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抿着嘴,神色严肃,小心翼翼擦拭眼泪的动作,竟如同面临敌军猛然偷袭一般,只是……

    面对敌军偷袭,他完全能够掌握回主动权,头脑清醒下达一个个指令,直至敌军溃败逃亡。

    但若是面对身前人——

    只一见到她的眼里泛起层水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鼻头红彤彤的。

    顾立瞬间溃不成军。

    “不哭了……”顾立费劲功夫,如何也想不出有哪些能安慰她的话。

    最后无法,勉强挤出一句看似无用的劝慰。

    谁知竟起了作用,不过却是——起了反作用。

    闻言,宋妤竹的眼泪开始藏不住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无声无息,任凭它滑落。

    她从头到尾未曾发出一点儿哭声,亦不曾开口诉说那些苦痛,双手默默抱住膝头,目光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动作过于熟练和流畅,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遍、如这样的夜晚。

    好冷。

    今年的雪究竟还要下到几时?

    明年的春天,还能再见到绿芽萌发吗?!

    宋妤竹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城楼上一跃而下的那一夜,墙下灯火通明,众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她指指点点,毫不留情的辱骂,痛恨的责备……

    狂风呼啸不止,尖利地刮过白皙的小脸,次次不留情面地重伤她的心。

    疼吗?

    不疼,已经麻木了。

    顾立提起双手,停留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起来十分无措。

    明明离她极近,明明只有几寸的距离,他却觉得像是离她有万千里路那样遥远。

    “妤竹——”顾立伏低下身,轻轻地靠近到她的跟前,生怕惊吓她。

    他凑得极近,近得彼此的呼吸交叉纠缠,再一次轻声呼唤她,“妤竹,别想了好不好?过些日子是小宁的生辰礼,明日我来接你一同入宫,问问他想要怎样的礼物好不好?”

    “小宁?”宋妤竹倏地抬起头来,眼里散落着点点星光,像是见到了希望。

    她紧紧抓住顾立的手,虔诚地盯着他问:“小宁没有死对不对?!”

    说完她又自顾自回答:“小宁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睡着了,再也不会起身唤我一声小姑姑;先生差点也死了,是活下来了,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别想了。”顾立强硬地打断她,怕她就此魇在噩梦里了,却又停不止地心疼她,温声道:“睡吧,明早醒来一切就好了。”

    “真的会变好吗?”

    “不信我?”

    “……我相信你的,顾暨白。”

    “嗯。”

    -

    翌日。

    顾立遵守约定,到长公主府接宋妤竹入宫。

    不同于上回,此次顾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长公主府正门前,就连马车也大摇大摆地停在路中央。

    不再躲躲藏藏、避人耳目,亦不再自欺欺人,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仆役声称要领着他进门,他亦没有推拒,大大方方接受了。

    然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却未见宋妤竹半分人影。

    来的人是她的贴身侍女小月。

    小月行至顾立跟前道:“顾大人今日来访,郡主要是知道了,必然高兴坏了,郡主可是一直盼着顾大人来的,只是吧……”

    只见她满脸羞愧,有些难为情道:“郡主昨日为救元姑娘,抛下了不少紧急之事,无奈只能夜里加急处理,因此晚些才得已入睡。再加上,郡主夜里睡眠本就不佳,倘若休息不好,白日里定是精神疲劳,损害身体。”

    “还望大人见谅。”小月朝顾立深深行一礼,尽量把赖床不起的宋妤竹说得惨些。

    毕竟顾大人是第一回自愿前来拜访郡主的呀,多么稀罕的新鲜事,可不能就此寒了顾大人的心。

    要是顾大人误以为郡主是故意晾着他的,那可怎么是好啊?

    想到这,小月心里着急,却也没辙,不知该如何应对。

    果然,早已等候许久的顾大人眉头一皱,不满地沉下脸,看得小月恨不得飞往陆家庄,将陆二拎回来稳住顾大人。

    顾立道:“你家郡主夜里睡眠不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长公主府和陆家庄众多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好郡主的吗?”

    “这、我……不是、是郡主……”小月从未见过顾立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时竟吓得答不上来话,只是在一旁干着急。

    “郡主讳疾忌医,不愿就诊,是这样吗?”顾立猜也不用猜,也知晓答案。

    小月急忙点了点头附和,又肯定回答道:“郡主总说是事务繁忙,才会睡眠不佳,纵使大夫瞧了,也瞧不出病来。”

    “那郡主夜里睡眠不佳,可有何异常。”顾立故意试探道。

    小月摇了摇头,道:“郡主不让我守夜,不仅是我,其他人也一律不得守夜。待郡主就寝后,所有人不得留下,不得私自前来打扰郡主。”

    “大内规矩森严,郡主儿时身处宫内,莫非你们也可不守规矩,无须在门外守夜?”

    “不,不是这样的。”小月解释道,瞬间将宋妤竹的底裤抖了个干净,“是从三年前开始,郡主才不让人守夜的。”

    顾立一字一句道:“三年前?”

    “是,我记得很清楚。三年前郡主不让人守夜,过几日后突然就决定去燕云十六州,谁也劝不得,我还从未见郡主如此执着……”

    “既如此,便让郡主好生歇息,旁人不得去打扰。”

    顾立随手从衣摆下取出一物,俨然是一份由火漆封缄的信封,郑重道:“切勿交到旁人手里,你亲自交给郡主。”

    另外唤人至马车里取来宋妤竹喜爱的吃食,那本是给她在路上当零嘴的。

    顾立说完便起身离去。

    小月见此顾不得失礼,匆匆问道:“大人今后还会前来吗?大人要是此后不再来了,郡主定是会难过的。”

    “同郡主说,改日顾某必递帖子前来。”

    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顾立回头往后院的方向一望,却只望见女使们洒扫的身影。

    此处是后院的必经之路。

    亦是他昨夜经过之处。

    宋妤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哄了几声,娇柔无骨的小手攥住他的夜行衣,似乎怕他下一秒就不见踪影。

    顾立顿感无奈,不自觉展开了笑颜,安然地坐在地板上陪着她入睡。

    只要宋妤竹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在身旁。

    待到天微微泛起亮光之际,他才悄然离去。

    顾立并不是没有发觉出她的异常,相反的,正是知晓她的异常才没有过问。

    就论三年前,宋妤竹闯入敌营救回他命一事,就已是蹊跷万分。

    若说是巧合?

    这话诓骗他人就算了,身为当事人的他又怎会认为是巧合呢?!

    夜袭敌营是他私自下的决定,无人知晓。

    可偏偏宋妤竹未卜先知,算准一切,及时出现在那里。

    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

    -

    “岂有此理!宋玉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宋妤竹看完顾立送来的东西,顿时怒不可竭,手指捏住信封陷进去,留下深深的指印。

    那是顾立虚与委蛇同完颜哈尔喝了一夜的酒,才取来的证物。

    上面赫然是宋玉与乌尔哈尔的书信往来。

    里面清楚写明,先是让乌尔赤力绑架元灵秀至大相国寺,接着再引诱宋妤竹孤身前来援救,并将其抓住,事后两人任由乌尔赤力处置。

    宋玉愿出全部的钱与人马供乌尔赤力驱使,在暗中助他行事,但条件是将她从和亲名单上除去。

    宋妤竹知晓宋玉不是好相与之人,未曾想竟如此恶毒。

    女真是以和平盟约为由,求娶靖国公主和亲,但这天下谁人不知其狼子野心。

    一旦女真撕毁盟约,举兵进攻,死的第一人必然是和亲公主。

    时候恰是正好,宫里来了人道:“郡主,陛下唤您入宫一趟,商讨和亲一事。”

    “唤我商议和亲?”宋妤竹颇为不解,这事哪是她能说得上话的?!

    宫人没有多言,只是道:“贵妃娘娘亦在,陛下请您去一趟。”

    宋妤竹垂眼望向手中的信封,短暂思索几秒后,毅然将证物带上。

    -

    “陛下,您当真如此狠心要将玉儿嫁去真国吗?”

    王贵妃面色颓丧,半掩面小声啜泣,跪倒在地,身体柔弱无力,似是下一秒便要晕过去。

    一身艳色牡丹华服垂落在地,妆容精致,首饰搭配得当,无端生出几分美感。

    她无一日不穿华服,金银首饰更是必不可少,才衬得上高贵的身份。

    位于上首的皇帝眼里起不来一丝波澜,心里止不住地冷笑。

    但面上却表现得极为无奈,语气缓和道:“贵妃啊——宋玉是朕幼女,朕又怎会忍心将她送往真国——那虎豹豺狼之地呢?”

    “和亲之事,是满朝文武共同商议上奏给朕的,朕有什么办法呢?那真国更是指明要皇家公主,朕乃一国之君,天下人之表率,难道朕为了一己之私,要公然挑起两国战争不成?”

    “陛下——”王贵妃面上未见慌乱,手捧心哀声道:“玉儿是臣妾的心头肉,是臣妾唯一的孩子。妾身并不是为难陛下,更无徇私之意,只是和亲之路甚远,妾怕玉儿熬不过……”

    “陛下亦知晓,玉儿不足月产下,自幼体弱多病,汤药喂着长大。若是和亲路上突发恶疾,不幸……岂不是会坏了大事?!”

    皇帝无声嗤笑,哪能不明白贵妃话里的威胁。

    和亲公主病死在和亲路上,届时不止是靖国皇帝脸上没光。更甚者,破坏两国和平局面也说不定。

    皇帝相信贵妃有实力?

    不,是相信王家绝对有实力偷龙换凤,瞒天过海。

    想是如此想,皇帝却故作面带愁容,叹息道:“是啊,朕还记得,玉儿儿时总不肯喝药,非要朕陪着才听话。转眼过去,玉儿都要嫁人了——”

    正说着,宫人禀告道:“陛下,郡主来了。”

    皇帝眼里闪过几分喜悦之色,乐得轻松些,遂又恢复一脸沉重悲伤的神情,摆了摆手,示意她进来。

    宋妤竹缓缓而入,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对劲。

    其实早在宫人领她于门外候着时,就已听见了皇帝与贵妃的谈话。

    按道理,贵妃为宋玉和亲一事来求皇帝,皇帝自是不肯的。

    ——皇帝对宋玉向来不管不问,怎会为了贵妃一人所言而改变主意?

    然而……

    宋妤竹却发现贵妃十分从容淡定,仿佛对宋玉和亲一事不在乎。

    以她多年了解贵妃的性子,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

    她很有把握宋玉不会成为和亲公主!

    皇舅舅的态度也同样奇怪,居然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宋妤竹左眼皮猛跳了跳,心高高悬起,颇为忐忑不安。

    自上回有完颜哈尔的保证后,灵姐姐的婚事暂且搁置下来。

    可谁又知对方会不会临时变卦,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违背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呢?

    宋妤竹不敢赌。

    “皇舅舅,某些意图不轨的小人企图在暗中谋害我,请您为妤竹做主!”

    “砰”地一声响,宋妤竹猛地跪立在地,双手托起证物高举于头顶。

    其余的话也不再多说了。

    皇帝唤人取来证物,仔细研读了一通,拧着眉问道:“这些可当真?”

    “除了这些证物,妤竹还有人证正在宫外候着,等待您的召唤。”

    皇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连连拍了好几下桌子,提高嗓音:“王贵妃,看看你养的好女儿!竟敢做出有损皇家颜面之事!好!真是好极了!!”

    王贵妃感到意外,满脸无辜欲替女儿辩解。

    高公公却已将证物陈列在她面前,待她看完后即刻收了起来。

    贵妃明显有些慌了,口不择言道:“陛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玉儿!玉儿还小,定是遭人诓骗,才会留下这等显眼的……”

    “宋玉乃朕幼女,靖国尊贵的公主殿下。外祖父乃当朝王首相,权倾朝野。母亲乃后宫之首的贵妃娘娘,协理六宫之事。你倒是说说,举朝上下,谁有这个胆量敢诓骗她?!”

    皇帝脱口而出的话如狂风暴雨、闪电雷鸣,精确地劈中了贵妃的天灵盖,掀翻了她的整个世界。

    王昭容面色瞬时惨白一片,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灰败的脸色。

    她不傻,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是啊,除了王家,还有谁敢有这种心思敢动她的女儿?!

    她突然清醒过来,或许早在和亲一事上,王家就已心存恶意,决定用她的女儿来献祭。

    届时,众人会高赞王家大义,为两国和平舍己为人。

    可到头来,牺牲的……只有她的女儿。

    王昭容咬紧牙关,满腔的怒火往上升腾,憋得胸口发疼不已。

    她极力警告自己不可在人前落泪。

    一股腥甜忽而漫上喉咙,又被她生生咽下去了。

    宋妤竹望向王昭容,此刻的她再也没有平日里那般高贵昂扬,俯首看众生的姿态,有的只有不甘与落寞。

    王昭容卸去层层伪装,露出真实面目,冷硬直视皇帝道:“陛下,一切已无转圜之地了吗?”

    “倘若此事张扬出去,你以为宋玉能逃过和亲吗?!”

    皇帝像是失去了耐心,懒得同她多说一句,下了决定道:“事已至此,朕便不再过多计较了,此事就当揭过,谁也不准再提。玉儿此次嫁去真国,也别受了委屈,让她风风光光从宫里出嫁吧。”

    “后宫之事向来由你负责,该你操心的事亦不少,你回去吧。”

    皇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毁灭了王昭容眼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圣旨已下,一切真的再无转圜之地了。

    王昭容心笑自己真傻,居然求到了宋允跟前?!

    她早知宋允是一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之人啊……

    “十几年了,我为您打理后宫之事已有十几年了,您视元皇后为妻子,当众驳斥百官请命立我为后,使我颜面尽失,我心中并无怨言。可是……您怎么能将玉儿,将我的命从我身边抢走呢。”

    王昭容欲起身,无奈身边无人搀扶,只得狼狈地双手撑地站了起来,眼神狠厉地盯着宋允道:“我和玉儿在你的心里,恐怕连条狗都不如吧!还冠冕堂皇说什么?真国要皇家公主??笑话,真是个笑话!”

    宋妤竹见皇帝变了脸色,连忙出声阻止道:“王贵妃,陛下面前当谨言慎行。”

    此话一出,王昭容当即转过头凝视宋妤竹,尖而长的翡翠护指指向她道:“皇家公主莫非只剩玉儿一人吗?!”

    “她宋妤竹难道不是皇家公主吗?!她可是你兴师动众昭告天下,只为了阻止小小的流言,声称她为皇帝养女,她怎么就不能嫁?!非要我的玉儿嫁去!”

    “宋允!你的心从始至终都是偏的,我早已看透你的为人!”

    “够了!”皇帝脸色阴沉,一反常态向贵妃解释道:“小竹是朕手把手带大的孩子,就说她母亲,有朕为她操的心多吗?虽说是朕的外甥女,可朕待她如亲子。”

    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朕已经失去了太子,经不起多番折腾了。”

    短短的几句话,却令在场所有人霎时噤声。

    台下宋妤竹和王昭容脸色微变。

    ——太子的地位何其尊贵!

    太子宋景时乃嫡长子,自幼聪慧过人,为人仁德,处事公正,深受百姓爱戴。

    在皇帝的众多皇子公主中,无人能够得上他一根手指。

    宋景时出身亦不同凡响,外家乃手握重兵的元家,常年镇守燕云十六州,众世家无人敢轻视。

    可谓是,宋景时能成为太子是人心所向,地位牢不可破,无人能撼动。

    此刻,皇帝将宋妤竹比作亲子,又将她和已逝多年的太子相提并论……

    “哈哈哈,不曾想,竟是我丑人多作怪。”王昭容大笑道,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到头来,只有我们母女俩里外不是人……是宋家和王家的牺牲品!!”

    “来人,将贵妃送回宫。”皇帝揉了揉眉心,唤人将她带下去。

    宋妤竹恍惚良久,听见这声响才回过神来。

    方才皇帝的一番话,说真的……很难形容她如今的心情。

    ——似乎琢磨出一丝古怪,却又好似合情合理。

    扪心自问,皇舅舅待她好吗?

    自是好的,她所拥有的一切皆是来自台上的君王,无论是衣食住行、冠之皇姓,还是教导言行,统统都是皇舅舅赐予的。

    皇舅舅教会她许多处事的本领,放权让她统领陆家庄,放钱让她掌管酒楼生意。

    可以说,没有皇舅舅,就没有宋妤竹的今天。

    且不说其他,就数皇舅舅的亲身儿子宋衍之手中的权势,可一点都比不上她。

    …可若是将她视为亲子?

    宋妤竹苦笑着摇摇头,倒也不尽然吧。

    她不贪心,只盼今生能够好聚好散,回报他给予的恩情。

    ——前世未能将皇舅舅救出牢狱一事,已经成为她心里一根刺,扎得生疼。

    ……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循着出宫的御道走去,好巧不巧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顾立。

    宋妤竹正欲上前问他要作甚,谁知竟被他先声夺人,问道:“要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微微启唇欲道,却又被他打断了,问道:“正好我也回去,一起?”

    宋妤竹:“……”只能应和。

    “我瞧你眼下青黑,可是夜里睡得不好?”顾立不待她回应,接着温声劝告道:“今早小月同我说,你时常忙事情至深夜,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顾立只字不提昨夜发生的事。

    仿佛不曾知晓一般。

    话音刚落,顾立便转过眼,掀起眼帘,静默着观察她脸上的反应。

    他不知道她是否记得夜里的事情,于是只能小心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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