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卿头一次没有睡到日上三竿,寅时三刻就听见燕儿在她床边催她起身。
她窝成一团,死死抓着锦被不肯松手,嘴里虽然应着,但就是分毫不动,愣是给燕儿急出了一身汗。
林家长房只有她一个独女,老太太又不喜欢她,早早免了她晨昏定省。她的母亲出身不高,性子随意自然,不喜欢那些虚假的客套,所以从来不叫她早早起来请安。
而她的父亲林老爷,就更不必再说了。林老爷常年在外忙着生意,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哪有那闲工夫管他那宝贝姑娘,有没有按时按刻来去给他请安。
只要别给他捅出篓子,就算作罢!
官宦人家有官宦人家的显贵,商贾人家有商贾人家的洒脱。
林墨卿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
“小姐!您再贪睡,也不能忘了这第一天,新媳敬茶啊!”燕儿声音吼的大了,吵的林墨卿捂住了耳朵,正想着什么新媳敬茶,她的身子突然一惊,睡意去了大半。
坏了,忘了这不是在林府,而是在长平侯府。
林墨卿坐在镜子前,任由燕儿在她的头上捣鼓,一会儿抹上刨花水,一会儿手执木梳打理头发,云鬓斜斜地挽上复杂的样式,再插上宝珠掩鬓,戴上时令的金桂缠花簪。
接着是面妆,燕儿细细地敷完粉后,又取出珍珠一个个贴在林墨卿的脸颊旁,接着小心抹上玳瑁红色的口脂。
镜中之人,清丽婉约,清新脱俗,宛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林墨卿觉得素的很,和她平日的风格很是不同。
燕儿倒是表现地很高兴,“夫人说了,这样素雅的好,既不下了长平侯府的脸面,也不显得咱们商贾之家庸俗。”
林墨卿对这样的样式有些不满,她总觉得她鬓边还少一枝花。但既然燕儿都这样说了,她也没强求,只让她带着她去了前厅,预备敬茶。
林墨卿在前厅廊下站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叫她进去。
她颇有些无语,下马威也不是这样立的,不是说这样的官宦人家最讲规矩嘛,怎么连面上的脸面也丝毫不给。
林墨卿有些生气,她抬脚往前厅去,燕儿刚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到了前厅。
二人都愣了,怪不得一直无人唤她进去,感情长平侯府根本没准备敬茶礼。
厅堂里,空无一人!
林墨卿怒极反笑,正欲甩手离开时,却见不远处一前一后的身影往前厅这边去。
不是别人,正是沈璋。
他貌似看起来没睡好,眼下还留有略微黛色,但这丝毫不减他的容貌,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颊边一颗小痣,像点缀在绒绒蜜桃上的斑点。他内里穿了件乳白色交领衫,只露出一截领口,外套一件石蕊红色天丝菱花提花纹?袍,怀里抱着一手宽蝴蝶装藏青色书籍,头上还别处心裁地别了支海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林墨卿一怔,别的不说,她这郎君还怪好看的。
不对,她是要找他算账的,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先夸起他好看来。
“沈小侯爷,真是稀客,失敬失敬。”林墨卿牙尖嘴利,远远朝着沈璋的方向行礼。沈璋听到这声音,脚步一顿。
他在他自己府里,怎么反倒成了稀客?
沈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觉上他觉得他这个妻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想躲,怎么办。
沈璋硬着头皮上前回礼,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脸憋的通红,半响来了句,“林姑娘,晨安。”
林墨卿正预备着和他吵一架,反正她家有的是银子,大不了去乡下庄子住几天,她可不惯着别人。但沈璋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眨了眨眼睛,原本到嘴边上难听的话瞬间咽到肚子里,一腔的怒火也泄了大半。
他这夫君,怕不是个傻子。
燕儿察觉到了二人尴尬的气氛,噗嗤笑了出来,忙用帕子捂了嘴,笑道,“姑爷,怎么这样称呼我家小姐,您已与我家小姐成亲了,该叫一声娘子才是。”
燕儿说完,沈璋后面站着的小厮也想笑,但碍于自家主子的面子,忍的很辛苦。
他家主子自小是个不问世事的纯良性子,在男女之事上愚钝的很。
林墨卿看着沈璋嗫嚅着,到底还是没叫出来一声娘子,她也不想为难这个陌生人,便解围道,“沈小侯爷,晨安。”
“见你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去哪?”林墨卿问。
沈璋这才找到说话的勇气,眼睛亮了起来,“啊,我刚收了本古籍,一百八十两银子收的,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林墨卿:“……”
一百八十两,她能买整整一房子的书。
真是太便宜了呢。
沈璋自顾自说,“但是内里有些蛀页,我想着能不能修补修补,所以熬了个整夜。”
林墨卿的心突然掉了下去,所以他昨天晚上没有来,压根不是因为要下她面子,而是他压根不在乎。
不在乎,所以压根忘了这件事。
沈璋有些奇怪,林墨卿的脸色刚刚瞧着还不错,怎么突然就晴转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他瞥了眼前厅,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沈璋一拍脑袋,他头上插的海棠也跟着颤了颤,“我是笨蛋,实在不好意思,林姑娘,我忘了告诉你,今日不用敬茶。”
“我自幼父母早亡,是伯父伯母养大。后来自立门户,承了父亲的爵。故而这府里没有长辈,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有我们两个。”沈璋解释道。
“路途遥远,伯父伯母完婚后就回程了,他们说不好代我父母受茶,言辞恳切,所以我也没有勉强。”
“昨日忙忘了,实在是对不住姑娘。”沈璋不痛不痒地讲着原因,林墨卿听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既是有些心疼自己,又有些心疼他。
她早年听说过那些侯府的争斗,真相又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自幼失了父母的人,面对那些刀光剑影,只能拼命磨了自己的性子,失了敏感,对伤痛变得迟钝,才能保护自己。
想了想,她又有些恼,她心疼他,也不见得对方心疼自己。母亲说,女人倒霉都是从心疼男人开始,她现在确实很倒霉。
沈璋没有体会到她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他用手敲了敲脑袋,凑过来问,“林姑娘,你饿不饿?”
嗯?林墨卿突然感受到对方凑过来,往后退了两步。
“我想着你应该也没用膳,要不和我一起吧。”沈璋顺理成章地拉起她的手,往饭厅去。林墨卿的脸瞬间红了,刚才不是还扭扭捏捏不敢叫她娘子的人,怎么突然间如此主动起来。
沈璋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他这个妻子,好像真的没受过贵族的礼仪教导,她的用餐礼仪很是糟糕。玉箸没有放到合适的位置,没有等丫鬟布菜,便直接夹菜。
商贾之女,就是粗鄙些。
伯母的声音突然浮现在沈璋的心里,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可以忍受别人诋毁他自己,但是不允许别人诋毁他身边之人。
所以,他没有允许伯父伯母留下来,等着新媳敬茶。因为他觉得他们并不尊重他的妻子,所以他们不配得到她的茶。
不过,眼下他确实看着有些头疼。
再过几日,就是忠勇伯府的赏花宴,到时候这幅样子,定是要出丑的。
沈璋下意识用拇指扣着食指,直到指甲将食指掐出了红痕,他试探地开口,“林姑娘,我让宫里的女官来教你礼仪,你可愿意?”
林墨卿一呛,她蹩眉看着沈璋。他这是嫌弃她是个商贾之女,行为粗鄙吗?
林墨卿刚才积攒的点好感瞬间也无了,沈璋见她不回话,心里也有些不喜。
纵使是他的面子不算回事,但她自个儿出去丢了自个脸面,想来也不大舒服的。
林墨卿将勺子放进汤羹里,捏着帕子小心看了眼沈璋,看到沈璋也在看她,忙把目光移了去。
她心里酸涩,只低声应了句,“嗯。”
沈璋慢条斯理净完手,又使仆从漱了口,几个仆从上完清口茶后,便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仆从们下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一本小册子,徐徐将那册子推到林墨卿面前。
林墨卿瞬间愣住了。
那册子上赫然三个大字,和离书。
她咬了咬嘴唇,接过那本册子,才听沈璋慢慢开口。
“你应该知晓,我们这桩婚事,本质上是一笔交易。”
“长平侯府这些年亏空不断,需要林家的帮助,以维持表面的光鲜。林家,需要长平侯府的势力,来跻身于朝堂,摆脱商贾出身的沉疴。”
“我不心悦于你,想必你也同样,不悦于我。”沈璋慢条斯理啄饮着茶水,“不如,就定个三年之期如何,三年之后,长平侯府解了围,林家发了家,我们好聚好散,协议和离,一别两宽。”
沈璋这话说的不错,林墨卿也找不出什么纰漏。她细细翻着册子,他并不是喜占便宜之人,相反,他考虑的甚是周全。
本朝也不是没有和离再嫁的例子,只要双方没有什么复杂的纠葛,断的都干净。
林墨卿莞尔一笑,利落地起身,拿起那本和离书,“既然沈小侯爷考虑好了,那我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只要沈小侯爷不故意为难我,我也不会去侯爷面前,自讨没趣。”
“沈小侯爷,告辞。”
林墨卿行礼,快步离去,燕儿不知原因急匆匆跟上自家小姐。
只见她面色铁青,不言不语,心中只暗叫不好。
林墨卿恨的牙痒痒,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迂腐酸儒,败家浪子。
她见他一面,都觉得恶心。
她窝成一团,死死抓着锦被不肯松手,嘴里虽然应着,但就是分毫不动,愣是给燕儿急出了一身汗。
林家长房只有她一个独女,老太太又不喜欢她,早早免了她晨昏定省。她的母亲出身不高,性子随意自然,不喜欢那些虚假的客套,所以从来不叫她早早起来请安。
而她的父亲林老爷,就更不必再说了。林老爷常年在外忙着生意,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哪有那闲工夫管他那宝贝姑娘,有没有按时按刻来去给他请安。
只要别给他捅出篓子,就算作罢!
官宦人家有官宦人家的显贵,商贾人家有商贾人家的洒脱。
林墨卿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
“小姐!您再贪睡,也不能忘了这第一天,新媳敬茶啊!”燕儿声音吼的大了,吵的林墨卿捂住了耳朵,正想着什么新媳敬茶,她的身子突然一惊,睡意去了大半。
坏了,忘了这不是在林府,而是在长平侯府。
林墨卿坐在镜子前,任由燕儿在她的头上捣鼓,一会儿抹上刨花水,一会儿手执木梳打理头发,云鬓斜斜地挽上复杂的样式,再插上宝珠掩鬓,戴上时令的金桂缠花簪。
接着是面妆,燕儿细细地敷完粉后,又取出珍珠一个个贴在林墨卿的脸颊旁,接着小心抹上玳瑁红色的口脂。
镜中之人,清丽婉约,清新脱俗,宛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林墨卿觉得素的很,和她平日的风格很是不同。
燕儿倒是表现地很高兴,“夫人说了,这样素雅的好,既不下了长平侯府的脸面,也不显得咱们商贾之家庸俗。”
林墨卿对这样的样式有些不满,她总觉得她鬓边还少一枝花。但既然燕儿都这样说了,她也没强求,只让她带着她去了前厅,预备敬茶。
林墨卿在前厅廊下站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叫她进去。
她颇有些无语,下马威也不是这样立的,不是说这样的官宦人家最讲规矩嘛,怎么连面上的脸面也丝毫不给。
林墨卿有些生气,她抬脚往前厅去,燕儿刚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到了前厅。
二人都愣了,怪不得一直无人唤她进去,感情长平侯府根本没准备敬茶礼。
厅堂里,空无一人!
林墨卿怒极反笑,正欲甩手离开时,却见不远处一前一后的身影往前厅这边去。
不是别人,正是沈璋。
他貌似看起来没睡好,眼下还留有略微黛色,但这丝毫不减他的容貌,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颊边一颗小痣,像点缀在绒绒蜜桃上的斑点。他内里穿了件乳白色交领衫,只露出一截领口,外套一件石蕊红色天丝菱花提花纹?袍,怀里抱着一手宽蝴蝶装藏青色书籍,头上还别处心裁地别了支海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林墨卿一怔,别的不说,她这郎君还怪好看的。
不对,她是要找他算账的,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先夸起他好看来。
“沈小侯爷,真是稀客,失敬失敬。”林墨卿牙尖嘴利,远远朝着沈璋的方向行礼。沈璋听到这声音,脚步一顿。
他在他自己府里,怎么反倒成了稀客?
沈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觉上他觉得他这个妻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想躲,怎么办。
沈璋硬着头皮上前回礼,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脸憋的通红,半响来了句,“林姑娘,晨安。”
林墨卿正预备着和他吵一架,反正她家有的是银子,大不了去乡下庄子住几天,她可不惯着别人。但沈璋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眨了眨眼睛,原本到嘴边上难听的话瞬间咽到肚子里,一腔的怒火也泄了大半。
他这夫君,怕不是个傻子。
燕儿察觉到了二人尴尬的气氛,噗嗤笑了出来,忙用帕子捂了嘴,笑道,“姑爷,怎么这样称呼我家小姐,您已与我家小姐成亲了,该叫一声娘子才是。”
燕儿说完,沈璋后面站着的小厮也想笑,但碍于自家主子的面子,忍的很辛苦。
他家主子自小是个不问世事的纯良性子,在男女之事上愚钝的很。
林墨卿看着沈璋嗫嚅着,到底还是没叫出来一声娘子,她也不想为难这个陌生人,便解围道,“沈小侯爷,晨安。”
“见你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去哪?”林墨卿问。
沈璋这才找到说话的勇气,眼睛亮了起来,“啊,我刚收了本古籍,一百八十两银子收的,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林墨卿:“……”
一百八十两,她能买整整一房子的书。
真是太便宜了呢。
沈璋自顾自说,“但是内里有些蛀页,我想着能不能修补修补,所以熬了个整夜。”
林墨卿的心突然掉了下去,所以他昨天晚上没有来,压根不是因为要下她面子,而是他压根不在乎。
不在乎,所以压根忘了这件事。
沈璋有些奇怪,林墨卿的脸色刚刚瞧着还不错,怎么突然就晴转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他瞥了眼前厅,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沈璋一拍脑袋,他头上插的海棠也跟着颤了颤,“我是笨蛋,实在不好意思,林姑娘,我忘了告诉你,今日不用敬茶。”
“我自幼父母早亡,是伯父伯母养大。后来自立门户,承了父亲的爵。故而这府里没有长辈,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有我们两个。”沈璋解释道。
“路途遥远,伯父伯母完婚后就回程了,他们说不好代我父母受茶,言辞恳切,所以我也没有勉强。”
“昨日忙忘了,实在是对不住姑娘。”沈璋不痛不痒地讲着原因,林墨卿听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既是有些心疼自己,又有些心疼他。
她早年听说过那些侯府的争斗,真相又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自幼失了父母的人,面对那些刀光剑影,只能拼命磨了自己的性子,失了敏感,对伤痛变得迟钝,才能保护自己。
想了想,她又有些恼,她心疼他,也不见得对方心疼自己。母亲说,女人倒霉都是从心疼男人开始,她现在确实很倒霉。
沈璋没有体会到她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他用手敲了敲脑袋,凑过来问,“林姑娘,你饿不饿?”
嗯?林墨卿突然感受到对方凑过来,往后退了两步。
“我想着你应该也没用膳,要不和我一起吧。”沈璋顺理成章地拉起她的手,往饭厅去。林墨卿的脸瞬间红了,刚才不是还扭扭捏捏不敢叫她娘子的人,怎么突然间如此主动起来。
沈璋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他这个妻子,好像真的没受过贵族的礼仪教导,她的用餐礼仪很是糟糕。玉箸没有放到合适的位置,没有等丫鬟布菜,便直接夹菜。
商贾之女,就是粗鄙些。
伯母的声音突然浮现在沈璋的心里,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可以忍受别人诋毁他自己,但是不允许别人诋毁他身边之人。
所以,他没有允许伯父伯母留下来,等着新媳敬茶。因为他觉得他们并不尊重他的妻子,所以他们不配得到她的茶。
不过,眼下他确实看着有些头疼。
再过几日,就是忠勇伯府的赏花宴,到时候这幅样子,定是要出丑的。
沈璋下意识用拇指扣着食指,直到指甲将食指掐出了红痕,他试探地开口,“林姑娘,我让宫里的女官来教你礼仪,你可愿意?”
林墨卿一呛,她蹩眉看着沈璋。他这是嫌弃她是个商贾之女,行为粗鄙吗?
林墨卿刚才积攒的点好感瞬间也无了,沈璋见她不回话,心里也有些不喜。
纵使是他的面子不算回事,但她自个儿出去丢了自个脸面,想来也不大舒服的。
林墨卿将勺子放进汤羹里,捏着帕子小心看了眼沈璋,看到沈璋也在看她,忙把目光移了去。
她心里酸涩,只低声应了句,“嗯。”
沈璋慢条斯理净完手,又使仆从漱了口,几个仆从上完清口茶后,便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仆从们下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一本小册子,徐徐将那册子推到林墨卿面前。
林墨卿瞬间愣住了。
那册子上赫然三个大字,和离书。
她咬了咬嘴唇,接过那本册子,才听沈璋慢慢开口。
“你应该知晓,我们这桩婚事,本质上是一笔交易。”
“长平侯府这些年亏空不断,需要林家的帮助,以维持表面的光鲜。林家,需要长平侯府的势力,来跻身于朝堂,摆脱商贾出身的沉疴。”
“我不心悦于你,想必你也同样,不悦于我。”沈璋慢条斯理啄饮着茶水,“不如,就定个三年之期如何,三年之后,长平侯府解了围,林家发了家,我们好聚好散,协议和离,一别两宽。”
沈璋这话说的不错,林墨卿也找不出什么纰漏。她细细翻着册子,他并不是喜占便宜之人,相反,他考虑的甚是周全。
本朝也不是没有和离再嫁的例子,只要双方没有什么复杂的纠葛,断的都干净。
林墨卿莞尔一笑,利落地起身,拿起那本和离书,“既然沈小侯爷考虑好了,那我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只要沈小侯爷不故意为难我,我也不会去侯爷面前,自讨没趣。”
“沈小侯爷,告辞。”
林墨卿行礼,快步离去,燕儿不知原因急匆匆跟上自家小姐。
只见她面色铁青,不言不语,心中只暗叫不好。
林墨卿恨的牙痒痒,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迂腐酸儒,败家浪子。
她见他一面,都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