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最后是怎么个情况江家人不是很清楚了,后来倒是听说,因为她年纪这么大了,派出所也是以批评教育和拘留为主,并没有严格处罚。

    对此江家不怎么在意,他们在事情发生后的几天里,迅速找了个单独的大院子一把租了下来。

    至于跟陈家合租的这个,钱也没有退,仅仅是堆了一点不重要的杂物,也算是继续租着了。

    某一次江兰兰抽着时间跟谭佳佳再县城里逛街,倒是见着陈红静跟一个男青年再压马路,两人看了一眼,认出来那青年不是早先那个了。

    陈红静也见着江兰兰,她迅速转移目光,像是见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催着对象赶快离开,并不再看过来。

    她是怕江兰兰这人又发疯,将陈家之前的事情给捅了出来。但江兰兰当然不在意这人的态度,从搬家开始,江家跟陈家就再也不是邻居关系了,既然是陌生人,她当然也不会真疯到大街上就突然找人家茬。

    她最近的心呐,被顾嘉深源源不断捎来的信充盈着,满满都是恋爱的甜蜜感。

    大概没有一个姑娘能抵御一个文采斐然且长相不凡的人释放的爱意,江兰兰同万万千千个普通姑娘一样,几欲沉溺在汹涌的浪漫中,简直不可自拔。

    她从那些整整齐齐的文字中,知道了T大的图书馆、食堂,知道了系里哪一个教授特别严厉,而哪一个教授特别和蔼,知道了他们宿舍中室友们的品性和有趣的事情;

    甚至知道了这一年的国庆,T大有很多学生组成了仪仗方队,扛着一副超级大的祖国地图,雄赳赳气昂昂地喊着口号走过天安门。

    她在深夜里想象着那样宏达且激情的场面,突然觉得,要是有一台电视机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在举国同庆的那一天里,在电视中看到顾嘉深看到的画面。

    光是想一想,江兰兰都有些热泪盈眶起来。

    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两人通过一笔一划写就得书信,通过邮局孜孜不倦的运送,将两颗心紧紧连接起来,互相深入地了解着彼此的生活,仿若共同参与对方的日常了一般。

    到了寒假前夕,顾嘉深来信说即将回密县,而江家,也正将饭馆的事业做得愈发红火。

    自从美满二院修整开放以来,一个月里竟然能接好几场宴席,泥腿子出身的江家人,都不知道县城里的有钱人哪里来的这么多。

    要知道这时候、乃至往后的很多年,多数人有什么喜事,一般都是在自家办的,便宜!

    但就是有这么多的人,或许因为美满食铺的名声,或许因为老顾客的介绍,但总之,隔三差五就有人要订桌子。

    江兰兰望着日益增加的酒席订桌,又有点发愁了。

    人手还是不够啊!

    两边院子同时营业的话,每个人简直都要忙得跟小狗似的吐舌头了。

    “这不行,我们还得继续招人。”江兰兰果断拍板。

    再这么劳累下去,就是铁打的人都有受不了的一天的!

    不仅要招服务员,也得招厨师。尤其是宴席那边,办酒席当天,服务员的作用太重要了,要让客人们感受到最好、最贴心的服务,干活的人就得多。

    “不仅人数得提升上来,咱们也得更加规范起来。”江兰兰思索着后世那种大酒楼里的布置,“咱们可以统一一下服装,大气一点,绣上咱们饭馆的名字,对于新员工,也得统一做好培训。”

    不仅仅是这些,人一多起来,很多东西就都要规范。

    她看向谭佳佳:“佳佳,交给你一个任务,跟我一起拟出一个培训新老员工的方案来,行吗?”

    谭佳佳惊讶地微微张开嘴,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个事情江家人已经提前商议好了,这会儿江兰兰提出来,何秀英就补充道:“对呀,到时候招了新员工,你就是咱们服务部的老大了,你练习练习怎么培训,怎么带新人。”

    江小桃也抿着唇笑:“工资也会给你提升的。”

    谭佳佳一副仿佛被天降的大饼措不及防地砸中了的模样,晕晕乎乎的,有些找不着方向了。

    等私底下跟江兰兰说话的时候,她就忐忑地问道:“兰兰啊,你说我真的行吗……万一我不行咋办……你说这个大个任务,咋就给我了呢,我有点怕啊……万一搞砸了事情,这可就太糟糕了!”

    她确实心里也十分惶惑,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轮到自己这个“外人”身上。

    江兰兰笑眯眯的:“我说你行你就行,别紧张,我会跟着你一起做的。前头刚做,咱们也都是相当于摸着石头过河,不一定能做得非常完美,但我对你有信心,你会越干越好的!”

    在“书”中,她辗转了很多个行业的很多个岗位,看多了一些企业的培训方式,也知道了哪些是有用的,而哪些只不过是面子功夫。取其精华,这个事情她能做得相当好。

    “这个任务交给你,当然是因为你适合。你先用咱们这个小饭馆练习着,将来咱们还要在其他地方开分店,到时候你得帮我。”

    谭佳佳口齿伶俐,待人也热情真诚,关键她还真的挺会安排事情的。

    江家人都观察过,在忙碌的时候,她会主动用自己的方式给大家调整好更高效、更轻松的干活模式,在这方面,饭馆里做服务员的人,都挺服气她的。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话,很快谭佳佳就自信起来。

    她想,好友一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信任和机会,她一定要把事情给办好!

    赶在顾嘉深放寒假之前,美满食铺紧锣密鼓地开启了人力资源上的扩张。

    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招聘员工上面的事情,办得十分顺畅。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美满食铺是多么的有名气。

    因为提前在饭馆里贴了招工的启事,接下来江家就收到了源源不断来求职的人,这其中不仅仅有县城本地的、清水镇的,还有周边其他镇、乡的。

    美满食铺的人看着这么多求职者,都齐齐愣住了……

    这,他们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啊……

    只好优中取优了。

    为此,还有大、小岭村来的人不满,说江家人赚钱了就换了副面孔,一点都不给自己村里人一点特殊优待。

    还有人跑去老江家告状,说江茂竹一家现在是发达了看不起乡亲父老了,口口声声嚷着要江良山区“教训”一下大儿子哩!

    对此,何秀英眼睛一瞥,轻飘飘地说了句:“咱们小饭馆实在不大,容不下你这种仗着是本村的人就指手画脚的员工。”

    那些人气得半死,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迫人家要自己吧。

    他们也确实有那样的想法,在应聘的时候,见着其他地方来的人,就放高调说什么其他人没有希望,他们本村、隔壁村的人都是老熟人之类的,让江家人看见了,恶心得不行。

    就这样的人,要是真招到自己饭馆里来了,跟请了个大爷有什么区别?

    不过本村的,饭馆里还是聘用了一个,那就是林家的媳妇阿萍——

    当初生孩子难产,婆婆李秀春死活不让送医院的那个女人。

    她是领着林大壮来的,林大壮手里抱着孩子,笑得憨憨的,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欠江兰兰的钱还有一点点没有还完。

    江兰兰不负责招聘,趁着不忙,她在外头逗小娃娃,问道:“阿萍嫂子,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阿萍看了看自家小闺女,用坚定且自信的语气道:“叫胜男。”

    江兰兰无言,理解了她的想法。

    李秀春看不上她的两个女儿,她就偏偏要让小孩叫“胜男”,期盼她的女儿会比男孩更好、更争气。

    对别人家的事情她并不置评,只勾着小娃娃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小手,夸她长得标志,看她张开没牙的嘴笑,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阿萍嫂子是有备而来的,她出了月子就带着大女儿跟小女儿出来住了,林大壮在县城里租了个十分简陋的便宜房子,一家人就住在那里,靠林大壮干力气活赚钱过活。

    江兰兰想到这几个月,每个月林大壮都会来还一点钱,起初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知道了情况,不由得有点心酸。

    不过心酸归心酸,她并不干涉里头的招聘。

    但阿萍被录用了,她厨艺挺不错,当场炒了个菜,江小桃尝了,觉得培养培养,肯定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

    一家子欢天喜地地谢过江家,赶紧回去收拾去了。

    至于孩子,阿萍嫂子说,反正她亲娘现在把孙子也带大了,没有什么事情,就请她娘来照顾。

    夫妻俩都能赚钱,且美满食铺当厨师赚的工资很可观,未来充满了希望,阿萍也容光焕发,对今后的生活满是希冀。

    这次招人很顺利,有江家长辈们的照看、谭佳佳的主导,没有那种偷懒耍滑的、人品不佳的人被招进来,大家都很满意。

    等招进来的人都培训得能正式上岗了,T大的寒假也来临了。

    *

    冬日槠市的火车站格外萧索,站前的广场上没有什么绿化植物,下了场小雪,地面湿漉漉的,又阴又冷。

    江兰兰穿得厚厚的,一边呵着气,一边频繁看向车站内,很快,她就看到了目标。

    一个高大的身影鹤立鸡群一般,混在人群中大步走出来,由于太高了,江兰兰一眼就看见了,她露出一个笑脸,没有上前。

    那身影同一时间也看到了江兰兰,无他,好看得女孩在孤零零的广场上挺显眼的。

    “你怎么来了?”他几乎是半跑着上前,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这么冷的天,等了多久了。”

    江兰兰原本还有一点点小紧张,即便是两人这小半年以来一直通信,但终归没有真正见面,难免生疏。

    她固然是这么想,顾嘉深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疏离,不仅如此,还迅速拿起她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没有等很久啦。”江兰兰有些小羞涩。

    【啊啊啊啊他怎么一见面就握住我的手了,一点点都不见外的嘛!】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说点什么才好,救命,真的很害羞啊!】

    一连串少女羞赧的惊呼在顾嘉深的脑海中响起,这熟悉的聒噪、熟悉的声音,让他面上的笑容愈发大了起来。

    “走走走,去我们饭馆,今天晚上吃火锅哦!”

    江兰兰还是觉得很害羞,于是使劲挥去脑海中的不自在,拉着顾嘉深就往站外走。

    “兰兰。”顾嘉深喊道。

    “嗯?”江兰兰偏头。

    “秀英婶子跟茂竹叔,他们知不知道我们俩……嗯?”顾嘉深微微垂下眸子,凝视着身旁的姑娘。

    “额……”江兰兰脸微微红,“他们早就知道啦,还等你现在才问呢!”

    两人频繁的通信,家里哪有人会一直不知道的,对此,江兰兰后来也不掩饰了,来信了就大大方方地拿进屋子,寄信也光明正大地去寄,所有人都知道,也所有人都支持祝福。

    顾嘉深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就是百货大楼,忙说道:“我们等下再回去,在北京也只带了几样特产,我再去买点礼品。”

    “哎呀,你都带了特产了,还买什么东西,不需要啦!”江兰兰说道。

    “兰兰,这不一样。”顾嘉深停下脚步,认真说道。

    至于哪里不一样,江兰兰瞬间也懂了。

    如果还没有公开关系,那他上门就是普通晚辈上门拜访,带一点寻常的礼品也就够了。

    但如今长辈们已经对这段关系知情了,那他相当于未来准女婿,上门的意义就不一样了,非得隆重许多不可。

    两人去百货大楼挑礼物,顾嘉深买了许多礼盒装的茶叶、烟酒,江兰兰在一旁看得心惊:

    “这也太多了……”

    “不多,希望大家喜欢。”

    江兰兰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知道顾嘉深这人心里是十分有成算的,他想好了要买这些,她也就不阻拦什么。

    心里也有点美滋滋的,毕竟,这也是他十分重视这段关系,才会在行事上这么周全么。

    两人从槠市来到密县,赶在天彻底黑前到了美满食铺。

    与开学前相比,现在的美满食铺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不仅内部的装潢变得更加精致了,还额外增加了一个院子。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饭馆的规模这么大了。”顾嘉深还在老远的时候就看见了饭馆屋檐下挂的灯笼。

    这会儿天刚刚擦黑,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摆摆,硬生生将萧索的氛围给衬托得有了些喜气。

    更别提走近饭馆之后,里头冒出的热腾腾的饭菜香味,和鼎沸的人声了。

    甫一走进堂屋,热气就扑面而来,两个小年轻也同时缓了口气,继而相视而笑。

    外面还是很冷的,一路上口吐寒气,哪怕穿得厚了,这么一遭下来,也浑身发冷。

    何秀英正在收银台后算账,一眼看过来,脸上马上扬起了笑容。

    “回来啦?”她说道。

    这一声“回来”,瞬间温暖了顾嘉深的心,让他立刻就知道了,秀英婶子一家是十分中意他的。

    “秀英婶子,好久不见了。”顾嘉深笑着打招呼。

    江兰兰说道:“咱们别再门口站着了,娘,人家给你提了好多礼物呢。”

    何秀英点了点闺女,赶紧上前将人领到一边去坐着。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呢!你婶子跟叔叔啥也不缺!”她说道,“赶紧先烤烤火,一路上累坏了吧,等着,厨房里正炖着羊肉呢,待会儿咱们吃火锅!”

    一堆的礼品占据了屋子的一个角落,五颜六色的,喜气洋洋。

    何秀英走了出去,何建设挨挨蹭蹭、探头探脑,看了一下,悄悄跟上何秀英,八卦地问道:“姑,那个男的就是咱兰兰姐的对象呢?”

    何秀英笑:“可不就是,你去给你姐还有顾大哥端盘子桂圆花生去,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何建设应了个好,高高兴兴地去了。

    等小零食端上桌,何建设大大方方地喊人,还自我介绍了一番。

    “建设,你好,我早就从兰兰寄过来的信中知道你了,果然很开朗,”顾嘉深顿了顿,“还长得很高。”

    何建设本来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高,这会儿被未来的姐夫一夸,整个人都像喝了酒似的,晕陶陶起来。

    十分外放一小伙子,还罕见地害羞起来了。

    “姐夫、啊不是,顾大哥你也长得很高,比我还高!”他险些说漏嘴,毕竟私下里他们开玩笑的时候,就经常“姐夫、姐夫”的喊来喊去了。

    江兰兰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瞪了一眼何建设:“你赶紧走。”

    何建设嘿嘿地笑:“迟早都是嘛。”

    顾嘉深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站起身,从角落里一堆的礼品中拎出一个:“本来想你们下班后再给你们的,现在你的就先给你了。”

    何建设都惊了:“我也有份呐!”

    他讷讷地接过那个小礼盒,飘飘忽忽地出去了。

    走到厨后打开礼盒一看,嚯!竟然是一个一只三峰牌机械手表!

    这个款式虽然没有那些名贵的手表贵,但也要三四十块钱了,他早就想要一块手表了!

    何建设整个人都兴奋地跳了起来,手表!手表!

    他就说他这个未来姐夫,人那是杠杠的好!

    何建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抿着唇偷偷乐,决定这个好消息先不跟几个哥哥分享。

    他也是个懂事的,知道饭馆里还有很多跟江家不沾亲带故的员工,因此不好闹得太明显,一切等回家再说!

    但接下来,他走路都是飘来飘去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他是今晚最快乐的小伙子了。

    另一边,何秀英继续坐在收银台前,有相熟的客人来结账,好奇地问道:“老板娘,刚刚那小伙子是你家女婿嘞?”

    何秀英笑得乐乐呵呵的,不无炫耀地说道:“是我们兰兰的对象,还在T大念书呢!”

    无论是问话的,还是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的,这回都惊讶了,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店里的大厨小姑娘,对象竟然是高学历的人才哩!

    这时候的大学生本来就是天之骄子、香饽饽,更别提是T大的大学生了。

    等有熟悉的人给众人科普,今天来的这个小伙子不简单,还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的时候,所有人就更敬佩了。

    前途无量啊……

    有人偷偷地跑过去探头看一两眼,回头就窸窸窣窣地跟同桌的人讲话,江兰兰都有点无奈了。

    “没事,看就看吧,看了我也不是他家的。”顾嘉深笑了笑,难得地说了个幽默的话。

    江兰兰果然被逗笑了,她骄傲地说道:“嗯,你是我的。”

    顾嘉深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凝视着江兰兰,一时之间,真有一种恨不得用力拥抱住她的冲动。

    但不行,这是公共场合,他做不到那么孟浪。

    两人窸窸窣窣地说着话,有关于学校的,也有关于饭馆的,随着这一小短时间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如通信中的那样,无话不谈了。

    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毕竟都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相处起来,又是青涩,又是甜蜜。

    虽然平时在信中就已经说了很多话,但是面对面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信中的文字无论写得多么缠绵、多么热烈,但看不见神情与动作,它就始终只是干巴巴的字,全靠人凭借着纹路去想象。

    但面对面则完全不同了,两人说点什么,哪怕是特别日常的事情,只要能看见对方的表情,听到对方的语气,那种愉悦的感情就在胸腔中十分充盈了。

    像一汪柔软的水,让人情不自禁地溺在其中,几乎不想再次分离。

    没多久,一家子吃上了火锅。

    整个美满食铺的人,再加上一个顾嘉深,足足凑了两大桌,江茂竹还特地去隔壁二院背了两个大圆桌过来,团团圆圆的围着坐了,气氛十足地热闹。

    “小顾啊,念书念得累不累啊,多吃点羊肉,补一补身子!”

    “哎呀,你是不是都瘦了呀,北方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来来来,顾大哥,咱们以汤代酒,我敬你一碗!”

    长辈们对顾嘉深格外关怀,而同龄人们则也对这位传说中的“兰兰对象”十分好奇。

    尤其是年轻人们,热情又友好,很快就笑成了一团。

    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高材生与服务生的差别,有人说着笑话,大家就一起笑,连顾嘉深,也罕见的没有架子,时不时勾起唇浅笑一下。

    他十分喜欢这样的氛围,他们宿舍的氛围也很好,或许就是这半年跟同龄人们的交道打得多了,他身上那股疏离感,在遇见熟稔的人的时候,消散了许多。

    这种变化他自己没有发现,倒是江兰兰敏锐地发觉了,她看了看父母,又笑眯眯地看着顾嘉深的侧脸,觉得再没有比此刻更让人觉得美好的事情了。

    真好。她想。

    *

    羊肉很好吃,大家一个个都吃得肚子滚瓜溜圆。

    直到下班了,年轻的员工也都在兴奋地描述今晚的菜有多么好吃,氛围有多么快乐。

    何秀英看着这样的场景,突然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脱离原来那种悲苦的生活,原来其实也不是很久,但整个人,却如同新生了一般,活出了自我来了。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就说江小桃、阿萍,换做此前,她们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过起了这样的日子呢?

    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吃得好,睡得好,每个月还能收到自己辛苦工作获得的报酬……

    望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饭馆,不少人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将这样的好日子无尽地延续下去。

    至于江家人跟何家人,这会儿就更高兴了,除了何秀英两口子的贵重礼品,其他每个人也都收到了礼物,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尤其是何家四个年轻人,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块手表,当下就戴在了手上,别提有多激动了。

    顾嘉深被何秀英留在家休息。

    自从江家人搬了家,就换了个宽敞的单独院子,江家四口人住都住不满,还有点空荡荡的。

    这孩子半年没有回乡下,乡下那房子肯定是不能立即住人了,便劝他干脆就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

    其中一间房子原本就早就打扫安置好了的,就怕顾嘉深什么时候回来了没有地方落脚。何秀英准备这两日就抽时间将边上一间房也给清理干净,摆上床,到时候给杜远住,杜远前几天还来信,要快过年才会结工钱,他准备拿到工钱再回来。

    顾嘉深原本是想着先住在卫成彬家里,不过秀英婶子这样留他,他也就顺势应了。

    不过紧接着,顾嘉深就发现住在江家,似乎不是一个太明智的选择。

    因为江兰兰的心声太过繁杂了。

    深夜,他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困意上头,却始终睡不着。

    【嘿嘿,顾嘉深竟然就睡在我对门的房间,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啊……】

    【一想到接下来每一天都能看见他,我就有点睡不着啊,可恶的顾嘉深,跟个妖精似的扰乱我心!】

    【不知道我娘有没有准备新的毛巾跟牙具哦,应该是准备了吧,明早我起来去看看——】

    【额,要是我现在悄悄去找顾嘉深说话,会不会有点毛病啊……】

    【要是我再亲他一口,就更有毛病了吧,他一定要被我吓死!嘿嘿嘿,江兰兰你快点住脑!这有点猥琐!】

    顾嘉深在黑暗中眨眨眼睛,静静等待着某人的行动。

    不过等来等去,他才发现这人也就是嘴上、不,是心里瞎想一通,根本就没有付诸行动。

    听着那些或天马行空,或荒诞不经的心声,他也抿着唇,微微地笑了。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顾嘉深确定,一定是在江兰兰睡着之后,他才慢慢在宁静的夜晚中,陷入了沉睡。

    现在饭馆里已经不是非得有江兰兰不可了,因此第二天,江兰兰在家里人的催促下,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

    和顾嘉深去县城里的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出来的时候,天上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两个年轻人并排走在马路边上,不知不觉两只临近的手就牵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他牵我的手了!是他主动的哦!】

    【他的手掌好大啊,将我的手全都包裹进去了呀,啊,有人在看我们,有点不好意思嘿嘿!】

    【我该说点什么!该说点什么!怎么大脑一片空白啊!】

    ……

    顾嘉深调侃地想道:你的大脑可没有一片空白,心声简直都要钻出来了……

    他愈发握紧了手掌心的温热小手,只觉得幸福感充盈在心间,恨不得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走到一处窄巷边,顾嘉深问:“你什么时候会去北京呢?要是咱们能天天见面就好了。”

    江兰兰说道:“我有在准备中了。大概明年年中,能够在北京开一家饭馆吧。”

    她仰起头:“你有在帮我物色适合开饭馆的地方吗?”

    顾嘉深点点头:“我在学校附近买了个房子,你来了就能用。”

    江兰兰惊讶:“这么快?”

    顾嘉深看看着她:“因为我希望你快一点来。”

    【他好直白,我好喜欢,哈哈哈——】

    江兰兰口不对心,表面因为这句话有点羞赧,实际上内心已经奔放到天边去了。

    顾嘉深见怪不怪,听着江兰兰充满少女心性的心声,并不说更多的话。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氛围陷入了沉静

    雪越下越大,顾嘉深撑着伞,将江兰兰与自己遮在伞下,一步一步地前行着。

    走到一处街巷上,四周无人路过,顾嘉深喉结滚动一番,蓦地说道:“江兰兰,我能吻你吗?”

    “嗯?”江兰兰抬头看他,还未露出疑惑的眼神,就见着某人将伞斜斜掩盖在巷口的方向,倾身朝着她吻了下来……

    “唔——”

    江兰兰没有想到,她不过是走了一下神,顾嘉深竟然就开始亲吻她。

    这、这这、进程好像有点快吧,他们昨天才牵手呢……

    不过,细说起来,他们在开学前送别那时就已经吻过一次了,那回还是自己主动的呢……

    嗯,一人主动一次,也算公平……

    江兰兰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没有办法专注于眼前的亲吻,而是漫无边际的想起了这些事情。

    她想到夏日里空气的黏腻,想到自己亲吻顾嘉深下巴的时候内心的羞涩,想到火车站内汽笛呜呜的鸣声……

    那时候的心境仿佛经过了一个秋季,在这一个冬天,笔直地重新映射到了她的心中,很奇特的感觉。

    “专心点。”温热濡湿的唇离开她的嘴唇,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

    她重新闭上眼睛,让那唇重新落了下来。

    这回,她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想,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这一刻,顾嘉深亲吻她的这一刻。

    雪依旧在落,有一部分调皮的雪花落在没有伞遮挡的他们俩的肩膀上,在两人相交的唇间,在温热的湿润中飘入一片冰冷。

    顾嘉深蓦然回神,心中颇为惊恐地发现,他似乎在那一片雪花落在唇间那一刻,听不到江兰兰那聒噪而生动的心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兰兰浑然不知就在刚刚顾嘉深这边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见对方的嘴唇突然离开了自己,疑惑地“嗯?”了一声。

    顾嘉深黯了黯眼神,决定先不探究这个变化。

    他凝视着江兰兰如水一般潮湿的眼神,再度微微倾身,将自己的心意都烙印在滚烫的唇角之上。

    雪是冰的,唇是热的。

    伞上乌青的天空与渐白的雪,伞下的风光旖旎而绚丽。

    ……

    回饭馆的时候,何建设蹦蹦跳跳地迎接他表姐跟未来姐夫,还盯着江兰兰的嘴唇看了好几眼,疑惑地问道:

    “兰兰姐,你嘴巴怎么肿了?”

    奇怪,这天气也没有蚊虫啊……

    江兰兰:……

    这死孩子!

    三两句敷衍过去,好不容易将使孩子打发走了,江兰兰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都怪他,害自己这么尴顾家生摸了。

    顾嘉深摸了摸鼻子,眼睛四处看看,就是不看江兰兰。

    说实话,他是有点心虚的,毕竟情到浓时,力道就没有控制得住。

    趁着没有人注意,他抬手摸了摸江兰兰的嘴唇,闷闷的笑了两声,被心上人狠狠打了一下,才努力抿住唇,忍住由心而发的笑意。

    两个小年轻的好日子扎扎实实的过了几天,接下来江兰兰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因为年关将近,许多人都在美满食铺订桌,有的是招待亲友,有的则是筹办喜宴。总之接下来一直到过年都没有一个闲暇的时刻了。

    对此,江兰兰觉得无可厚非,她还是想要多赚一点钱,这样才有资本扩张美满食铺的生意。从最开始的计划中,她就打算好了,并不会一直扎根县城,而是要将自己的事业辐射开来。

    再说了,她还答应了顾嘉深,要去北京开饭馆呢!

    人家门面都准备好了,她可不能失约。

    而另一边,顾嘉深这几天过得就不是很好了。

    因为他发现,自从跟江兰兰的那个吻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听见过她的心声了。

    这对于他来说,很不习惯,也有些慌张。

    他难以解释这种奇异的境况是如何发生的,也难以解释突然失去了这个“异能”又是因为什么。但他与江兰兰的羁绊就是从那一次能听见她的心声开始的,这让他不得不忧心,怕自己掌控不住某些东西。

    于是江兰兰惊讶地发现,顾嘉深这人,竟然突然就变得黏人起来。

    她做饭的时候,他要跟在身边忙东忙西,吃饭的时候,他也会眼疾手准地为她夹上她喜欢吃得菜;她走到哪儿,这个人就跟到哪,简直像一只跟屁虫一样。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顾嘉深突然没有办法直白地通过心声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所以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知她动向,这看起来,就像是他突然变得黏人了。

    但顾嘉深并不是一个长于忧虑的人,他察觉到自己行为上的不对劲,很快调整心态,接受了自己今后再也不能听见江兰兰心声的事实。

    在好几个黑夜当中,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着虚空,心想:大概这就是上天想要给予他一段珍惜的感情吧。

    他会一直喜欢江兰兰,所以心声不心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江兰兰就是一个可爱的、他爱的姑娘,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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