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珊毫不遮掩语气里的鄙夷,高傲地睥睨地看向她。

    许嘉皱眉。

    姜珊撩拨着披肩的长发,随性地摊手说:“诶,其实我能理解宴清哥。漂亮的东西见得太多,肯定也想换一换口味嘛。”斜眸瞧着她,笑,“但是,你不会当真了吧。”

    许嘉平淡地说:“这和你有关系吗。”昂首,试图提高气势,“你参与的舞蹈都练完了?”

    “搞什么。”

    姜珊以小指堵住耳朵,蹙起眉,一脸烦躁的抬眼望天,“你的人生里就只有跳舞吗。”身体朝前倾,看向她的眼神似带同情,“还是说你只对舞蹈有信心呢?”

    许嘉垂在身侧的手攥拳,隐忍着怒气迎上她轻蔑的目光:“姜珊,你没有资格嘲笑我。”

    “啊啊,对。”

    姜珊懒懒地摆手,凑近她耳旁,“毕竟你可是技艺高超的小偷啊。”

    许嘉一愣。

    姜珊:“好可惜啊,偷来的东西终归不会属于你。我真的好奇,你到底会有怎样的下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笑嘻嘻地伸出手,“但是现在嘛,我们就先好好相处吧,前辈。”

    姜珊的指甲上擦有紫色的甲油,柑橘调的香水味从她的袖口传过来。

    许嘉看向姜珊的笑脸,喉间尝出苦涩的味道。

    姜潮盛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甚至愿意为她与邵宴清决裂。

    姜珊无疑是幸福的,她身后永远有名为‘父亲’的盾,会无时无刻,不顾代价地保护她。这是她骄傲的资本,也是她能肆无忌惮的底气。

    姜珊与许耀是同一类人,他们享受着无理由的偏爱,而始终摆出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许嘉想甩开姜珊的手,想大声告诉对方,她从来不是什么小偷,她只是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没有任何错!

    可是,许嘉想到了邵宴清,本要蹿起的怒火随及平复下来。

    姜潮盛正在想办法对付邵宴清,或许还会选择与邵平南联手。这种情况下,她再去招惹姜珊,就相当于激怒姜潮盛。

    ‘冷静些吧。’

    许嘉对自己说,‘25号就要演出了,绝不能再给邵宴清添麻烦。’

    短暂的静默,似乎训练室内的所有人都在瞧着她们。

    许嘉盯着姜珊的手,用力地盯着,半晌,终是抬手与她相握:“嗯,希望如此。”指尖与她的掌心相触一瞬,又极快地分开,“时候不早,赶紧去练习吧。”

    姜珊哼笑两声,拨弄着指甲上的细钻:“嗯嗯,我知道啦。”

    姜珊像是突然变了性子,再没有为难过她。

    剧团里的同事对许嘉越来越友善,即使发出的邀约遭到拒绝,亦笑闹着随口带过话题。

    李渝江全然配合着许嘉的脚步,两人的配合变得更加默契,即便递去一个眼神,也能立刻明白对方的想法。

    许嘉起初还担心邵宴清会对此不满,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偶尔会询问排演的进程。

    每天,邵宴清都会送许嘉上班,然后在梧桐树旁吻她。

    许嘉想要反抗。

    邵宴清却咬住她的唇,怎么也不肯放开。

    真奇怪,一切顺利得像是身在梦里。

    许嘉既感到高兴,又担心如此的幸福会昙花一现。她惶惶不安却充满希望地向前走,她迫切地需要着人们的赞赏与尊重。

    25号,晚间六点半。

    平宁剧院的各处都是灯光,观众们在外面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着检票后入场。

    VIP的通道口有专人守着,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宾们,门口还放有各式各样鲜艳的花篮。

    邵平南请来圈内的著名评论家观演,并邀请他为本次的演出撰写文稿。除此外,观众席里亦坐着知名的舞蹈家、艺术家,和当红影视导演......

    王海哪里见过这架势,东转西转地一个劲社交,连屁股都没着地。

    许嘉站在被幕布遮住的后台,望向那些穿着华贵的身影。

    她完全明白邵平南的想法,越多的著名人士前来观看,对芭蕾舞演员的要求就越高。倘若演出有差错,哪怕只是乱了小小一个节拍,也会被镜头与笔尖无限放大。

    心跳在加快,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许嘉知道,这是一个难得且极具挑战的舞台。可风险越高,收获也就越大,她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个剧目。

    手机在嗡嗡的震动。

    许嘉垂眼看,是邵宴清发来的消息:“别紧张,我很快就到。”

    光阅读这些文字,似乎能听见邵宴清略带沙哑的声音,正缓缓地,轻轻地落在她的耳畔。

    许嘉笑,说:“我知道了。”

    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人急匆匆地跑来,边拍手边嚷:“所有演员注意啊,服装配饰有新的调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赶紧去准备啊。半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啦。”

    奇怪,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通知?

    许嘉惊,三步并做两步地朝前赶,刚奔至更衣室的门口,脚步却攸地收住:“你怎么在这儿?”

    姜珊提着咖啡背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头发:“我被人抢了工作,自然只能来做后勤啊。”长睫微抬,冷不丁地看她,“喂,你不会也是来拿冰美式的吧?”

    说句话的功夫,场务又拿着大喇叭催了。

    许嘉问:“新发的服装呢。”

    姜珊朝里间努下巴:“全都在墙角放着呢,进去就能看见。”

    许嘉道了声谢,开门就朝屋里跑,一眼瞧到那排整齐堆放的纸袋,才阖眸舒一口气。

    袋子上写有演员的姓名,找起来十分方便。演出前的每分每秒都格外珍贵,必须抓紧时间,尽可能快地完成准备。

    门外,能听见倒计时的提醒,每隔五分钟喊一次,完全不给人留喘息的余地。

    更衣室内乱哄哄得,大家既想赶速度又怕弄花脸上的妆,三两间互相帮忙,在静默中有序地更衣着。

    许嘉将舞裙拉链往上提,又弯腰去换鞋,足尖刚踩入鞋面,脚底却忽地一痛:“嘶—!”

    场务的喊声传来:“还有十五分钟,最后十五分钟!所有演员请就位,演员请就位!”

    旁者听见许嘉的暗呼,探头询问:“怎么啦?”

    痛......

    好痛。

    似乎有玻璃碎片扎入脚底,轻轻一动,就疼得钻心。

    许嘉握住柜门的手直抖,额间泛起细密的汗:“没事,我没事......”深呼吸,勉强扯出笑,“你们别耽误时间,换好衣服就去准备吧。”

    围观者点头,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狭窄的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仅能听见微弱的喘息声。

    许嘉坐在木凳旁,看向自己血淋淋的脚,咬着牙,不管不顾地将酒精喷上去:“呜......”

    她的舞鞋一直都在柜子里,到底是谁将玻璃碎片放进去的?

    是邵平南做的吗,还是姜珊动的手呢......

    脚掌的疼似乎牵连着胃,让这根原本安分的器官也开始抽疼起来。

    许嘉快速地擦净血,用纱布紧紧地裹住足面。

    马上就要演出了,双脚必须保持轻盈,只要能止住血,一切都还好说。

    她不想怀有恶意去揣测任何人,但心里也十分清楚,干出这种小人行径的家伙,内心肯定十分期待她当众出丑。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许嘉将沾血的玻璃渣倒进垃圾桶,‘这是属于我的舞台,我不会将它让给任何人。’

    敲门声起,场务拎着喇叭进来:“许嘉,准备好没有?”

    “稍等。”

    许嘉扯高唇角,自信而泰然地笑,“我这就来。”

    耀眼的灯光将厅堂照得通亮,人们的交谈声与笑声围绕着整个舞台。

    许嘉走入候场间时,演员们已经准备完毕。

    李渝江瞧见她苍白的面色,担忧地问:“你怎么才过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许嘉踮起脚,尝试着进行运动:“没有,衣服的腰带不好系,所以才耽误得久了些。”侧目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会拿出真本事来啊,千万别拖我后腿。”

    李渝江一愣,转瞬又笑了:“放心吧嘉嘉姐,我绝对不让你失望。”

    大灯关闭,观众席随及安静。

    邵宴清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双手交叠于膝头,拇指磨搓着右腕的石英表,昂首看向漆黑的巨幕。

    旁侧,邵平南正在与评论家交谈。邵平北则是一脸的漠然,似乎对接下来的表演不感兴趣。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轻拽他的衣袖。

    邵宴清垂眼看,正对上母亲关切的视线。

    冉凤华压低声音问:“小许她......没问题吧。”没等回应,而忧心忡忡地说,“你叔叔他请了很多记者,如果出任何的问题—”

    “不会的。”

    邵宴清微笑,“请您相信许嘉。”

    冉凤华听他如此回答,皱了皱眉,并未再行询问。

    一个充满野心的捕猎者,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邵平南又是请记者,又是请评论家,生怕两只眼睛逮不着舞台的错误似地,非要多派些人观演出才好。

    邵宴清明白邵平南的心思,却并不为许嘉担忧。他相信许嘉的能力,也算准对方不会畏缩不前。

    这时,舒缓的音乐声由低转高,厚重的巨幕随及向两侧展开。

    邵宴清凤眸微眯,在舞台上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是伴舞,是齐格费里德在与皇帝交谈。

    在一段音乐的末尾,邵宴清终于发现那只属于他的天鹅,微怔,本该平稳的心跳骤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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