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乐公主口中的“哥哥”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除了方才刚把她拉进马车的那人,又还能是谁呢?

    她杏眼圆睁,不明情绪沸腾起来,在胸口乱蹿,急急地要跃出来。

    虽然本就是因他逼迫才造就了后头的事。

    只不过,她没料到,容惟竟然还想到了这一层,找了嘉乐公主在众人面前圆谎。

    嘉乐扯了扯贺之盈的衣袖,好奇地凑过来小声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哥哥呀?我哥哥那么挑剔的人,我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小娘子这般呢。之盈,他是不是惹着你生气了?”

    说罢又自顾自喃喃:“要不是这回送了我不少好东西,我才不帮他呢。”

    贺之盈忍俊不禁,前世她与嘉乐并不甚熟稔,竟不知她是这样一个明快可爱的性子。

    但面对嘉乐的疑问,贺之盈却回答不上来,只得干巴巴回道:“我配不上太子殿下。”

    嘉乐不甚赞同,“怎么会呢,我哥哥脾气极差,为人又挑剔,之前又没同小娘子相处过,我看没几个小娘子受得了他。”

    说着灵光一闪,神情顿悟,“不会是你不喜欢我哥哥吧?”

    贺之盈眉心一跳,“我……”

    怎么回事?

    此刻她分明该坚定承认的,但否认的说辞在唇舌间滚过几遍,迟迟未说出口。

    嘉乐只当她不好意思直白否认,见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轻轻拍手,言辞间是难以掩盖的开怀。

    “哎呀,没想到我傲慢的太子哥哥也有今天。之盈,你可千万别轻易答应他。”

    她倒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贺之盈勾起唇角,回以一个笑,暗暗心道。

    雨势微弱,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顺着廊道拐过几个弯,迎着石子路向前数十步,宽阔湖泊近在眼前。

    两侧的花草芳香馥郁。

    贺之盈忽闻身旁的嘉乐又道:“之盈,听母后说,你擅制香,我好奇得很,能否送我一些你亲调的香?”

    这时,前方又传来了一阵笑语之声,分去了贺之盈几分心神,没注意到身侧女娘面上的几丝紧张。

    这段日子本就为了筹开香铺,命人批量制了不少香。

    她来京匆忙,行装从简,也未带几味香来,索性随着铺子里的香料一起命人制了,其中还包括她在济江未来得及制的“雨添花”。

    是以,现在她院中库房堆了不少香料。

    贺之盈想也未想便应承下来,“没问题。”

    嘉乐又道:“对了,听说你泡制的花茶也甚是好喝,能否也送我一些?”

    见贺之盈投来夹杂几许疑惑的眼神,她连忙补充道:“我听哥哥说的。”

    贺之盈没有多想,嘉乐公主性子明快,想是好奇这些新鲜物什,口中果断道:“好。”

    嘉乐悄悄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那等会我派人跟你回府取。”

    进了湖心亭后,见两个小娘子朝嘉乐走来。

    贺之盈认出那是前几日在街路上碰见的,同方声晚与谢雨萝在一处的女娘郑吟商,另一人便是今日的东道主,光禄寺卿之女秦月归。

    见贺之盈在旁,二人神色犹豫片刻。

    贺之盈心领神会,识相地寻了个借口同嘉乐公主分开了,抬步朝朱暮蝉走去。

    光禄寺卿为人甚是喜欢捣鼓府上布景,不仅连花园中的假山都别有洞天,就连这个湖心亭,也都建得宽敞明亮,此刻十余

    人在此,竟绰绰有余。

    方走出几步,便听到其中一人道:“嘉乐公主,过几日端午宫宴,太子殿下应当会出席吧?”

    语气满溢希冀。

    贺之盈脚步顿了顿。

    又听嘉乐迟疑回道:“哥哥定然会跟着祭祖祭神,但宫宴……”

    贺之盈垂下眼,只停留了一瞬,抬步继续向前,后方的对话变得模糊不清。

    -

    小宴散后,雨势彻底了了,日头刺破薄云,照向水洼,闪着粼粼光泽。

    广阳宫中。

    嘉乐刚踏进正厅,便见那身着玄衣,面色暗沉的男子端坐在首位上,一旁的茶已是凉透。

    看上去已是等候多时。

    见嘉乐踏进殿内,掀唇道:“东西呢?”

    手中把握着筹码的嘉乐底气十足,昂起头伸出手道:“那我的东西呢?”

    容惟不耐地扫了眼一旁的长风。

    长风连忙回意,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嘉乐。

    “把东西给我。”

    嘉乐得意地觑他一眼,手中连忙动作着打开锦盒,“等等,我先验验货。”

    “啪嗒”一声,锦盒锁扣打开,露出盒中的紫玉。

    嘉乐两眼放光,心满意足地合上锦盒,这才让身后抱着箱子的小太监把东西交给长风。

    贺之盈见嘉乐公主感兴趣,竟送了不少来,箱子分量十足。

    得到东西的太子殿下神色肉眼可见的明朗了起来,起身就要准备离开,又听妹妹好奇问道:“哥哥,你就这般喜欢贺娘子吗?”

    大步流星的太子殿下脚下一停。

    “少管闲事。”

    那风风火火的玄色身影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留在殿中的嘉乐撇撇嘴,“这么急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鬼在追。”

    -

    大雨过后,京城的气候又愈发炎热起来。

    贺之盈跟着小厮走上茶楼雅间,帷帽下的那张脸已是香汗微出。

    女娘心中暗道不好,今日姑母安排了相看,若是花了妆可怎么是好?

    那约定的雅间已近在眼前,贺之盈只得悄悄拿着锦帕,在帷帽长长薄纱的遮挡下,在面上轻轻按了按。

    “娘子,就是这儿了。”

    紫锦连忙递上一小锭银子,“下去吧。”

    雅间门大开,仅有一巨大的绣百花屏风遮挡里头光景,透过屏风的薄纱,隐约可见一修长人影,正坐着品茶等待。

    不知为何,贺之盈竟感觉有些眼熟。

    姑母并未详细说明那人是谁,只说是个世家高门的公子,家风严正,代代为官,此人更是前途无量。

    她心中暗忖,莫不是她前世见过?

    那人将随从留在门外,她便也留下紫锦在门口等候。

    绕过屏风,那位公子的真容露在了窗外的日光之下。

    贺之盈惊呼:“江公子?!”

    江皠微微一笑,如无瑕美玉的面容下暗含着几丝欣喜,起身见礼道:“贺娘子,又见面了。”

    贺之盈大感意外,没想到姑母安排相看的郎君,竟然是江皠……

    先前他在请她为母亲挑玉那回,确实说过要进京准备明年春闱,但她未想到,竟然会这般快的就碰上他,还是在这种场合……

    见贺之盈神色意外,江皠面上笑容放大,“贺娘子很意外今日来相看的是我?”

    他说话直白,贺之盈倒不知如何接话了,讪讪道:“倒也不是……”

    江皠依旧笑得温和,但那笑容却比往日热情几分,轻提着茶壶为对面的女娘斟茶。

    茶水倒入瓷杯中声响清脆。

    他又道:“或许贺娘子不知道相看之人是谁,但江某却知道对方是贺娘子,这才来了。”

    一番话直接明了,直击得贺之盈怔愣住。

    “江公子,你……”

    江皠身着月白,衣袍洁净得一尘不染,眉目带笑,“能娶到贺娘子,是江某之幸。”

    贺之盈疑惑,“但我似乎与江公子接触不多。”

    他们不过只见过两回罢了。

    “贺娘子或许忘了,济江三月沈娘子办的赏花宴,江某弟妹落水之时,旁人袖手旁观,就连我的弟弟也在犹疑,是贺娘子奋不顾身凫水将人救下。那日江某虽不在,但事后却听说了娘子的英毅心善之举,心中撼然。”

    他提起此事,贺之盈才记起,那日她救下的设计落水逼婚的女娘,逼婚的对象正是江皠的弟弟,江皓。

    他早就认得她?

    “那那日湖边小宴……”

    江皠不好意思地笑笑,“恰巧见到贺娘子同好友游湖,便贸然派人上前,唐突娘子了。”

    贺之盈心中百转千回,她先前从未想到有一日会同江皠相看。

    许是见她面露犹豫,江皠忙道:“贺娘子不必现下便着急给我答案。我知晓贺娘子对我并不甚了解,现下我功名未定,若娘子愿意,待我考取功名后,再过六礼也不迟。这段时日,贺娘子可同江某多接触了解,再做决定。”

    他一番话说得周全,贺之盈也不好拒绝他,只得点点头。

    似是怕她不自在,江皠讲起了早前游历之事,将其中波折动荡,奇闻趣事讲得娓娓动听。

    一番下来,生疏感倒消了不少。

    待得行出茶楼之时,已是天色昏暗。

    “江公子,不必送了,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

    江皠也未坚持,只道:“那娘子路上小心,望下次还有机会同娘子如今日这般畅谈。”

    贺之盈笑笑,见礼离去。

    直到望不见女娘的马车,江皠这才拍马离去。

    江皠是只身一人前来京城准备春闱,所幸江家底蕴深厚,在京中也有宅子,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江皠催马往家中赶,心中着急着温书,今日午后聊得畅快,倒误了时辰,今夜想来是要挑灯夜读了。

    他急急下马,正牵着马要进门,宅子一旁的暗巷走出两个人影。

    白衣郎君一愣。

    走在前头之人一身玄衣,面色阴寒若冰霜,眼中沉沉搅着漆黑漩涡,周身气息威赫难言。

    他冷冷掀唇,语气夹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孤的人,你也敢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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