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许嘉怔怔地看向邵宴清,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身处何地。

    初晨的阳光像是团火,不断地反复地烤灼着她的心。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甚至连邵宴清的笑脸都不再真切。

    可人们的交谈声却愈发清晰,有讨论、有打探、有推测的,他们全然成为话题的中心。

    许嘉缓过神,慌乱间想收回手。

    邵宴清始终没松开她,反而一用力,猛地将她扯入怀中。

    呼吸融为一体,温度在肌肤相贴时升起。

    许嘉能嗅见邵宴清领口的香水味,那股幽淡的木质香却更加扰乱她的思绪。

    周围,不断传来惊呼声。

    邵宴清搂住她的腰,替她整理脸侧的乱发。

    许嘉看向他,可邵宴清只是扬唇微笑。

    怎么回事。

    他想让所有人都看见吗?

    这段关系是假的,现在又没有伪装的必要,难道不该更低调才对吗。

    许嘉有些头晕,手抵着那厚实的胸膛,想要将他推走:“快放开,我不想成为被议论的对象。”

    “嘘。”

    邵宴清凑近许嘉耳旁,侧目捉住她的视线,“听话,乖一些。”

    已经完全失去思考,一分钟仿佛有一年那么长。

    许嘉像只提线木偶般任由邵宴清操控,心跳在加快,不断地加快,混乱中,她仅能听见嗡嗡嗡的低鸣。

    “李先生,你还不走吗。”

    忽而,陌生的称呼乍响于耳畔。

    许嘉一愣,下意识要回头看。

    邵宴清忽而用力,宽大的手掌死死地钳住她的腰。

    隐约得,似乎有脚步声在不断靠近。

    许嘉扭过脸,尽可能地想弄清楚对方是谁,可视线触及到那高挑的影子,就再也无法向前了。

    片刻,对方终于开口,却是意料之外的声音:“邵先生,请问您在做什么。”

    许嘉垂在身侧的手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渝江的语气低沉,再没有往日的活泼与闹腾,成熟得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训练的时间要到了,如果您没有其他事,请放开我的搭档吧。”

    邵宴清笑了,问:“你在命令我?”

    李渝江:“不,我在请求您。”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全然成为看客们眼中的焦点。

    许嘉甚至都不用预测,已经可以想象出被同事们追问的场景了。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却再也不想为此浪费时间。

    “宴清......”

    许嘉抬手,抚向邵宴清的侧脸,“我该去工作了。”

    邵宴清眯眸,眼中的神色难辨喜怒。

    许嘉笑:“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邵宴清扯高唇角,指节捏住她小巧的下颚。

    许嘉会意,故作乖顺地轻蹭着他的手指,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

    李渝江没有再说话。

    许嘉看不见也猜不出他的表情,总忍不住回头去看。

    邵宴清蹙眉,转瞬又笑了:“我仔细想了想,这终归到底是你的错。”指节上抬,托起许嘉的脸,“所以该由你来负责,对吗。”

    邵宴清的声音低,隐约有种威胁的意味。

    许嘉想躲,却被他束在怀中动弹不得,只能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邵宴清在笑,眸色依旧隐晦,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怒气。

    许嘉掩藏在暗处的手握拳,仰起脸看他:“宴清,你想让我怎么做。”

    两人的对话轻若喃语,不会被在场的第三个人知晓。

    邵宴清将许嘉搂得更紧,俯身贴近她耳旁,却抬眸看向李渝江的眼睛。

    李渝江皱了皱眉,明显有些尴尬,可依旧没打算退让。

    邵宴清笑,垂眼说:“许嘉,吻我。”

    温热的鼻息拂过颈边,惊得心也随之一颤。后背所感知的视线愈加热切,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许嘉张不开口,眉锋微蹙着,在静默中等待他收回着成命。

    邵宴清却说:“别忘了,我们可是非常恩爱的夫妻啊。”

    许嘉微怔,攥拳的手缓而松开,脸稍许向左侧,垂落的视线凝结于他的唇:“放心,我时刻都记着。”

    这并不是一个甜蜜的吻,心仍猝然地跳慢怕。

    邵宴清像在宣誓主权,又像在暗中斗气,吻得深且长,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许嘉起初还能呼吸,到后面是站也站不住了,暗暗地捶着他的肩,无力而似撒娇般地挣扎着。

    好热,秋风不解暑意。

    等到邵宴清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她。

    许嘉却只能扶住他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气了。

    周围听不见丝毫的响动,人们的震惊在无声中疯狂的蔓延。

    许嘉:“......你满意了?”

    邵宴清替她整理颈边的乱发:“我晚上有会,刘科来接你下班。”微笑,拇指抚过她红肿的唇,“今日的工作繁多,你不用等我下班。”

    许嘉盯向他,仿佛在进行抵抗似地,始终是一言未发。

    远处的音乐响起,邵宴清侧目看向腕表,蹙眉,遗憾道:“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唇角微扬,将她向前推,“快去吧,愿你训练顺利。”

    邵宴清说完就离开,全然没有理会周遭人见鬼般的视线。

    许嘉被丢在热闹的正中,唇还在疼,小腿仍无法克制地发颤。她听见如苍蝇低语般的细碎交谈,脑袋依旧乱嗡嗡得无法思考。

    晨会已经开始,舞者们大都追着赶着朝剧院里跑。

    李渝江搓了搓鼻尖,扯出笑:“嘉嘉姐,你还好吧。”

    许嘉看他。

    李渝江又恢复往日的傻劲,抓了把趴伏的乱发,扯开嗓子嚷:“哇,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真是被吓傻啦。邵先生那一记眼刃横过来,我差点都要跪了。”

    许嘉:“既然害怕干嘛还来帮我,你不担心被换角了?”

    李渝江蹙眉,右拳捶左掌,一个劲地念:“担心归担心,但我总不能看着女生被欺负啊。再说,你可是我的搭档,我当然要保护你。”笑,露出八颗牙,“诶你说,我刚才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勇猛?”

    不,很傻。

    在没有资本的情况下与高位者对抗,只能用一个字‘蠢’字来形容了。

    许嘉不喜欢这种累赘般的帮助,更反感在无法得到利益的情况下欠对方的人情。

    李渝江或许的确是好心,但她需要的从来都是阶梯而并非同情。

    腿仍有些发软,身体本能地朝左偏。

    李渝江上前,想要扶住许嘉。

    许嘉甩开了他的手:“时间到了,早点去训练吧。”话落时向前去,没有等待走在后边的他。

    李渝江跑着追着,照旧像不知疲惫般地念叨,先是问她为什么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这些天的事。

    “姜珊提前回来了,性格比先前讨喜许多。”

    “《天鹅湖》将在周四公演,宣传海报已经张贴出去了。”

    “王团长对排演的效果十分满意,让我们一定要放松心情,正式演出的时候啊千万别紧张。”

    ......

    李渝江的嘴一刻没歇,活像只啾啾不停的麻雀。

    直到许嘉说要去换演出服,李渝江才抓了抓脑袋,嘴唇抿起又放松,仍跟在她身边站着。

    许嘉问:“你不走吗。”

    李渝江磨搓着鼻尖,看她一眼又垂眸,终是清清嗓,小声问:“嘉嘉姐,你和邵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许嘉微怔,不由得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和邵宴清的关系......

    情侣?谈不上。

    伙伴?并没有被认可。

    准确的来说,他们仅仅是站在合同两端的甲乙双方而已。

    许嘉虽然清楚,却无法如实回答。

    唇边似乎还留有邵宴清的体温,那股幽淡的雪松香依旧缠绕鼻尖。

    许嘉垂眼,随意地撩起颊边的长发。她像是与情郎久别重逢的少女,眸色是欢喜亦有遮不住的羞涩,轻声说:“我和邵先生只是普通的朋友。”

    话落,没有听到回答。

    许嘉向前看。

    李渝江愣在原地,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双颊似乎泛起红晕。

    许嘉蹙眉,表情漠然:“了解清楚的话就让开。”

    李渝江:“啊,那,那个。”舔了舔嘴唇,握住背包的肩带,“我在门口等你。”

    许嘉:“随便你。”

    更衣室没有其他人,许嘉缓慢地换上练舞服,将珍珠耳坠收进挎包里。

    推开门,正瞧见在走廊打盹的李渝江。

    许嘉轻咳两声:“该走了。”

    李渝江像被电到般蹭地站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已经扯出笑脸,“嘉嘉姐,你好快啊。”

    许嘉向前走。

    李渝江又跟上来:“你等等我嘛,两个人一起进去,挨骂还能有个伴呢。”

    他们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王海竟破天荒地什么也没说。

    羡慕,好奇,嫉妒......各式各样的视线同时朝许嘉投来,她挺直腰,表情平静,仿佛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握住保温杯的手仍在逐渐用力。

    许嘉走到队伍里,有姑娘为她让出位置。她将长发盘起,刚要弯腰做拉伸,忽而听见哒哒的脚步声。

    许嘉以为是李渝江:“单人舞的部分排完了吗,我很快就好。”

    话落,传来低低的笑声。

    许嘉微怔,不由得停住动作。

    围聚着人群早已散开,一双纤细的独属于女舞者的腿,正立在她的身后。

    许嘉回头去看,眉梢微微蹙起。

    姜珊的双臂环抱于胸前,歪头打量着许嘉,视线从上至下地扫一圈,又落回她的脸上:“哈......真是搞不懂。宴清哥怎么会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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