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白云懒洋洋地躺着，光星星点点照耀在花草上，树林沙沙响。
“饿吗？”
付予梦走到女孩旁边，和她一样坐在草地上，递给她一包零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小时候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画画。”
“哼，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
“记得。”
两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段时间，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对不起。我不应该强迫你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是我没有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为了丢掉你的痛苦，我把你的快乐都丢掉了。”
女孩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抱住了她：“未来的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觉得你能做到想做到的样子，只是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喜欢什么大胆去做就好了，就算谁都不喜欢你，还有我啊，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开心地生活。”
她感到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抿着嘴没有开口回应。女孩又说：
“是因为，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吗？”
付予梦依旧没有回答，女孩问：
“程引、李雯、汪穹媚、刘沁芳她们，那些欺负我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她们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过得很好？”
付予梦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你不需要知道。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说吧，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趁着天色不错，她带着小付予梦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她想要的奶嘴糖和其他零食，以及画具、颜料。
每次都不舍得买吧。付予梦低头心想。
她们两个站在小卖部后的树下，比较阴凉，没什么人。
“我想知道，十年后的我在做什么工作。”女孩问，又补充道：“如果不好说就不说，你就告诉我和画画有没有关系？”
“没有。”
“怎么会，我竟然放弃了画画。”
女孩很失落的样子，随即又反应过来对她说：“我不是嫌现在的你不好，我只是，我以为我会画一辈子画的，我真的很喜欢画画。”
“我知道。”
她说这话时，一双杏眼深沉。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多爱画画，也正是因为总是一个人坚持画自己喜欢的画，就被人说成是孤僻古怪的人，他们都说她的画奇怪丑陋。
“你好像不再讨好别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女孩说。“这样挺好的。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想赌我这一次能不能活成自己的样子来。”
这时候来了个穿蓝衣服的女孩，她瘦瘦的，个子不高，小麦色皮肤，像只很乖的小老鼠。
“付予梦。”女孩笑着和小付予梦打招呼。“正好，我想借你那本365夜故事，就是你说你爸送的很厚的那本。”
付予梦忍不住笑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刘思琪是吧？滚。”
刘思琪有点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谁啊？怎么和付予梦长这么像。”
“名字算什么。你凭借你是班长、老师的宠儿，在班里横行霸道的事，我也知道。明明不爱看书，但看到同学有你没见过的新书，你就要借，虽然说借，其实根本不还。别人还得背着你偷偷看书，因为不借，你就要抢。把别人买的书凑成一堆，再摆到桌子上获得老师的赞扬，很有成就感？”
小时候的她很震惊，惊讶于这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
“关你什么事，神经病。”
付予梦冲上来一把把刘思琪的书包抢过来，拿在手里荡了荡，笑道：“真好看，新书包吧？”
“你还给我！”
“好啊。”她正要丢给刘思琪的样子，又把手收了回来：“什么？你说丢垃圾桶里是吧，好嘞。”
然后啪嗒一声丢进垃圾桶去了。
刘思琪气得不得了：
“我爸等下就要来了，我告诉你，我爸可不是一般人，你们就等着吧。”
付予梦鼓起了掌，笑着凑近她：“不是一般人啊。好！真好。”
她突然捂住女孩的嘴巴，从包里摸出一把刀。
刀面光滑，映出她的笑：“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你爸，好不好？”
小付予梦走上来挡着，以防被别人看到刀。
“姐姐。”
“你别管。”付予梦盯着刘思琪。“以后还欺负同学吗？”
刘思琪已经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连连摇头。
“摇个头就没事了？”
那把刀离刘思琪更近了，直接抵在她脖子上，刘思琪流出眼泪来了。
就在要戳破细嫩肌肤的时候，付予梦松开了手：“道歉。”
“对不起，付予梦，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抢你的书。”
“没关系。”
付予梦凑近刘思琪，低声说：“你家再怎么有钱，你再怎么没家教，把别人看成你的下饭菜，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敢伤害别人，别人就敢想办法加倍还回去。”
等她一放开，刘思琪立刻捞起书包飞也似地跑走了。
“姐姐，你怎么还随身带刀呀？”
“一把假刀，特意带的。刘思琪经常经过这条路。”
“怪不得你带我来这里站着。”小付予梦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杀她呢，你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怕，我在旁边都不太敢呼吸。”
“我只是吓吓她，对付这种人软的不行，要来点硬的。我没资格决定她的生死，她也不值得我沾上血。”
“还有，你那本爸爸送的书，千万别借给她。”
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被刘思琪看到了那本爸爸送的故事书，不得已借给刘思琪，然后那本书就彻底消失了，她去问刘思琪，刘思琪先是对她爱搭不理，后来直接笑着和付予梦说那本书被她弟弟撕烂了，连残骸都被扫进垃圾桶了。
那本书不仅是她爸爸送给她的礼物，也代表着她珍贵的回忆。它从她四五岁起就陪伴着她，却在刘思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人间蒸发了，那时候她真的特别难过，可她又不能怎么办，那种无奈和痛苦一直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
还好，现在刘思琪应该不敢了。
“我知道了。”
“你开心吗？”
“开心。但是，如果你今天没有帮我出气，我也没关系的。”
“爱当受气包？”
“不是，我是想说，老师和爸妈都不管我，平时她欺负我我没办法反抗，但是我也不会因为她而自甘堕落的。”女孩笑着看向她。“无论发生什么，别人对我做了什么，都决定不了我是什么样。”
付予梦看着女孩，一束光正好照进她的眼睛，光照耀下，女孩的瞳孔不是黑暗的，原来她也曾像向日葵一样，充满生命力。
她骑单车带她回去，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槐花香，风是快乐的，将喜悦染上她们每一根发梢，路边数不清的槐树伸进蓝天里。
“你想留长发对吧？想要留多长？”
“能扎起辫子那么长。”
“那等到猴年马月哦，你至少得明年才能不用缠着我了。”
“明年就明年吧，一直跟着你也行。”
“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女孩瘪瘪嘴，没回答。
付予梦哈哈笑起来了。
“这是我见你第一次这样开心地笑。”女孩望着她纷飞的头发：“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愿望，我想起来了。”
“什么愿望？”
“以后再告诉你吧。”
等到不得不离开你的那一天，再告诉你吧。女孩心想。
路过县城的大桥，大桥上有很多人都吆喝着，衣着大多都朴素整洁。有个没裹头巾的妇女着玫红色的衣服在水果摊后，旁边立着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两人一个笑着给客人称水果，一个笑着找钱，相互配合，努力地生活着。
在落日的余晖下，这样的笑脸时常会出现在小县城的街道上。
那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县城啊，可在小时候的她眼里是那么大，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现在的她站在县城里，仿佛变成了巨人。大桥其实不大且老旧，狭窄的小巷里门窗关紧或大开，装满了讨生活的人们，普通又满足地生活。
这座小城成为了她以及无数个少男少女的根，她们从这里出发，接触到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发现了自己的窘迫，走过很多迷茫、烦恼、忧愁……这些人世间最平凡不过却在青春时期能随随便便压倒一个孩子的东西。
村里还是那么安静，两人回到老房子，付予梦打算今晚不回山上了，就在老房子里住，好给小付予梦做饭。
晚上铺好床，她们躺着，突然停电了。
“姐姐，你信神吗？”女孩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问道。
“不信。”
“为什么？”
“我讨厌高高在上的事物。”
“那鹿神呢？他今天好心给我们撑了伞。”
“我讨厌他。”她看着窗外的夜空。“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好。”
那天她正式见到鹿神，在仙境般的白雾中，他立在那，正是梦里那双清澈的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仿佛从没经受过苦难，没受到过污浊的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有时自己有点嫉妒他，就像一个阴暗井里的老鼠只能仰望一只天空的白鸟，老鼠只想把那只高高在上的鸟拉下来，让他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阴暗和泥泞。可她又怕自己肮脏的心思真的玷污到他，他一身那么干净。
白鸟没错，老鼠也没错。
“饿吗？”
付予梦走到女孩旁边，和她一样坐在草地上，递给她一包零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小时候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画画。”
“哼，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
“记得。”
两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段时间，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对不起。我不应该强迫你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是我没有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为了丢掉你的痛苦，我把你的快乐都丢掉了。”
女孩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抱住了她：“未来的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觉得你能做到想做到的样子，只是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喜欢什么大胆去做就好了，就算谁都不喜欢你，还有我啊，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开心地生活。”
她感到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抿着嘴没有开口回应。女孩又说：
“是因为，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吗？”
付予梦依旧没有回答，女孩问：
“程引、李雯、汪穹媚、刘沁芳她们，那些欺负我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她们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过得很好？”
付予梦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你不需要知道。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说吧，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趁着天色不错，她带着小付予梦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她想要的奶嘴糖和其他零食，以及画具、颜料。
每次都不舍得买吧。付予梦低头心想。
她们两个站在小卖部后的树下，比较阴凉，没什么人。
“我想知道，十年后的我在做什么工作。”女孩问，又补充道：“如果不好说就不说，你就告诉我和画画有没有关系？”
“没有。”
“怎么会，我竟然放弃了画画。”
女孩很失落的样子，随即又反应过来对她说：“我不是嫌现在的你不好，我只是，我以为我会画一辈子画的，我真的很喜欢画画。”
“我知道。”
她说这话时，一双杏眼深沉。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多爱画画，也正是因为总是一个人坚持画自己喜欢的画，就被人说成是孤僻古怪的人，他们都说她的画奇怪丑陋。
“你好像不再讨好别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女孩说。“这样挺好的。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想赌我这一次能不能活成自己的样子来。”
这时候来了个穿蓝衣服的女孩，她瘦瘦的，个子不高，小麦色皮肤，像只很乖的小老鼠。
“付予梦。”女孩笑着和小付予梦打招呼。“正好，我想借你那本365夜故事，就是你说你爸送的很厚的那本。”
付予梦忍不住笑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刘思琪是吧？滚。”
刘思琪有点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谁啊？怎么和付予梦长这么像。”
“名字算什么。你凭借你是班长、老师的宠儿，在班里横行霸道的事，我也知道。明明不爱看书，但看到同学有你没见过的新书，你就要借，虽然说借，其实根本不还。别人还得背着你偷偷看书，因为不借，你就要抢。把别人买的书凑成一堆，再摆到桌子上获得老师的赞扬，很有成就感？”
小时候的她很震惊，惊讶于这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
“关你什么事，神经病。”
付予梦冲上来一把把刘思琪的书包抢过来，拿在手里荡了荡，笑道：“真好看，新书包吧？”
“你还给我！”
“好啊。”她正要丢给刘思琪的样子，又把手收了回来：“什么？你说丢垃圾桶里是吧，好嘞。”
然后啪嗒一声丢进垃圾桶去了。
刘思琪气得不得了：
“我爸等下就要来了，我告诉你，我爸可不是一般人，你们就等着吧。”
付予梦鼓起了掌，笑着凑近她：“不是一般人啊。好！真好。”
她突然捂住女孩的嘴巴，从包里摸出一把刀。
刀面光滑，映出她的笑：“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你爸，好不好？”
小付予梦走上来挡着，以防被别人看到刀。
“姐姐。”
“你别管。”付予梦盯着刘思琪。“以后还欺负同学吗？”
刘思琪已经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连连摇头。
“摇个头就没事了？”
那把刀离刘思琪更近了，直接抵在她脖子上，刘思琪流出眼泪来了。
就在要戳破细嫩肌肤的时候，付予梦松开了手：“道歉。”
“对不起，付予梦，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抢你的书。”
“没关系。”
付予梦凑近刘思琪，低声说：“你家再怎么有钱，你再怎么没家教，把别人看成你的下饭菜，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敢伤害别人，别人就敢想办法加倍还回去。”
等她一放开，刘思琪立刻捞起书包飞也似地跑走了。
“姐姐，你怎么还随身带刀呀？”
“一把假刀，特意带的。刘思琪经常经过这条路。”
“怪不得你带我来这里站着。”小付予梦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杀她呢，你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怕，我在旁边都不太敢呼吸。”
“我只是吓吓她，对付这种人软的不行，要来点硬的。我没资格决定她的生死，她也不值得我沾上血。”
“还有，你那本爸爸送的书，千万别借给她。”
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被刘思琪看到了那本爸爸送的故事书，不得已借给刘思琪，然后那本书就彻底消失了，她去问刘思琪，刘思琪先是对她爱搭不理，后来直接笑着和付予梦说那本书被她弟弟撕烂了，连残骸都被扫进垃圾桶了。
那本书不仅是她爸爸送给她的礼物，也代表着她珍贵的回忆。它从她四五岁起就陪伴着她，却在刘思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人间蒸发了，那时候她真的特别难过，可她又不能怎么办，那种无奈和痛苦一直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
还好，现在刘思琪应该不敢了。
“我知道了。”
“你开心吗？”
“开心。但是，如果你今天没有帮我出气，我也没关系的。”
“爱当受气包？”
“不是，我是想说，老师和爸妈都不管我，平时她欺负我我没办法反抗，但是我也不会因为她而自甘堕落的。”女孩笑着看向她。“无论发生什么，别人对我做了什么，都决定不了我是什么样。”
付予梦看着女孩，一束光正好照进她的眼睛，光照耀下，女孩的瞳孔不是黑暗的，原来她也曾像向日葵一样，充满生命力。
她骑单车带她回去，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槐花香，风是快乐的，将喜悦染上她们每一根发梢，路边数不清的槐树伸进蓝天里。
“你想留长发对吧？想要留多长？”
“能扎起辫子那么长。”
“那等到猴年马月哦，你至少得明年才能不用缠着我了。”
“明年就明年吧，一直跟着你也行。”
“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女孩瘪瘪嘴，没回答。
付予梦哈哈笑起来了。
“这是我见你第一次这样开心地笑。”女孩望着她纷飞的头发：“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愿望，我想起来了。”
“什么愿望？”
“以后再告诉你吧。”
等到不得不离开你的那一天，再告诉你吧。女孩心想。
路过县城的大桥，大桥上有很多人都吆喝着，衣着大多都朴素整洁。有个没裹头巾的妇女着玫红色的衣服在水果摊后，旁边立着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两人一个笑着给客人称水果，一个笑着找钱，相互配合，努力地生活着。
在落日的余晖下，这样的笑脸时常会出现在小县城的街道上。
那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县城啊，可在小时候的她眼里是那么大，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现在的她站在县城里，仿佛变成了巨人。大桥其实不大且老旧，狭窄的小巷里门窗关紧或大开，装满了讨生活的人们，普通又满足地生活。
这座小城成为了她以及无数个少男少女的根，她们从这里出发，接触到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发现了自己的窘迫，走过很多迷茫、烦恼、忧愁……这些人世间最平凡不过却在青春时期能随随便便压倒一个孩子的东西。
村里还是那么安静，两人回到老房子，付予梦打算今晚不回山上了，就在老房子里住，好给小付予梦做饭。
晚上铺好床，她们躺着，突然停电了。
“姐姐，你信神吗？”女孩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问道。
“不信。”
“为什么？”
“我讨厌高高在上的事物。”
“那鹿神呢？他今天好心给我们撑了伞。”
“我讨厌他。”她看着窗外的夜空。“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好。”
那天她正式见到鹿神，在仙境般的白雾中，他立在那，正是梦里那双清澈的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仿佛从没经受过苦难，没受到过污浊的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有时自己有点嫉妒他，就像一个阴暗井里的老鼠只能仰望一只天空的白鸟，老鼠只想把那只高高在上的鸟拉下来，让他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阴暗和泥泞。可她又怕自己肮脏的心思真的玷污到他，他一身那么干净。
白鸟没错，老鼠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