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当他明白了谢家是个怎样的存在之后,他就再也不会问出这种话。

    他原以为自己的孪生妹妹应与他心有灵犀,却没想到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心思。

    知夏侯燕莫过夏侯怡。

    夏侯怡眼中一片惊慌和迷茫,他甚至不知自己的前途在何方。

    但眼前是他的双生妹妹,看见她仿佛就像看见自己一样。

    夏侯怡闭了闭眼睛,将心中的万般无奈和苦涩吞咽下肚。再次睁眼,眼睛一片清明:“这话你跟旁人说过吗?”

    夏侯燕梗着脖子不服气,更不回答,像是想以沉默与夏侯怡抗衡。

    夏侯怡却不见以往的温和,他掐住夏侯燕的双肩,目光锐利无比,声音也严厉至极:“夏侯燕,这不是开玩笑的!此事关系到你、我、母妃,甚至是赵家的全族!”

    夏侯燕从未见过夏侯怡这般严厉的表情,她愣住了。

    “夏侯燕 !”

    夏侯怡声嘶力竭,惊得夏侯燕下意识连连摇头,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无助:“没、没有。我还没有和别人说。”

    夏侯怡闻言松了口气:“你与我回宫,此事咱们要与母妃相商。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夏侯怡抓住夏侯燕的手腕就往回走。

    略一转身。

    恰巧对上少年心虚的眼神,少年讪讪一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简直欲盖弥彰。

    再一看,少年背后还有一道倩影。

    两道身影。

    一道可能知道听了不该听的话转身就跑。

    一道还静静地坐在原地,垂着眸轻轻抚摸着手腕。

    那两人不是夏侯臻和谢君意还能是谁!

    但是夏侯怡已经无心去管离开的夏侯臻听到了什么会做出怎样的表情,他只恐惧的望着如今还坐在栏杆上的那道白色的影子。

    少女似有所感,微微抬眸。

    那一向桀骜不驯的面容此刻平静如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知是否是夏侯怡多心,总觉她那稍稍翘起的柳眉中带着若有似无的似笑非笑,使得夏侯怡脸上血色尽失。

    “好巧。”

    更让夏侯怡觉得心中恐惧的是,先开口说话的人竟是谢君意本人。

    夏侯怡的手从夏侯燕手腕上滑落。

    她究竟何时来的?听见了多少?她是何想法?

    夏侯怡心中百思缠绕,惊惧交加。

    夏侯燕一时不察加之第一次见到夏侯怡那样的表情才被他兄长吓住了,但此刻看见了谢君意脸,不知是逞强还是什么愿意,她挺起胸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那脆弱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不屑。但在谢君意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谢君意根本没把夏侯燕放在心上,当然也不在乎她表现出什么表情。

    谢君意此刻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于是她勾了勾唇:“本郡主听见了一些有趣的事儿,想和两位殿下深入交流交流。”

    谢君意此话一出,夏侯怡立马明白了,谢君意听到了所有。

    他脸色惨白,颤了颤唇,却说不出话来。

    夏侯燕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叫嚣道:“谁要和你深入交流,哥哥,咱们走!”

    夏侯燕竟回头拉上了夏侯怡的手拽着他离开。

    夏侯怡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动作,便任由她拉着。心里想:也许此刻离开也是种不错的应对方式。

    但是谢君意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谢君意将手抬起,轻轻拍了一拍。

    不过瞬间。

    夏侯燕的脚步就被一把冰冷的长剑逼停了。

    比森寒的长剑光芒更凛冽的是黑衣少女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

    那长剑横上,微微一侧,一把长剑竟同时抵在两个人的脖子上。

    夏侯燕生生顿住脚步,不可思议的望着黑衣少女:“你、你是哪儿来的,你竟敢用剑劫持本公主,你知不知道本公主是谁?”

    阿七一动不动,她与剑,甚至她更像剑。

    夏侯燕见她不动,脚步偷偷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想要温水煮青蛙般逃离,她心存侥幸,以为阿七不过是一桩木头。

    但是很快,那一丝侥幸被现实打破。

    只见阿七放开利剑掌心生生一推,锋利的长剑立马在夏侯燕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

    “啊!”

    冰冷的长剑从肌肤上蹭过,皇宫中的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直接吓得夏侯燕尖叫出声。

    夏侯怡连忙道:“女侠剑下留情,我们不会跑的!”

    阿七不作回答,只是微微挪动目光看向谢君意,得到谢君意微微颔首后,这才重新执剑,长剑一触即离,血痕也只是浅浅一道。

    她又静静站在原地,像是一根不会动的柱子。

    相比于二人的惊惧,谢君意如闲庭漫步,缓缓走近二人,脸上还挂着不变的微笑:“现在可以与本郡主好好地深入地交流了吧?”

    谢君意蔫儿坏,明明对方是死是活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她还刻意强调去羞辱对方。

    夏侯燕虽然恨恨不已,可是置于脖子上的长剑却让她胆怯更胜恨意,她弱弱道:“你、你不敢的……”

    谢君意朝夏侯燕伸出手,夏侯燕下意识躲避,却碰上冰冷长剑又只能硬生生转回头去。

    谢君意眼神含笑,修长的手指将她散乱一夜的发丝轻轻勾至耳后,动作轻柔至极,就像是对待爱人一样小心翼翼。

    “我很喜欢你这样嘴硬的人,也希望你多激我两句让我能够好好地杀了你。”

    她的话似情人呢喃,温柔丛生。但却让夏侯燕生生打了个寒颤。

    夏侯燕像是百年未用的脑子终于动了起来,终于分辨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谢君意没在吓她!

    夏侯燕的瞳孔终于爬上几分恐惧,声音减削却仍旧能听出其中的颤抖:“你、你想知道什么?”

    谢君意知晓夏侯燕内心已然妥协,应该不会再生欺骗之意,便直接开口问道:“既然你听见了皇帝说的话,那么那话是对谁说的你可还记得?”

    “我、我不清楚……”

    夏侯燕眼神闪烁。

    谢君意微微抬眸:“嗯?”

    淡淡的音节从她齿缝溢出,阿七了然,长剑一挥。

    “是个男子!”

    看着那长剑袭来,夏侯燕终于回应,且声音极大,就好像是怕小了谢君意听不见似的。

    长剑顿住。

    谢君意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放心,只要你好好回答的问题,我会放过你们的。不过我问的是那话是对谁说的,你回答得还不够。”

    谢君意眸光扫来。

    夏侯燕害怕极了,立马为自己辩解道:“我是蹲在御书房外面偷听的,我真的没看见那个人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个男子,其他的我……对、对了,我看见他腰间有一块玉佩。绿色的穗子,玉佩上玉佩上……玉佩上还雕刻着一片竹林!”

    夏侯燕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哆哆嗦嗦全全抖落了出来,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消失不见。

    夏侯燕好不可怜的挂上了眼泪,害怕地扫了眼长剑看了眼阿七。

    谢君意轻轻替她拭去眼泪,颇为好笑:“怎地这般可怜,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本来就是!

    但夏侯燕只敢在心中腹诽。

    谢君意转眼看向夏侯怡。

    虽与夏侯燕共用一张脸,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她觉得那张脸上比夏侯燕多了几分精明,看上去聪明不少。

    那一双与皇帝极为相似的丹凤眼中满是警惕和慌张。

    这个少年长得也还不错,比她小不了多少,心思还没她深,还有个蠢笨的妹妹可以做人质。

    多么完美的棋……咳咳,情人啊!

    这不比夏侯越那狗东西好用?

    忽地谢君意心中一个想法升起。

    她眼光流转,转为笑意:“夏侯怡是吗?我……”

    “安阳,你又在作何?”

    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谢君意已至嘴边的话。

    谢君意偏头看去,对上的是夏侯越那冷若冰霜的眼眸。

    谢君意有些奇怪:嗯?一个时辰前不还好好的吗,怎地她又得罪他了?

    不过夏侯越来到,谢君意又不好当着他的面说出那话,于是只好作罢。

    她的目光再次转到夏侯怡身上,眉眼弯弯:“没人之时我们再细聊。”

    夏侯怡一个冷颤,第一次畏畏缩缩地缩到了自己妹妹身后。

    谢君意挥手赶走了阿七,自己提着裙子奔夏侯越而来:“本郡主在和你的弟妹进行友好交流呀。”

    她像朵盛开的纯白莲花,清纯有余随风摇曳之时又带起几分妩媚活跃。

    美则美矣,只是一般她露出这样不合适的表情之时就说明她要准备算计别人了。

    于是夏侯越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君意当场停住脚步,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本郡主看你是棺材里放屁。”

    夏侯越紧蹙眉头:“你身为女子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说完顿了顿:“什么意思?”

    谢君意昂首挺胸:“说你阴阳怪气!”

    夏侯越:“……”

    他为何要多问那么一句!

    谢君意走在夏侯越身旁,望着学堂里,作势要进去。

    夏侯越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缥缈的白衣眼神明明灭灭。

    他知道的。

    那时谢君意是要跟夏侯怡说什么。

    那时他若不开口,谢君意会对夏侯怡说出什么话来?

    夏侯越不知道,但是在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阻止,不然会发生某些让他感觉不妙的事。

    至于是什么,夏侯越不知道,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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