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飘渺迷离,已然浅浅暗下来。

    屋内窗前的鱼池,一只小锦鲤躲在伪菡萏之下。须臾,一两片雪花从窗外飘进来,落到水池上方,锦鲤好奇地摇着尾巴探出脑袋,游上前去啄了一小口,白点瞬间融化消失。

    时至年关之夜,京城可谓热闹非凡、如火如荼。大街小巷都亮堂堂的,今夜,人们要灯至翌日。东宫上上下下也都左忙右忙,准备着今夜的晚宴。明日是新年,整个东宫上下的王权都到皇宫里去,面见圣上,参加宴席。而今夜,就在东宫过节。

    椅旁,女子云鬓高绾,碧玉簪和玉步摇两相映衬,白玉珠花点点华光。一袭紫色冬衣看着并不厚实笨重。娇颜白玉无瑕,犹如凝脂。锦衣刺绣着几株菡萏,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雅到极致。

    “郡主,方才太子妃派人来问,我们还需几时去到光阖正殿用膳?”婢女羽璇进来道。

    只见凤华郡主简含,放下了手中的画本,站起来道:“父王母妃已经开席了?”

    “未曾,只等郡主您了。”

    简含走至窗前,将窗合上。小池里面的锦鲤见有人,游回菡萏之下。

    她回过头:“那我们走罢。”

    羽璇颔首,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大氅,帮郡主披上。她们出了屋子。

    郡主的小院景色宜人,梅花开的正盛,红艳至极,假山在小池子中间竖立着,就连池子旁的石头都各有各的美。池子里的水未结冰,不过将手放进,还是会特别寒凉刺骨。

    天比起方才,也是更黑了点。

    简含走在东宫的宫道上,羽璇跟在一侧。她走路平缓却不慢,头上的步摇轻微摇晃着。双手交叉在前,仪态端庄。

    凡路过之处,宫婢退至一旁行礼。

    “含儿拜见父王,母妃。”光阖殿内,简含行礼道。

    “含儿来啦!就不必多理了,坐下用膳吧。”太子和颜悦色、笑着道。

    “凡容姐姐,好久不见啊!”表弟道。今夜,简含的这个表弟,又来东宫玩了。

    简含,字凡容。

    “父王恕罪,简含来迟了。”简含客套道。

    “这说的是哪里话,你父王跟我也不过是刚坐下须臾,你又何来来迟一说?快些入座吧,今夜母妃吩咐善堂,做的全是我心肝儿喜欢吃的,快来尝尝。”太子妃道。

    “多谢母妃。”简含入座。

    饭桌上其乐融融,谈笑畅快,可简含的心思却一直不在这。今夜既是年关,京城官道上边儿,各个小巷一定是热闹非凡,平时不怎么出去,今夜或许是个好机会。

    “父王,母妃,含儿可否说上一件事。”简含开口。

    “含儿要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就是。”太子妃道。

    “是了,开口说就是。”太子道。

    “今夜,含儿想去外边儿逛逛,一直待在这儿东宫里面,也说的上是闲得慌。父王,母后,如何?”简含试探性的问道。

    太子皱了皱眉:“含儿啊,不是父王不想让你出去,只是这年关,人很是多呀,万一遇到行刺的该当如何?”

    “可是,父王,哪容易遇到行刺的呀,我不说我是郡主,他人又如何得知?不过就是出去转转罢了,转了就回。”简含想了想,驳道。

    太子欲再说什么,太子妃却道:“且就答应含儿罢,日日足不出户,也不大好。”她回过身来对简含道,“可是可以,记得带上姜岁,也好防着些。”

    “多谢父王,母妃。”

    简含快快吃完,和羽璇先回了闺房。

    “快快快,将我头上这簪子跟步摇这些的,都取下来,梳一个马尾便可。”简含坐到镜子前。

    “好的,郡主。”羽璇上前,按照简含吩咐的做,将头上戴的一两串都取下来放进装饰盒里,然后拿出一个简单的榆木簪子,戴在头上。既是到外面去逛,自然是低调些好,太过于引人注目,简含反倒不适应。

    “再去拿一套朴素点的衣裳来,我们收拾好便出发。”

    “是,郡主。”

    一袭青衣,简洁的黑发,看上去干净又利落。由于天气过冷的缘故,简含还是将大氅披上。

    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星星点点散布于目光所及之处。

    “郡主。”姜岁行礼道。他一袭黑衣站在东宫门口,身高出挑,腰上别有宝剑。

    “我们之间就别谈什么规矩了,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儿这灯会可就结束了。”简含伸手拉住他,一手拉着羽璇,就往京道那边去。

    他们三位一般大,羽璇跟姜岁都是从小就跟在郡主身边。

    “郡主郡主,跑慢些!羽璇要喘不过气了!”羽璇气喘吁吁的说道。

    风过无痕,吹动了路人额前的发,路过了这喧闹的繁杂,未曾伫足。繁花织绵,芸芸众生,热闹在寂寥中,也恰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只见鳞次栉比的商铺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也有那大官豪客的宅府,更是灯火璀璨通宵不灭。这些烛火燃烧时所发出的阵阵青烟,飘渺不散,笼罩在京城上空,倒勾画出了一副难得的人间烟火图。

    “啊,你说什么?”

    热闹啊,实在是太热闹了些,以至于她们两个离得很近,却都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我说,郡……哦不,小姐,可否别跑了?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简含倏地停下脚步,姜岁感到猝不及防,险些绊倒。

    “也是,是跑的快了些,反正都已经到了,那我们便好好赏玩一番吧。距离下一次能出东宫,又不知是多久了。”简含边喘气边道。

    “小姐你看,那里有表演杂耍的,我们去看他是如何喷火的,可否?”姜岁道。

    “喷火有什么好看的?要我说我们就去放河灯,许许愿,祈祈福什么的。”羽璇反对他。

    “放河灯也不好玩儿,小姐,这个就由你来决定,你说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简含看着他们二人笑了笑,回答出他们的意料:“要不我们找个茶馆,坐下听说书先生说书如何?”

    “可是上一次小姐跟我去的时候,不是还说这说书先生说的内容你都在话本上看过了吗?会不会今夜去亦是如此?”羽璇道。

    “那我们就换一家茶馆,这总不能说到一块儿去了吧?”简含笑笑。

    “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去听别人说书?你在东宫之时不是亦可以做到,说书先生说的内容在话本上也都可以看到,要不咱们还是换一个吧?”姜岁些许无语道。

    简含迁就他们:“行行行,表演杂耍的离得近,我们便先去那吧。”

    “啊~”羽璇拖长语气质问。

    “哈哈哈,那我们快走吧。”姜岁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羽璇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

    他们纷纷挤入人群。

    只见一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提着酒壶,碗嘴灌入一口酒,在对着火把一吐。振奋人心而又热烈的火,便延长之外。

    “好壮观呀!”

    对于它的形容,简含只想到了如此,她并不是对这很熟,说多怕错了,只能用这么一个词形容。

    跟他一起表演的,还有转盘子跟胸口碎大石。

    “小姐,你说那石头是假的还是真的呀?如若是真的,这么一下去会不会死呢?”羽璇道。

    “我就说过你见识一般吧,那肯定是真的,且能够作假?如若作假了还会有人看吗,记住,这可是真本事,有高超的武功哟。”简含道。

    “诶诶,姜岁,你武功也不赖,你可否能做到?”羽璇转头就问姜岁,其实只是打着想挖苦他的算盘。

    “我做不到。”姜岁果断道,丝毫没有避讳。

    正当羽璇想要好好嘲弄他一番的时候,简含突然道:“所练武功不同,自然本事也就会有所不同,这就好比都学的是一样菜,师傅不同,做出的味道也就不一。”

    她说的一本正经。

    羽璇默默点头。

    他们可能看了许久,羽璇实在是没兴致了,于是说:“小姐,我们能否去放河灯了?一直看这个也怪腻的。”

    这下姜岁没有任何意见。

    简含颔首:“那走吧。”

    他们买了河灯,走到岸边。

    他们的一边还有一颗垂柳,可能是冬天的原因吧,叶子不是很多,稀少的可怜,这叶子也许是去年的吧,能坚持至此,也是很厉害的了。

    放河灯的人依旧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河灯飘在河上,灯光映在河面。

    “快来许愿吧!”羽璇将河灯放入水中之后,双手相扣,举在面前,低头在小声说着什么,兴许是愿望,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反正别人听不到。

    姜岁不是那么信这些的人,不过为了不破坏气氛,还是跟着羽璇一起做了这些动作。

    “别跑!你这小兔崽子!给你爷爷站住!站住!”两个莽夫追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孩童,人手各拿一根棍子,从这条小河的对面跑过去。

    简含刚一抬起眼眸,就正面看到。追着一个小孩子打,这是做了何事?她皱了皱眉。

    “你们二人且在这儿等着,本郡主去去就回。”简含甩下一句,便上桥往那边追去。

    “哎哎!小姐?!你跑这么快作甚?等等等我们呀!。”羽璇跟姜岁也一起追上去,奈何人密密麻麻的,速度至少减慢了一半。

    原本这边是听不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的,因为这边也很闹,所以这两人也不知道简含跑这么快究竟是为何。

    在这人多而又热闹非凡的街上,两位莽夫追着一个孩童,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追着那两位莽夫,这算怎么个回事儿?

    “等等!你们给本郡主站住!”这几个字一直在她嘴里边儿打转,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想借郡主名衔让他们服从命令,却......让人知道凤华郡主在街上追着两个莽夫跑,还大喊大叫,这成何体统?倒不如让他们不知我是何人。

    “哎呦喂!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跑这么快急着投胎啊!”那两个莽夫跑过去之时,撞到了一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妇人,老妇人脱口大骂道。

    她站在街道中间指着他们俩的鼻子骂,简含追过来时来不及止住,不小心也撞到了她的肩膀,她边跑边回头道:“这位美人小姐姐,实在对不住,若是以后遇着了,改日再陪礼不是。”

    “老娘我真是服了!穿的衣裳漂漂亮亮的,怎么是个野丫头啊!真是气死老娘了,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她捡起菜篮子,把头发甩到后面。

    路过的行人都止住脚步,打趣着他们。

    这是什么体力?跑这么快作甚,不能停一下嘛?

    说停,那就停吧。前面是转角处,而且比较狭窄,想跑应该也跑不脱了。

    “你个小偷!偷了老子包子还想跑掉?谁他妈给你的胆子?”说着,就要用棍子打过去。

    “等等!”简含喘着气急忙说。

    她的手里,还拿着羽璇方才买的河灯。这河灯价值不菲,是在兴旺铺里边儿买的,他们家的店王权贵族经常光临,有些东西都是镶金嵌银的,就好比这个河灯,边角是用了一些金子,不过不是很多,多了怕沉,沉入河里还放什么河灯呢?

    两位莽夫一高一矮,都同时回过了头。周围围观的行人,也都闻声看来。她虽说穿的不是华丽无比,但也是上好的衣服布料,放在普通老百姓里,也算是条件富裕的了。

    “这位姑娘?你想如何?”那位高一点的说。

    简含壮着胆子绕过他们,挡在那个孩童前边儿。

    “今夜是年关佳节,打打闹闹的算什么?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亦善之。二位不妨细细与我说说,这孩子他犯了什么错,要对他喊大街喊打喊杀的?”

    “说话别他妈跟绕口令似的,显得你才华横溢?这孩子偷了我们的包子,我打他难道还有错?别在这儿跟老子废话,要么你替他把钱给了,要么滚一边儿去,别妨碍我们办事。”

    偷?

    简含回头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男孩子。

    他身上仅穿着几块布料,布料还是极其粗糙的,甚至还有破洞。头发也跟鸡窝似的,鞋子也没穿。这寒风刺骨的冬日,这不得冻出病来,一直这下去可不行!兴许偷包子,也只是被逼无奈吧。

    “这事其实也不算事,几文钱?我替他出了,这年关佳节,也别伤了和气不是吗?”简含讪讪道。

    “哟,这是遇到有好人了呀,真是多管闲事。”他比了个五出来,意思是五文钱。

    就爱多管闲事儿了,怎么着吧?都说了要付钱了,还在这儿阴阳人,真是莽夫!

    简含摸了摸荷包,等等,荷包不在我这儿!荷包在羽璇那里!

    高一点的人注意到了她微变化的表情,暴躁道:“你没钱在这充当什么有钱人?浪费老子时间,你究竟拿不拿的出来!”

    说着,莽夫还想动手。

    简含试探性问:“要不,这位大叔,你跟我到那里去拿钱,我的荷包在友人那儿。”

    她又想到了河灯,于是举起来,开口说,“又或者是这个河灯呢?这河灯制作工艺十分精美,边角都是镶金嵌银的,你何不妨拿这个去卖?懂行的人总会卖个好价钱的。您看……行吗?

    那男孩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站起来拉住简含的衣角一处,弱弱地躲在后面。

    “别婆婆妈妈的了,没钱就是没钱!谁知道你河灯上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大哥,别跟她继续废话了,直接打一顿。”矮一点的说道。

    “姑娘,这事儿本轮不到你,可是你偏偏自己撞上来了,自讨没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他说着,便拿起了棍,正要向简含打来。

    简含的第一反应不是护住自己,而是去抱紧那男孩。

    就在这千钧一发,迫在眉睫之际,姜岁突然轻功飞来,接下他那一棍,转个圈而后一脚把他踢出。

    “姜岁?”简含道。

    人群哗然一片。

    姜岁还想再上前去,却被简含伸手拦住。简含对着他摇了摇头。

    “哎呦,我的妈呀!这世间还有没有理了?!我包子被那小兔崽子给偷了,还被人无缘无故打了一顿,没有王法啊!”

    “就是!你们欺人太甚!”那个矮一点的自知不是姜岁的对手,连忙来扶自己的大哥。

    “这件事是我们的不对,我们给您赔不是。”她又问姜岁,“荷包是否在羽璇那里?”

    “是的,小姐。”

    “小姐小姐!终于追到你了!你跑这么快作甚?”羽璇也追了上来,站立在那儿插着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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