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屏风中出来,谢君意和秦婉一前一后。

    阿七离去,剩下两人看似再无交集。

    从秦婉那句真心的道歉开始,谢君意就看见了她的力量。

    能屈能伸,但有原则也有底线。

    她比她那胆小精明的父亲多了几分勇气,却少了几分世故。

    秦婉是能做大事的人。

    谢君意念及一笑。

    她想看看秦婉的决心到底在哪里。

    想到这里,秦婉的事便告一段落。但转念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见谢君意想得出神,谢如兰小声问道:“你怎地又喜悦又严肃,你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君意看向谢如兰:“姑姑,我喜的是再得心腹,可忧的却是前方道路。”

    “哦?那个秦婉很得你心?”

    知女莫若母,谢如兰虽然不是谢君意的生母,但是谢君意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的,她在意和人,谢如兰一看就知道。

    “呀,姑姑真是聪慧过人。”谢君意故作惊讶。

    谢如兰没好气道:“就你那性子,若非中意,怎么会管别人的好赖事。”

    谢君意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还是姑姑了解我。”

    “不过你说你忧前方道路,可是听到了什么?”谢如兰又问。

    “姑姑先附耳过来。”谢君意朝谢如兰招了招手。

    谢如兰理了理衣裳,往谢君意的方向靠去。谢君意小声说了几句,谢如兰表情吃惊:“还有这样的事?”

    谢君意微微颔首。

    谢如兰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真是喜事真是大喜事!”

    谢君意无奈道:“姑姑!”

    谢如兰掩着嘴:“就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若非你姑姑年纪大了,高低也给他戴几个绿帽子。喜事,大喜事!”

    谢君意知道姑姑厌恶皇帝,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谢君意连忙劝了两句:“姑姑,你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皇帝面前可万万不能如此。”

    “姑姑知道的。放心吧,姑姑二十多年的戏可不是白唱的。”谢如兰笑道。

    谢如兰笑够了,才好奇道:“你可知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是谁?”

    谢君意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她正欲开口,一道倩影匆匆赶回,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如兰和谢君意目光随之落下又转回来对视一眼。

    谢如兰掩嘴:“要不多给她送两副安胎药保保?”

    谢君意:“……”

    姑姑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

    不过看赵飞玉那惊恐不安的表情,应当是和奸夫没有谈妥。

    谢君意想了想:“她一直捂着袖口,说不定袖口里就有红花麝香一类的堕胎药物,不如我叫阿七偷偷偷走,让她多保几个月?”

    谢如兰却道:“你放心她不会服的。”

    谢君意不解:“为何?”

    谢如兰眼眸渐深:“别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决心。君意,哪怕我再恨皇帝,可是当怀上孩子的那一刻我也只是茫然。其实我从没想过不要他。”

    谢君意手一抖:“姑姑……”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如兰,可是谢如兰已经不需爱她的安慰了。谢如兰只是抬手揉了揉谢君意的脑袋:“姑姑不伤心。因为姑姑还有你,你就是姑姑的孩子。”

    谢君意抿了抿唇,重重点头:“总有一天我会把您接出这该死的皇宫,让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如兰闻言笑出了声:“那姑姑就等着了……对了,你与太子婚期已定,皇帝已经没有借口将你继续留在皇宫。他肯定会让你回谢家待嫁,你想好何时走了吗?”

    谢君意道:“我准备明日一早回谢家。”

    谢如兰微微点头:“也好,趁你父亲在家,你回去多跟你母亲撒撒娇,让她去吹吹枕边风,说不定日后你有需要你父亲还会帮你一把。”

    谢君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正有此意。”

    父亲一生谁也不怕,唯独就怕母亲难过。又因为常年远在边疆,他心里自知亏欠母亲良多,所以一旦回家很多事都事事顺从。

    谢君意就是想到了这一茬才急着回家。

    似乎想起什么,谢如兰悄悄补充了一句:“你父亲手下有一支暗卫军,虽然只有十人但人人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若能要过来对你肯定极有帮助。”

    谢君意眼神一亮:“暗卫?暗卫好啊,就得要暗卫!”

    谢君意高兴得一把搂住谢如兰的手臂:“哎呀,您真是我的亲姑姑!”

    谢如兰被她摇来摇去,整个人既无奈又欢喜:“你呀!难道不告诉你我就不是亲姑姑了?”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高兴嘛,因为姑姑站在我这一边,我太高兴啦!”谢君意撒娇道。

    谢如兰轻轻拍拍谢君意的手:“姑姑永远站在你那一边。”

    谢君意心里一暖。

    “那么开心做什么,晦气!”夏侯燕望着上座情深似海的二人撇了撇嘴。

    德妃无奈极了:“你又生哪门子气。谢贵妃亲手拉扯安阳郡主长大,她们亲如母女,在一起开心是自然的。”

    夏侯燕闻言把手上酒杯一扔,十分不开心:“我就是生气。她们一个个高高在上,看我们几个姐妹,都只能在她们下面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安阳才是公主呢。”

    “燕燕,你以前年纪小母妃都宠着你不愿意让你知道一些东西。但是你如今已经十二岁了,也应该知道一些事了。如今朝廷局势不明,你不能那般任性。母妃不求你能与安阳郡主搞好关系,起码你不能害了你哥哥,你明白吗?”德妃语重心长道。

    夏侯燕冷哼:“他一个懦夫能成什么大事。若他能出去跟安阳对着干我就敬他是条汉子,说不定父皇还能高看他一眼呢。”

    德妃闻言深深叹了口气:“燕燕,你……”

    夏侯燕见德妃又要说教,把桌子一掀:“你说话我就不爱听。不听了,我要回宫!”

    德妃还没开口,夏侯燕就离开了,头也没回。

    德妃望着夏侯燕的背影,抿了抿唇,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娘娘……”她身后的大宫女关切道。

    德妃苦笑不已:“本宫没事。燕燕那孩子被本宫宠坏了。”

    大宫女宽慰她道:“娘娘不必担心,公主殿下还小,等长大了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

    德妃叹了口气。

    *

    “母妃也真是的,一天天就知道说教,要是有那闲心不如多哄几句父皇,当上皇宫后不更好吗?”

    夏侯燕走到紫宸殿外,恶狠狠地将地上的石子踢起,石子立马飞了出去。

    要是能飞到安阳的脑袋上就好了!夏侯燕坏心眼儿的想道。

    “哎呀。”

    不知道是过于在意,但是出现了错觉,夏侯燕竟真的听见了一道声音。

    她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只看见一道白色的背影。

    那腰和背影,一看就不是安阳。

    夏侯燕切了一声,看也没看一眼就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喊着她:“原来是公主殿下。”

    夏侯燕猛地回头,只见记忆中温柔的男子执起石子望着她:“谁又惹公主殿下生气了,怎地还让您用小石子散火?”

    “你、你是……”夏侯燕惊讶不已。

    男子温柔一笑,也不说话像是默认似的。

    夏侯燕急忙跑过去:“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色绯红,还带着点别扭。

    “启禀公主,臣原本是来参加太和殿的宴会,只不过方才不小心迷了路,走到了这里。还请公主恕罪。”

    “那你可别继续走了,前面全是女眷。”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夏侯燕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你的手帕……本公主可不是特地洗干净的,本公主只是嫌它脏,你可不要误会!”

    夏侯燕别过头,语气虽然不好但是她的表情却是与语气完全不同的羞涩。

    男子接过手帕珍视地放进衣服里,随后朝夏侯燕温柔笑道:“是,臣不敢误会。”

    夏侯燕闻言眼皮一跳,她喃喃自语道:“也、也可以误会一下。”

    男子仿若不解地看向她,却见夏侯燕脸越来越红:“罢了罢了,太和殿往那边走,拐个弯就到了。”

    夏侯燕伸手一指,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在那边。多谢公主殿下。既然如此,那臣就先告辞了。”

    男子又行了一礼,整个人端方正直,如翩翩君子。

    夏侯燕望着他的后脑勺,心里不知怎地很不是滋味:“嗯。”

    男子起身,就要离去。

    夏侯燕望着他的背影,他越行越远,背影就越来越小。

    夏侯燕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上去,扯住了男子的衣袖。

    “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诧异回眸,却见少女低垂的脑袋。

    男子了然,温声道:“臣姓廖,名为廖清风。”

    “廖清风。”

    夏侯燕怔怔松开了他的衣袖,但他的名字在她脑海中久久难以忘记。

    夏侯燕反应过来,廖清风已经走远。

    她又念了那个名字,心里仿佛蜜一般的甜。

    原来他叫廖清风。

    在夏侯燕看不见的拐弯处,男子停下了脚步。他低头望着自己从怀中取出的手帕。

    “呵。”

    脚步声再次响起,只是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多了一方被遗弃的手帕。

    直到被第三只手轻轻捡起。

    “真是无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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