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水镜看见长老们相聚于万枯树下我就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我逃走了。不过还好我收拾的干干净净,天下之大他们可不知道我逃到那里了。

    我收起水镜,坐在一棵树的树杈上看着周围有些迷茫拿出一个千纸鹤,看着它有些出神。我只顾着逃离天亘山,忘了我该怎么面对他。

    我要不直接闯上衡逍派,大摇大摆走他面前直接说“我来找你了。”。

    不行不行,要是被那群修仙的再一次偷报给长老们我就完了。

    要不偷偷制造偶遇,然后装作不小心地害羞,然后……

    啊啊啊,好矫揉造作……

    那要不……

    微风泛起,柳絮清扬。似天亘山上的雪,它们从天亘山追寻我而来。整个林子安静极了,落叶声不觉而起。

    忽然林子一出鸟惊而飞,那里不远处群鸟而起,打斗声不绝于耳,这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谁呀,大白天的不在家里呆着到跑到林子里斗殴,打断了我想象的相遇场景。

    想到此处我飞到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上,那棵槐树正开着花,槐花香淡雅清甜,天亘山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味道。

    我尽力将身子隐藏在树叶之间。

    一男子驾马车在前方奔跑,而他身后有许多人骑马追赶,手里拿着很多奇怪的东西。其中一人拉紧一根线,一个很长的树枝穿过人群,插进了前方驾车的那人的胳膊。

    男子一下子从车上栽了下来,左胳膊被树枝穿透,鲜血从胳膊上不断流出。此时车里一个女人大叫,带着害怕又带着担忧。

    我一惊,车里闪烁出我苍梧族神花的光芒,犹记当年人界大悟国的国主带着爱女登临天亘山求药,我见其女可怜得到清平长老首肯将神花顶冰花赐予那个女孩。保住了她的命,还将她留在天亘山一年,护住魂魄。只不过她生来体魂不受,即使我将她留在人间,可她的眼睛却不大好,视物不清,尤其是在阳光底下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车里的女子身上竟有顶冰花,若不是她就是大悟永安公主崔易安。难不成她遇刺了,我来不及多想飞身而下,撩起帷幕,看到她的样貌果然不出所料。

    “无疾,是你吗?”她颤颤巍巍地问道,还以为我是驾车的男子。

    我没说话,抓住她的胳膊跳出马车。其余人看见崔易安被我怀抱,皆是一惊。尤其是那个受伤还和他人奋战的男子。想必他对崔易安来说很重要吧,应该是她的侍从。

    那些人又掷出树枝向我而来,我一挥衣袖摆开树枝缠住男子的腰间。施法带他们来到安全的地方。

    崔易安十分惊恐,不断的大喊大叫似乎落入虎口,我撒开手:“是我苍梧族神女云渺。”

    崔易安听到我自报名讳迟疑了一下,试探道:“你是云渺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呢,云渺姐姐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看她这个样子就想到她小时候软糯糯的小脸,忍不住捏了一下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软软的。

    “你还记得我和你缠得千里一线牵吗?”我勾了勾无名指,崔易安的无名指也稍动。我看她穿的粗布麻衣,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觉有些奇怪,“你怎么会被人追杀,你不应该呆在皇宫里吗?”

    男子见我质问崔易安,拿着一个东西挡在崔易安前面防备我。崔易安感受到男子护着他,示意他放下武器。

    “无疾放下剑,她不是父皇派来的追兵。”她无神混散的眼睛看着前方,正好是我站的位置,“云渺姐姐,我是偷偷逃出皇宫的,我要去找我喜欢的人,父皇不准,我就让无疾带我出来的。”

    “啊?”我大受震撼,如果她是逃出来的,那刚才的追兵怪不得不敢伤她分毫,他们是……

    “你这是胡闹!你为了一个男人逃出皇宫,抛弃自己的父皇,放弃永安公主的身份,这根本就不值得。如果他只是看中你的身份而亲近你,你这就是羊入虎口,上了他的当了。走,跟我回去!”我一把推开男子,拉着崔易安就要走,男子突然把剑对准我的喉咙,似乎我要再走一步就将我击杀。

    我看他气宇轩昂,倒是不像侍从,那个剑的柄上刻着龙纹。这根本不是大悟的东西,这个龙纹四周祥云缠身栩栩如生,这是大悟邻国长明皇室的图纹。

    我抓住剑,轻轻一掰,挥手将那个叫“无疾”的男子甩出数尺。我盯着他忍受重伤艰难地站起身,依旧将剑对准我。

    “长明三皇子——李无疾,你劫持大悟公主究竟有何意图!”我护住身后的崔易安,崔易安着急的往前冲,我拦住她,看着她这副不要性命的样子我真想把她敲晕绑回大悟。

    “易安,你疯了,他是李无疾,大悟敌国的三皇子,你为了他竟然逃走?”我禁锢着崔易安。

    崔易安回答道:“我知道,不过云渺姐姐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你搞错了,我爱的是他的哥哥李无咎。”

    这有什么区别吗?只是长幼区分,说到底还是敌国之人啊。

    我不顾崔易安的挣扎执意要带她回去,我用长袖绑住她的胳膊,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回去。我之前听尘霰将人间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早就知道他们这种敌对立场的爱情有什么结局。不是男子故意的勾引就是有利所图,而崔易安这种养在深宫中的女子一心向往爱情,往往最后受伤的也都是这种至情至深的女子。

    李无疾似乎想要阻拦我,在后面要偷袭。我带着崔易安不便,不留意塞开了手,就在他与我擦肩时,我施咒将他定在原地。转身去发现崔易安拿着簪子抵住脖颈威胁我。

    “云渺姐姐,我没有糊涂,我和无咎哥哥是真心相爱。”

    我看她这么执着也到没了插手的心思,我问她是怎么和李无咎认识的,又是怎么相爱的以及怎么分离的。

    崔易安告诉我那时她刚从天亘山回来,长明不敌大悟送来两个质子,一个是李无疾另一个就是李无咎。李无咎大她三岁,那时她不过七岁,而李无咎十岁。

    她说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孩,鹤立长身,神玉为骨,宛若孤松独立。宫中除了兄长们再无其他同龄人,所以她总是缠着李无咎给她讲长明的人文趣事,李无咎就像是春日里的一抹晨阳,既不怕她,也不躲她。她有所求,他必有所依。

    等她及笄之礼后,长明皇帝大病,皇室子弟不多,他联合李无疾使其逃回长明,他承诺有一天会向大悟求娶她。只是她等了两年也没等来一个消息,后来她听说长明皇帝崩殂,皇室内乱。后来李无咎登基,她以为她可以嫁给他了,但是她的父皇要给她则婚,她害怕,害怕来不及等到他的求娶,和李无疾一起计划逃离大悟。

    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快要到大悟边境是追兵跟上了,之后就遇到了我。

    我看她将往事那么入神趁其不备将簪子打落,她如梦初醒刚要捡起簪子,我叫住了她:“好了,我不会再阻拦你了。既然你做好了选择,我就算再阻拦也没什么用。看在你父皇和儿时相处的份上我不会阻拦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长明。”

    崔易安听见我不再阻拦她抬起了头,听见我的要求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她也算除了易尘霰以外我最后一个朋友了,我有些担忧她,在她的讲述里那个李无咎听起来像个好人,但是我总是觉得那是她对他的幻想。

    我回身解开了定身咒,李无疾腿脚有些麻木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向我作揖以示感谢,我没有接受。

    一路北上还是有不少追兵,幸亏有我使得他们不再缠斗,没有一人受伤。有了我的帮持,这一路上也算安稳,快到长明边境时竟再无追兵,我知道这是大悟皇帝的妥协,那天之后我飞鸽传书给皇帝,告诉他我在崔易安身边保护她让其放心。或许他也希望崔易安可以安稳一世,他寿命将至本想着则一桩婚事让崔易安一世安稳,没想到啊她竟如此大胆。

    我不似凡人需骑马前行,我可以飞行,可我看见崔易安的腿每每被马鞍磨破,手指被缰绳磨出水泡甚至连筷子也拿不稳。我总是叹息,我也会问她是否后悔,若是后悔我可以不出三日将其带回皇宫。她含泪拒绝,故作坚强地说:“我若是受不了一点苦难那便是我对这份感情的轻视。”

    之后就是很久的沉默不语,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是想年迈的父皇还是远在靖安的李无咎,亦或是在幻想重逢后的美好。

    这场逃亡比我想象的要长,一路上的颠沛流离、风尘仆仆,她不抱怨,不埋怨。一点点尝试接触从未见过的事物,跌倒了爬起来,生病了就咬牙坚持。她说支持她的动力是对李无咎的爱意以及对父皇的愧疚。

    养在深闺的小公主在这场逃亡中慢慢变得坚毅。

    三个月后,我们一行人来到长明都城靖安城门口。李无疾拿着令牌一路畅行,可是当我们进城后却发现靖安城内长街十里张灯结彩,瑞鸟高飞。那天恰恰是七月初七,家家女儿乞巧,户户闺秀许愿,望能嫁得如意郎君,犹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不知是谁的婚礼竟能如此铺张豪华。除了皇室我想不到其他,可经历那场血洗,整个皇室恐怕剩下没几个人。李无疾打听到是左丞相的独女出嫁,至于新郎是谁他没说。

    他不说不代表我们猜不到。

    我看向崔易安,她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微笑。李无疾带着我们一路畅行到皇宫,皇帝来不及接见他,也许忙着婚礼只得将我们安置在一角偏殿,这一路琉璃翠瓦,房檐廊角,红绸花高挂。玉台石栏,镀金点缀。

    宫人们皆匆忙,新帝登基,又立皇后,大婚之礼不得马虎。

    李无疾看着一言不发的崔易安,忿忿不平地拉着她要找他皇兄讨要一个说法。

    皇宫的黄金琉璃瓦重檐殿顶,高数十丈,红墙矗立,分割出一片片天空。一队队宫女们冲着椒房殿而行,只见一男子拉着一女子逆行,穿梭在人群中。女子甩开男子的手,定了定神,转身回走。男子拉住她,女子笔直的腰弯曲了不少,她擦去泪水依旧沉默。

    我追上二人,看到崔易安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李无疾不敢上前。我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抱住她。

    “想哭就哭吧,云渺姐姐在呢。”我拍了拍她的脑袋,终于她抽泣起来。

    这个不过二八的少女弃国而来,一路上受伤生病从不曾唤过一丝苦楚,咬着牙硬生生扛着不适来到异国他乡,没想到迎接她的不是爱人的怀抱,而是爱人的大婚,只可惜红盖头下的新娘不是她。

    李无疾青筋暴起,转身奔走。我叫住了他:“你别去了,他是不会给你答复的。自古帝王无心,你去了反倒生了嫌隙,你替他受了质子之苦,如若为了一个帝国公主伤了情谊,只怕你们二人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新妇知晓了她的存在更是对她的不利。且听日后他是如何辩解吧。”我把崔易安扶起交给愣在原地的李无疾,“刚才小黄门不是说赐你‘成王’封号并赐暂住靖安的府邸嘛,我们先去成王府吧。”

    那一天星河迢迢,鹊桥月下渡。少女面色苍白,和少年逆着人群朝宫门前去,与周围的喜庆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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