗？”
她自觉已经退了一大步了，一砍就是一半。
何秀英沉默。
这个钱，江家勉勉强强拼拼凑凑，要拿出来倒也不难，饭馆现在要用大钱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在稳打稳扎，但是她不是很想借。
万一、她想，万一这回又被骗了怎么办？她这个当长辈的，难道还好意思催债……
江芳芳看向自己大伯：“大伯……”
江茂竹没想到侄女点名自己了，当下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向来是不管钱的，自家的钱都在媳妇手里，当然由媳妇管。
但是侄女都喊自己了，他也不得不踌躇道：“芳芳啊，这个——”
“我爹不管钱，江芳芳，你借得太多了。”江兰兰不想看她爹娘为难，径直说道，“起先一千我就不说了，我们这种刚开业不久的饭馆，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至于五百么，我先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江芳芳知道她堂姐的决定，她大伯跟伯娘都会听的，于是想了想，说道：“要是生意好的话，我两个月之内就能还。”
“要是生意不好呢？要是你们又被骗了呢？”江兰兰问。
“不会的，我、我愿意写下借条，写清楚还钱时间！”江芳芳不喜欢这种话，但忍了忍，还是说道。
江兰兰点点头，算她还知道打借条，但她转念一想，有点诧异地问：“这个钱，是以你自己的名义借？”
江芳芳轻声道：“嗯。”
江兰兰道：“这不是你们好几个人合伙的生意么，你一个人借款，一个人承担这个风险？”
是不是傻……
不过原书中的女主，好像其实一直也并不是很聪明来着，她的优势就是为人颇为单纯，而又热心善良，人生的道路上总能遇到好人……
但这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就遇到坏人了嘛。
江芳芳也有点愣住，显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江兰兰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根本没思考过，一门心思就是来借钱然后去重复最开始那种进货、销货模式的。
她说道：“这五百块，我们家现在努力凑一凑，确实能凑出来，但是，我有一个想法，你觉得行，我就跟我爹娘商量，把钱给你，你觉得不行，那这事儿你就自己去想办法。”
江芳芳到底没有天真到家，她颇为警惕地问道：“什么想法。”
何秀英也点点头，表示听闺女的。
“我们借不了这么多，但能投资，投资五百，得你们本次和下一次进销货的所有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你看考虑不考虑。”江兰兰说道。
江芳芳没有立即说话，迅速在脑海中算账。
她成绩好，一下就能算出来，以她们此前的利润来说，连着两次日润的百分之二十，江兰兰除了成本，肯定还能赚好几百。
这么一算，她看江兰兰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倒不是不舍得给出去这个利润，但是，这个生意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全做主的，其他人，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会有人不乐意。
大家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看不上江兰兰，都将她当做一个笑话来看，现在不仅要求到人家身上，自己的生意还要被人插上一手，这本身就是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情，
沉默，还是沉默。江芳芳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兰兰忽而一笑，又说道：“你如果不喜欢这个方案，那我们也还是借钱给你，不过就只能借两百了，还是两个月内需要归还。”
江芳芳猛地抬头看向堂姐，一时之间，心中苦涩难当。
两百太少了，这样他们的成本会直线上升。
但很显然，有了正儿八经借钱的选择，她几乎是瞬间就抛下那个投资的方案了。
她垂下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候江小桃也开口说道：“芳芳，你伯娘这边借个两百，大姑这边没啥钱，也借你一百，剩下的你就自己找你舅舅家、姨娘家什么的再凑凑吧。”
江芳芳抬头十分感动地看着江小桃。她知道，这个大姑刚离婚，也过得不好，原本就没有想过要跟大姑借钱，没有想到人家还主动借给她了。
何秀英见此，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江兰兰则在心里冷哼，她比她娘敏锐，一下子就知道这种别扭感是什么了。
对她家期望高，结果只借到两百，而对大姑期望低，却也借到了一百。这个一百让她感激涕零，而那个两百却让她觉得未尽全力，因为感激之情几乎没有。
嗯，人之常情，她理解。
反正，借了这个钱也只仅仅是因为到底是亲戚，她们家不缺这二百，她爹她娘过去也还挺喜欢这个侄女，借了也就借了吧。
当下，大家也不多说什么了，店里的活动资金没有这么多，就由何秀英回家去拿钱，给三百给江芳芳，而后江小桃再还一百给何秀英。
江芳芳拿了钱，也就不想再去美满食铺了，她早就收了眼泪，撑着最后的体面，礼貌地跟何秀英道别。
何秀英没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这回多长点心眼子，别又被骗了，就各自离开。
重新回到店里的时候，何秀英还是有点不得劲，她一路上看着江芳芳那神色，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不免觉得很有些无语。
原来这个侄女也不是那么聪慧，一点表面功夫也不想做周全了，摆明了并不多么看得起她这个伯娘，不过是因为缺钱而不得不将自己身份摆低罢了。
啧啧，同样是大学生，人家小顾多周全啊，不像江芳芳，借了钱给她，还跟欠了她似的。
何秀英撇撇嘴，重新打起精神展示笑容。
她也不怎么在乎嘛，当下自家能赚钱，能过好日子，这就已经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了。
美满食铺没有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改变什么，大家该开门作生意接续开门做生意，反而因为昨天承办宴席的事情传得越发广，生意更加好了。
有不少自家条件好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打听，得知饭馆以后还真能操办酒席，都各自思忖起来。
尤其是认识孟家、昨天还参加了酒席的老顾客，平日里在饭馆里吃点菜就吃得多，昨天吃江家做的大锅菜，觉得那味道竟然也没有差什么，就更加起心思了。
眼瞅着来问这事儿的还不止一个两个，晚上大伙儿凑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何秀英就说道：
“来问的人太多了，今天还有人就想定下来呢，他媳妇扯了他一下，估计两口子还是要回家商量商量。”
江小桃也有点发愁：“这以后要是办酒席的多了，确实还蛮伤咱们散客的。”
江兰兰道：“所以说啊，还是得赶紧扩大规模。”
她想着自己关于未来的规划，又说道：“而且除了大姑，还要培养一两个炒菜好吃的厨师才对。”
一家人都点点头。
谈跟在一边的谭佳佳心思转了下，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边上正摘树叶子玩的付小峰，立马打消了念头。
嗐，就她跟付小峰这手破烂厨艺，这辈子别想干掌厨的事儿了，别到时候毒到顾客了，自家人给砸了场子。
总的来说，大家对于扩大店面规模的事情都十分上心，各自出谋划策，有的想法固然是天马行空了一点，但一群人都十分包容、嗯，然后果断拒绝。
原本还想着这个事情虽然着急，但是可能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办法，结果第二天，就来了个惊喜。
翌日，上午。
美满食铺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准备工作，外头就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
“请问是不是何秀英家的饭馆？”那人嗓门非常大，一下子就响彻了整个饭馆。
所有人都朝着门外瞧去，尤其是何秀英，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她娘家哥哥的声音了。
“大哥？！”她快步起身，赶紧走了过去，将人给拉了进来。
大家闻讯都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进来的不只何秀英的大哥，后头还有一溜儿三个大小伙子呢！
“大哥！”江茂竹也从后边院子里出来了，“建业、建功、建设！你们咋来了！”
何秀英的大哥叫何树，是个黑黝黝的沉稳汉子，这会儿见着妹妹、妹夫了，也裂开嘴笑。
而三个用建字做名字的小伙子，则都长得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务农的好手。
何建业跟何建设是何树的儿子，而何建功则是何秀英的弟弟何余的儿子，其姐姐叫巧梨，下面还有个小弟弟还在读小学。
三个小伙子比何树外放多了，见着亲戚，都大声喊着人，就是不认识的江小桃、谭佳佳跟付小峰，他们仨都一溜儿地婶子、妹子喊过去，而江兰兰也带着两个同龄人一起喊人，一下子就显得整个堂屋都热闹极了。
何树有些局促地用脚尖磨了磨地板，解释道：“我们来山下卖晒干的菌菇，想着送一点去你们家，没想到大家都说你们一家三口都来县城里了。我们觉得来县城里卖价更高，索性就来了。”
何秀英热泪盈眶的，连声说：“我们啥也不缺，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还送啥送。”
何建业说道：“姑，咱爷跟奶可都说了，一定要送到你们手上咧！”
最小的何建设也马上跟着道：“我们在去小岭村的路上就知道你们在县城里，都没去你们家，直接就过来了哈哈哈！”
何建设才十六岁，还是个少年郎，语气中很有一种调皮的意味。
他大概是想着这下他们晒的菌菇都能落在他姑姑一家的肚子里，而不用江家那一家子去吃了，得意得很。
江兰兰端来了茶，笑着问：“建设，你们这是刚到县城，还没有卖出去吧？”
她瞅着三个小伙子刚刚放在地上的蛇皮袋子，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
何建设说道：“可不是，姐，你们饭馆太有名了，我们才打听了一两下，就有人给我们指路了！一下子就找到了！”
他献宝似的走过去将一个蛇皮袋扯了过来，打开给江兰兰看：“你看，你看，这一袋就是我们送你家的，我奶跟我娘晒的，晒得可好了！”
江兰兰凑过脑袋去看，果然都是好菌子，大多数是枞菌、牛肝菌，并不多么珍贵，但这种山货一般人也很少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的量，一颗颗都干干净净完完整整，一看就是悉心挑选和处理过的。
“辛苦外婆跟舅娘了，这菌子肯定好好吃！”她立马在脑海中闪过好几种做法。
“那可不！”何建设骄傲地说道。
他们山上什么都不多，但是夏季的时候，菌子可是超多的！怎么捡都捡不完！
何建功跟江兰兰同年生的，稍微成熟一点，他有点赧然地问：“兰兰，你知道这边市场在哪里不？我等下就跟我大哥去卖菌子。”
江兰兰笑：“干脆也别去市场了，咱们饭馆每天都要不少食材，正好我最近在想着要上新菜了，这些我都买下来，成不？”
“你都买下来！”何建设声音猛地一大，十分震惊。
其他人也立刻看了过来，尤其是何树，他赶紧问道：“你们饭馆里还炒这个菜呢？”
江兰兰笑着说道：“大舅，咱家什么都能炒，只要味道好，顾客们没有不喜欢吃的。”
何树挠了挠头，思考了一瞬，说道：“既然你们用得上，哪里用买，我们这些都给你家了，家里还有，你们要是还要，我们下次再送过来！”
何秀英赶紧说道：“这哪成！你们捡菌子、晒菌子，难道不费工夫和时间呐！我们就按市场价买！家里的下回下山也拿过来，咱家都要！”
江茂竹也说道：“对，就按秀英说的办。”
其他人也劝，何树有点不好意思，但到底想着家里还要靠卖菌子的钱给几个更小的孩子念书，也就不坚持了，只说道：“也不要按什么市场价，随便给一点就行了。”
江家人都说那哪成，但当下也不跟他争这事儿了，打算回头就拿了钱过来给他。
何家人以前到老江家走过亲戚，每回都不自在，后来就索性不咋走了，现在在美满食铺，几个大的小的汉子，都完全放松下来了。
尤其是三个大小伙子，因为江家人不准他们走，非要留下来吃饭，干脆也不扭捏，各自开始找活干。
几个人在家都是干惯了活的，很多事情三两下就做好了，江兰兰暗中观察，觉得这几个哥哥弟弟都还挺靠谱的，干活也利索，还挺讲究，就是扫个院子，连院子的犄角旮旯都给扫得干干净净了。
她心里冒出个想法，于是等高峰期过了一家人摆上大圆桌吃饭的时候，就打探道：“建业哥还有建功、建设，平时在家都干啥呢？”
何树说道：“都在家干活呢。不过最近也想着让他们下山找点活儿干了，还没找到门路，要有人带着去找个工地什么的就挺好。”
何家人也没啥别的技能，几个青年也没读多少书，现在见着山下人们的生活日新月异的，也就想着要下来挣点钱。
没技术，就干力气活呗。
“茂竹啊，你之前好像去码头上扛过包，有没有认识的工头，我家建业力气大得很，能不能给介绍介绍。”何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江茂竹看看自家媳妇，又看看闺女跟大姐，见家里几个女人都点点头，于是说道：“大哥，正好咱们饭馆现在要扩张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看几个侄子也别去其他地方了，就现在饭馆里干着？”
“还要扩张啊？”何家人都震惊了。
他们上午刚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暗暗觉得这个饭馆算是很大很大了，三个屋子，摆了好几十张桌子嘞！
还要扩张，这得做多大啊！
“是啊，大舅，您中午也看到了，咱家生意挺好的嘛。”江兰兰笑着说道。
不止是看到了，何家人大中午的都在跟着忙前忙后呢，就是他大舅，端起菜来那叫一个稳当。
不过舅舅们肯定是不会下山干活的，听娘说外婆家里虽然在山里，但是田地、林地也有很多呢，离不开人。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能不用干苦力，就在这么个还有吊扇的屋子里面干活，对他们来说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问题是他们现在不晓得这是不是姑爹、姑姑的饭馆里其实不要招人，就是为了他们才这么说的。
何秀英看出来了几个侄子的犹豫，不由得笑了。
上回回老江家，别人都是眼巴巴地围在边上问东问西，就是明明她都说了不要人了，人家还想要硬塞，也就自己最亲近的娘家人，才会先考虑是不是给她添麻烦了。
她说道：“咱们是真的要扩张，最近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了，正好你们来了，我又看得出你们都是听话肯干活的，你姑爹这不就提了这事儿。也不用多想，你们要是不听话，我还是要把你们送回去的。”
其实讨论的还不止这么多，如果扩张的话，哪怕是再招了三个人，也还是不怎么够。
尤其是兰兰也说了，现在就是人手太少了，才会一直忙得团团转，要是人多一点，大家就能轮着休息，这样劳逸结合，才更有利于发展。
对老一辈子的人来说，有不亚于进都进不去的工厂的工资，还讲究什么休息哦，但是她闺女可说了，年轻人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大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想有休息的时间能干些其他事情。
何树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搓了搓手，张嘴想说话，又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说。
江兰兰说道：“大舅，您也别犹豫了，您就问问几个哥哥弟弟，他们愿意不愿意来就是了，咱家是真需要人，您也帮我们问问小舅家的梨子姐，看看她愿不愿意来帮忙。”
何树依言看向自己的儿子跟侄子，见三个青年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眼里的渴望不言而喻，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众人又多说了些话，最终何树还是下了决定，今天先回去，过两天就叫几个人直接来饭馆里上班。
自此皆大欢喜，对美满食铺来说，这阵子一直发愁的人力问题直接就解决了。
江芳芳怎么来了？
这两口子还挺有趣的，昨天付海来，今天江芳芳来，她家饭馆还真是受欢迎呐！
江芳芳正在跟何秀英说话，一边跟着择韭菜，见着堂姐回来了，笑了笑，喊了人。
江兰兰也客套地笑，她虽然之前在老江家跟江芳芳说话说得直白，但到底逢年过节都是要见面的，人家朝着她笑，她也不好一直冷着脸。
等到了后厨，江兰兰就问江小桃：“大姑，芳芳怎么来了？”
江小桃朝外头看一眼，小声说道：“说是来跟你爹娘借钱的，芳芳啊，之前不是跟她对象一起进货卖嘛，亏了！”
“亏了？”
江兰兰有点惊讶，不应该啊，“书”上可是说这个暑假江芳芳跟付海赚到了他们事业上的第一桶金来着，而且人家卖的还是衣服，现在这行最赚钱了，怎么会亏呢？
“可不是！芳芳说是被骗了。”
“啊？这怎么被骗，也不至于全亏掉吧……”
“她说是付海跟南方一个服装厂的老板牵上线了，就准备跟那个老板合作制衣服，他们拿到这边来卖。结果钱给人家了，要交货的时候，人跑了！他们过去一看，才知道那工厂也根本不是那个老板的。”江小桃说起此事，也是心有戚戚。
这也太吓人了，外面的骗子真是坑钱没商量的。
“……”
江兰兰有点无语，她自认为自己脑子也不算多么聪明，但是多少也懂得手里的钱不可能一下子全给对方，顶多给个定金啊……
真是没有想到，付海这人，竟然这么蠢呢。
“大姑，那她是要借多少啊？”江兰兰问.
“这个她没说，不过我听着那意思，是要借不少的样子。”江小桃说道。
姑侄俩正说着，付小峰拿着菜单过来，告知已经进客了，要开始炒菜了。
两人结束话题，开始忙活起来。
直到下午差不多一点半了，顾客用餐的高峰期才勉强度过，只剩下两三桌还在慢慢用餐的散客了。
因着今天江芳芳的到来，大家没有零散着吃饭，而是多做了两个菜，围在一桌吃饭。
江芳芳对着长辈不算是个话多的人，但是美满食铺的人却彼此熟悉得很，每次凑在一起吃饭都有说不完的话，她看着这种热闹的情景，只觉得自己根本插不进话。
对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用餐，但对于江芳芳来说，难免有点坐立难安而食不知味了。
她今天也总算是看到了美满食铺生意的火爆程度，不由得心想，要是自己开这样的饭馆，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江兰兰会下厨的手艺，炒出来的菜味道还十分好，她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虽然厨艺也还行，但远远不是能开饭馆的地步。
再说了，她始终不是很看得起大伯一家，并且直到今天，也觉得这样淌着汗水“伺候”顾客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
不像她跟付海的卖衣服生意，作为摊主，是不怎么需要“讨好”顾客的，人家争着抢着要买，根本不用看人脸色。
江兰兰要是知道她这种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她以为现在做生意跟以前国营的一样都是抬着下巴看人么，要留住顾客，良好的服务态度可是十分重要的。
如今时代变了，早就不是以前了。
当然，这个道理江芳芳不懂，而按照原书中的发展，她也一直都不需要懂，赚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她便以高高在上的大学生身份跟付海一起开土法冶炼公司了，再之后，更是发展迅猛，一开始就站在了最顶端，自然不需要看人脸色。
这些江兰兰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江芳芳到底要借多少钱。
她还想着要扩大饭馆的规模呢，这钱难道就要出去了？
饭后，谭佳佳跟付小峰先去收拾其他桌的狼藉并稍作休息去了，而江家人则坐在一处，讨论江芳芳借钱这个事情。
何秀英问道：“芳芳啊，你这个情况我们也清楚了，这被骗的钱你们短时间内应该是要不回来了，你也放宽心，别伤心。”
南方正值发展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样的案子，是很难追讨钱回来的。
江芳芳点点头，露出一丝柔弱来，她说道：“伯娘，我们也做好追不回来钱的打算了，只是现在我们才开拓了市场，正是赚钱的好时候，这会儿断了资金，实在是很可惜。”
何秀英看了眼江茂竹，又看了眼自己女儿，还是开口问道：“那你是想要借多少呢？”
她又说：“你看，咱家这铺子其实也没开多久，之前置办这么多东西，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就在前几天，还打了几十张圆桌，才付了尾款，其实也拿不出太多……”
江芳芳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而修长的脖颈，她抬手擦了擦眼睛，说道：“大伯、伯娘，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借，家里也给不出多少，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千块……”
她抬起头，掩下心中那点难堪：“我保证，这回我们就踏踏实实地做生意，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到时候一定都尽快还给您！”
何秀英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微微张着嘴，磕磕巴巴地说道：“芳芳啊，你、你这要借得太多了一点啊。”
开口就是一千，她怕是以为美满食铺已经赚了好多钱了吧。
但是饭馆才开了多久，杂七杂八的钱又花了多少，这一千，哪里是这么容易出得来的。
再说了，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将全部家当都借给这个侄女吧。
江芳芳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伯娘语气中的不乐意，心里愈发难堪了。
她觉得今天来借钱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但是付海家是那个样子，根本不会愿意出钱，她家也没钱了，上一回哥哥回家，又拿了一笔钱出去，她奶这回不愿意再出了，她娘更是一分钱都不借，说是全给哥哥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大伯这边有这个钱。
她沉了沉心，还是说道：“伯娘，我们去一趟南边，进货就要进不少，所以需要的钱多，但是您放心，服装生意很好做，资金很快就能赚回来的，不出三个月，我一定将钱还给您们。”
何秀英说道：“芳芳，不是还钱的问题，是咱家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我们开饭馆，成本高了去了，房租、采买、人工，处处都要花钱，又没开多久，哪里能拿出来一千块。”
这个侄女真是不知道说她天真还是精明，开口就是一千，美满食铺是在外头赚钱，又不是在外头捡钱。
江芳芳道：“那、那五百行吗？”
她自觉已经退了一大步了，一砍就是一半。
何秀英沉默。
这个钱，江家勉勉强强拼拼凑凑，要拿出来倒也不难，饭馆现在要用大钱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在稳打稳扎，但是她不是很想借。
万一、她想，万一这回又被骗了怎么办？她这个当长辈的，难道还好意思催债……
江芳芳看向自己大伯：“大伯……”
江茂竹没想到侄女点名自己了，当下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向来是不管钱的，自家的钱都在媳妇手里，当然由媳妇管。
但是侄女都喊自己了，他也不得不踌躇道：“芳芳啊，这个——”
“我爹不管钱，江芳芳，你借得太多了。”江兰兰不想看她爹娘为难，径直说道，“起先一千我就不说了，我们这种刚开业不久的饭馆，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至于五百么，我先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江芳芳知道她堂姐的决定，她大伯跟伯娘都会听的，于是想了想，说道：“要是生意好的话，我两个月之内就能还。”
“要是生意不好呢？要是你们又被骗了呢？”江兰兰问。
“不会的，我、我愿意写下借条，写清楚还钱时间！”江芳芳不喜欢这种话，但忍了忍，还是说道。
江兰兰点点头，算她还知道打借条，但她转念一想，有点诧异地问：“这个钱，是以你自己的名义借？”
江芳芳轻声道：“嗯。”
江兰兰道：“这不是你们好几个人合伙的生意么，你一个人借款，一个人承担这个风险？”
是不是傻……
不过原书中的女主，好像其实一直也并不是很聪明来着，她的优势就是为人颇为单纯，而又热心善良，人生的道路上总能遇到好人……
但这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就遇到坏人了嘛。
江芳芳也有点愣住，显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江兰兰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根本没思考过，一门心思就是来借钱然后去重复最开始那种进货、销货模式的。
她说道：“这五百块，我们家现在努力凑一凑，确实能凑出来，但是，我有一个想法，你觉得行，我就跟我爹娘商量，把钱给你，你觉得不行，那这事儿你就自己去想办法。”
江芳芳到底没有天真到家，她颇为警惕地问道：“什么想法。”
何秀英也点点头，表示听闺女的。
“我们借不了这么多，但能投资，投资五百，得你们本次和下一次进销货的所有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你看考虑不考虑。”江兰兰说道。
江芳芳没有立即说话，迅速在脑海中算账。
她成绩好，一下就能算出来，以她们此前的利润来说，连着两次日润的百分之二十，江兰兰除了成本，肯定还能赚好几百。
这么一算，她看江兰兰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倒不是不舍得给出去这个利润，但是，这个生意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全做主的，其他人，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会有人不乐意。
大家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看不上江兰兰，都将她当做一个笑话来看，现在不仅要求到人家身上，自己的生意还要被人插上一手，这本身就是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情，
沉默，还是沉默。江芳芳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兰兰忽而一笑，又说道：“你如果不喜欢这个方案，那我们也还是借钱给你，不过就只能借两百了，还是两个月内需要归还。”
江芳芳猛地抬头看向堂姐，一时之间，心中苦涩难当。
两百太少了，这样他们的成本会直线上升。
但很显然，有了正儿八经借钱的选择，她几乎是瞬间就抛下那个投资的方案了。
她垂下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候江小桃也开口说道：“芳芳，你伯娘这边借个两百，大姑这边没啥钱，也借你一百，剩下的你就自己找你舅舅家、姨娘家什么的再凑凑吧。”
江芳芳抬头十分感动地看着江小桃。她知道，这个大姑刚离婚，也过得不好，原本就没有想过要跟大姑借钱，没有想到人家还主动借给她了。
何秀英见此，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江兰兰则在心里冷哼，她比她娘敏锐，一下子就知道这种别扭感是什么了。
对她家期望高，结果只借到两百，而对大姑期望低，却也借到了一百。这个一百让她感激涕零，而那个两百却让她觉得未尽全力，因为感激之情几乎没有。
嗯，人之常情，她理解。
反正，借了这个钱也只仅仅是因为到底是亲戚，她们家不缺这二百，她爹她娘过去也还挺喜欢这个侄女，借了也就借了吧。
当下，大家也不多说什么了，店里的活动资金没有这么多，就由何秀英回家去拿钱，给三百给江芳芳，而后江小桃再还一百给何秀英。
江芳芳拿了钱，也就不想再去美满食铺了，她早就收了眼泪，撑着最后的体面，礼貌地跟何秀英道别。
何秀英没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这回多长点心眼子，别又被骗了，就各自离开。
重新回到店里的时候，何秀英还是有点不得劲，她一路上看着江芳芳那神色，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不免觉得很有些无语。
原来这个侄女也不是那么聪慧，一点表面功夫也不想做周全了，摆明了并不多么看得起她这个伯娘，不过是因为缺钱而不得不将自己身份摆低罢了。
啧啧，同样是大学生，人家小顾多周全啊，不像江芳芳，借了钱给她，还跟欠了她似的。
何秀英撇撇嘴，重新打起精神展示笑容。
她也不怎么在乎嘛，当下自家能赚钱，能过好日子，这就已经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了。
美满食铺没有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改变什么，大家该开门作生意接续开门做生意，反而因为昨天承办宴席的事情传得越发广，生意更加好了。
有不少自家条件好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打听，得知饭馆以后还真能操办酒席，都各自思忖起来。
尤其是认识孟家、昨天还参加了酒席的老顾客，平日里在饭馆里吃点菜就吃得多，昨天吃江家做的大锅菜，觉得那味道竟然也没有差什么，就更加起心思了。
眼瞅着来问这事儿的还不止一个两个，晚上大伙儿凑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何秀英就说道：
“来问的人太多了，今天还有人就想定下来呢，他媳妇扯了他一下，估计两口子还是要回家商量商量。”
江小桃也有点发愁：“这以后要是办酒席的多了，确实还蛮伤咱们散客的。”
江兰兰道：“所以说啊，还是得赶紧扩大规模。”
她想着自己关于未来的规划，又说道：“而且除了大姑，还要培养一两个炒菜好吃的厨师才对。”
一家人都点点头。
谈跟在一边的谭佳佳心思转了下，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边上正摘树叶子玩的付小峰，立马打消了念头。
嗐，就她跟付小峰这手破烂厨艺，这辈子别想干掌厨的事儿了，别到时候毒到顾客了，自家人给砸了场子。
总的来说，大家对于扩大店面规模的事情都十分上心，各自出谋划策，有的想法固然是天马行空了一点，但一群人都十分包容、嗯，然后果断拒绝。
原本还想着这个事情虽然着急，但是可能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办法，结果第二天，就来了个惊喜。
翌日，上午。
美满食铺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准备工作，外头就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
“请问是不是何秀英家的饭馆？”那人嗓门非常大，一下子就响彻了整个饭馆。
所有人都朝着门外瞧去，尤其是何秀英，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她娘家哥哥的声音了。
“大哥？！”她快步起身，赶紧走了过去，将人给拉了进来。
大家闻讯都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进来的不只何秀英的大哥，后头还有一溜儿三个大小伙子呢！
“大哥！”江茂竹也从后边院子里出来了，“建业、建功、建设！你们咋来了！”
何秀英的大哥叫何树，是个黑黝黝的沉稳汉子，这会儿见着妹妹、妹夫了，也裂开嘴笑。
而三个用建字做名字的小伙子，则都长得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务农的好手。
何建业跟何建设是何树的儿子，而何建功则是何秀英的弟弟何余的儿子，其姐姐叫巧梨，下面还有个小弟弟还在读小学。
三个小伙子比何树外放多了，见着亲戚，都大声喊着人，就是不认识的江小桃、谭佳佳跟付小峰，他们仨都一溜儿地婶子、妹子喊过去，而江兰兰也带着两个同龄人一起喊人，一下子就显得整个堂屋都热闹极了。
何树有些局促地用脚尖磨了磨地板，解释道：“我们来山下卖晒干的菌菇，想着送一点去你们家，没想到大家都说你们一家三口都来县城里了。我们觉得来县城里卖价更高，索性就来了。”
何秀英热泪盈眶的，连声说：“我们啥也不缺，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还送啥送。”
何建业说道：“姑，咱爷跟奶可都说了，一定要送到你们手上咧！”
最小的何建设也马上跟着道：“我们在去小岭村的路上就知道你们在县城里，都没去你们家，直接就过来了哈哈哈！”
何建设才十六岁，还是个少年郎，语气中很有一种调皮的意味。
他大概是想着这下他们晒的菌菇都能落在他姑姑一家的肚子里，而不用江家那一家子去吃了，得意得很。
江兰兰端来了茶，笑着问：“建设，你们这是刚到县城，还没有卖出去吧？”
她瞅着三个小伙子刚刚放在地上的蛇皮袋子，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
何建设说道：“可不是，姐，你们饭馆太有名了，我们才打听了一两下，就有人给我们指路了！一下子就找到了！”
他献宝似的走过去将一个蛇皮袋扯了过来，打开给江兰兰看：“你看，你看，这一袋就是我们送你家的，我奶跟我娘晒的，晒得可好了！”
江兰兰凑过脑袋去看，果然都是好菌子，大多数是枞菌、牛肝菌，并不多么珍贵，但这种山货一般人也很少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的量，一颗颗都干干净净完完整整，一看就是悉心挑选和处理过的。
“辛苦外婆跟舅娘了，这菌子肯定好好吃！”她立马在脑海中闪过好几种做法。
“那可不！”何建设骄傲地说道。
他们山上什么都不多，但是夏季的时候，菌子可是超多的！怎么捡都捡不完！
何建功跟江兰兰同年生的，稍微成熟一点，他有点赧然地问：“兰兰，你知道这边市场在哪里不？我等下就跟我大哥去卖菌子。”
江兰兰笑：“干脆也别去市场了，咱们饭馆每天都要不少食材，正好我最近在想着要上新菜了，这些我都买下来，成不？”
“你都买下来！”何建设声音猛地一大，十分震惊。
其他人也立刻看了过来，尤其是何树，他赶紧问道：“你们饭馆里还炒这个菜呢？”
江兰兰笑着说道：“大舅，咱家什么都能炒，只要味道好，顾客们没有不喜欢吃的。”
何树挠了挠头，思考了一瞬，说道：“既然你们用得上，哪里用买，我们这些都给你家了，家里还有，你们要是还要，我们下次再送过来！”
何秀英赶紧说道：“这哪成！你们捡菌子、晒菌子，难道不费工夫和时间呐！我们就按市场价买！家里的下回下山也拿过来，咱家都要！”
江茂竹也说道：“对，就按秀英说的办。”
其他人也劝，何树有点不好意思，但到底想着家里还要靠卖菌子的钱给几个更小的孩子念书，也就不坚持了，只说道：“也不要按什么市场价，随便给一点就行了。”
江家人都说那哪成，但当下也不跟他争这事儿了，打算回头就拿了钱过来给他。
何家人以前到老江家走过亲戚，每回都不自在，后来就索性不咋走了，现在在美满食铺，几个大的小的汉子，都完全放松下来了。
尤其是三个大小伙子，因为江家人不准他们走，非要留下来吃饭，干脆也不扭捏，各自开始找活干。
几个人在家都是干惯了活的，很多事情三两下就做好了，江兰兰暗中观察，觉得这几个哥哥弟弟都还挺靠谱的，干活也利索，还挺讲究，就是扫个院子，连院子的犄角旮旯都给扫得干干净净了。
她心里冒出个想法，于是等高峰期过了一家人摆上大圆桌吃饭的时候，就打探道：“建业哥还有建功、建设，平时在家都干啥呢？”
何树说道：“都在家干活呢。不过最近也想着让他们下山找点活儿干了，还没找到门路，要有人带着去找个工地什么的就挺好。”
何家人也没啥别的技能，几个青年也没读多少书，现在见着山下人们的生活日新月异的，也就想着要下来挣点钱。
没技术，就干力气活呗。
“茂竹啊，你之前好像去码头上扛过包，有没有认识的工头，我家建业力气大得很，能不能给介绍介绍。”何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江茂竹看看自家媳妇，又看看闺女跟大姐，见家里几个女人都点点头，于是说道：“大哥，正好咱们饭馆现在要扩张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看几个侄子也别去其他地方了，就现在饭馆里干着？”
“还要扩张啊？”何家人都震惊了。
他们上午刚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暗暗觉得这个饭馆算是很大很大了，三个屋子，摆了好几十张桌子嘞！
还要扩张，这得做多大啊！
“是啊，大舅，您中午也看到了，咱家生意挺好的嘛。”江兰兰笑着说道。
不止是看到了，何家人大中午的都在跟着忙前忙后呢，就是他大舅，端起菜来那叫一个稳当。
不过舅舅们肯定是不会下山干活的，听娘说外婆家里虽然在山里，但是田地、林地也有很多呢，离不开人。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能不用干苦力，就在这么个还有吊扇的屋子里面干活，对他们来说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问题是他们现在不晓得这是不是姑爹、姑姑的饭馆里其实不要招人，就是为了他们才这么说的。
何秀英看出来了几个侄子的犹豫，不由得笑了。
上回回老江家，别人都是眼巴巴地围在边上问东问西，就是明明她都说了不要人了，人家还想要硬塞，也就自己最亲近的娘家人，才会先考虑是不是给她添麻烦了。
她说道：“咱们是真的要扩张，最近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了，正好你们来了，我又看得出你们都是听话肯干活的，你姑爹这不就提了这事儿。也不用多想，你们要是不听话，我还是要把你们送回去的。”
其实讨论的还不止这么多，如果扩张的话，哪怕是再招了三个人，也还是不怎么够。
尤其是兰兰也说了，现在就是人手太少了，才会一直忙得团团转，要是人多一点，大家就能轮着休息，这样劳逸结合，才更有利于发展。
对老一辈子的人来说，有不亚于进都进不去的工厂的工资，还讲究什么休息哦，但是她闺女可说了，年轻人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大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想有休息的时间能干些其他事情。
何树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搓了搓手，张嘴想说话，又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说。
江兰兰说道：“大舅，您也别犹豫了，您就问问几个哥哥弟弟，他们愿意不愿意来就是了，咱家是真需要人，您也帮我们问问小舅家的梨子姐，看看她愿不愿意来帮忙。”
何树依言看向自己的儿子跟侄子，见三个青年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眼里的渴望不言而喻，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众人又多说了些话，最终何树还是下了决定，今天先回去，过两天就叫几个人直接来饭馆里上班。
自此皆大欢喜，对美满食铺来说，这阵子一直发愁的人力问题直接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