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聂济沧和班枳被小厮带着逛帝府,而贺丧贤却受到了特殊待遇,是由鬼帝亲自带领的帝府一日游。

    聂济沧和班枳这对组合在小厮看来就是对金童玉女的典范,他详细的介绍着左边的堂屋,右边的荷花池,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而贺丧贤和晏子楼就不太一样了,晏子楼一路上也不说话,直接就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

    “诶!你在干什么?我是要逛帝府!不是要来你房间”贺丧贤停在门外大声朝其嚷嚷道。

    “自己家有什么好逛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晏子楼推开门,单手环起他的腰,一把将其拽入。

    贺丧贤一脸懵逼的想着晏子楼所说的话,对于晏子楼的挑逗很是生气,但是被一把拉进去使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与质问。

    荷花池的鲤鱼一条一条的跳起来,班枳看了很是欢喜,跑过去坐在池边,用手轻轻搅动着水面,和它们聊天。

    聂济沧和小厮站在旁边略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少主殿下,时候不早了”小厮微笑道。

    她挺直腰,转过身看着聂济沧,他好像是有些累了,强睁着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那走吧”她思考后道。

    聂济沧在王家村时就没好好休息过,现在来逛个什么帝府对于他来说,更是乏味。

    她一路上悄悄打量着他的样貌,眉间一颗红痣像极了凡间的观音娘娘,一身正气。唯一的不足就是长得太高冷了些,让人觉得好难靠近。又再想了想被英雄救美的场面,她情不自禁脸红失神,撞上了突然停下的小厮。

    “少主殿下,到了”小厮缓缓道。

    班枳扶着被撞的额头,打开房门踏入,转身对聂济沧道:“再见!神官大人!”然后将门唰的关起来。

    聂济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自嘲的笑,“神官大人?”

    次日清晨,贺丧贤匆匆赶回上天庭,说是天帝急召。但事实真相是,晏子楼硬拉着他喝酒,喝得不省人事,拉着他给自己讲故事,还不能停,所以他就被吓得躲回天庭避避。

    “拜见天帝”贺丧贤行了个大礼。

    “你这几日跑到哪里去了,掌文殿的卷宗都粘上灰了。”面前之人穿着紫红长袍雍容华贵,修长白皙的手放在椅子扶手处,指尖有节奏性随意敲打,周围三尺密满帝王之气。

    贺丧贤慢慢抬起头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盯着面前的阶梯道“我已闭关良久,天帝不知?”

    见他一脸镇定的样子,天帝突然震怒,“都给我退下!”周围扇风的仙使被吓得身子一颤,快步往后退去。

    天帝看着贺丧贤那双疑惑的双眼,怒道:“你做了些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贺丧贤突然慌了神,难道天帝知道自己偷偷下凡复活聂济沧的事了?又或者是自己去鬼界被发现了!他心里直冒冷汗。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天帝态度突然平和。

    “以前有个仙官偷偷下凡,还跑去过什么花灯节,被津将军抓住了,硬罚了三道天雷,在家躺了十多年了,至今还在养伤”

    果然是被发现了,贺丧贤打了个冷哆嗦,这津将军在上天庭冷血无情的性子是人人皆知,即使是仙姿平平的低阶小仙君犯了一丢丢小错都要禀报天帝,实在是个高音大喇叭。如果被他抓住,可少不了一顿罚。他可不希望惹上这类人物。

    “在下知错,还请陛下赐罚”贺丧贤朝前大大的行了一礼。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天帝是在旁敲侧击的说自己跑下凡,还过鬼节。即使天庭最先进的仪器也不可能会知道自己跑鬼界去啊?除非隔墙有耳。

    “念在你刚飞升上来,掌文殿的卷宗一时调不出人来打理,就罚你闭关反省,不得传召,永不出关”刚说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侍卫就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抬出殿外。

    他试图反抗,可是两个小小侍卫的手就像钢铁一般坚固,怎么也挣脱不开,无奈只得任由他们架着走。

    贺丧贤很不服气啊,凭什么不能插手人间事,神仙以前也是人啊。于是他拿起了消音罩,将自己关进去,足足在殿外骂了两柱香的时间才精疲力尽的走出来,看着身旁两个居高临下的侍卫,他忍不住朝其呸了一句,然后幸灾乐祸的跑向掌文殿。

    一对比就可知,天庭并没有鬼界那般豪华,但也是极其华贵的,走道铺满玉石,砖墙用历代仙官之神像图来装点,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会飞出来。

    贺丧贤自飞升一来就从未好好驻足观赏过,但这次,他停在了一幅图前,用手指轻轻拂过。

    图中画的似乎是哪位被废的神仙,他在画中极其欢乐的握着酒杯,步伐不稳,头上的玉冠被摔落半空,周围的宾客似看笑话似的,交头接耳。

    突然,整面墙燃烧起来,图画随火焰消失,墙上又重新拼贴起另一幅飞升图,贺丧贤凑近一看,突然惊呼,这不正是自己飞升时的图像嘛。

    图上的他神采奕奕,眼中的自信和现在是万万不能比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聂济沧的影响,现在自己反倒也像是个落魄仙君。

    他突然注意到什么,抚摸着一个小小的角落,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抬着酒器为他送行。他疑惑起来,他飞升纯属意外,在一个毫无人烟的巷子里,加上一道莫名其妙的光,然后就稀里糊涂的飞起来了。

    但当时怎么可能有人呢,明明确认过了,再说谁会去那种巷子。

    他想得正入神,一位小仙童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仙君仙君,有人烧香给你!”

    如果有人想传递个什么消息给天上的神仙,最方便省钱的方式就是烧香火符,不过现在极少有人知道了。

    他伸手拿过那张香火符,是聂济沧的笔迹,大概意思就是在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新的香火符,字迹随脑海中的想法慢慢浮现,寥寥几笔,再随神火燃尽,来到聂济沧的手中。

    聂济沧展开手中的符纸,再看了看这个连字都不能被称之的字迹,足足研究了半晌,才看出了个大概。上面写着:我在天庭有点要事,速回勿急。

    虽然上天庭只过了半天,可俗话说,天上一日人界三日,鬼界早翻了个倍。但就凭鬼界整天黑漆漆的样子,也是分不清一日半日的。

    只是小厮叫吃饭就吃饭,叫午休就午休,足足已过了一日。

    聂济沧一个人在帝府真的很闲,也没什么需要干的,就坐在屋头看月亮,时不时就拿起随身携带的埙吹一吹。

    悠扬的乐声随风飞扬,吹起了那段欢乐的回忆。

    聂济沧还小的时候,有爹有娘,天天和小一岁的弟弟在田间奔跑。因为弟弟年纪小,时常摔得灰头土脸,聂母也不骂他,只是在旁边苦笑着帮他换衣服,聂父会提起聂济沧的衣服,笑着骂他不好好带弟弟。

    那时候的风很甜,甜得沁人心田。聂母一有空就教两兄弟吹埙,但弟弟嫌吵会跑出去看聂父做菜,只有聂济沧会老老实实的学习。

    再后来,田间再也见不到两兄弟嬉戏奔跑了,山间小屋也没了菜香,园子荒了,没人烟了。爹娘死了,弟弟走丢了。

    一曲毕,班枳从房脊爬上来,一边大步跨上前一边鼓掌,笑道:“好听,好听!”

    聂济沧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只是……这曲子上阕欢快,下阕悲凉是不是反转太大了呢?”班枳很自然的在他身旁坐了下去。

    “没有,这上阕奏的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年郎童年时光,下阕谱的是他后来对家破人亡的不满”聂济沧垂眸,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班枳心头一震,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

    聂济沧等不到答复,转过头来望了一眼身旁的人。在水里长大的姑娘的确比地上的姑娘好看,脸上似乎随时可以掐出水来,可柳叶眉与那双极其锋利的眼睛一点也不像欢欢乐乐长大的人,反倒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少女。

    只是简简单单的绑着个单尾麻花辫,再插上几朵小花,就美得不可一世。聂济沧有些羡慕日后能娶到她的人了。

    聂济沧也把目光聚集到月亮上,似乎月神又在做菜了,那一缕缕青烟幻化成云,挡住了月光。

    这时,在屋下偷看已久的小厮不小心被晏子楼给抓了个现行,大呼起来,引起二人注意。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各自找理由往四方走去。

    小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一对才子佳人谈情赏月,怎么偏偏就被鬼帝给逮到了呢。他想得入了神,撞上了面前的柱子,昏倒在地。

    班枳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聂济沧后,自己竟性情大变,会翻箱倒柜找簪子打扮,还会遣退贴身仆人回东海办事,方便自己孤身行动。想着想着脸一红,像是意识到什么,飞快跑回房间去了。

    晏子楼被这景象吓到了,他没想到抓个偷懒的小厮还会撞破他人私会,真不是君子之行,默默告诫自己下次可绝不能再随意行事。

    聂济沧不明所以的回到了房间,他只是吹埙赏月而已,怎么一下子会变成这样,且不论自己的名誉,鬼帝府里的人会如何评价二人又是另一事了。

    隔了一夜后,四人见面也是相互打招呼,好像昨夜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也可能大家都心照不宣吧。

    贺丧贤虽老老实实在掌文殿待了一月有余,但还是悄悄溜了回来,刚到花园就遇到晏子楼,害怕得往后退几步,转念一想现在又没醉,估计不会对他怎么样,对其微笑道:“早上好啊,鬼帝大人”

    晏子楼也笑着回应:“早上好啊!”

    贺丧贤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还是会想起他那曼妙的身姿以及喝醉酒时在自己耳边的呢喃细语,老脸一红,自己喃喃道:“我特么真是疯了,都是男的怕什么……”

    晏子楼见他呆呆看着自己,嘴巴还小声嘀咕着什么,忍不住问道:“你在觊觎我的美貌?”

    贺丧贤一听,刚想反驳,可是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话了,只支支吾吾道:“你…你!厚颜无耻!”最后甩袖羞愤的往他身后走去。

    他回头看着贺丧贤愤然离去的背影,对自己刚才故意跑来花园偶遇的行为感到满意,表情轻松了不少,随后就回厅堂会客了。

    “聂济沧!聂济沧!”他吵吵嚷嚷着把门推开,聂济沧正抬着本书坐在椅上看,他冲上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猛地将面前的茶杯倒满,一口气喝了三杯,缓了一会儿,还是喘着粗气对他说:“这府太特么大了,我绕了好久才找到你。”

    聂济沧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态也令对面的贺丧贤疑惑不已。

    “说说吧”聂济沧道。

    “说什么?”贺丧贤抬起头看向他

    “你和晏子楼发生了啥?”

    “我……我”他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了。”

    他放松的舒了一口气,毕竟俩个大男人共浴的事在这个地方是极少见的,怎么好意思讲给别人听呢?

    “那你去天庭干什么?”聂济沧又问

    “和天帝有点私事要处理,无妨,已经处理好了。”贺丧贤整理着自己身上衣服的褶皱。

    聂济沧这才注意到那件数月未换过的新衣裳,他轻轻挑眉问道:“这衣服来头不小吧?”

    见他不怀好意的样子,贺丧贤随口编了个最没有信服力的借口道:“地上捡的。”

    贺丧贤睁大眼睛一脸真诚的望着聂济沧,眼里那道真诚的光闪得他眼睛十分不舒服,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房间。

    他不想把时间花费在闲杂人等身上,于是朝着帝府外走去,没成想刚把大门推开,就看到地上坐着个金光闪闪的胖子。

    那胖子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向聂济沧,手上的半个包子掉在地上,拍拍手上的残渣,又使劲在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上揉搓,欢欢喜喜的冲过来抱住聂济沧。

    随后突然松开,道:“是在下唐突了”

    聂济沧眉头紧锁,疑惑道:“有事?”

    那家伙一开口就鬼哭狼嚎的抱着他大腿哀求道:“求大人帮帮忙吧!”然后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怀里掏出一颗巴掌大的鲛珠来,“求求你了!”

    聂济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珠子,那耀眼的光照得他眼睛睁不开。

    他迫不得已同意了,那胖子这才松开了紧紧抱着的大腿,站起来自觉的走进帝府。那脸上的悲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平静如湖水的面色。

    他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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