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侄儿
月华如练。
夜风经敞开的洞口鱼贯而入。
明月低垂着眉眼，见月白的裙裾上刺眼的血污，小腹处酸胀难忍。
两腿间血流如注，血污眼看着大了一圈。
她想不明白那处地方何时受了伤，是化形遗留的症状？
她要血亏而死么？
正茫然后怕着，眼前男人绷着面容引经据典道：“室妇十四岁，经脉初动，名曰天癸水至。(1)”
“姑娘莫怕，是来葵水了。”
说得很像那么回事，她不由便信服了几分，颤着嗓音问，“我会死么？”
她小脸因疼痛而皱成了一团。
男人失笑出声，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血看着骇人，却并非受伤。是女子经脉变化而导致的周期性出血，三五日便会痊愈。”他补充道。
明月安下了心来。
男人却不知为何，一点点红了脸庞。
洞中一时寂静了下来。
直到女子轻盈的脚步声响起，男人的面容随之肃然。
眨眼睛的工夫，一件玄色大氅兜头盖下，温润的木质清香萦绕鼻尖。
她微微挣扎，轻易便露出了巴掌大小脸。而她身后的小孩，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也挣脱不开。
很乖的两脚兽幼崽，在黄大仙人要吃他时，都没有哭闹。
眼下，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嘤嘤哭泣了起来。
明月：“.......”。
她抬眸瞪了眼人，随即，掀开了大氅一角。
奶娃娃寻着亮光爬了出来，小孩儿细嫩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怯生生的打量了眼绯衣男人，片刻之后，转过了小脸，将整张面容埋进了她身上玄色的大氅上。
是怕生了？
明月抬手，似平日一般轻抚过两脚兽幼崽柔软的鬓发。
小孩子随着她动作抬起了头来，细嫩的小脸上尤挂着泪珠，口中却已经笑出了声。
他挥动着小手，“hu hu”、“hu hu”得叫唤个不停。
两脚兽幼崽一岁出头了，正是学说话的年纪。
她在洞中闲来无事时逗弄过两回，小孩子便学着她低吼的声音，“hu hu”、“hu hu”得叫出了声来。
很聪明的小孩。
从那以后，一人一虎就这么“呼呼”、“吼吼”的一问一答了起来。
山中寂寥的日子，似也不那么无趣了。
想到这儿，明月抬起了小脸，既怒又恼觑了男人眼。
好端端的扔衣服做什么？
吓坏了小孩子。
男人似察觉到了她心思，抿唇了半晌，温言说道：“在下唐突了，姑娘见谅。”
他话说完，便又抿紧了薄唇。
是同她致歉的话，可男人的眸光却是越过了她，落在小孩子稚嫩的面容上。
他漆黑的眼睛似月色下的深潭，满溢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明月疑惑不已。
许久过去，男人似再也忍不住了般，长吐息了声，轻声道：“若在下没有错认。”
“这小郎君，极有可能是在下丢失的侄儿。”
声音颤颤的，与平静的表象大相径庭。
他说着，罔顾姑娘的警惕与防备，伸手拨开了女子交叠的裙裾。
小郎君肉乎乎的脚丫子露了出来，脚底心三枚红痣跃然眼前。
果然，是他侄儿！
男人似如释重负般吐息出声。
明月：“......”。
她震惊得张开了薄唇，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捕捉过许多羊羔，却从没有遇上过哪只羊羔的亲眷找上门来。
更有山下的两脚兽幼崽数不胜数，他怎么确认眼前这个，便是他家丢失的那只呢？
.......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过去一瞬。
男人手按着长剑，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暗纹。
随着女子的沉默渐久，他摩挲的动作越发急了、快了。
姑娘如此.......是不信他了。
霍大人凝视着小郎君眉眼，似怎么也看不够般，好一会儿叹息出声。
前日里他听管家回禀，有人揭了寻人启示寻来了霍府，说白云山中可能、或许有他丢失已久的侄子。
那几日里，洛阳县县丞正递了呈文上来，说白云山下伊河、鸣皋两乡百姓受山中老虎侵袭。
村民不敢耕种与狩猎。
山中的奇珍异草也不敢去采了，请求京兆府出面，与两乡百姓一起上山打虎。
他便借着这由头，上山寻人了。
试一试罢了，他上天入地找了人一年有余，是不抱希望的。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了。
却没有想到，真在山上寻到了人。
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又如何叫小姑娘信他话呢。
好一会儿沉默，霍大人抿了抿唇，凝视着姑娘眉眼，一脸真诚解释，“姑娘莫怕，在下京兆府少尹，并不是信口胡说、不讲道理之人。”
他说着，将随身携带的告声取了出来。
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记载他姓名、籍贯、年龄以及特殊体貌特征。
明月：“.......”。
她不识字！
男人显然考虑到了这点，他一手捏着告身泛黄的边缘，一手指着上面文字。
缓缓念了出来。
明月：“......”。
有官府这层身份，他再说什么，便显得可信多了。
霍大人循序渐进，不疾不徐道：“姑娘请看。”
他伸长手臂，修长的指尖虚抚过小孩子眉眼。
明月顺着男人的眸光看去。
“小郎君与在下一样，是双眼皮。且两头宽而中间窄，长大后便是与在下一样的一双凤眼。”
他轻轻吐息，尽可能得平和说道：“小郎君耳垂虽小肉却厚实，乃是长寿之相。”
“姑娘请看在下。”他说着弯下了身躯，侧过了脸庞，方便姑娘查看他耳垂。
他弯腰时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姑娘的小脸与他近在咫尺。
暖暖的、湿湿的气息吐在他耳侧，他白皙的耳垂渐渐由白转红。
与碎玉果宛如红水晶一般的果肉很是相似。
明月纳罕不已，没忍下好奇，伸手触了触男人耳垂。
霍大人身躯一僵，似烫到了般，随即，极不自然的直起了身来。
他“姑娘自重”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了，却在到了嘴边时咽回了肚中。
他想，她只是个小姑娘。
柔弱。
好像还不能自理。
“姑娘有听在下说么？”好一会儿，他背过身躯，低声问她道。
明月轻“嗯”一声，语音平静，竟一点儿不见羞赫。
莫名显得他很.....
霍大人心闷闷的，长吐息了声，他压下情绪转过身来，确认了她有在听。
他继续说道：“姑娘可还记得，小郎君口唤‘hu hu’。”
明月轻点了点头。
“霍家祖籍江南，此地居民，十有八九分不清‘s’、‘sh ’两音。”
“是以，小郎君唤得并非hu hu，而是叔叔！”
明月：“......”。
是这样么？
她疑惑看了眼小孩。
初听时的震惊与无措已经过去。
就好像人分不清老虎有几条眉毛、几个花纹一样，她也分不清两脚兽生的是桃花眼，还是丹凤眼。
她心不在焉听男人说了许多，这会儿平静得不似常人。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小孩子与小孩子他叔，她全都要！
月华如练。
夜风经敞开的洞口鱼贯而入。
明月低垂着眉眼，见月白的裙裾上刺眼的血污，小腹处酸胀难忍。
两腿间血流如注，血污眼看着大了一圈。
她想不明白那处地方何时受了伤，是化形遗留的症状？
她要血亏而死么？
正茫然后怕着，眼前男人绷着面容引经据典道：“室妇十四岁，经脉初动，名曰天癸水至。(1)”
“姑娘莫怕，是来葵水了。”
说得很像那么回事，她不由便信服了几分，颤着嗓音问，“我会死么？”
她小脸因疼痛而皱成了一团。
男人失笑出声，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血看着骇人，却并非受伤。是女子经脉变化而导致的周期性出血，三五日便会痊愈。”他补充道。
明月安下了心来。
男人却不知为何，一点点红了脸庞。
洞中一时寂静了下来。
直到女子轻盈的脚步声响起，男人的面容随之肃然。
眨眼睛的工夫，一件玄色大氅兜头盖下，温润的木质清香萦绕鼻尖。
她微微挣扎，轻易便露出了巴掌大小脸。而她身后的小孩，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也挣脱不开。
很乖的两脚兽幼崽，在黄大仙人要吃他时，都没有哭闹。
眼下，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嘤嘤哭泣了起来。
明月：“.......”。
她抬眸瞪了眼人，随即，掀开了大氅一角。
奶娃娃寻着亮光爬了出来，小孩儿细嫩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怯生生的打量了眼绯衣男人，片刻之后，转过了小脸，将整张面容埋进了她身上玄色的大氅上。
是怕生了？
明月抬手，似平日一般轻抚过两脚兽幼崽柔软的鬓发。
小孩子随着她动作抬起了头来，细嫩的小脸上尤挂着泪珠，口中却已经笑出了声。
他挥动着小手，“hu hu”、“hu hu”得叫唤个不停。
两脚兽幼崽一岁出头了，正是学说话的年纪。
她在洞中闲来无事时逗弄过两回，小孩子便学着她低吼的声音，“hu hu”、“hu hu”得叫出了声来。
很聪明的小孩。
从那以后，一人一虎就这么“呼呼”、“吼吼”的一问一答了起来。
山中寂寥的日子，似也不那么无趣了。
想到这儿，明月抬起了小脸，既怒又恼觑了男人眼。
好端端的扔衣服做什么？
吓坏了小孩子。
男人似察觉到了她心思，抿唇了半晌，温言说道：“在下唐突了，姑娘见谅。”
他话说完，便又抿紧了薄唇。
是同她致歉的话，可男人的眸光却是越过了她，落在小孩子稚嫩的面容上。
他漆黑的眼睛似月色下的深潭，满溢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明月疑惑不已。
许久过去，男人似再也忍不住了般，长吐息了声，轻声道：“若在下没有错认。”
“这小郎君，极有可能是在下丢失的侄儿。”
声音颤颤的，与平静的表象大相径庭。
他说着，罔顾姑娘的警惕与防备，伸手拨开了女子交叠的裙裾。
小郎君肉乎乎的脚丫子露了出来，脚底心三枚红痣跃然眼前。
果然，是他侄儿！
男人似如释重负般吐息出声。
明月：“......”。
她震惊得张开了薄唇，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捕捉过许多羊羔，却从没有遇上过哪只羊羔的亲眷找上门来。
更有山下的两脚兽幼崽数不胜数，他怎么确认眼前这个，便是他家丢失的那只呢？
.......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过去一瞬。
男人手按着长剑，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暗纹。
随着女子的沉默渐久，他摩挲的动作越发急了、快了。
姑娘如此.......是不信他了。
霍大人凝视着小郎君眉眼，似怎么也看不够般，好一会儿叹息出声。
前日里他听管家回禀，有人揭了寻人启示寻来了霍府，说白云山中可能、或许有他丢失已久的侄子。
那几日里，洛阳县县丞正递了呈文上来，说白云山下伊河、鸣皋两乡百姓受山中老虎侵袭。
村民不敢耕种与狩猎。
山中的奇珍异草也不敢去采了，请求京兆府出面，与两乡百姓一起上山打虎。
他便借着这由头，上山寻人了。
试一试罢了，他上天入地找了人一年有余，是不抱希望的。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了。
却没有想到，真在山上寻到了人。
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又如何叫小姑娘信他话呢。
好一会儿沉默，霍大人抿了抿唇，凝视着姑娘眉眼，一脸真诚解释，“姑娘莫怕，在下京兆府少尹，并不是信口胡说、不讲道理之人。”
他说着，将随身携带的告声取了出来。
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记载他姓名、籍贯、年龄以及特殊体貌特征。
明月：“.......”。
她不识字！
男人显然考虑到了这点，他一手捏着告身泛黄的边缘，一手指着上面文字。
缓缓念了出来。
明月：“......”。
有官府这层身份，他再说什么，便显得可信多了。
霍大人循序渐进，不疾不徐道：“姑娘请看。”
他伸长手臂，修长的指尖虚抚过小孩子眉眼。
明月顺着男人的眸光看去。
“小郎君与在下一样，是双眼皮。且两头宽而中间窄，长大后便是与在下一样的一双凤眼。”
他轻轻吐息，尽可能得平和说道：“小郎君耳垂虽小肉却厚实，乃是长寿之相。”
“姑娘请看在下。”他说着弯下了身躯，侧过了脸庞，方便姑娘查看他耳垂。
他弯腰时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姑娘的小脸与他近在咫尺。
暖暖的、湿湿的气息吐在他耳侧，他白皙的耳垂渐渐由白转红。
与碎玉果宛如红水晶一般的果肉很是相似。
明月纳罕不已，没忍下好奇，伸手触了触男人耳垂。
霍大人身躯一僵，似烫到了般，随即，极不自然的直起了身来。
他“姑娘自重”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了，却在到了嘴边时咽回了肚中。
他想，她只是个小姑娘。
柔弱。
好像还不能自理。
“姑娘有听在下说么？”好一会儿，他背过身躯，低声问她道。
明月轻“嗯”一声，语音平静，竟一点儿不见羞赫。
莫名显得他很.....
霍大人心闷闷的，长吐息了声，他压下情绪转过身来，确认了她有在听。
他继续说道：“姑娘可还记得，小郎君口唤‘hu hu’。”
明月轻点了点头。
“霍家祖籍江南，此地居民，十有八九分不清‘s’、‘sh ’两音。”
“是以，小郎君唤得并非hu hu，而是叔叔！”
明月：“......”。
是这样么？
她疑惑看了眼小孩。
初听时的震惊与无措已经过去。
就好像人分不清老虎有几条眉毛、几个花纹一样，她也分不清两脚兽生的是桃花眼，还是丹凤眼。
她心不在焉听男人说了许多，这会儿平静得不似常人。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小孩子与小孩子他叔，她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