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晨分外热闹,大家大多拿着卷子凑在一起对答案。虽然大可能下午就知道成绩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先行知道个大概。

    许顺听着他们几个的答案,眉头越皱越深,直到看见姗姗来迟的柏云才眼睛一亮。等她刚一落座就忍不住问:“班长,理综卷子让我看一下呗?”

    柏云咳了两声,把书包拉链拉开,“好。”

    快速的对完选择题,他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了,挑着眉跟丁森炫耀:“你完了,等着打扫卫生吧,我跟班长答案差不多。”

    对方当即就炸了,吵吵闹闹的说:“你少得意,只是选择题而已。后面大题多着呢!”

    陆右一从前面走过来,把书包甩进桌洞里,搭着后面的桌子问:“啥呀?吵啥呢?”

    “没事,只是有人要帮我值三次日了而已。”

    许顺贱嗖嗖地扬着语调,嘴角快要翘上天。他当即明白了,没意思的转过去,不管后面传过来的追逐打闹声。

    柏云收了卷子放在桌面上,缩着肩膀又低咳两声。一手伸到他的面前,掌心一摊,是两颗糖。感受到对方疑惑的视线,她才解释:“只是一次考试而已,没事的。”

    反应了一会才笑出声,感情她觉得自己昨天那样是因为考得不好的原因啊,还有心准备了糖。只是,他看着面色又变得病态白的柏云,“谢谢。不过,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有。但是可能要发烧。”

    今天早上起床时又是熟悉的酸痛感,她悠悠的走进洗漱间的时候还在想,在来几次就要适应这种感觉了。不过这次好像要更严重一点,连鼻子都不通气了。

    “所以你还是要去医院。”

    陆右一叹出声,仿佛意料之中。收一颗放进口袋里,另一颗撕开袋子,塞进嘴里。

    柏云抬过头去看他,他正在收拾东西,将今天所需要的书都掏出来摆好。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劲,琢磨着时,对方也感觉到了直白的目光,看过来。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半垂着眼皮,一副疲态尽显。好像被吸走了精气神一样,带着点浑浑噩噩的状态,若无其事的看着她,歪头询问,笑意不及眼底,“怎么了?”

    “没、咳咳没事。”

    两个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谁也没话说。后面两个围着教室跑了一圈,越来越多人参与这场战斗,路过一处就卷进来两个人,欢笑声阵阵。

    门口站了个人,犹豫了下,伸头进来看看,然后又缩回去。前排的李梦瑶啃着梨跟同桌聊八卦,注意到那个小个子,扭着身子去问:“同学你找谁?”

    她像被惊到的小兔子一样,扒着门框,羞羞的小声喊:“那个,你们班班长在吗?陈老师喊她去拿答题卡。”

    李梦瑶点点头,扬着脖子看往柏云那边,咽下口中的梨肉,“班长!有人找!”

    柏云正从书包里翻出纸准备擦鼻子,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就抬头去看,“啊?好。”

    两个人交谈了一下,就跟着离开去办公室了。反倒是李梦瑶盯着背影,咬着梨,不知道在想什么,八卦也不说了。

    梁彤拿着笔戳了她好几下,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看啥呢?”

    “后来就没后来了啊。”她三两下把梨啃完,扔在桌旁挂着的小垃圾袋里,扯着板凳坐正兴致冲冲的跟她说:“你觉不觉得咱班班长,就,呆呆的?好可爱的那种。”

    “哈?”

    梁彤写作业的手停下来,皱着眉想,“不知道啊…你这么一讲,我觉得她存在感好低啊,怎么都没有什么印象。”

    确实是这样,在她记忆里,这位班长除了成绩好,是老师的宠儿外就再没有其他的特别点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跟她关系不熟的原因,就一直没怎么关注到她。

    “你怎么这么觉得?”

    她看了一眼有很多话想说的同桌,顺着话聊下去,继续低着头写作业。

    “不知道,她上次救了我的一条小命。后来我就感觉,这人在某些方面上好呆,就是那种、”李梦瑶右手在空中划了划圈,道:“那种,天然系。反射弧有点长,而且她好漂亮,好白。”

    也难怪了,柏云仿佛天生就是为学习而生的,每次路过她身边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睡觉,几乎从来不跟别人交谈。是沉默寡言不张扬的学霸那一类型的。就这样,在低着头,带着一副看着就显老的眼镜下,逐渐成为了班中的小透明。

    “嗯…怎么说呢,感觉她平时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诶。我听之前跟她坐在一起过的同学讲,她这个人怪怪的,性格太古板了之类的话,像那个传言一样。”

    话音未落,李梦瑶就不赞同的反驳出声:“不会吧,我跟她相处的时候没这么觉得啊。说不定是谣言呢。”

    她环着手,又想了想,接着补充:“不过好像也真是这样,几乎没看到过她跟别人亲昵的样子。啧,突然发现咱班小团体还挺多的,虽然不是那种恶意的,但确实基本上都是几个人几个人一块的。”

    “咱两跟彭菲菲还有那几个都是老同学了,四金花好像也是一起升到这个班的,其他的要么坐的近要么家离得近。咱班女孩子本来就不多,随便一筛就就剩她一个了。”

    听着她可惜的语气,梁彤半开玩笑的问:“不会吧,你不会又‘母爱’泛滥了?准备拯救被团体遗弃的可爱少女?”

    “我是觉得,跟她做朋友我们不会吃亏的。”

    “又是第六感?”

    “就是第六感,来自我天才的直觉!”

    “得了吧你,就贫嘴厉害,我看看你语文卷子。”

    脑袋上挨了她一笔杆子,李梦瑶也没生气,咧嘴笑笑就把卷子递过去,人也跟着凑过去,一看就是有事要说。梁彤还没开口,她就忍不住了,“你这次换位置想坐哪儿?”

    “你想跟她坐一块?”

    “哪能,我想跟你坐一块。”她讨好的挽住梁彤的胳膊,继续打着商量,“咱坐她前面呗?正好,人家学霸,问题起来多方便啊对不对。不能光听流言,我们得自己去验证验证,让谣言止于智者。”

    “想坐就做呗,你还整起‘科学家’那套了,出息劲。”

    她无奈的嗤笑出声。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口味性格也算得上大差不差,只不过梁彤更含蓄一点,属于‘沉睡火山’那一挂的,而李梦瑶就是鞭炮那一类的。她想干什么,一个眼神梁彤就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既然她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呗。

    李梦瑶乐呵的黏过去,跟狗皮膏药似得不让她写作业。两个人聊的差不多的时候,柏云也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沓的答题卡。

    她挨个找到课代表把试卷分发下去,自己则回到位置上无力的趴着。

    低烧好累人。

    陆右一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时候也才刚回来,见她没力气的蔫样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答题卡被传到了她这里,柏云抬手去接,扫了眼名字又递到隔壁。手抬了半天也没人接,她侧着头看过去,陆右一靠着椅背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地方发呆。她把答题卡放在桌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前两节就是班主任的课,她拿着卷子走上讲台,班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目光环视一圈,等着上课铃声打响,才幽幽开口:“月考结束了,大家考的怎么样?”

    无人回答,看着这样,所有人默默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她要闹哪出。

    “考得不行?都不说话吗。也没事,反正下午就知道分数了,明天上午的早自习公布。还跟以前一样,想坐前排的或者想要调位置的私下找我。”

    她自问自答,甩甩卷子准备讲题。

    今天天不错,阳光和煦,温度也不高。中午人都走完了,柏云趴在栏杆上晒太阳。她一上午过得迷迷糊糊,知识点听进去多少自己也不清楚,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讲新课。

    今天晚上妈妈应该也会回来了,如果还发烧的话就要去医院看看了。下午还有数学课,要准备一下,还有…

    像小草一样,晒到阳光就变得放松下来。她懒洋洋的计划着晚上的任务安排,一边有昏昏欲睡的势头。

    “我告诉过你了吧,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那些东西,你们想怎么做怎么做,不用管我!只要我爸同意,我没意见,怎么样都没意见!”

    “……”

    “你打不通我就打得通了吗?他在非洲,不是在喝粥,可能在手术可能在忙其他的,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有课,挂了。”

    不等对方说话,陆右一就把电话掐了,将手机扔到一边。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的揉着头发,垂着脑袋平复情绪。

    过了一会,才从楼梯间走出去,目光落在一旁眯眼假寐的柏云身上。他扯扯嘴角,无力的叹息。

    心里像憋着一团火,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该向谁说。他又能找谁说呢?在这个地方,亲密的家人都已经老去,朋友都有自己的事,也不能去麻烦人家。

    他很烦,很烦。

    不知不觉顺着楼梯走到楼下,又坐在了那张长椅上。等了一会,前方站了个人,哑着声音开口,递过来一瓶饮料

    “草莓牛奶。”

    陆右一笑了,烦躁与郁闷被压下来。抬头看过去,一如往常的黑瞳波澜不惊的盯着他。好像时间是个轮回,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只不过这次倾述的对象变成他了。

    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刚刚在看到柏云的时候,他心里是期待她过来的。安慰、陪伴,任何都好,他想她过来。

    不知不觉中,原来早就已经成为难以忽略的特殊朋友了啊。

    细风卷着枯叶,陆右一仰头看着柏云,不如往常的勾起一抹又轻又淡的笑。他接过牛奶,摩挲了一下温热的外壳,沙着嗓子开口:

    “谢谢。”

    谢谢。

    谢谢你。

    谢谢你啊。

    柏云坐在他身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就盯着树叶发呆。手指搅动了一段时间,才缓缓道:“你,如果不开心,可以去那边的山上喊出来。”

    “我们这还有山?”

    他把管子插进去,吸了一口,暗想果然还是凉的好喝。

    “有啊,山下面是小公园。你坐12路公交,最后一站就是。山不高,但是能基本俯视我们这里,还是很能放松的。晒太阳、看风景,有利于心情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到小松鼠什么的。”

    她语气轻缓又柔和,像是在述说一件什么很美好的事。

    “你去过吗?”

    “去过呀。我初中的时候在那边的实验中学上的,初三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坐一会。”

    过了很久,直至牛奶瓶子被吸得干瘪,他才发出邀请:“…嗯,那这个星期你有空吗?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再等一下,再等我把糟糕的情绪梳理好,等我把我的过去都想好。用平和的语气,我想告诉你,你愿意倾听吗?关于我,关于我那些糟糕的过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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