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被电话铃声吵醒,过了几秒她意识到那不是她的手机铃声。

    一瞬间,风鸣呼吸一滞,生生吓醒。

    晨光在窗帘空隙间挤出数条光路,医院特殊的青白色调浮现在眼前,她发觉自己仍旧躺在病床上,悬起的心随之落下。

    有人在说话?

    惊吓是最好的清醒剂,她现在一点迷糊的感觉都没有,即使离得有段距离也清楚听出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任伏生!这家伙怎么还没走!

    风鸣回忆了一下她砸的那辆车的品牌,要换整块玻璃,其他地方估计也有损伤,七七八八算下来费用够让人咋舌了。

    起码够她买十辆崭新的帕托200,风鸣忍不住开始估计两个世界的货币换算系数。

    会不会坐牢?风鸣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法条,自从进入异世界后,她已经强制退出过三回,昨晚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成功利用这条规则。

    在第二次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强退”的使用方法,在那之后她便开始有意查看各种法律条文,争取在紧要关头尽可能减少损失。

    以她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人生自由。

    听到有人进来,风鸣睁大眼睛张望。

    任伏生进来了,穿的还是昨晚那身衣服,他发现风鸣正在看自己,于是冷着一张脸回敬过去。

    其实风鸣没有见过任伏生本人,她只看过照片,并且曾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她记得八年前任伏生父亲刚刚与她母亲结婚时,她偶然听到任伏生同父亲激烈争吵,之后几年这个名字也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虽然长辈没有与她明说,但风鸣不傻,自然看出任伏生十分不满意自己父亲再婚的事实。可这么多年风鸣一直忙于学业,加之上的都是寄宿制学校,更别提后来大学去到千里之外,所以她对任伏生与她继父之间的矛盾知之甚少。

    风鸣见任伏生走近,率先开口:“任先生对不起,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为错误行为买单,至于遗产问题,除了我妈妈的婚前财产,其余部分我会全部放弃。”

    相比风鸣的陌生和拘谨,任伏生对风鸣可就熟悉很多了,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交流,但他莫名有种网友见面的错觉。

    任伏生说道:“之前让律师联系你,为什么拒绝见面?”

    风鸣默默叹了口气,那时母亲和继父刚刚离世,好不容易把伤心事处理完,没过几天又被拉入到该死的异世界,当时她以为自己疯了,躲在家里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哪都不敢去。

    好不容易适应了不定时的奇怪穿越,但风鸣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穿越后遗症。每当意识从那边回来,她都会因为疲惫而无精打采,很多时间必须依靠睡眠恢复状态,如果经历过于坎坷的话,她还会陷入昏迷。

    如果一个人上一秒正和你说话,下一秒突然变得精神不济甚至还会出现别的奇怪变化,而且这种状况会不定时发生,有可能像昨天晚上那样短时间内发生多次,你会作何感想?

    风鸣顾虑的地方不仅只有这一处。退出异世界分为强制退出和正常退出两种,她昨天晚上正好前后经历了两种不同的退出方式,强制退出后的疯狂举动也让她难以向他人解释。

    她现在正在努力摸索平衡之道,争取尽量减少对现实的影响。

    面对质疑,风鸣回道:“之前身体状况不太好,心理上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我确实有意逃避现实。”

    任伏生继续问:“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砸我的车?”

    面对这个问题,风鸣实在没办法说真话:“……突然有点精神崩溃。”

    任伏生说:“你知道那是我的车。”

    风鸣忙不迭否认:“不不,我真不知道。”如果有的选,她肯定挑便宜的砸。

    任伏生说:“所以只是巧合?”

    风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她莫名想到了昨天晚上递出的通行票:“在超市抽奖得的餐厅抵用券,后来发现只能吃夜宵的时候用,昨天晚上我想从酒店大堂穿过去,然后去后栋吃夜宵。”

    任伏生接过餐券看了眼使用期限,还在有效期内,地址也刚好在酒店旁边。他看了眼手表,然后把餐券放在桌上,偶然间瞥见昨天他接的那杯水似乎一点都没动过。

    任伏生的脸色又冷下来:“风小姐,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巧合。”说完理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任伏生回头问:“还有事吗?”

    风鸣从摘下手表:“我没有那么多现金,如果不够,我下个月再补给你。”

    “……不用了。”任伏生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收下的话,我以后天天去找你。”风鸣笃定他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能找得到你就来吧。”任伏生丢下一句,头也没回离开了。

    风鸣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独自呆坐在病床上愣了许久,然后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把手表戴回手上。

    任伏生和他父亲长得不像,但背影却出奇相似。

    风鸣从医院出来并且处理完所有她能想到的遗留问题,接着又迫不及待躲回家中,现在必须要为下一次的穿越做准备。

    日落时分赤金色的阳光塞满狭小的一居室,风鸣背靠窗帘藏在风吹出的阴影里。她应对异世界危机的准备工作主要在脑海中完成,为了不泄露信息,从没有留下过任何凭证。

    向他人透露有关异世界的信息会死。

    这是一条刻在她脑海中的绝对法则,本能告诉她这句话绝对正确。即便有怀疑,她也没胆子拿命去试。

    从风鸣第一次进入异世界到今天已经过去九个月左右,但在异世界中她只经历了差不多十五天,她把这种穿越方式想象成被动登录游戏,这种想象能让她的精神负担减轻不少。

    在窗外传来的白噪音中,一幅由已点亮地区绘制成的地图出现在风鸣意识世界内。

    空气市位于两区交界地带,向北走是政府管辖区,向南走是由几大组织联合控制的混战区域,在这半个月内,她从政府管辖区出发,在野外摸爬滚打了几天,然后靠着同行人介绍找到黑中介担保买到空气市居民身份,之后便在这附近躲避追击,眼下虽然摘除了定位器,但还是未能彻底逃出生天。

    老板卷铺盖跑路,他们这些为水银公司卖命的走私人员就成了被报复对象,对方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丢失货物的下落,所以才对他们穷追不舍。

    木椟组织的人在空气市发现了风鸣一行人的踪迹,在追杀过程中风鸣和同事四处躲避,在同行几人中只有风鸣侥幸逃脱。

    好消息是,对方不知道她的真实长相和身份信息,所以她才选择铤而走险,前脚从空气市离开,后脚又回到空气市。

    风鸣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但她别无选择。

    很快,检验她判断的机会来了,这次穿越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就在当天晚上,风鸣在睡梦中来到了和她纠缠许久的城市。

    啊,真的太讨厌了。对一个喜欢“秩序”的人来说,不规律的生活简直堪比酷刑。

    “尊敬的顾客您好,接待时间已到,为了保证服务质量,请您尽快离开保险室。”

    风鸣眼皮半垂下,机械地起身,从冰冷的室内出来。

    说实话,她有点想念任伏生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中可没什么机会能遇到慷慨大方的好心人。

    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又被拖进来了,进入异世界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让人有一种度过新手时间后任务量陡然上升的错觉。

    空气市街道上吵嚷声不听,暴露在外的光缆把不同街道歪七扭八缝合在一起,黏糊糊的酒精与甜蜜剂蒸腾在空气中,风鸣觉得自己像一只站在糖稀中央搓手搓脚的苍蝇。

    她得为自己拼个出路。

    中央大街人流如织,行人们染着颜色各异,穿着风格迥异的服饰,有洋装、打领带的淑女绅士,也有浑身挂满彩绘logo的奔放潮人。如果你站在街上大喊一句,你的声音可能都无法回到耳朵里,它只会在与无数个路人撞击后砸到你的后脚跟上把你砸个踉跄——这就是自由的音浪。

    风鸣努力压缩身体,像跳探戈一样踮脚于夹缝中穿梭,一团明晃晃的热浪突然扑到她面前。风鸣下意识用胳膊一挡,抬头看到一个和小丑那样来回抛转小球的手艺人,只不过他抛出的小球会在空中适时燃起火焰,噼里啪啦的火花如同曳火流星一般划出光轨。

    “亲爱的不要害怕,这是低温火焰,小孩子也能徒手抓住。”穿玩偶套装的酒吧店员索性把业务搬到大街上,正临街招揽生意,顺便把酒当纯净水那样在街边贩卖。

    他看到风鸣停下脚步,赶紧趁热打铁:“要尝尝我们的新品吗?年轻女孩都喜欢的甜味果酒。”店员拿下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小瓶子,热情邀请风鸣免费品尝。

    “谢谢,我想要两瓶‘堂吉诃德’。”风鸣努力在菜单上分辨各种酒的酒精含量,最终敲定一款。

    店员夸张的惊讶声从玩偶服后面传来:“哦,那可是度数最高的招牌烈酒,不建议直接饮用哦。”

    风鸣笑着回道:“我喜欢自己调制。”

    店员了然,从最下面的箱子里翻出两瓶未开封的堂吉诃德,然后麻利打包。

    “谢谢。”风鸣把买酒的钱和小费整齐地摆在小车平台上,接过酒快速离开。

    她穿过中央大街然后向东走,来到政府辖区的最边界。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人人都步履匆匆,藏匿在夜色中的赶路人像草丛里窸窸窣窣的爬虫,足节奏鸣曲正在另一个国度响彻云霄。

    泥巴街整条街上以低矮的二三层小楼为主,常有住户私自加高楼层,歪歪斜斜的自建层糊在原本的楼顶上,仿佛马上要跌倒的奶油蛋糕。

    为防晚风侵袭,风鸣把领子立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向已经空荡荡的小隔间。

    之前卖《求生指南》的书店地方早已“人去楼空”,两楼之间只剩下一条窄缝,一切都好像从未存在过那样。

    整条街还是和往常一样萧条冷清,鲜少有人关顾,如同旧城改造过程中即将迎来重建的废街。

    风鸣摸了摸口袋里放着的那条材质奇怪的弹力绳,不动声色前往下一处目的地。

章节目录

我在崩坏世界疯狂逃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不系舟zzz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不系舟zzz并收藏我在崩坏世界疯狂逃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