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危险。
楚别月和那双眼睛对上时，脑子里立马出现了这个词。
像是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盯上了，阴冷和恶意如藤蔓疯长，将她紧紧锁住。
周晔雪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她逆着光，身后铺满了月亮的清辉，半张脸却陷在阴影里。
光暗如影随形，光自顾自地明亮，暗悄无声息地滋长，如此泾渭分明，又如此亲密无间。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压迫感真是体验过才知道，她刚才怎么会以为燕凌是被那张火符吓着了。
楚别月现在就是后悔，她干什么要留下来看这个热闹。
她站得远，周晔雪拿符激发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儿犹豫，她看得清清楚楚，第一时间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那时候就该转头就走的！
怎么会第二时间就找了个隐蔽地方继续看呢？
这么刺激又稀罕的事情，错过了吃大亏，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刺激是真刺激，燕凌当局者迷，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周晔雪洞察了燕凌的每个动作，所以符的位置才能恰到好处。不是提前计划好了每张符的位置，而是一步一步，在当前的情境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这份眼力，这份临场的判断力，让人心惊，楚别月的实力在同龄人中数一数二，可她自认现在做不到这样。
而且奇怪的是，周晔雪的气息从头到尾只在练气境初阶，是刚开始修炼的程度，但她的炁异常平稳，像初冒头的野草，柔弱但坚韧。不仅如此，她使用术法时产生的波动极小，给燕凌最后一击时隔着那个距离楚别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楚别月并没有被听风铃的效果覆盖，这也是她留到现在的原因，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念的强度和稳定程度、对炁的掌控程度以及炁的容量，共同决定了修行者最终能达到的高度。这些都是修行的天赋，在筑基境时就能被全面观察到。
念的强度和稳定程度越高，使用术法时消耗的炁越少，术法生效前的动静越小，术法的完成度和稳定性会更高。
练气境的核心是学会并熟练将气转化为炁，开始积累，筑基境的核心是让活跃的炁稳定下来，完全处于掌控之中，并尽可能地扩大炁的容量。
筑基境是整个修行中极其关键的一环，也是念的强弱区别开始突出的时候。
楚别月看不出周晔雪炁的容量，但另两样，是肉眼可见的强得可怕。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被传是残灵之人的人有这样的天赋。
等等，她真的是残灵之人吗？
思绪纷飞不影响楚别月迅速从躲着的地方走了出来，开玩笑，这位动手的果决程度她可是全程见证了的，实在没那个扭捏的必要，她可不想步燕凌的后尘。
她对着周晔雪的方向行了一礼，“大小姐，父亲让我与大小姐多接触，增进了解，我本不想冒昧打扰，这一路已是万分不小心可还是顺利到了这，刚来就瞧见了这边的动静，怕您有闪失这才留到现在，并非燕凌同党，请您明鉴。”
这话除了要和燕凌划清界限，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意在告诉周晔雪，今夜之事是大人们的意思，是提醒也是试探。
说实话，事情发展成这样楚别月也看不明白，难道周晔雪不知道今晚会有人来么，既是要私下接触，双方都该心中有数才对，她若是不愿大可不行此举，难道主君安排她们过来却没有告诉周晔雪？为什么？
想不通的还有，周晔雪为什么要杀燕凌的，凭什么敢呢。
燕凌那狗东西刚才的言行确实过了，可他爹是圣者，为着这点事杀他与燕家结下血仇绝不划算，她是以为燕凌来这儿是擅闯才动手的，还是在明知今晚安排的情况下动手的？
若是后者，她仪仗的是什么呢，她娘？她爹？还是主君之女的身份？无论是哪个，在楚别月看来，杀燕凌都不是明智的抉择。
周晔雪笑容甜美，衣着整洁，纤尘不染的样子与周围的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对楚别月招招手，“站那么远做什么，不是来找我的么？过来说话。”
……
都说了不是我想来的啊啊啊啊。
楚别月犹豫了一瞬要不要直接跑路，只要回到她爹那，后面的事就跟她没关系了，反正她什么也没干，说破天也不过是一个擅闯的罪名，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但是对面这位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楚别月没有把握快过周晔雪的符，也拿不准城卫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动静，过去了这么久，能主持大局的人一个都没来，这其中的态度，很值得玩味。
管它呢，楚别月干脆破罐破摔，本来就是留下来看热闹的，她也真的很好奇，周晔雪要怎么收场。
她走上前，停下的位置和周晔雪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她的态度，她只是个旁观者，不会掺和进去。
周晔雪看见楚别月停下的位置，眉扬起了一瞬，她扩大笑容朝楚别月走去，她们之间的距离变成了亲近之人才会有的近，“我记得你，楚别月，姐姐。”上扬的语调，调笑的态度，“姐姐看得开心吗？”
这声姐姐叫得楚别月一阵恶寒，周晔雪笑脸相迎，楚别月也得陪着一起作戏，她挤出笑，“不敢当大小姐这声姐姐，我担心大小姐的安危，一直悬着心，不觉得开心。”
“噢，姐姐这么担心我呀。”周晔雪笑弯了眼，又突然变得沮丧，“我好像闯了大祸呢，姐姐既然这么担心我，会帮我扛下来的吧？”
？
？？？？
“你……”是不是有那什么大病，有病就去治，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她现在就想一拳打晕那个要留下来看热闹的自己再直接拖走。
她真是万万想不到周晔雪竟然要这么收场，就纯纯睁着眼睛说瞎话呗。
周晔雪的话直接点燃了楚别月，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她的身份需要她多长点脑子，更给了她肆意妄为的资本，闯祸就闯祸，有她爹呢。
虽然周晔雪让她忌惮，但这不意味着对方可以把她当傻子耍着玩，她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拉下脸，“大小姐想怎么样，不妨直言。”
周晔雪笑容不变，“我说了啊，想让燕凌变成你杀的。”
楚别月和周晔雪对视，眼神冰冷，“你知道自己的话有多离谱吧。”
周晔雪一脸天真：“有吗，姐姐不是想成为我的羽翼吗，我选你，你帮我，不是正好吗？”
楚别月在心里呸呸呸，只觉得晦气，眼神愈发冰冷，她突然扯了扯嘴角，道：“楚家只想扶持未来的周家主君，只会选择最有天赋、最有机会的人。”她看着周晔雪，眼神轻蔑，“你配么”三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尽在不言中。
楚别月以为周晔雪会生气，甚至做好了和她交手的准备。楚别月就不信了，周晔雪能再当着这么多人杀了她，这些人会放任周晔雪再杀一位圣者后嗣。
可周晔雪并没有，只是淡了笑，眉眼垂了些，兴致不高的样子，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四下不知在看什么，“你觉得，父亲会怎么处置此事？”她的语气冷淡下去，少了之前刻意的热切，听起来懒懒的，下一句却又精神起来，“在我说人是你杀的的情况下。”
楚别月嘴唇紧抿，看着周晔雪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想揍一个人过。就非得把她扯进去吗，就这个场面，就燕凌身上的术法痕迹，就算楚别月说人是自己杀的有人信吗？？
周晔雪不在意楚别月回不回答，语气平淡地接着道：“且不论我和父亲的情分，我是周氏和宋氏的女儿，父亲不会也不能放弃我，至少现在。不好与宋家交恶，让楚家当替罪羊，转移燕家的矛头，是更可控的做法。”
“燕凌的尸体上是有各种符的痕迹，但致命伤只是寻常术法，我残灵之人的传闻在外，大可全盘否认，便是承认了我能用术法，致命伤出自谁手，说得清楚么？我咬死了人是你杀的，这里的人证都是我家的人，最终杀人的人只会是你。”
周晔雪回头，灿烂一笑，“所以，我说的不是请求。你没得选，主动认下，还能在我这存点情分。”
楚别月面色沉重，周晔雪让她顶罪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她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在动手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楚别月不想被周晔雪绕进去，“唬谁呢，你也说了你是残灵之人，还有错在先，宋家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这是周家的事，主君能容忍宋家插手多少？我没有杀燕凌的理由，抵死不认，和燕家联手，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
楚别月怒气上头，有些不管不顾了，这口气她就是咽不下，周晔雪以为她是谁，想耍人玩，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是么？”楚别月回头，负手浅笑，“和燕家联手？你父亲会么，我父亲准么，你们若是联手，该担心的可不是我。再者，燕圣什么性子不需要我告诉你吧，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你今日在场，又牵扯进这事，一定会在他心里落下疙瘩，他不会放过你。”
“你与他注定为敌，是要在敌人里加上我腹背受敌，还是和我一起一致对外，很好选，不是么？至于宋家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还有旁的东西，你父亲让你今日来找我，不是已经给过答案了么。”
楚别月不屑：“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燕家不可靠，你又是好相与的了？这就要甩这么大口锅给我，将来更不必说了，与你为伍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周晔雪又开心起来，她开心的时候笑容格外明媚甜美，“姐姐，为臣者，就是这样的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强权之下，除了顺从求片刻喘息，别无选择。你们不是也一直虎视眈眈么？各凭本事罢了。”
楚别月和周晔雪对视，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这话多少有点惊到她了，话的内容她不是今天才知道，但这话从一个八岁小孩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而且在周晔雪说这话时，楚别月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主君的影子。
在这之前楚别月一直觉得周晔雪和主君真的半点不像。
主君是温润稳重的，可上位者的压迫感却如出鞘的利刃，平等地刺向每一个人，迫人臣服。周晔雪更像是孤傲又随心所欲的凶兽，领地之外天崩地裂她都懒得抬一下眼皮，将所有擅闯之人视作玩具，没有兴趣了就毫不留情地撕碎。
她说那话的时候，像是凶兽迈进人间，披上人皮加入了人间的游戏。
“姐姐想好了么？”周晔雪笑靥如花。
楚别月垂下眼，眸光暗沉，她不想和周晔雪为伍，讨厌她的逼迫。但如她所言，她要那样发疯，和她一起，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这位大小姐好像和她们听说的不太一样，她不是弃子，而是该被所有人争相讨好的好棋。
楚别月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愿为大小姐分忧。”
尽管满心不情愿，可不能表现出来，周晔雪说得对，事已至此，不如多攒点情分。时移事易，二人将来的境况如何，谁知道呢。
周晔雪看着楚别月的动作，笑容敛去，眼神变回漠然。
无聊，她想。
一会儿还有有意思的事呢，周晔雪眯起眼，重新兴奋起来，她很期待。
她用术法托起楚别月，指了指燕凌，“你拖他，一起去大殿。”
又看向远处的城卫，扬声道：“这事儿可不能传到娘亲耳朵里，应该不难吧？”她的视线将人一一扫过，“若是没瞒住，就转告娘亲，我已有打算，请她不要去大殿，不要插手，之后也不必做任何事。”
“若是在大殿见到了娘亲，我会生你们的气哦。”
“……”
远处的人纷纷抬手行礼示意。
周晔雪笑起来，“我们要去大殿，父亲应该在等着了，这么大的事儿，早晚会人尽皆知，不必遮掩，让他们都知道吧。”
“……”
周晔雪和楚别月的对话城卫们听得清清楚楚，这话的意思是要让他们明里暗里告诉所有人，楚别月杀了燕凌。
城卫们行礼之后迅速离开，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念头。
要出大事了！
危险。
楚别月和那双眼睛对上时，脑子里立马出现了这个词。
像是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盯上了，阴冷和恶意如藤蔓疯长，将她紧紧锁住。
周晔雪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她逆着光，身后铺满了月亮的清辉，半张脸却陷在阴影里。
光暗如影随形，光自顾自地明亮，暗悄无声息地滋长，如此泾渭分明，又如此亲密无间。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压迫感真是体验过才知道，她刚才怎么会以为燕凌是被那张火符吓着了。
楚别月现在就是后悔，她干什么要留下来看这个热闹。
她站得远，周晔雪拿符激发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儿犹豫，她看得清清楚楚，第一时间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那时候就该转头就走的！
怎么会第二时间就找了个隐蔽地方继续看呢？
这么刺激又稀罕的事情，错过了吃大亏，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刺激是真刺激，燕凌当局者迷，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周晔雪洞察了燕凌的每个动作，所以符的位置才能恰到好处。不是提前计划好了每张符的位置，而是一步一步，在当前的情境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这份眼力，这份临场的判断力，让人心惊，楚别月的实力在同龄人中数一数二，可她自认现在做不到这样。
而且奇怪的是，周晔雪的气息从头到尾只在练气境初阶，是刚开始修炼的程度，但她的炁异常平稳，像初冒头的野草，柔弱但坚韧。不仅如此，她使用术法时产生的波动极小，给燕凌最后一击时隔着那个距离楚别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楚别月并没有被听风铃的效果覆盖，这也是她留到现在的原因，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念的强度和稳定程度、对炁的掌控程度以及炁的容量，共同决定了修行者最终能达到的高度。这些都是修行的天赋，在筑基境时就能被全面观察到。
念的强度和稳定程度越高，使用术法时消耗的炁越少，术法生效前的动静越小，术法的完成度和稳定性会更高。
练气境的核心是学会并熟练将气转化为炁，开始积累，筑基境的核心是让活跃的炁稳定下来，完全处于掌控之中，并尽可能地扩大炁的容量。
筑基境是整个修行中极其关键的一环，也是念的强弱区别开始突出的时候。
楚别月看不出周晔雪炁的容量，但另两样，是肉眼可见的强得可怕。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被传是残灵之人的人有这样的天赋。
等等，她真的是残灵之人吗？
思绪纷飞不影响楚别月迅速从躲着的地方走了出来，开玩笑，这位动手的果决程度她可是全程见证了的，实在没那个扭捏的必要，她可不想步燕凌的后尘。
她对着周晔雪的方向行了一礼，“大小姐，父亲让我与大小姐多接触，增进了解，我本不想冒昧打扰，这一路已是万分不小心可还是顺利到了这，刚来就瞧见了这边的动静，怕您有闪失这才留到现在，并非燕凌同党，请您明鉴。”
这话除了要和燕凌划清界限，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意在告诉周晔雪，今夜之事是大人们的意思，是提醒也是试探。
说实话，事情发展成这样楚别月也看不明白，难道周晔雪不知道今晚会有人来么，既是要私下接触，双方都该心中有数才对，她若是不愿大可不行此举，难道主君安排她们过来却没有告诉周晔雪？为什么？
想不通的还有，周晔雪为什么要杀燕凌的，凭什么敢呢。
燕凌那狗东西刚才的言行确实过了，可他爹是圣者，为着这点事杀他与燕家结下血仇绝不划算，她是以为燕凌来这儿是擅闯才动手的，还是在明知今晚安排的情况下动手的？
若是后者，她仪仗的是什么呢，她娘？她爹？还是主君之女的身份？无论是哪个，在楚别月看来，杀燕凌都不是明智的抉择。
周晔雪笑容甜美，衣着整洁，纤尘不染的样子与周围的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对楚别月招招手，“站那么远做什么，不是来找我的么？过来说话。”
……
都说了不是我想来的啊啊啊啊。
楚别月犹豫了一瞬要不要直接跑路，只要回到她爹那，后面的事就跟她没关系了，反正她什么也没干，说破天也不过是一个擅闯的罪名，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但是对面这位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楚别月没有把握快过周晔雪的符，也拿不准城卫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动静，过去了这么久，能主持大局的人一个都没来，这其中的态度，很值得玩味。
管它呢，楚别月干脆破罐破摔，本来就是留下来看热闹的，她也真的很好奇，周晔雪要怎么收场。
她走上前，停下的位置和周晔雪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她的态度，她只是个旁观者，不会掺和进去。
周晔雪看见楚别月停下的位置，眉扬起了一瞬，她扩大笑容朝楚别月走去，她们之间的距离变成了亲近之人才会有的近，“我记得你，楚别月，姐姐。”上扬的语调，调笑的态度，“姐姐看得开心吗？”
这声姐姐叫得楚别月一阵恶寒，周晔雪笑脸相迎，楚别月也得陪着一起作戏，她挤出笑，“不敢当大小姐这声姐姐，我担心大小姐的安危，一直悬着心，不觉得开心。”
“噢，姐姐这么担心我呀。”周晔雪笑弯了眼，又突然变得沮丧，“我好像闯了大祸呢，姐姐既然这么担心我，会帮我扛下来的吧？”
？
？？？？
“你……”是不是有那什么大病，有病就去治，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她现在就想一拳打晕那个要留下来看热闹的自己再直接拖走。
她真是万万想不到周晔雪竟然要这么收场，就纯纯睁着眼睛说瞎话呗。
周晔雪的话直接点燃了楚别月，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她的身份需要她多长点脑子，更给了她肆意妄为的资本，闯祸就闯祸，有她爹呢。
虽然周晔雪让她忌惮，但这不意味着对方可以把她当傻子耍着玩，她本就不多的耐心耗尽，拉下脸，“大小姐想怎么样，不妨直言。”
周晔雪笑容不变，“我说了啊，想让燕凌变成你杀的。”
楚别月和周晔雪对视，眼神冰冷，“你知道自己的话有多离谱吧。”
周晔雪一脸天真：“有吗，姐姐不是想成为我的羽翼吗，我选你，你帮我，不是正好吗？”
楚别月在心里呸呸呸，只觉得晦气，眼神愈发冰冷，她突然扯了扯嘴角，道：“楚家只想扶持未来的周家主君，只会选择最有天赋、最有机会的人。”她看着周晔雪，眼神轻蔑，“你配么”三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尽在不言中。
楚别月以为周晔雪会生气，甚至做好了和她交手的准备。楚别月就不信了，周晔雪能再当着这么多人杀了她，这些人会放任周晔雪再杀一位圣者后嗣。
可周晔雪并没有，只是淡了笑，眉眼垂了些，兴致不高的样子，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四下不知在看什么，“你觉得，父亲会怎么处置此事？”她的语气冷淡下去，少了之前刻意的热切，听起来懒懒的，下一句却又精神起来，“在我说人是你杀的的情况下。”
楚别月嘴唇紧抿，看着周晔雪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想揍一个人过。就非得把她扯进去吗，就这个场面，就燕凌身上的术法痕迹，就算楚别月说人是自己杀的有人信吗？？
周晔雪不在意楚别月回不回答，语气平淡地接着道：“且不论我和父亲的情分，我是周氏和宋氏的女儿，父亲不会也不能放弃我，至少现在。不好与宋家交恶，让楚家当替罪羊，转移燕家的矛头，是更可控的做法。”
“燕凌的尸体上是有各种符的痕迹，但致命伤只是寻常术法，我残灵之人的传闻在外，大可全盘否认，便是承认了我能用术法，致命伤出自谁手，说得清楚么？我咬死了人是你杀的，这里的人证都是我家的人，最终杀人的人只会是你。”
周晔雪回头，灿烂一笑，“所以，我说的不是请求。你没得选，主动认下，还能在我这存点情分。”
楚别月面色沉重，周晔雪让她顶罪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她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在动手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楚别月不想被周晔雪绕进去，“唬谁呢，你也说了你是残灵之人，还有错在先，宋家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这是周家的事，主君能容忍宋家插手多少？我没有杀燕凌的理由，抵死不认，和燕家联手，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
楚别月怒气上头，有些不管不顾了，这口气她就是咽不下，周晔雪以为她是谁，想耍人玩，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是么？”楚别月回头，负手浅笑，“和燕家联手？你父亲会么，我父亲准么，你们若是联手，该担心的可不是我。再者，燕圣什么性子不需要我告诉你吧，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你今日在场，又牵扯进这事，一定会在他心里落下疙瘩，他不会放过你。”
“你与他注定为敌，是要在敌人里加上我腹背受敌，还是和我一起一致对外，很好选，不是么？至于宋家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还有旁的东西，你父亲让你今日来找我，不是已经给过答案了么。”
楚别月不屑：“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燕家不可靠，你又是好相与的了？这就要甩这么大口锅给我，将来更不必说了，与你为伍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周晔雪又开心起来，她开心的时候笑容格外明媚甜美，“姐姐，为臣者，就是这样的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强权之下，除了顺从求片刻喘息，别无选择。你们不是也一直虎视眈眈么？各凭本事罢了。”
楚别月和周晔雪对视，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这话多少有点惊到她了，话的内容她不是今天才知道，但这话从一个八岁小孩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而且在周晔雪说这话时，楚别月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主君的影子。
在这之前楚别月一直觉得周晔雪和主君真的半点不像。
主君是温润稳重的，可上位者的压迫感却如出鞘的利刃，平等地刺向每一个人，迫人臣服。周晔雪更像是孤傲又随心所欲的凶兽，领地之外天崩地裂她都懒得抬一下眼皮，将所有擅闯之人视作玩具，没有兴趣了就毫不留情地撕碎。
她说那话的时候，像是凶兽迈进人间，披上人皮加入了人间的游戏。
“姐姐想好了么？”周晔雪笑靥如花。
楚别月垂下眼，眸光暗沉，她不想和周晔雪为伍，讨厌她的逼迫。但如她所言，她要那样发疯，和她一起，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这位大小姐好像和她们听说的不太一样，她不是弃子，而是该被所有人争相讨好的好棋。
楚别月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愿为大小姐分忧。”
尽管满心不情愿，可不能表现出来，周晔雪说得对，事已至此，不如多攒点情分。时移事易，二人将来的境况如何，谁知道呢。
周晔雪看着楚别月的动作，笑容敛去，眼神变回漠然。
无聊，她想。
一会儿还有有意思的事呢，周晔雪眯起眼，重新兴奋起来，她很期待。
她用术法托起楚别月，指了指燕凌，“你拖他，一起去大殿。”
又看向远处的城卫，扬声道：“这事儿可不能传到娘亲耳朵里，应该不难吧？”她的视线将人一一扫过，“若是没瞒住，就转告娘亲，我已有打算，请她不要去大殿，不要插手，之后也不必做任何事。”
“若是在大殿见到了娘亲，我会生你们的气哦。”
“……”
远处的人纷纷抬手行礼示意。
周晔雪笑起来，“我们要去大殿，父亲应该在等着了，这么大的事儿，早晚会人尽皆知，不必遮掩，让他们都知道吧。”
“……”
周晔雪和楚别月的对话城卫们听得清清楚楚，这话的意思是要让他们明里暗里告诉所有人，楚别月杀了燕凌。
城卫们行礼之后迅速离开，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念头。
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