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狭窄,只能一人爬着进入,壮一些的大汉都会被卡住。风献辰决定他和紫苏,再带上沉香,三人进入,其他人都在洞外守护。

    其实只有洞口处最窄,稍往里面走走,就逐渐开阔起来。沉香举着火把一路守护在紫苏身边,风献辰持着火把前面带路,一路上还问东问西。

    风献辰:“这地方真不好找,你是怎么发现的?”

    紫苏:“我记得,有一阵子师父外出走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心情不好,总发脾气,有一次我害怕就躲着不敢回家,天黑下来后找了这个石缝躲山风,没想到石缝很深,越往里越空旷,里面别有洞天,从那以后就成了我的秘密基地。”

    “你师父知道这里吗?”

    “知道的。我一夜没回去,师父担心我,非要看看我藏身的地方,我就带他来了。他说这里有上古神祗的遗迹,后来总来这里参详悟道。”

    他们说着话,已经走了很远,前方有一间开阔的圆形石室,墙上有模糊不清的壁画,石室中央一堆残缺的石块挤在一起,看得出以前是个法坛。

    风献辰指着一处笑说:“我当时摔下来,就是在这里被你接住。到处黑漆漆的,我又摔迷糊了,只有一点火光照在你脸上,朦胧中我以为自己见到了神女。记得我手上都是血,还把血抹在你脸上,你握着我的手,口诵咒语,我什么都没想,以为那就是永恒。”

    “还说呢,你们的人打架搞得山摇地动、树木摧折,师父让我躲起来。我刚进来,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倒,火把也掉了,手、脸都擦出了血。你压着我,我推了几次都不能把你从身上推下去,反而把你推醒了。你一身血污,像极了师父口里的江洋大盗,你也不说话,直接抹我一脸血水,我当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风献辰哈哈大笑,“看在我眼里却是高冷,我以为被一个美丽的女神温柔地抱着。是了,我想给你擦去脸上的血痕,却反而把更多血抹在你脸上。那一刻就像生命终点的幻象。你当时给我念的是什么咒?”

    紫苏指着墙壁,“喏,就是这上面的咒语。师父说这里是一位上古神女的道场,他参悟两年,不断试验,终于解开了壁画上的咒语,他每次有进展都让我在他身上试验,是我太笨,每次他总是被我弄得血痕累累。我不知道那咒语有什么用,想来用在你身上好歹能自保。”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给了我力量。你使用这种咒语,自己没损伤吗?”

    “没有。我以前还总病歪歪,好像正是从发现这个山洞后我就活蹦乱跳。不过,这个咒语我就在师父和你身上用过,现在都不记得怎么用了。”

    风献辰举着火把看壁画,“毁坏的这么厉害,郑尚是怎么参悟出来的。”

    紫苏也在石室里乱转,忽然她说:“不对啊,这里被人毁坏过,当初壁画和法坛虽然破败,但好歹比现在完整,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还有,这块石碑被人打碎了。”她指着半块断碑,碑上刻着一个“满”字,以前完整的时候是“满泉”两字。

    话音刚落,沉香的火把忽然熄灭了,火石电闪间,她忽觉有人偷袭紫苏,匆忙间与那人对了一掌,然后闷哼一声倒地。她受伤了,动不得只能大喊:“姑娘小心。”那人是冲着紫苏来的。

    紫苏感觉身边一道劲风朝自己拂过。

    风献辰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从侧边攻击偷袭紫苏的人,同时帮紫苏挡了一下。他左臂被击中,忍痛把紫苏拉到自己身边。偷袭之人一招没得手,却趁机把风献辰的火把打灭。

    石室里黑漆漆的,紫苏后知后觉,才知道有人偷袭她,她抖着手抓紧风献辰衣袖,不敢出声。

    风献辰撑起结界护着自己和紫苏,才问:“是谁?阁下不妨出来一见。”

    黑暗中一片沉静,仿佛压根没有人。紫苏紧张极了,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风献辰察觉到,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锁定对方藏身的方向,像埋伏猎物的猎人。

    沉香忍痛摸到了火把,她试图把火把点燃。

    偷袭的人终于忍不住动了,风献辰闻声也瞬间出动,两人在密闭的空间里短暂交手,竟然旗鼓相当,风献辰不敢大意,他有意护住身后的紫苏,提防对方偷袭他身后。

    火把点亮的瞬间,石室里终于可以看清。

    紫苏只看到一个残影消失不见,是拥有神力的个男人。

    “是传送阵!”风献辰仔细查看,“他提前在石室里设置了阵法,利用阵法脱身,不过阵法已毁,无法追踪了。”

    沉香说:“王上,这里已经被毁,什么有用信息都没留下,留下去徒增危险,我们出去吧。”

    紫苏也缓过劲儿来,“一定是刚才那人毁的,可是为什么?他是什么人?”

    风献辰:“不知,但肯定不简单,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棘手的对手了。”

    沉香问:“他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风献辰:“不像伏击,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应该安排许多好手,可是对方只有一人,更像是意外相遇。”

    “啊!”紫苏大叫起来,“这里只有我和师父知道,他能找过来,而且看样子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师父是不是在他那里。”

    风献辰:“有可能,这样的高手身份一定不简单,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也许正是从郑尚那里知道这个地方。”

    紫苏:“找到他,是不是就能找到师父?”

    风献辰:“也许,不过也得先找到他才行。你别急,我会安排人查这件事。”

    三人从洞里出来,太阳已经偏西。风献辰立刻派人四处探查,但什么收获都没有。他本来是想解开心中多年的迷惑,结果谜团没解开,反而遇到另一个谜题——那人为什么要毁去石室里的遗迹?

    风献辰仗着人多,当晚并没有开拔,反在附近安营扎寨过夜。

    孟夏时节,山中树木郁郁葱葱,但山风寒凉,紫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找了背风的地方坐下,独自看天上银月如钩、星星撒满夜空。

    风献辰提着酒壶找过来,坐到她旁边,举着酒壶问她:“喝酒吗?”

    紫苏从未沾过酒,本想拒绝,手却鬼使神差地接过来,犹豫地喝了一口,入口微辣,倒也不难喝。她把酒还给他,起身准备逃开,“沉香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风献辰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好几个人争着照顾沉香,你别去碍眼就行了。坐下,我们说说话。”

    紫苏走不了,却也不言语。

    风献辰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才说:“回来的军士什么新发现都没有,照这样没办法找到郑尚。”

    他又把酒壶凑到紫苏唇边,劝她:“再喝点,这是甜酒。”

    紫苏嫌弃地撇开头。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我知道你想问我师父的事。其实在罗门城你对师父的分析都没错,只是我不想承认,我希望师父永远是我心中那个完美的人。”

    风献辰:“你也希望找到他,可是没有更多线索,怎么找人呢?这次我只听着,绝不乱说话,行不行?”

    紫苏知道他说的对,她仰头看着钩形月亮,夜色暗淡,远处的篝火照不到她的脸。她坐在暗夜里,开始细细述说那些她不愿面对的往事。

    紫苏的童年一点都不美好,没有尽情奔跑,没有母亲的拥抱,只有萦绕不去的苦药汤。她被丢到一户普通人家抚养,大概知道她活不久,养父母对她并不上心,家里一大堆孩子也无视她,还总是拿残酷的真话刺激她。

    她的身体好一阵、坏一阵,一直靠药汤吊着命,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她被放弃了。六岁时,她在村头第一次遇到师父,后来就被师父抱走了。

    郑尚带她走了很久,一路寻访医生,起初郑尚并不会治病救人,但他硬是学会了很多医术,他们最终来到这山中茅屋定居。郑尚一直鼓励她,给她讲外面世界的趣事,答应等她大好了,就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

    在他精心照顾下,紫苏身体渐渐好起来,见她能在附近山里跑动,郑尚比紫苏还高兴,说要送她一份神秘大礼,然后他独自下山,消失了一阵子。

    紫苏惆怅道:“和师父在山里生活的头几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后来一切就变了。”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师父回来,可是他不仅什么礼物也没带回来,反而性情大变,脾气异常暴躁,常对她各种责难,气头上来恨不得掐死她,消气后又后悔不已。那一阵子郑尚对她好一阵、坏一阵。

    “有一次,他从山下回来,喝得酩酊大醉,指着我大骂,说我是祸害,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又对着天空大叫大嚷‘你好狠心!’、‘我错了,我知错了,求你原谅’……后来师父干脆砸东西,他从未那样失控过,那一次我吓坏了,逃了出去,碰巧找到那个山洞,在里面过了一宿。第二天,师父酒醒,四处寻我,说他后悔了,问我晚上怎么过的,我便带他去了山洞石室。”

    紫苏自嘲一笑,“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石室让师父再一次改变,他又开始对我‘好’,但我能察觉出他口是心非,只是假装不知道,我们一起收起真实的想法,共同粉饰太平,关系变得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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