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病中,风献辰的叔父风扬携妻子和两个儿子、儿媳们来看望她。风扬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个不怒自威的人,叔母却很慈祥,她牵着紫苏的手,说了好些宽心话。紫苏能感受到,他们是打内心希望迎娶她过门,希望她的身体尽快好起来。
风畅和妻子都是极稳重的人,不苟言笑。只有风行和乔落落话多、开朗。
老人家临走把乔落落留下来照顾紫苏,“落落和紫苏年龄最近,你们多亲近,我们年纪大了不方便,你代我们好好照顾她。”
乔落落大大方方答应下来。
后来落落总往紫苏这院子来,惹得风行追来好几次,风献辰看了发酸:“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可你也不用一刻都不放松吧?军队的善后事务处理完了?前朝就没有事了?”
风行独自霸占着一张桌子,吐着葡萄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是王上,你都不急,我瞎操心哪门子。我自从成亲就跟着你在外面东奔西跑,现在大哥的孩子都一打了,我们还丁着呢,你懂不懂轻重缓急?”
乔落落正在紫苏床边,给她编时下时兴的手环,听了风行胡话,红着脸啐他:“你一张嘴尽没好话!还是免开尊口吧。”然后她扭头问风献辰,“前朝那么忙,你不用过去盯着吗?怎么也在这里躲懒?”
风献辰也抱着一盘水果,吃得正带劲,“万事有大哥风畅呢,我和他告假了,现在紫苏的身体最重要,我得陪着。”
紫苏看他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吃得欢,都怀疑他们是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她的屋子成了聚点,每天都很热闹,也挺好。
沉香端来一碗药汁,紫苏见了皱起眉头——太苦了。
乔落落马上起身去取蜜糖,“配上蜜糖就不苦了。”可蜜糖罐子里空空如也,“咦,我带过来的蜜糖呢?说!你们两个谁吃的!”
风献辰马上指向风行,风行见落落发威,“我吃顺嘴了,我马上再去取。”然后他一溜烟往外跑。气得乔落落直跺脚,“真是的,你们都凑在这里做什么!一会儿药都凉了。”
等了会儿不见风行回来,乔落落叹口气,“还是我去取吧,等不上这个不靠谱的。”她也离开屋子。
风献辰终于凑到紫苏跟前,接过药碗,打发沉香出去,“我真不想他们过来,太碍眼。”
原来风献辰在屋子里蹲了一天,竟是想和她独处,紫苏笑得直打颤。
她最终也没等到乔落落的蜜糖,风献辰抱怨:“他们两个去现做蜜糖么?”紫苏笑着接过药碗,一口喝光,“哪就那么金贵了。”
风献辰却嚷着要在她屋里藏一大罐蜜糖。紫苏听了,心里比吃了蜜糖更甜。她问:“我生这场病,你失望吗?”
风献辰不解,“我失望什么?”
“因为、因为你们准备了许多,连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宾客大约都通知过了,可是因为我生病,无法如期举办,只能耽搁下来,你、你心里会不高兴吗?”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你都病了,我还管别人做什么,我连朝堂都不去了,我心里你最重要。”
紫苏听了,眼眶忍不住湿润,她埋头用手帕擦眼睛。
风献辰柔柔地说:“大哥给我放假,让我好好陪你,落落和风行也希望你好起来,他们一片好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赶他们走。婚礼那些不重要,你多会儿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办婚仪。不急的。”
紫苏泪如泉涌,积压了许久的瘀滞之气,一发不可收拾地随眼泪发泄出来。
风献辰干脆道:“不如等你好了,我先陪你逛遍翰天城,这里可比乌墟城和罗门城好太多,我给你做向导,管保你玩得开心。大夫说你没大病,就是水土不服,还有心思重,想太多。你别给自己压力,天塌了还有我呢。”
那一晚紫苏睡得格外踏实,一夜无梦。再之后,她的身体慢慢调养,逐渐好起来。
风献辰二话不说,每天拉着她换装成普通人的模样出宫游玩。他们在酒坊瓦肆中间寻找好吃的小食,紫苏喜欢软糯香甜的,风献辰喜欢爽辣够味的,每次吃饭风献辰都会照顾紫苏喜好,吃遍城中酒楼,品评饭菜。
他们游迹在各种铺子中间,风献辰耐心地为紫苏挑选首饰、脂粉,亲自指点她穿衣搭配,还任劳任怨替她拿这种东西。
紫苏举着糖葫芦,正在兴高采烈地看艺人杂耍,与周围人一起大声喝彩,风献辰在她身边保驾护航,默默看着她高兴。
不远处,一群人高声呼喝的声音压过杂耍场的喝彩声,众人纷纷侧目去看,只见一队人马开路,把路上行人呼喝开给自家主子腾路,队伍中间两个青年公子骑着高头大马。
人们不由得被两位锦衣公子吸引去目光,私下里互相询问:“这是哪家公子?怎么从未见过?”
“真是一表人才,是外地人吧?”
“听说是祁、允两国的公子,作为和平使者来出使的,作为第三方,有意促成风、归两国和谈。”
“要和谈了?战争要结束了?太好啦!”人群一片欢呼。
人们还在互相探听详情,那两位公子已经远去。
紫苏看一眼风献辰,想知道更多,他才慢悠悠说:“刚才穿蓝衣的是祁隐钰,是祁国公子,穿白衣的是允潇沐,是允国的公子。祁、允两国是攻守同盟国,他们二人关系又亲密,人称他们二人为‘碧玉公子’,这次他们作为中间人有意促使风、归两国和谈,大哥正在和他们接触。”
紫苏问:“这样大的事,你都不参加吗?”
“刚开始接触而已,具体细则还没谈呢,还不知归国那边什么意见,何况真要休战、签和平盟书,光流程还不知要多久。大哥儿女成群,二哥也已经结婚,只有我还是孤家寡人,我当然知道孰重孰轻。”
紫苏抿唇一笑,他们疯玩了一个多月,风献辰对婚事只字未提,大概是不想给她压力。
夜晚时分,两人泛舟城外小河。是夜月光如水,盛夏时节虫鸣鸟叫,时不时传来一些奇特的声音,萤火虫在岸边散出点点光辉。
紫苏坐在船头,以手支颐,享受晚风的清凉,欣赏月夜下的晚景。此刻她内心宁静而满足,她对风献辰说:“我们结婚吧。”
风献辰平静地看着她,反问:“今天怎么想明白了?”
紫苏抬头望月,“好像不那么害怕了,觉得和你结婚也不错。”
风献辰高兴,伸手搂着她的腰,“大夫说你是心病,我以为还要好久你才能被治愈。”
“如果我心病好不了,你就一直等下去吗?”
“对啊,遇到有缘人不易,多等几年怎么了。”
“呀!你打算等我几年呢?”
“我找了你三年,就算再等你三年又何妨?”
紫苏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心情复杂,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也许是第一次体会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
她所有的硬壳消融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夏夜。
她把头轻轻搭在风献辰的肩上,笑着说:“我一直在焦虑,你知道吗?”
风献辰连头也没转,平静地说:“知道,大夫说了,所以我不催你。”
“入城之前,我以为我没得选,只能任你安排。刚开始觉得你只是为了鸳鸯誓玉的咒语,才和我虚与委蛇。后来,你对我那么好,我又开始害怕你嫌弃我出身乡野,怕自己配不上你,怕你哪天醒悟过来不再喜欢我。我最怕被人嫌弃,我生母、养父母都嫌弃我,后来连师父也开始嫌弃我。如果你嫌弃我,一开始就不要招惹我。”
风献辰低低地说:“我明白了,不过你在我心中却无人可替代。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害怕,却无法和别人说。”
紫苏好奇:“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怕吗?”他在她心里从来都是自信、充满力量的。
风献辰把多年来无法对别人说的话,统统倒给紫苏:“归、瞿两国对我们虎视眈眈,当初前线吃紧,我的太子哥哥亲自帅兵守国门,可是他却战败被杀。
“父王一夜间白了头发,只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那时我是怕的,我怕自己担不起。
“后来邢国又派人来通知我的未婚妻邢蔻病危,父王试图扭转局面,亲自带我出使邢国,也为了借兵。
“只是那一趟我们终究没去成。我救回奄奄一息的父王,心里恐惧无以复加。父亲是我心中的巍峨高山,他倒下,我必须直面所有的困难。
“我不能对别人展示自己的软弱,那时很痛苦。你知道吗?一有闲暇我就会想起你在洞里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我想:总归神女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这几年,其实是你支撑着我!”
紫苏幽幽叹口气,“幸好!”
“是啊,幸好,我们没有错过彼此。”他们彼此依偎,心比任何时候贴得都近。
月亮逐渐偏移,从树梢头挪至半空,默默倾听他们的低语。
风献辰早不是当年的大男孩,现在的他果敢、坚毅,目标明确且有执行力。他说:“我父王不久就去世了,可惜到现在都没能查出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泄露的。明天,我带你去给父王上柱香吧,让他看看儿媳。”
“好啊。”
两人终于决定尽快办婚礼。
风畅和妻子都是极稳重的人,不苟言笑。只有风行和乔落落话多、开朗。
老人家临走把乔落落留下来照顾紫苏,“落落和紫苏年龄最近,你们多亲近,我们年纪大了不方便,你代我们好好照顾她。”
乔落落大大方方答应下来。
后来落落总往紫苏这院子来,惹得风行追来好几次,风献辰看了发酸:“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可你也不用一刻都不放松吧?军队的善后事务处理完了?前朝就没有事了?”
风行独自霸占着一张桌子,吐着葡萄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是王上,你都不急,我瞎操心哪门子。我自从成亲就跟着你在外面东奔西跑,现在大哥的孩子都一打了,我们还丁着呢,你懂不懂轻重缓急?”
乔落落正在紫苏床边,给她编时下时兴的手环,听了风行胡话,红着脸啐他:“你一张嘴尽没好话!还是免开尊口吧。”然后她扭头问风献辰,“前朝那么忙,你不用过去盯着吗?怎么也在这里躲懒?”
风献辰也抱着一盘水果,吃得正带劲,“万事有大哥风畅呢,我和他告假了,现在紫苏的身体最重要,我得陪着。”
紫苏看他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吃得欢,都怀疑他们是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她的屋子成了聚点,每天都很热闹,也挺好。
沉香端来一碗药汁,紫苏见了皱起眉头——太苦了。
乔落落马上起身去取蜜糖,“配上蜜糖就不苦了。”可蜜糖罐子里空空如也,“咦,我带过来的蜜糖呢?说!你们两个谁吃的!”
风献辰马上指向风行,风行见落落发威,“我吃顺嘴了,我马上再去取。”然后他一溜烟往外跑。气得乔落落直跺脚,“真是的,你们都凑在这里做什么!一会儿药都凉了。”
等了会儿不见风行回来,乔落落叹口气,“还是我去取吧,等不上这个不靠谱的。”她也离开屋子。
风献辰终于凑到紫苏跟前,接过药碗,打发沉香出去,“我真不想他们过来,太碍眼。”
原来风献辰在屋子里蹲了一天,竟是想和她独处,紫苏笑得直打颤。
她最终也没等到乔落落的蜜糖,风献辰抱怨:“他们两个去现做蜜糖么?”紫苏笑着接过药碗,一口喝光,“哪就那么金贵了。”
风献辰却嚷着要在她屋里藏一大罐蜜糖。紫苏听了,心里比吃了蜜糖更甜。她问:“我生这场病,你失望吗?”
风献辰不解,“我失望什么?”
“因为、因为你们准备了许多,连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宾客大约都通知过了,可是因为我生病,无法如期举办,只能耽搁下来,你、你心里会不高兴吗?”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你都病了,我还管别人做什么,我连朝堂都不去了,我心里你最重要。”
紫苏听了,眼眶忍不住湿润,她埋头用手帕擦眼睛。
风献辰柔柔地说:“大哥给我放假,让我好好陪你,落落和风行也希望你好起来,他们一片好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赶他们走。婚礼那些不重要,你多会儿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办婚仪。不急的。”
紫苏泪如泉涌,积压了许久的瘀滞之气,一发不可收拾地随眼泪发泄出来。
风献辰干脆道:“不如等你好了,我先陪你逛遍翰天城,这里可比乌墟城和罗门城好太多,我给你做向导,管保你玩得开心。大夫说你没大病,就是水土不服,还有心思重,想太多。你别给自己压力,天塌了还有我呢。”
那一晚紫苏睡得格外踏实,一夜无梦。再之后,她的身体慢慢调养,逐渐好起来。
风献辰二话不说,每天拉着她换装成普通人的模样出宫游玩。他们在酒坊瓦肆中间寻找好吃的小食,紫苏喜欢软糯香甜的,风献辰喜欢爽辣够味的,每次吃饭风献辰都会照顾紫苏喜好,吃遍城中酒楼,品评饭菜。
他们游迹在各种铺子中间,风献辰耐心地为紫苏挑选首饰、脂粉,亲自指点她穿衣搭配,还任劳任怨替她拿这种东西。
紫苏举着糖葫芦,正在兴高采烈地看艺人杂耍,与周围人一起大声喝彩,风献辰在她身边保驾护航,默默看着她高兴。
不远处,一群人高声呼喝的声音压过杂耍场的喝彩声,众人纷纷侧目去看,只见一队人马开路,把路上行人呼喝开给自家主子腾路,队伍中间两个青年公子骑着高头大马。
人们不由得被两位锦衣公子吸引去目光,私下里互相询问:“这是哪家公子?怎么从未见过?”
“真是一表人才,是外地人吧?”
“听说是祁、允两国的公子,作为和平使者来出使的,作为第三方,有意促成风、归两国和谈。”
“要和谈了?战争要结束了?太好啦!”人群一片欢呼。
人们还在互相探听详情,那两位公子已经远去。
紫苏看一眼风献辰,想知道更多,他才慢悠悠说:“刚才穿蓝衣的是祁隐钰,是祁国公子,穿白衣的是允潇沐,是允国的公子。祁、允两国是攻守同盟国,他们二人关系又亲密,人称他们二人为‘碧玉公子’,这次他们作为中间人有意促使风、归两国和谈,大哥正在和他们接触。”
紫苏问:“这样大的事,你都不参加吗?”
“刚开始接触而已,具体细则还没谈呢,还不知归国那边什么意见,何况真要休战、签和平盟书,光流程还不知要多久。大哥儿女成群,二哥也已经结婚,只有我还是孤家寡人,我当然知道孰重孰轻。”
紫苏抿唇一笑,他们疯玩了一个多月,风献辰对婚事只字未提,大概是不想给她压力。
夜晚时分,两人泛舟城外小河。是夜月光如水,盛夏时节虫鸣鸟叫,时不时传来一些奇特的声音,萤火虫在岸边散出点点光辉。
紫苏坐在船头,以手支颐,享受晚风的清凉,欣赏月夜下的晚景。此刻她内心宁静而满足,她对风献辰说:“我们结婚吧。”
风献辰平静地看着她,反问:“今天怎么想明白了?”
紫苏抬头望月,“好像不那么害怕了,觉得和你结婚也不错。”
风献辰高兴,伸手搂着她的腰,“大夫说你是心病,我以为还要好久你才能被治愈。”
“如果我心病好不了,你就一直等下去吗?”
“对啊,遇到有缘人不易,多等几年怎么了。”
“呀!你打算等我几年呢?”
“我找了你三年,就算再等你三年又何妨?”
紫苏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心情复杂,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也许是第一次体会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
她所有的硬壳消融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夏夜。
她把头轻轻搭在风献辰的肩上,笑着说:“我一直在焦虑,你知道吗?”
风献辰连头也没转,平静地说:“知道,大夫说了,所以我不催你。”
“入城之前,我以为我没得选,只能任你安排。刚开始觉得你只是为了鸳鸯誓玉的咒语,才和我虚与委蛇。后来,你对我那么好,我又开始害怕你嫌弃我出身乡野,怕自己配不上你,怕你哪天醒悟过来不再喜欢我。我最怕被人嫌弃,我生母、养父母都嫌弃我,后来连师父也开始嫌弃我。如果你嫌弃我,一开始就不要招惹我。”
风献辰低低地说:“我明白了,不过你在我心中却无人可替代。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害怕,却无法和别人说。”
紫苏好奇:“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怕吗?”他在她心里从来都是自信、充满力量的。
风献辰把多年来无法对别人说的话,统统倒给紫苏:“归、瞿两国对我们虎视眈眈,当初前线吃紧,我的太子哥哥亲自帅兵守国门,可是他却战败被杀。
“父王一夜间白了头发,只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那时我是怕的,我怕自己担不起。
“后来邢国又派人来通知我的未婚妻邢蔻病危,父王试图扭转局面,亲自带我出使邢国,也为了借兵。
“只是那一趟我们终究没去成。我救回奄奄一息的父王,心里恐惧无以复加。父亲是我心中的巍峨高山,他倒下,我必须直面所有的困难。
“我不能对别人展示自己的软弱,那时很痛苦。你知道吗?一有闲暇我就会想起你在洞里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我想:总归神女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这几年,其实是你支撑着我!”
紫苏幽幽叹口气,“幸好!”
“是啊,幸好,我们没有错过彼此。”他们彼此依偎,心比任何时候贴得都近。
月亮逐渐偏移,从树梢头挪至半空,默默倾听他们的低语。
风献辰早不是当年的大男孩,现在的他果敢、坚毅,目标明确且有执行力。他说:“我父王不久就去世了,可惜到现在都没能查出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泄露的。明天,我带你去给父王上柱香吧,让他看看儿媳。”
“好啊。”
两人终于决定尽快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