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了几天，那个倒米苔花一桌水的男生打完饭后，肚子痛得要命，没多久直接倒在了地上，送去医院了。
医院查出来是喝的水有毒的成分，由于下毒的人高明地选了个好时机，当时在食堂的人很多，不止本班的同学，学校一直没能查出来是谁。
这天下完晚自习，米苔花总感觉有点不对，于是决定走大路回家。
在刚离校门口没多远的地方她被一个高高的女孩子拽走了，那个女孩身上有着廉价的香水味，力气很大，勒得她无法动弹。
女孩把她带到一个漆黑的巷子里，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一个重重的耳光落了下来，把她打到泥泞的地上，接着又来了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是余芙蓉，男的好像是学校里一个有名的混混。
“好笑吗？”余芙蓉蹲下来问她，见她没表情，轻笑了一声，却突然被米苔花狠狠扇了一巴掌。
“操，还挺牛啊。”那个男混混踹了米苔花一脚，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偏黄的细软头发也沾了泥。
接着她又被拉起来甩了几巴掌，他们说的什么，她也没在意了。
在这种小乡村，逼仄的角落里总有着见不得光的故事，教育状况不好，校园霸凌太常见了，她被拖进来那刻起就再没抱着能被人救的期待。
反正，她的一天又一天，都没被谁拯救过，她从来都只靠自己。
可偏偏这时候，柳自怜来了，她不记得他的声音，她记得他那双干净的眼睛，像鸡蛋蛋白包裹着一颗黑曜石。
他们亲切地叫他自怜，她透过凌乱的发丝去望向他，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即使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也像是太阳的孩子。
“啧”他蹲下来，掐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替她理好头发，她颤抖地笑了笑，说不清那笑是出自什么心情。
“让她回去。”
“诶，干吗？我还没尽兴啊。”余芙蓉说。
柳自怜没理会，照旧拉着米苔花从泥泞中站起来，自顾自地说：
“挺可爱的。”
余芙蓉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呸了一声：“癫子颠婆。”
夜色好浓，一盏盏路灯像火烛，灼烧出一片片小小的光明。
在黑夜中走久了，到光下，他们仿佛被光明灼烧着。
“跨越时间，跨越空间，跨越寻常的遇见。没有自己，没有目的……”
他唱到这里，突然停住了，问她：“听过这首歌吗？”
她摇摇头。
“是《私奔》。”他告诉她。
她低头：“谢谢。”
“那天，唯一一个愿意照顾我的奶奶去世了，所以我想找个人捉弄一下。”
米苔花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天指的是她和他一起撑伞回去的那天。
“那……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
走到大桥上时，她莫名其妙说：“你知不知道你救了一个坏人。”
他摇摇头：“我比你坏，我是大坏人。”
她笑了，露出一对酒窝：“你又没有杀过人。”
“你就知道我没有。”
她被他这句吓到了，她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但万万不敢真的去做。
“你讨厌余芙蓉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余芙蓉其实还算不得那种人。”
什么人，她没问，但是心里隐隐有了答案：那种生来优越的人。
“你见过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学生吗？”
没等她回答，他又说：“我见过很多，他们生来，康庄大道就铺好了。有些人自以为接受高等教育后，什么都懂了，却不知道他才是井底之蛙，见到的都是些干净的，美好的。他们问我，为什么你不去读书。”他大笑了起来。“他们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得不辍学，不得不被荒废的孩子。”
“凭什么。”米苔花冷冷地说。
“是啊，凭什么。”他停下脚步。“你愿意，和我一起给他们点报复吗？”
“报复？”
“只要你愿意，来找我。”
他递给她一张纸，她想伸手接过去，却不防被他一把扯到怀里。
他身上有一种海盐的味道，又有点像什么药水的气味。她身上尽是泥泞，下意识挣脱，但被他箍得死死的。
这种拥抱算什么呢？
“看到你那天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
她浅浅地笑了。同类？可这世界上，除了遭遇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有同类。
他放开她，她接过了那张纸，但还是拔腿疯狂地逃离他，因为她在害怕，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荒唐的事。
在路上，她照着那张纸上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为什么你想报复他们呢？
好久之后，她才发现他的回信：
“我的一切已经被毁了。”
米苔花决定同意他的邀请的时候，是一个星期后。
她在公交车站附近看到一张寻尸启示，尸体在愚城的一座大桥下被发现，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尸体用铁索被吊在大桥中间的桥洞附近，还附有尸体的图片。
那座大桥就是那天她和柳自怜分别的大桥。
她第一眼看到那照片还有点不相信，凑近盯着看了一会，又怕别人觉得她奇怪，赶紧望向别处。
米苔花心跳很快，别人可能认不出这个人，但她认出了，这个人经常出现在××公园附近，她记得他，也记得他手上显眼的红色手链，是因为半年前她在公园一个有点偏僻的路上被他扯住衣服。她现在还能回忆起那天，如同噩梦一般。还好那时有人路过，她才趁机溜走了，后来她听很多女同学说过，在××公园有个很猥琐的男的，甚至有人被那个男的猥亵过。
她知道那就是那个戴红手链的男的，但没想到他会被杀死，难道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
“喂。”过了一两天，她打给柳自怜。
那头传来柳自怜慵懒的声音“怎么了，坏人？”
“听说了……最近有人吊死在桥上吗？和你没关系吧。”
“你们不想让他死吗？”
“真是你？”
他立马回了个：“嗯。”
“你叫什么？”
“柳自怜，记住了。”
“我叫米苔花。”
那头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为什么突然互报姓名，真有意思。”
“要一起的话，总不能不知道同伙的名字吧。”
沉默了一会儿，柳自怜说：“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可是一个杀人犯。”
“我知道。”
就是因为你是个杀人犯所以才和你合作啊。她心想。
“你不是好学生吗？你不怕耽搁你学习？”
米苔花笑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的顾虑比我自己还多。”
“……你别后悔。”
柳自怜把电话挂断了。
后来他们一起，在她放假的时候出去做了很多“正义”的事，倒不至于杀人，只是给他们认为的“坏人”使绊子，搞些小恶作剧，给他们认为的普通的“好人”，特别是弱势群体偷偷做点好事，甚至自己组织募捐的事情他们也做过。
他们还一起喂养了她小区楼下的一只野猫。
那段日子，在米苔花的记忆中是为数不多的发着光的，熠熠生辉的。
忽然有一天，柳自怜仿佛人间蒸发了，她找不到他，电话打过去也变成了关机。
她甚至还去问余芙蓉。
“别担心，可能……死了吧。”余芙蓉淡淡地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自怜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生命里那样消失了，高中的学业也变得紧张起来，她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只是偶尔经过那座大桥时，她总是跑得很快很快，好像怕什么追上她似的。
很快就到高考，米苔花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算是正常发挥。
又一个夏天热烈地到来了，小区楼下的野猫半年前生了好几只小野猫。
傍晚的时候她拿了点吃的下楼想喂它们，却看见平时只有她喂的猫面前已经蹲了一个青年，青年小麦色皮肤，一双眼睛格外澄澈。
“柳自怜。”
听见呼唤，青年转过头来朝她笑，笑起来很阳光，那么得人畜无害。
谁都曾经历过最美好的年纪，回头看来，好像那段日子都像开了配速，流逝地飞快。
好像一眨眼，那时候在自己眼中闪闪发光的人就越来越远了，那时候拼命充实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再也不会在某个点坐在教室某个固定的座位上，再也不能怀着最真诚的心拼搏努力证明自己。
好像一眨眼，他们的故事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以前，我们不是说要报复他们吗？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望着她，眼里星星点点的是兴奋。
“可是……我已经不想了。”
如果说现在还是高一，她可能还会非常愿意、非常激动地去参加。
但是，如今已经高三毕业的她，已经不再那么幼稚，那么疯狂了，什么报复不报复的，她现在只想好好地上个大学，好好地活下去。
她想要重新开始了。
柳自怜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可什么也没有，她眼睛里没有他的影子。
忽然他站起身，迅速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顿时大脑空白，只能望着他的眼睛。
医院查出来是喝的水有毒的成分，由于下毒的人高明地选了个好时机，当时在食堂的人很多，不止本班的同学，学校一直没能查出来是谁。
这天下完晚自习，米苔花总感觉有点不对，于是决定走大路回家。
在刚离校门口没多远的地方她被一个高高的女孩子拽走了，那个女孩身上有着廉价的香水味，力气很大，勒得她无法动弹。
女孩把她带到一个漆黑的巷子里，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一个重重的耳光落了下来，把她打到泥泞的地上，接着又来了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是余芙蓉，男的好像是学校里一个有名的混混。
“好笑吗？”余芙蓉蹲下来问她，见她没表情，轻笑了一声，却突然被米苔花狠狠扇了一巴掌。
“操，还挺牛啊。”那个男混混踹了米苔花一脚，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偏黄的细软头发也沾了泥。
接着她又被拉起来甩了几巴掌，他们说的什么，她也没在意了。
在这种小乡村，逼仄的角落里总有着见不得光的故事，教育状况不好，校园霸凌太常见了，她被拖进来那刻起就再没抱着能被人救的期待。
反正，她的一天又一天，都没被谁拯救过，她从来都只靠自己。
可偏偏这时候，柳自怜来了，她不记得他的声音，她记得他那双干净的眼睛，像鸡蛋蛋白包裹着一颗黑曜石。
他们亲切地叫他自怜，她透过凌乱的发丝去望向他，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即使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也像是太阳的孩子。
“啧”他蹲下来，掐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替她理好头发，她颤抖地笑了笑，说不清那笑是出自什么心情。
“让她回去。”
“诶，干吗？我还没尽兴啊。”余芙蓉说。
柳自怜没理会，照旧拉着米苔花从泥泞中站起来，自顾自地说：
“挺可爱的。”
余芙蓉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呸了一声：“癫子颠婆。”
夜色好浓，一盏盏路灯像火烛，灼烧出一片片小小的光明。
在黑夜中走久了，到光下，他们仿佛被光明灼烧着。
“跨越时间，跨越空间，跨越寻常的遇见。没有自己，没有目的……”
他唱到这里，突然停住了，问她：“听过这首歌吗？”
她摇摇头。
“是《私奔》。”他告诉她。
她低头：“谢谢。”
“那天，唯一一个愿意照顾我的奶奶去世了，所以我想找个人捉弄一下。”
米苔花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天指的是她和他一起撑伞回去的那天。
“那……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
走到大桥上时，她莫名其妙说：“你知不知道你救了一个坏人。”
他摇摇头：“我比你坏，我是大坏人。”
她笑了，露出一对酒窝：“你又没有杀过人。”
“你就知道我没有。”
她被他这句吓到了，她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但万万不敢真的去做。
“你讨厌余芙蓉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余芙蓉其实还算不得那种人。”
什么人，她没问，但是心里隐隐有了答案：那种生来优越的人。
“你见过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学生吗？”
没等她回答，他又说：“我见过很多，他们生来，康庄大道就铺好了。有些人自以为接受高等教育后，什么都懂了，却不知道他才是井底之蛙，见到的都是些干净的，美好的。他们问我，为什么你不去读书。”他大笑了起来。“他们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得不辍学，不得不被荒废的孩子。”
“凭什么。”米苔花冷冷地说。
“是啊，凭什么。”他停下脚步。“你愿意，和我一起给他们点报复吗？”
“报复？”
“只要你愿意，来找我。”
他递给她一张纸，她想伸手接过去，却不防被他一把扯到怀里。
他身上有一种海盐的味道，又有点像什么药水的气味。她身上尽是泥泞，下意识挣脱，但被他箍得死死的。
这种拥抱算什么呢？
“看到你那天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
她浅浅地笑了。同类？可这世界上，除了遭遇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有同类。
他放开她，她接过了那张纸，但还是拔腿疯狂地逃离他，因为她在害怕，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荒唐的事。
在路上，她照着那张纸上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为什么你想报复他们呢？
好久之后，她才发现他的回信：
“我的一切已经被毁了。”
米苔花决定同意他的邀请的时候，是一个星期后。
她在公交车站附近看到一张寻尸启示，尸体在愚城的一座大桥下被发现，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尸体用铁索被吊在大桥中间的桥洞附近，还附有尸体的图片。
那座大桥就是那天她和柳自怜分别的大桥。
她第一眼看到那照片还有点不相信，凑近盯着看了一会，又怕别人觉得她奇怪，赶紧望向别处。
米苔花心跳很快，别人可能认不出这个人，但她认出了，这个人经常出现在××公园附近，她记得他，也记得他手上显眼的红色手链，是因为半年前她在公园一个有点偏僻的路上被他扯住衣服。她现在还能回忆起那天，如同噩梦一般。还好那时有人路过，她才趁机溜走了，后来她听很多女同学说过，在××公园有个很猥琐的男的，甚至有人被那个男的猥亵过。
她知道那就是那个戴红手链的男的，但没想到他会被杀死，难道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
“喂。”过了一两天，她打给柳自怜。
那头传来柳自怜慵懒的声音“怎么了，坏人？”
“听说了……最近有人吊死在桥上吗？和你没关系吧。”
“你们不想让他死吗？”
“真是你？”
他立马回了个：“嗯。”
“你叫什么？”
“柳自怜，记住了。”
“我叫米苔花。”
那头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为什么突然互报姓名，真有意思。”
“要一起的话，总不能不知道同伙的名字吧。”
沉默了一会儿，柳自怜说：“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可是一个杀人犯。”
“我知道。”
就是因为你是个杀人犯所以才和你合作啊。她心想。
“你不是好学生吗？你不怕耽搁你学习？”
米苔花笑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的顾虑比我自己还多。”
“……你别后悔。”
柳自怜把电话挂断了。
后来他们一起，在她放假的时候出去做了很多“正义”的事，倒不至于杀人，只是给他们认为的“坏人”使绊子，搞些小恶作剧，给他们认为的普通的“好人”，特别是弱势群体偷偷做点好事，甚至自己组织募捐的事情他们也做过。
他们还一起喂养了她小区楼下的一只野猫。
那段日子，在米苔花的记忆中是为数不多的发着光的，熠熠生辉的。
忽然有一天，柳自怜仿佛人间蒸发了，她找不到他，电话打过去也变成了关机。
她甚至还去问余芙蓉。
“别担心，可能……死了吧。”余芙蓉淡淡地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自怜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生命里那样消失了，高中的学业也变得紧张起来，她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只是偶尔经过那座大桥时，她总是跑得很快很快，好像怕什么追上她似的。
很快就到高考，米苔花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算是正常发挥。
又一个夏天热烈地到来了，小区楼下的野猫半年前生了好几只小野猫。
傍晚的时候她拿了点吃的下楼想喂它们，却看见平时只有她喂的猫面前已经蹲了一个青年，青年小麦色皮肤，一双眼睛格外澄澈。
“柳自怜。”
听见呼唤，青年转过头来朝她笑，笑起来很阳光，那么得人畜无害。
谁都曾经历过最美好的年纪，回头看来，好像那段日子都像开了配速，流逝地飞快。
好像一眨眼，那时候在自己眼中闪闪发光的人就越来越远了，那时候拼命充实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再也不会在某个点坐在教室某个固定的座位上，再也不能怀着最真诚的心拼搏努力证明自己。
好像一眨眼，他们的故事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以前，我们不是说要报复他们吗？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望着她，眼里星星点点的是兴奋。
“可是……我已经不想了。”
如果说现在还是高一，她可能还会非常愿意、非常激动地去参加。
但是，如今已经高三毕业的她，已经不再那么幼稚，那么疯狂了，什么报复不报复的，她现在只想好好地上个大学，好好地活下去。
她想要重新开始了。
柳自怜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可什么也没有，她眼睛里没有他的影子。
忽然他站起身，迅速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顿时大脑空白，只能望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