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抢功
李瑶枝听着了男人呵斥，既惊又怕，没敢多想退至山洞之外。
她看不清洞中情况，却听得清两人交谈。
越听着便越是心慌。
一场秋雨过后，她惦记着山中的松茸又该出了。
山上的老虎碰得上、碰不上的还不一定，可秋日雨后才有的松茸，错过了时节要等好久。
继母供她吃喝，旁的东西却是没有的。
她正等着采松茸的进项，为自己添一只银钗。
思前想后，她拿起了竹杖、背上了竹篓往山上走去。
一路踩着，无事发生。
不觉贪起了多来。
等她直起腰来，想歇一歇脚，才惊觉已经到了白月山深处。
小孩“咿呀”的声响传入耳中，她震惊不已，寻声看去。
便见不远处的石台上，一小孩往前爬行着，粉雕玉琢的，很是好看。
那孩子孤身一人。
也不知是谁家，竟狠心将小孩丢弃到了这儿。她暗骂了声那家人儿，便想着往回走了。
这孩子于她是天大的麻烦。
她自身尚且难保，是不可能捡个小孩回家养育的。
等安然回到了家中，她越想越不对劲。
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终在灶房的柴火堆中翻出张寻人启事，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记得父亲捏着告示单，在饭桌上提起过一嘴，霍府霍大人的亲侄子，一年前被一个赖头和尚拐走。
在白云山附近没了踪迹。
有没有可能......
应是不太可能的。
可便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她递上了消息，其它便与她无关了。
她损失不了什么。
无本的买卖。
这一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如她一般，去霍府里递上些有的、没的消息。
一来，找不找的到与她无关。
二来，告示上说只要提供了线索，证实有用便有赏钱拿。
证实这阵子的时间，霍府总不至于叫她们留宿街头罢。
本就是碰运气罢了，不想，那小孩竟真是霍大人侄儿？
她惊喜得忘了呼吸。
可......
这姑娘是从哪儿来的？
山林之中，纷杂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京兆府的衙役们眼看着要寻了过来。
再由着两人说下去，这到手的功劳，便要与她无关了。
她心急不已。
顾不得男人的喝斥，转过了身来，冲着两人道：“原是姑娘带走了小郎君！”
她怕两人听不到，刻意的提高了音量，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分外突兀。
与此同时，京兆府的衙役顺着怪石的缝隙赶至了洞口。
……
霍大人说了许多，条理清晰且事实充分，可姑娘的反应......
有点儿过于平静了，他满腹疑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两人一时无话。
这会儿听着了洞口处李瑶枝高声的话语，他下意识垂眸看了眼眉眼如画的女子。
也不知小姑娘想到了什么，她亮晶晶的眸光径自越过了他。
凝视着洞口处瑟缩不前的李瑶枝，娟秀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心下好奇，便也转过了身去，顺着她眸光往洞口看去，正撞上李瑶枝一脸忐忑，向他看来。
眸光相碰，李瑶枝小麦色皮肤瞬间转红，她手紧攥着裙裾，往前挪了点儿。
娇小的身躯露了出来，秀丽的面容上满是无措。
女儿家娇羞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怜爱几分。
偏霍大人，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眸光，他似才听着她话一般，问：“你说什么？”
李瑶枝：“......”。
她那么大声！
她与他们相距很远，她不好扯着嗓子与他们交谈，便拎着裙裾往前走去。
见识过了霍府的行为举止，她才知自己平日里有多粗俗野蛮。
万不能再粗俗下去了。
存了这份心思，往日里的一步，她今日分了三步才勉强走完。
李王氏随着衙役进入洞中，见继女这副模样，顿觉怒火中烧。
怕贵人久等，她伸手很不体面的推搡了把。
李瑶枝踉跄了下，险些跌倒。
她羞愤不已，却不敢当着霍大人面发作，紧咬着牙关往前挪去。
到底是走得快了点儿。
行至两人身侧，她矮身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前日里，民女上山采摘松茸。在虎啸崖附近偶遇了小郎君。小郎君孤身一人，民女怕山中老虎伤了他去，便想带小郎君下山。”
说到这儿，她适时停顿，一脸自责，“却不想，民女返回去拿上背篓的工夫，小郎君便不见了踪迹。”
她过来时已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娓娓道来，一点儿磕绊也无。
“原是姑娘带走了小郎君。”李瑶枝提高了音量，脆声说道。
至于怎么带走，为何带走，便看旁人怎么理解了。
总之，菩萨心肠要救下小郎君的是她，短短几句，便将功劳抢去了大半。
她说着抬起了面容，眸光转也不转，凝视石床上螓首蛾眉的女子。
小姑娘十三四岁，身躯纤瘦。
这会儿披一件玄色大氅，露出了秀欣的脖颈与白皙的面容。
整个人冰清玉润，似出水的芙蓉一般，晃得人挪不开眼睛。
美是美的，但并不要紧。
寻人与救人的功劳都是她的了，不怕霍大人不多看她一眼。
她要紧了牙关暗暗想道。
.......
乌云消散，一抹月光乍然迸出。
洞中又明亮了些许。
明月抬起了眼眸，凝视了雌性两脚兽小麦色的面容许久，竟是一点儿映像没有。
她说，她见过了小孩？
明月思索了会儿，没有头绪，索性出言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山上？”
李瑶枝：“.....”。
这人怎不顺着她话来说？
她说“原是姑娘带走了郎君”，便是打算着不论她承认或者否认，都抢不走她功劳。
却不想，这姑娘竟盘问起了她来。
一股子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她闪了闪眸光，故作镇静道：“两......两日前。”
“在虎啸崖哪里见着的两.......小郎君？”小姑娘美目圆睁，脆声问道。
“西南角一处石台。”
“你去那会儿，小郎君在做什么？”
李瑶枝不确定了起来，她忍下了心慌，颤着嗓音答，“吃手。”
这话落下，便见小姑娘蹙起了秀眉，语音不善的反问她道：“你要带走他？”
李瑶枝：“.......”。
她没有想过！
可……
那又怎样。
她不过是不如少女好看，别的地方并不差她什么。
想到这一点，又想及眼前直来直去，出生与才智皆不如她的小姑娘，竟似审问罪人一般，接二连三的出言质问于她。
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抬起面容回看了过去，坚定答道：“是。”
明月：“.......”。
上一个理直气壮说要抢走小孩的，这会儿，坟头草已经几丈高了。
思及此，少女凝视着人，冷声质问，“我养大的小孩，你凭什么带走？”
李瑶枝：“......”。
......
论抢功，谁能抢得过朝廷中人呢？
李瑶枝话中的机锋，他轻而易举便听了出来，却想看看石床上的姑娘要怎样应对。
霍大人默然不语，听着两人有来有回说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见姑娘怒视着李瑶枝，厉声反问，“我养大的孩子，你凭什么带走？”
她养大的。
她凭什么带走！
话是同李瑶枝说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得呢？
霍大人平静的面容，有点儿绷不住了，李瑶枝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说什么“姑娘养大的？”、“我并不知道。”
他心不在焉的，并没有听进去。
恰逢此时，石床之上的小孩子，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
“啊呀”的叫唤了声，扁起了嘴巴似要哭泣。
是出什么事了？！
霍大人担心不已，“敢问姑娘，在下的侄儿，可有哪里不妥么？”
他压低了声音，一脸焦急的出言询问。
说着，半蹲下了身躯，平视着小孩稚嫩的脸庞。
明月：“......”。
长剑磕在地面的沉闷声音响起，她满面错愕，垂眸看向了人。
离得很近，男人清俊的面容近在眼前。
他的脸上一如来时，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眸却满是紧张与担忧。
就叫了声而已。
明月：“......”。
她一脸不解，好一会儿，在男人注视之下，轻摇了摇头。
男人眸中的急色却并没减去，他伸手捧住孩子巴掌大小脸，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才抬起了面容同她确认道：“在下的侄儿，并无问题？”
明月：“.......”。
焦虑仿佛会传染一般，她被男人问得不确定了起来。
他喵的。
这情绪让她很不舒服，“他好得很。”
她直视男人重复道。
霍大人察觉了姑娘不悦。
他年少离家，却并不是不通人情，略想一想，便明白了自己话中的不妥。
姑娘将小孩子抚养长大。
他却出言问她，小孩子可有哪里不好。
问了一次不够，又问一次，虽是出于关心，听着却很像质疑。
没有人喜欢被人质疑。
想及此，霍大人直起了身来，满是歉疚道：“是在下失言了。”
他说着拱手做了一礼，郑重了几分，继续道：“在下替在下的侄儿谢过姑娘照拂。”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咬重了“在下的侄儿”几字。
李瑶枝：“.......”。
明月：“.......”。
这人一口一个“在下的侄儿”，绕得她头晕不已，她便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他是故意的！
他是在提醒她，侄儿是他的！
霍大人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与她说了很多。
姑娘却借着李瑶枝话头，敲打于他。
姑娘与他家侄儿有天大的恩情，他不好似寻常一般砸钱摆平。
思前想后，他委婉提醒她道。
他说完，便细看起了小姑娘神情，想着她能说点儿什么。
若实在不行，他便也只能摆开说了。
霍启叹息了声想。
总之，他的侄儿是怎么也不可能流落在外的。
.......
寒风骤起，小腹处又疼痛了起来，身下热流涌动。
她心情烦闷，纤细的身躯因肚腹处的不适而微躬了起来。
这会儿，连掀开眼皮瞪视眼前风清霁月、却啰哩啰嗦的两脚兽一眼都没有了力气。
小孩子与小孩子他叔，她都想要。
可怎么要，她还没有想好。
反正，是不可能顺了他心意，将小孩子归还给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谁也不愿松口，又各有顾虑，一时间便僵持了下来。
林管家由京兆府的衙役搀扶着，颤巍巍进来了山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先一步进来的皂吏好心与他说明了情况。
老人家凝视仙姿玉容的两人与咿咿呀呀的小郎君，轻叹息了声。
二爷既确认了过了，这孩子定是小公子无疑了。
一年以前，大爷与夫人好心收留了一赖头和尚。
那和尚无意间见了小公子一眼，便说小公子与佛有缘。
他要小公子出家，与他一同修行。
大爷与夫人就这一个，自然不肯。那和尚竟趁人不备，将小公子偷了出去。
经这变故，夫妻伤心欲绝，后又逢意外，双双去了。
他难以相信，小公子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老人家欣喜不已，干涩的眼睛渐变得湿润。
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了，他家二爷竟是一点儿不知道变通。
他顾不上还抖个不停老腿，慢腾腾往石床旁挪去。
行至霍大人身侧，他弯身行了一礼，附耳同他说起了私话。
随着老者低低的声音，霍大人的神色变得莫名。
他睁圆了双眸，不动声色打量了眼石床上一大一小两人。
随即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本就挺拓的身姿又挺得直了点，诚意满满道：“姑娘救在下兄长血脉，恩同再造。”
“姑娘若不嫌弃，便随在下回府，在下定好好善待姑娘。”
李瑶枝听着了男人呵斥，既惊又怕，没敢多想退至山洞之外。
她看不清洞中情况，却听得清两人交谈。
越听着便越是心慌。
一场秋雨过后，她惦记着山中的松茸又该出了。
山上的老虎碰得上、碰不上的还不一定，可秋日雨后才有的松茸，错过了时节要等好久。
继母供她吃喝，旁的东西却是没有的。
她正等着采松茸的进项，为自己添一只银钗。
思前想后，她拿起了竹杖、背上了竹篓往山上走去。
一路踩着，无事发生。
不觉贪起了多来。
等她直起腰来，想歇一歇脚，才惊觉已经到了白月山深处。
小孩“咿呀”的声响传入耳中，她震惊不已，寻声看去。
便见不远处的石台上，一小孩往前爬行着，粉雕玉琢的，很是好看。
那孩子孤身一人。
也不知是谁家，竟狠心将小孩丢弃到了这儿。她暗骂了声那家人儿，便想着往回走了。
这孩子于她是天大的麻烦。
她自身尚且难保，是不可能捡个小孩回家养育的。
等安然回到了家中，她越想越不对劲。
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终在灶房的柴火堆中翻出张寻人启事，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记得父亲捏着告示单，在饭桌上提起过一嘴，霍府霍大人的亲侄子，一年前被一个赖头和尚拐走。
在白云山附近没了踪迹。
有没有可能......
应是不太可能的。
可便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她递上了消息，其它便与她无关了。
她损失不了什么。
无本的买卖。
这一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如她一般，去霍府里递上些有的、没的消息。
一来，找不找的到与她无关。
二来，告示上说只要提供了线索，证实有用便有赏钱拿。
证实这阵子的时间，霍府总不至于叫她们留宿街头罢。
本就是碰运气罢了，不想，那小孩竟真是霍大人侄儿？
她惊喜得忘了呼吸。
可......
这姑娘是从哪儿来的？
山林之中，纷杂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京兆府的衙役们眼看着要寻了过来。
再由着两人说下去，这到手的功劳，便要与她无关了。
她心急不已。
顾不得男人的喝斥，转过了身来，冲着两人道：“原是姑娘带走了小郎君！”
她怕两人听不到，刻意的提高了音量，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分外突兀。
与此同时，京兆府的衙役顺着怪石的缝隙赶至了洞口。
……
霍大人说了许多，条理清晰且事实充分，可姑娘的反应......
有点儿过于平静了，他满腹疑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两人一时无话。
这会儿听着了洞口处李瑶枝高声的话语，他下意识垂眸看了眼眉眼如画的女子。
也不知小姑娘想到了什么，她亮晶晶的眸光径自越过了他。
凝视着洞口处瑟缩不前的李瑶枝，娟秀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心下好奇，便也转过了身去，顺着她眸光往洞口看去，正撞上李瑶枝一脸忐忑，向他看来。
眸光相碰，李瑶枝小麦色皮肤瞬间转红，她手紧攥着裙裾，往前挪了点儿。
娇小的身躯露了出来，秀丽的面容上满是无措。
女儿家娇羞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怜爱几分。
偏霍大人，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眸光，他似才听着她话一般，问：“你说什么？”
李瑶枝：“......”。
她那么大声！
她与他们相距很远，她不好扯着嗓子与他们交谈，便拎着裙裾往前走去。
见识过了霍府的行为举止，她才知自己平日里有多粗俗野蛮。
万不能再粗俗下去了。
存了这份心思，往日里的一步，她今日分了三步才勉强走完。
李王氏随着衙役进入洞中，见继女这副模样，顿觉怒火中烧。
怕贵人久等，她伸手很不体面的推搡了把。
李瑶枝踉跄了下，险些跌倒。
她羞愤不已，却不敢当着霍大人面发作，紧咬着牙关往前挪去。
到底是走得快了点儿。
行至两人身侧，她矮身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前日里，民女上山采摘松茸。在虎啸崖附近偶遇了小郎君。小郎君孤身一人，民女怕山中老虎伤了他去，便想带小郎君下山。”
说到这儿，她适时停顿，一脸自责，“却不想，民女返回去拿上背篓的工夫，小郎君便不见了踪迹。”
她过来时已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娓娓道来，一点儿磕绊也无。
“原是姑娘带走了小郎君。”李瑶枝提高了音量，脆声说道。
至于怎么带走，为何带走，便看旁人怎么理解了。
总之，菩萨心肠要救下小郎君的是她，短短几句，便将功劳抢去了大半。
她说着抬起了面容，眸光转也不转，凝视石床上螓首蛾眉的女子。
小姑娘十三四岁，身躯纤瘦。
这会儿披一件玄色大氅，露出了秀欣的脖颈与白皙的面容。
整个人冰清玉润，似出水的芙蓉一般，晃得人挪不开眼睛。
美是美的，但并不要紧。
寻人与救人的功劳都是她的了，不怕霍大人不多看她一眼。
她要紧了牙关暗暗想道。
.......
乌云消散，一抹月光乍然迸出。
洞中又明亮了些许。
明月抬起了眼眸，凝视了雌性两脚兽小麦色的面容许久，竟是一点儿映像没有。
她说，她见过了小孩？
明月思索了会儿，没有头绪，索性出言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山上？”
李瑶枝：“.....”。
这人怎不顺着她话来说？
她说“原是姑娘带走了郎君”，便是打算着不论她承认或者否认，都抢不走她功劳。
却不想，这姑娘竟盘问起了她来。
一股子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她闪了闪眸光，故作镇静道：“两......两日前。”
“在虎啸崖哪里见着的两.......小郎君？”小姑娘美目圆睁，脆声问道。
“西南角一处石台。”
“你去那会儿，小郎君在做什么？”
李瑶枝不确定了起来，她忍下了心慌，颤着嗓音答，“吃手。”
这话落下，便见小姑娘蹙起了秀眉，语音不善的反问她道：“你要带走他？”
李瑶枝：“.......”。
她没有想过！
可……
那又怎样。
她不过是不如少女好看，别的地方并不差她什么。
想到这一点，又想及眼前直来直去，出生与才智皆不如她的小姑娘，竟似审问罪人一般，接二连三的出言质问于她。
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抬起面容回看了过去，坚定答道：“是。”
明月：“.......”。
上一个理直气壮说要抢走小孩的，这会儿，坟头草已经几丈高了。
思及此，少女凝视着人，冷声质问，“我养大的小孩，你凭什么带走？”
李瑶枝：“......”。
......
论抢功，谁能抢得过朝廷中人呢？
李瑶枝话中的机锋，他轻而易举便听了出来，却想看看石床上的姑娘要怎样应对。
霍大人默然不语，听着两人有来有回说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见姑娘怒视着李瑶枝，厉声反问，“我养大的孩子，你凭什么带走？”
她养大的。
她凭什么带走！
话是同李瑶枝说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得呢？
霍大人平静的面容，有点儿绷不住了，李瑶枝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说什么“姑娘养大的？”、“我并不知道。”
他心不在焉的，并没有听进去。
恰逢此时，石床之上的小孩子，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
“啊呀”的叫唤了声，扁起了嘴巴似要哭泣。
是出什么事了？！
霍大人担心不已，“敢问姑娘，在下的侄儿，可有哪里不妥么？”
他压低了声音，一脸焦急的出言询问。
说着，半蹲下了身躯，平视着小孩稚嫩的脸庞。
明月：“......”。
长剑磕在地面的沉闷声音响起，她满面错愕，垂眸看向了人。
离得很近，男人清俊的面容近在眼前。
他的脸上一如来时，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眸却满是紧张与担忧。
就叫了声而已。
明月：“......”。
她一脸不解，好一会儿，在男人注视之下，轻摇了摇头。
男人眸中的急色却并没减去，他伸手捧住孩子巴掌大小脸，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才抬起了面容同她确认道：“在下的侄儿，并无问题？”
明月：“.......”。
焦虑仿佛会传染一般，她被男人问得不确定了起来。
他喵的。
这情绪让她很不舒服，“他好得很。”
她直视男人重复道。
霍大人察觉了姑娘不悦。
他年少离家，却并不是不通人情，略想一想，便明白了自己话中的不妥。
姑娘将小孩子抚养长大。
他却出言问她，小孩子可有哪里不好。
问了一次不够，又问一次，虽是出于关心，听着却很像质疑。
没有人喜欢被人质疑。
想及此，霍大人直起了身来，满是歉疚道：“是在下失言了。”
他说着拱手做了一礼，郑重了几分，继续道：“在下替在下的侄儿谢过姑娘照拂。”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咬重了“在下的侄儿”几字。
李瑶枝：“.......”。
明月：“.......”。
这人一口一个“在下的侄儿”，绕得她头晕不已，她便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
他是故意的！
他是在提醒她，侄儿是他的！
霍大人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与她说了很多。
姑娘却借着李瑶枝话头，敲打于他。
姑娘与他家侄儿有天大的恩情，他不好似寻常一般砸钱摆平。
思前想后，他委婉提醒她道。
他说完，便细看起了小姑娘神情，想着她能说点儿什么。
若实在不行，他便也只能摆开说了。
霍启叹息了声想。
总之，他的侄儿是怎么也不可能流落在外的。
.......
寒风骤起，小腹处又疼痛了起来，身下热流涌动。
她心情烦闷，纤细的身躯因肚腹处的不适而微躬了起来。
这会儿，连掀开眼皮瞪视眼前风清霁月、却啰哩啰嗦的两脚兽一眼都没有了力气。
小孩子与小孩子他叔，她都想要。
可怎么要，她还没有想好。
反正，是不可能顺了他心意，将小孩子归还给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谁也不愿松口，又各有顾虑，一时间便僵持了下来。
林管家由京兆府的衙役搀扶着，颤巍巍进来了山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先一步进来的皂吏好心与他说明了情况。
老人家凝视仙姿玉容的两人与咿咿呀呀的小郎君，轻叹息了声。
二爷既确认了过了，这孩子定是小公子无疑了。
一年以前，大爷与夫人好心收留了一赖头和尚。
那和尚无意间见了小公子一眼，便说小公子与佛有缘。
他要小公子出家，与他一同修行。
大爷与夫人就这一个，自然不肯。那和尚竟趁人不备，将小公子偷了出去。
经这变故，夫妻伤心欲绝，后又逢意外，双双去了。
他难以相信，小公子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老人家欣喜不已，干涩的眼睛渐变得湿润。
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了，他家二爷竟是一点儿不知道变通。
他顾不上还抖个不停老腿，慢腾腾往石床旁挪去。
行至霍大人身侧，他弯身行了一礼，附耳同他说起了私话。
随着老者低低的声音，霍大人的神色变得莫名。
他睁圆了双眸，不动声色打量了眼石床上一大一小两人。
随即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本就挺拓的身姿又挺得直了点，诚意满满道：“姑娘救在下兄长血脉，恩同再造。”
“姑娘若不嫌弃，便随在下回府，在下定好好善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