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玉如珩说离开的事,玉如珩却火急火燎的让她送件东西到东宫。

    江渺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大懒鬼,被使唤跑腿,心底多少有些不满,但又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好答应。

    玉如珩笑盈盈的把她送到门口,目送她离开三玄殿。

    手中的提盒很轻,轻到江渺一度怀疑里面是不是没有东西,但又想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无聊。

    自那日来了以后,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三玄殿。

    沿着四通八达的宫道往外走,走着走着,她不由怀疑自己迷了路,过了好久,才终于瞧见迎面而来的小黄门,连忙上前问路。

    小黄门见她穿着堪舆司的官服,乐得其所地指明方向。

    道了声谢,她正抬脚欲走,忽然瞧见宫道尽头的大门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这道门是进入中宫的最后关卡,所有经召入宫的人到这儿便要搜身步行入内。

    不知怎的,她忽然没来由的感到心慌,折身拉住欲走的黄门,忙问道“公公,今日镇远侯是不是进宫了?”

    那黄门微微一愣,同样瞥见门口的马车,低声回“陛下今日召他入宫觐见,不过刚才他先去了三玄殿,大人从里面出来没见着吗?”

    “他去了三玄殿?”江渺茫然的摇了摇头,心底不详愈发浓郁,自言自语问了句“他去三玄殿做什么?”

    想必三玄殿里有他的亲戚呗,黄门有些纳闷,遂把自己听到的说与他“刚才遇见镇远侯,听他同值守的门侍说要先去三玄殿处理一些家事”

    听到“家事”两个字,江渺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心底涌出强烈的念头——温行舟难不成发现了?!

    那黄门见她神色惨白,只好作鞠告辞。

    江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提盒,将上面的盒盖掀开,如她所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送东西是个借口,为了支开她。

    玉如珩到底想做什么?

    她换了脸,除了木老,玉如珩和雀穗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木老死了,雀穗不可能会背叛他,玉如珩也不太可能,否则他不会支开自己。

    处理家事也可能不是处理她。

    玉如珩那张脸,倘若见过温昱的都会发现蹊跷。

    之前温昱离开侯府,那些被解决的杀手可都是他逃走的证据,密函也被他带走了,温行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儿,心底瞬间涌起强烈的不安,她丢下食盒拼了命的往回跑,甬道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吹地衣袂四散飞扬。

    *

    天光一缕一缕的印在地板上,窗户没开,屋子里还很闷热,桌案的海棠花焉嗒嗒地垂着头,花瓣边缘卷了一圈枯灰,像在燃烧。

    玉如珩转过头,语气平静客气的询问“不知镇远侯来国师府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的声线有种不可捉摸的冷,温行舟嘴角挂着笑,站于门前三寸,身后的光被尽数挡住,整张脸都笼在阴影下,一双上挑眼眸散发出渗人的光凛。

    “你觉得我很有心情和你演戏吗?”他双手环臂,冷冷睨着玉如珩,眼底幽深弥漫,唇畔碾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弟弟。”

    五个杀手,一个不剩,还有那封密函,跑了就跑了,居然还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宫里,真当他死了不成?!

    听见“弟弟”这个称呼,玉如珩神情透露一丝茫然,朝他歪头疑惑,笑道“镇远侯怕不是认错人了吧?下官姓玉,此前一直在昆仑山修行。”

    他试图斡旋,温行舟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他上前几步,伸手粗暴的揪住玉如珩衣领,冷声质问道“趁我还有好好说话的兴致,识相点儿,交出密函,我兴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你清楚我的手段,想要你生不如死,太简单不过了!”他眼底涌出无数寒冷,一点一点吞噬着面前少年,那一瞬间,竟让人冷汗津津。

    这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玉如珩强行冷静下来,一向从容的面孔竟也无端渗出几分名为恐惧的色彩,他绷紧牙关,在脸上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他拍了拍温行舟的手,试图好商量“若有什么问题,不妨坐下来好好说,下官也好为你效劳不是?”

    闻言,温行舟不怒反笑,手中的力度骤缩。

    气腔一度出现刺痛,温行舟垂眸落在玉如珩膝盖上,伸手捏住他的膝盖,手指用力,顷刻便有骨头吱嘎断裂的声音传入耳中。

    “啊——”

    玉如珩被疼出满头汗水,他不断调整呼吸,眸光不受控制的冷下来。

    对于他的痛苦,温行舟显得很平淡,沉声警告“刚才见你这条腿似乎好了,不过本侯不介意再打碎它一次!”

    “疯子!”玉如珩双眼被红血丝布满,宛如困兽挣扎,眼底汹涌的恨意和恐惧深深纠缠着,早不复平日的从容自得。

    他钳住对面的手想要挣脱,却发现内力四泄,四肢无力。

    毒发作了。

    刚才送进来的茶有问题。

    意识到不对的他反而有种赴死般的从容,身体的恐惧也没那么强烈了,感受着身体一点一点虚弱,眼中只有不甘的悔恨。

    唇缝间渗出血色,他莫名笑起来“看来你早有准备啊。”

    “没办法,你那么狡猾,不用点儿手段还真逮不住你。”温行舟从善如流。

    “我再问最后一次,密函在哪儿?!”他已经没有耐心耗下去了。

    少年白皙的脸庞被血色填满,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嗓音又低又哑,带了几分疯狂“密函?抱歉,我真没见过。”

    “嘭——”

    温行舟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玉如珩瞬间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猛撞在桌沿。

    他伏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口呕出一滩鲜血,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来人……呃——”好不容易停止咳嗽,刚想呼喊,温行舟便上前掐住了他脖子,眼底猩红渗人“我的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遍,东西在哪儿!”他低吼道“说出来,看在你也姓温的份上,我兴许可以留你一条贱命苟延残喘。”

    玉如珩的脸越来越红,窒息让他出于本能地摸到身后砚台,毫不犹豫砸向对方,温行舟从小习武,反应灵敏,很快偏头躲开了袭击,但也被砚角刮伤额头。

    看着这人死到临头还要挑衅的模样,一股怒火霎时涌上心头,他起身更狠的踹在他身上,一边踹一边问“老子问你密函在哪儿!”

    玉如珩卷缩成一团。

    “说不说!”他蹲下揪住他的头,露出下面遍体鳞伤的一张脸,吐出的血沫沾在苍白的脸颊,有种惊心动魄的颓废。

    如果是别人,按照玉如珩的性子,就算中毒也有办法脱身,更不可能如此不要命的挑衅。

    但对面的人是温行舟,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疯,除了温昱。

    外人眼里的温行舟,出生侯门,少年英才,可两世的经历告诉他,这个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侯府下人都说温昱命带不祥,周围野鬼环绕,因此本来只是普通寒疾的腿不仅治不好,反而破天荒的残废了。

    人也时常鼻青脸肿的出现。

    温行舟此人自负自大,但他装的极好,在外人面前把自己伪装成高冷端方的君子,可观而不可亵渎。

    可再好的皮囊终有脱下的时候,于是自己那个无人在意的弟弟,就成了他唯一的发泄口。

    浑身数不清的伤痕,还有险些残废的腿。

    无数个奄奄一息的日夜,他都拼命活了下来,他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让温行舟付出代价。

    可惜,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弟,温行舟从来不会心软。

    他连连冷笑,像从前一样,轻车熟路的用拳头招呼在玉如珩的身上,丝毫不见平日冷静端方的模样。

    无数带着铁腥味的液体从喉咙往外涌。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瞳孔也似乎被什么厚重的幕布遮住,窥不清天光。

    他有些自嘲,有些不甘,有些悔恨,甚至有些累,累到全身经脉无力却依旧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那钻心蚀骨的疼痛。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命运不公,你也诉苦无门,就像他,即便重活一世,绞尽脑汁想为自己寻条生路,想要改变一切,可最终辛辛苦苦重塑的灵魂仍能被那人轻而易举的摧毁。

    温行舟说的没错,蝼蚁终究只是蝼蚁,没有蜉蝣撼树的本领,更不要祈求翱翔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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