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华家还没轮得到你当家做主。”华老爷扇着扇子冷哼，转向华挽月时脸色却柔和下来，“阿月，你不要多想，爹爹早就差人替你打探了，知府公子是很好的人——”
华挽月突然开口：“那里好？”
她长得清雅柔美，面上也向来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无论生气还是高兴，说话永远都轻声细语、温温柔柔。
所以很多时候别人根本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心情是愉悦还是愤怒。
但华家人却很了解她。
比如这简短的“那里好”三个字一出，华老爷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扇子偏向她。
轻缓的扇风拂过面颊，她爹的声音里带了点讨好，“阿月，知府公子他……长相很不错，他定好的正妻对待妾室也会公平公正，还有知府夫人她很喜欢你，若你嫁过去，她定是会护着你的。”
华挽月还没说话，华逐辰就先重重的“呸”了一口，“如此看来，姐姐嫁过去岂不是就要看他们家人脸色过活！”
“这……不能这么说，家里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不会让他们看轻了你。”
华逐辰怒目，“爹！你是把姐姐当物品卖了吗？！”
华老爷拍案而起，呵斥：“胡说！哪有做买卖还赔钱的！你姐姐总是要嫁人的，嫁给知府的嫡长子还算委屈了她不成！”
“什么赔钱不赔钱！爹！你简直不可理喻……”
涉及华挽月清白，父子两顾忌着周围的人，声音都不是很大。
是以附近之人毫无征兆发出的惊呼，轻而易举就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两人同时停止了争吵，静谧从人群中心蔓延开来。
阳日高悬，明朗如镜。
一袭淡漠冷清的月白衫锦缎长衫如炽阳中悄然路过的清风，清隽飘逸，清贵无双。
华挽月虽支着耳朵听父子两吵吵嚷嚷，实际眼神片刻没离开过楚王世子的位置。
她是第一个看见楚王世子的，只是因着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他的五官。但光是世子那周身淡然出尘的惊艳气质，也足以让坐在后边这些人发出声声惊呼。
更何况一看那些坐席离得近的人家的小姐各个抚着胸口、面色绯红，就知世子殿下定然风华绝代。
那高挑的身子很快融入灰扑扑的和尚群，都是关头，但世子的脑袋没他们亮，很快湮没其中。
华挽月收回视线，轻轻柔柔地喊：“爹爹。”
华老爷转过来：“啊？”
“你说的丰厚嫁妆……”
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肯定的，我的宝贝女儿，嫁到哪里都不会受委屈。”
“我觉得不太够。”华挽月乖巧地看过来，对上华老爷的视线，乌蒙蒙的纯净杏眼弯成月牙，“再加三成吧。”
“你……”华老爷一时语结，“你愿意嫁了？”
“当然。”华挽月笑盈盈地道，“他敢娶，我就敢嫁。”
华夫人秀眉微蹙，“嫁妆本就够……”
“加，”华老爷笑呵呵坐下来，“当然要加。知府迟早是要回京的，不多加点嫁妆若是我的乖囡在京城受欺负怎么办。三成够不够啊，要不再加五成吧？”
“老爷！”华夫人狠狠拧了他一下，“你当是嫁公主不成？！”
不是她舍不得，但若高调过火，免不得一过去就被有心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华老爷瞪她，“人家村里的农户嫁女儿都赔上大半家底，怎么让你再加五成就不愿意了。”
华夫人气得拧他胳膊上的肉，夫妻两支支吾吾吵起来。
华逐辰凑到华挽月身边，担心道，“姐……”
“放心，我自有分寸。”
江南的夏日晌午是很难熬的，虽说有营帐遮阳，猎场又树多，气温会比外面凉快一些。
但毕竟人多，为了听老和尚讲经，席位安排的又近，华家夫妻很快蔫吧了。
听经主要是让高僧大德等对经文进行讲解、阐释和开示，重点在于对经义的深入剖析和教导，听众通过聆听讲解来加深对佛法的理解。
世子请来的高僧是普灵寺的住持，华挽月跟着华夫人去拜佛的时候见过几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住持比她上次见到沧桑不少。
讲经进行尾声，底下的人已经坐不住了，不停地有人起身活动，华夫人也拉着华老爷起来，“头都要大了，跟我去后面透透气。”
“阿月阿辰，你们要不要去？”
华挽月见华逐辰一额头的汗，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你跟爹娘去吧，我留下。”
华逐辰也实在难受，跟着华家夫妻走了。
华挽月垂着眸子，对照着经书听住持讲解，时不时地还记上几笔。
蓦地，她敏感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华挽月抬头，却只笔直地端坐着的世子殿下正虔诚地念经。
华挽月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小厮打扮的温大上前，“小姐。”
“准备得怎么样？”
“按小姐吩咐已经布置完毕，超度开始后一炷香放网。”
“嗯。世子身旁看起来没有侍卫，但保不住会有暗卫，你们小心一些。”
“是。”
讲经结束后，华家一家三口才回来。
超度紧接着开始，数十个和尚列队站立，世子殿下就站在他们最后的队尾，一头高高束起墨黑的长发与周围一种光头格格不入。
华挽月正在规划自己跑到世子那里的路线，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惊惧的女声：“蛇！有蛇！啊！救命！”
华挽月厉声：“温大！”
温大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压着嗓音说，“小姐，不是我们。”
华挽月眼瞧着人群沸腾起来，那刚开始尖叫的女子本就离世子很近，这会儿已经跑近世子，要往他身上蹦了。
看来打世子主意的不止她一人。
华挽月道：“提前行动。”
温大也明白机不可失，即刻跟自己的兄弟们隐蔽地发出信号。
很快，各处营帐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有蛇！我这里也有蛇！”
“兔子跑出来了！”
“猎物、是猎物出笼了！”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四周一片混乱，华夫人和华老爷急忙急忙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护在身前，推着他们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猎物跑出来了，这还得了！我可看见有人带了野狼来啊！”
华挽月趁机朝四周看了看，见大家都自顾逃命，她挣脱华夫人的手臂，“娘，弟弟送我的发钗拉下了，我得回去拿！”
华夫人一把拉住她，“拿什么拿，发钗哪有安全重要，先走。”
温大冷声：“夫人小心！有狼！”
一只半人高的灰狼忽然出现在华家人面前，直直地朝他们扑过来。
一家人瞬间被它的攻势扑散，四散倒在地上。
华挽月心脏一紧，“温大！去保护小公子！”
“可您……”
“不用管我，快去。”
温大只好绕到小公子那边，将他抱起来送至华家夫妇身旁。
再一回头，华挽月已经不见了。
那充满野性的大灰狼无视华府一家三口，径直朝着营帐方向跑去，很快没了影子。
营帐处有温四他们暗中看着，温大放下心，将华家人送回马车。
华挽月独自跑回营帐，那群讲经的和尚到处抓蛇，猎场的人和世子的护卫正不停出手救人。
世子却不见了。
华挽月到处翻翻找落在这里的珍珠钗，发钗没找到，却在草席之下翻出一直五彩斑斓的大花蛇。
那蛇脖子比她的手腕还粗，一见她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她刺过来，华挽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花蛇扑了个空，朝着她吐信子，同时立着脖子快速接近。
华挽月爬起来转身想跑，然而那大灰狼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正正堵住了她的退路。
这下完了，前有蛇后有狼，华挽月脸色苍白，随便寻了个方向逃命，一边在人群中寻找那月白色的身影。
大花蛇显然没有大灰狼跑得快，华挽月身后很快就只剩那只狼的身影。
可她跑的也没有狼快，灰狼后腿随意一蹬，整只狼腾空而起，巨大的力量落在华挽月的背上，她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狼的气息就在她身后，她连害怕都顾不上，倒地的一瞬就地打滚，险险躲过硕大的狼嘴。
她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这狼到底是哪位小姐的道具，不去追自己的主子，追她做什么，是要害死人了！她准备的大花蛇没派上用场，倒是这狼对她穷追不舍。
偏偏这会儿又找不到世子，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
华挽月爬起来才迈出一步，那狼再次朝她扑来。
千斤重的巨力袭来，锋利的狼爪划破了她的衣裳，刺入皮肤，火辣辣的刺痛一路从肩胛骨出延伸至腰部，华挽月再次向前面扑倒。
但这一次，她摔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鼻腔里骤然涌进她最爱的薄荷香。
背后一声闷响，面前之人一脚踢开了灰狼。
野狼溢出一声痛哼，沉重地落在地上，发出阵阵低吼，紧接着一声极具威慑力的狼啸响彻天空。
华挽月头顶传来疏离清冷的音色，“走。”
她的手腕被完全握住，不可抗拒的力量带着她奔跑起来。
华挽月踉跄几步，身体找到平衡才抬眼，找了许久的月白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睛。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从高挺的鼻梁流畅地延伸至微微上扬的下巴，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华挽月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身后的狼啸一声接着一声，她望着世子的侧脸，松了口气。
没白来。
这救命之恩，她是要以身相许的。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那声狼啸竟引来了山林里的群狼。
一只只绿眼睛在林间如鬼火一般亮起，猎场的侍者和尚也顾不上抓蛇，纷纷各自逃命。
这猎场是扬州最大的猎场，后面连着无人造访的荒山，虽然猎场的范围用篱笆围了起来，但对半人高的大狼来说，那篱笆的存在和路边野草差不多。
群狼环视，楚王世子握着华挽月的手不自觉收了收。
华挽月终于告到不对劲了。
只有头狼才能这么快的一呼百应，若林子里的狼都是追他们这只狼的下属，那它们真的是道具吗？
整个扬州城，除了她华家，恐怕没人有财力能买下这么多狼来做戏。
所以这狼……是真的？
世子被逼无路，拉着华挽月就想往另一侧的林子里钻。
“等等！林子里岂不是更容易被抓到！”
华挽月一使劲拉住了他，回头看向逼近他们的灰狼，用柔美的脸说出狠厉的词：“我们杀掉它突围。”
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看了世子一眼。
世子的眼睛如她想象中一样清澈，像初秋的清潭，深而透亮。此时那双眼睛盯着她手上的匕首，里面明晃晃的懵和诧异。
华挽月将匕首塞到他手上，“你来。”
这匕首是温大以防万一塞给她的，在她手里只能对付对付野鸡野兔之类。
但世子习过君子六艺，怎么着也比她强。实在不行，世子大战灰狼的时候，她就先跑。
在活命面前，嫁给世子显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世子看了看手上多出来的匕首，又看了眼华挽月，最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灰狼身上。
他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直愣愣地将匕首扎像灰狼的眼睛，不出意料，被一爪子拍了下去。
灰狼踩在他身上，张口就要咬。
华挽月恨他不争气，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灰狼丢过去。
准头不错，正中脑门。
世子还想趁机用匕首去扎野狼，但华挽月已经看出了他根本不擅长武艺，焦急喊他：“殿下！”
这时候，林子里的绿眼睛已经向外面来了，一只只大狼在阳光下展现出了它们的面貌，逐渐朝着华挽月和世子二人围了过来。
世子的攻击被灰狼躲过，他趁机爬起，逃回华挽月身边，抓着她的手一头钻进没有绿眼睛的那侧树林里。
“我不会用这个，先逃。侍卫很快就会来救我的。”解释姗姗来迟，随着面前男人破开的烈烈风声刮进她的耳畔。
华挽月跟着他踏入林间的阴影。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林间的动物，一阵鸟雀腾飞后，世子拉着华挽月躲进一处灌木丛。
华挽月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下看去——世子的手修长而有力，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宽阔，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里面。
华挽月突然开口：“那里好？”
她长得清雅柔美，面上也向来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无论生气还是高兴，说话永远都轻声细语、温温柔柔。
所以很多时候别人根本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心情是愉悦还是愤怒。
但华家人却很了解她。
比如这简短的“那里好”三个字一出，华老爷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扇子偏向她。
轻缓的扇风拂过面颊，她爹的声音里带了点讨好，“阿月，知府公子他……长相很不错，他定好的正妻对待妾室也会公平公正，还有知府夫人她很喜欢你，若你嫁过去，她定是会护着你的。”
华挽月还没说话，华逐辰就先重重的“呸”了一口，“如此看来，姐姐嫁过去岂不是就要看他们家人脸色过活！”
“这……不能这么说，家里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不会让他们看轻了你。”
华逐辰怒目，“爹！你是把姐姐当物品卖了吗？！”
华老爷拍案而起，呵斥：“胡说！哪有做买卖还赔钱的！你姐姐总是要嫁人的，嫁给知府的嫡长子还算委屈了她不成！”
“什么赔钱不赔钱！爹！你简直不可理喻……”
涉及华挽月清白，父子两顾忌着周围的人，声音都不是很大。
是以附近之人毫无征兆发出的惊呼，轻而易举就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两人同时停止了争吵，静谧从人群中心蔓延开来。
阳日高悬，明朗如镜。
一袭淡漠冷清的月白衫锦缎长衫如炽阳中悄然路过的清风，清隽飘逸，清贵无双。
华挽月虽支着耳朵听父子两吵吵嚷嚷，实际眼神片刻没离开过楚王世子的位置。
她是第一个看见楚王世子的，只是因着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他的五官。但光是世子那周身淡然出尘的惊艳气质，也足以让坐在后边这些人发出声声惊呼。
更何况一看那些坐席离得近的人家的小姐各个抚着胸口、面色绯红，就知世子殿下定然风华绝代。
那高挑的身子很快融入灰扑扑的和尚群，都是关头，但世子的脑袋没他们亮，很快湮没其中。
华挽月收回视线，轻轻柔柔地喊：“爹爹。”
华老爷转过来：“啊？”
“你说的丰厚嫁妆……”
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肯定的，我的宝贝女儿，嫁到哪里都不会受委屈。”
“我觉得不太够。”华挽月乖巧地看过来，对上华老爷的视线，乌蒙蒙的纯净杏眼弯成月牙，“再加三成吧。”
“你……”华老爷一时语结，“你愿意嫁了？”
“当然。”华挽月笑盈盈地道，“他敢娶，我就敢嫁。”
华夫人秀眉微蹙，“嫁妆本就够……”
“加，”华老爷笑呵呵坐下来，“当然要加。知府迟早是要回京的，不多加点嫁妆若是我的乖囡在京城受欺负怎么办。三成够不够啊，要不再加五成吧？”
“老爷！”华夫人狠狠拧了他一下，“你当是嫁公主不成？！”
不是她舍不得，但若高调过火，免不得一过去就被有心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华老爷瞪她，“人家村里的农户嫁女儿都赔上大半家底，怎么让你再加五成就不愿意了。”
华夫人气得拧他胳膊上的肉，夫妻两支支吾吾吵起来。
华逐辰凑到华挽月身边，担心道，“姐……”
“放心，我自有分寸。”
江南的夏日晌午是很难熬的，虽说有营帐遮阳，猎场又树多，气温会比外面凉快一些。
但毕竟人多，为了听老和尚讲经，席位安排的又近，华家夫妻很快蔫吧了。
听经主要是让高僧大德等对经文进行讲解、阐释和开示，重点在于对经义的深入剖析和教导，听众通过聆听讲解来加深对佛法的理解。
世子请来的高僧是普灵寺的住持，华挽月跟着华夫人去拜佛的时候见过几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住持比她上次见到沧桑不少。
讲经进行尾声，底下的人已经坐不住了，不停地有人起身活动，华夫人也拉着华老爷起来，“头都要大了，跟我去后面透透气。”
“阿月阿辰，你们要不要去？”
华挽月见华逐辰一额头的汗，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你跟爹娘去吧，我留下。”
华逐辰也实在难受，跟着华家夫妻走了。
华挽月垂着眸子，对照着经书听住持讲解，时不时地还记上几笔。
蓦地，她敏感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华挽月抬头，却只笔直地端坐着的世子殿下正虔诚地念经。
华挽月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小厮打扮的温大上前，“小姐。”
“准备得怎么样？”
“按小姐吩咐已经布置完毕，超度开始后一炷香放网。”
“嗯。世子身旁看起来没有侍卫，但保不住会有暗卫，你们小心一些。”
“是。”
讲经结束后，华家一家三口才回来。
超度紧接着开始，数十个和尚列队站立，世子殿下就站在他们最后的队尾，一头高高束起墨黑的长发与周围一种光头格格不入。
华挽月正在规划自己跑到世子那里的路线，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惊惧的女声：“蛇！有蛇！啊！救命！”
华挽月厉声：“温大！”
温大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压着嗓音说，“小姐，不是我们。”
华挽月眼瞧着人群沸腾起来，那刚开始尖叫的女子本就离世子很近，这会儿已经跑近世子，要往他身上蹦了。
看来打世子主意的不止她一人。
华挽月道：“提前行动。”
温大也明白机不可失，即刻跟自己的兄弟们隐蔽地发出信号。
很快，各处营帐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有蛇！我这里也有蛇！”
“兔子跑出来了！”
“猎物、是猎物出笼了！”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四周一片混乱，华夫人和华老爷急忙急忙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护在身前，推着他们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猎物跑出来了，这还得了！我可看见有人带了野狼来啊！”
华挽月趁机朝四周看了看，见大家都自顾逃命，她挣脱华夫人的手臂，“娘，弟弟送我的发钗拉下了，我得回去拿！”
华夫人一把拉住她，“拿什么拿，发钗哪有安全重要，先走。”
温大冷声：“夫人小心！有狼！”
一只半人高的灰狼忽然出现在华家人面前，直直地朝他们扑过来。
一家人瞬间被它的攻势扑散，四散倒在地上。
华挽月心脏一紧，“温大！去保护小公子！”
“可您……”
“不用管我，快去。”
温大只好绕到小公子那边，将他抱起来送至华家夫妇身旁。
再一回头，华挽月已经不见了。
那充满野性的大灰狼无视华府一家三口，径直朝着营帐方向跑去，很快没了影子。
营帐处有温四他们暗中看着，温大放下心，将华家人送回马车。
华挽月独自跑回营帐，那群讲经的和尚到处抓蛇，猎场的人和世子的护卫正不停出手救人。
世子却不见了。
华挽月到处翻翻找落在这里的珍珠钗，发钗没找到，却在草席之下翻出一直五彩斑斓的大花蛇。
那蛇脖子比她的手腕还粗，一见她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她刺过来，华挽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花蛇扑了个空，朝着她吐信子，同时立着脖子快速接近。
华挽月爬起来转身想跑，然而那大灰狼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正正堵住了她的退路。
这下完了，前有蛇后有狼，华挽月脸色苍白，随便寻了个方向逃命，一边在人群中寻找那月白色的身影。
大花蛇显然没有大灰狼跑得快，华挽月身后很快就只剩那只狼的身影。
可她跑的也没有狼快，灰狼后腿随意一蹬，整只狼腾空而起，巨大的力量落在华挽月的背上，她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狼的气息就在她身后，她连害怕都顾不上，倒地的一瞬就地打滚，险险躲过硕大的狼嘴。
她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这狼到底是哪位小姐的道具，不去追自己的主子，追她做什么，是要害死人了！她准备的大花蛇没派上用场，倒是这狼对她穷追不舍。
偏偏这会儿又找不到世子，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
华挽月爬起来才迈出一步，那狼再次朝她扑来。
千斤重的巨力袭来，锋利的狼爪划破了她的衣裳，刺入皮肤，火辣辣的刺痛一路从肩胛骨出延伸至腰部，华挽月再次向前面扑倒。
但这一次，她摔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鼻腔里骤然涌进她最爱的薄荷香。
背后一声闷响，面前之人一脚踢开了灰狼。
野狼溢出一声痛哼，沉重地落在地上，发出阵阵低吼，紧接着一声极具威慑力的狼啸响彻天空。
华挽月头顶传来疏离清冷的音色，“走。”
她的手腕被完全握住，不可抗拒的力量带着她奔跑起来。
华挽月踉跄几步，身体找到平衡才抬眼，找了许久的月白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睛。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从高挺的鼻梁流畅地延伸至微微上扬的下巴，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华挽月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身后的狼啸一声接着一声，她望着世子的侧脸，松了口气。
没白来。
这救命之恩，她是要以身相许的。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那声狼啸竟引来了山林里的群狼。
一只只绿眼睛在林间如鬼火一般亮起，猎场的侍者和尚也顾不上抓蛇，纷纷各自逃命。
这猎场是扬州最大的猎场，后面连着无人造访的荒山，虽然猎场的范围用篱笆围了起来，但对半人高的大狼来说，那篱笆的存在和路边野草差不多。
群狼环视，楚王世子握着华挽月的手不自觉收了收。
华挽月终于告到不对劲了。
只有头狼才能这么快的一呼百应，若林子里的狼都是追他们这只狼的下属，那它们真的是道具吗？
整个扬州城，除了她华家，恐怕没人有财力能买下这么多狼来做戏。
所以这狼……是真的？
世子被逼无路，拉着华挽月就想往另一侧的林子里钻。
“等等！林子里岂不是更容易被抓到！”
华挽月一使劲拉住了他，回头看向逼近他们的灰狼，用柔美的脸说出狠厉的词：“我们杀掉它突围。”
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看了世子一眼。
世子的眼睛如她想象中一样清澈，像初秋的清潭，深而透亮。此时那双眼睛盯着她手上的匕首，里面明晃晃的懵和诧异。
华挽月将匕首塞到他手上，“你来。”
这匕首是温大以防万一塞给她的，在她手里只能对付对付野鸡野兔之类。
但世子习过君子六艺，怎么着也比她强。实在不行，世子大战灰狼的时候，她就先跑。
在活命面前，嫁给世子显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世子看了看手上多出来的匕首，又看了眼华挽月，最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灰狼身上。
他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直愣愣地将匕首扎像灰狼的眼睛，不出意料，被一爪子拍了下去。
灰狼踩在他身上，张口就要咬。
华挽月恨他不争气，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灰狼丢过去。
准头不错，正中脑门。
世子还想趁机用匕首去扎野狼，但华挽月已经看出了他根本不擅长武艺，焦急喊他：“殿下！”
这时候，林子里的绿眼睛已经向外面来了，一只只大狼在阳光下展现出了它们的面貌，逐渐朝着华挽月和世子二人围了过来。
世子的攻击被灰狼躲过，他趁机爬起，逃回华挽月身边，抓着她的手一头钻进没有绿眼睛的那侧树林里。
“我不会用这个，先逃。侍卫很快就会来救我的。”解释姗姗来迟，随着面前男人破开的烈烈风声刮进她的耳畔。
华挽月跟着他踏入林间的阴影。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林间的动物，一阵鸟雀腾飞后，世子拉着华挽月躲进一处灌木丛。
华挽月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下看去——世子的手修长而有力，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宽阔，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