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璇,拿些碎银出来。”简含对她说道。

    尽管羽璇不知拿些碎银出来做甚,不过还是按照简含所说的做。简含接过碎银,让姜岁交给那两个人。

    “这些碎银买你一个包子绰绰有余,这孩子偷包子一事,以后便莫要再提及。另外,去药铺检查一下伤,银两也是足够了的他刚才那一脚,不好意思。”简含道。

    “这么有钱,为何不先就拿出来,你早拿出来,我也不至于挨上那么一脚,是不是存心的?”

    简含语塞。

    有围观的人说道:“人家姑娘不是先就说要给你钱吗,即使她现在身上没有,也会带你去拿,怎么现在反而怨人家姑娘不早一些说呢。”

    “就是。”有人附和。

    “这孩子大冬天的穿的破破烂烂的,应当是无父无母,愿世间永存包容!”

    那两个莽夫兴许也是觉得颜面丢尽,拿上碎银屁颠儿屁颠走了。羽璇听他们对话也大致知道了些,大声对围观的人说:“大家也都散了吧,吃东西的吃东西,该玩儿的继续去玩儿啊。”

    等围观的群众都散了后,简含对他们二人嬉皮笑脸道:“多亏有你们呀!不然这一棍子,我算是吃下去了。”

    “小姐!不是我说,你今日做事怎么莽莽撞撞的,这不符合你以往的行事作风啊,你以往都是知书达理,即便有玩心,也都是偷偷摸摸只告诉我们的呀。”羽璇无奈道。

    “我这是有玩儿心的吗?我是拯救落魄孩童。”简含心虚般笑笑。

    那孩童现在依旧扯着她的衣角。

    简逸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那孩童的身上并且蹲下。她温声问:“小弟弟,你怎会在此处?你的爹娘呢?”

    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简含。简含甚至可以从他那水汪汪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简含不放弃,继续追问:“可以告诉姐姐你家在哪儿吗,姐姐可以送你回去。”

    他依旧保持沉默。

    姜岁站在后边儿,直接来了一句:“他莫不是个哑巴?”

    “我不是哑巴!”那男孩语调有些急。

    简含听他用极其稚嫩说这么一本正经的话,不禁觉得好笑。

    “小姐,你看他这么凶,你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救下他,不懂得感恩。”羽璇道。

    男孩觉得委屈,低头不说话。

    简含示意他们二人都不要说话了。她还是依旧温柔地问:“可以告诉姐姐,你爹娘在哪儿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爹娘都死了,我……没有名字。”

    简含当场愣住。

    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没有了爹娘到处流浪抢食,这是何等可怜之人?她决定不再提及他的伤心之事,既然这个说不得,那我们便换一个话题。

    “愿意跟着姐姐吗?姐姐去给你买好吃的,比那包子好吃千倍万倍的,你当如何?”

    那男孩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

    “走吧。”

    简含牵着他的小手,就往酒楼里边儿走。羽璇和姜岁也都跟在他们的后面。

    尽管羽璇对那孩子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不过也是个可怜之人,也就不跟他较真了。

    酒楼之上,举杯邀明月。

    他们要了一间上等的包房,点了一些一个孩子足够吃的分量的膳食。

    “慢点吃,不急。”简含说着,给他掺了一壶茶水并递给他。

    羽璇起身将简含拉到一旁,小声问她。

    “郡主,这孩童你应当如何处置?咱们带回去应该不太现实。”

    简含似是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要不然给他找一户人家吧,银两给够,安排他活到长大应该是不成问题。但是我又怕……”

    “我知道郡主怕什么,怕他又遭受虐待?”

    简含;“这的确是呀,你没看到他手臂上还有淤青吗,也不知道是有多歹毒的人,才能对一孩童下此毒手,有违天理呀。”

    羽璇:“群主大可不必担心,我认识一老母,曾在东宫担任膳堂总管一职,郡主何不把这孩子安排到她那。”

    “这确是个好主意,你可知那老母现住在何处?”

    “羽璇自然是知道才会提出这个建议的,等到孩子吃完饭,郡主我们便去吧。”

    “如此甚好。”

    她们二人又从回到座位上。

    简含看着这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的觉得,鼻子似有些发酸,心也被什么抽了一样。

    天下处处都有苦,安能处处都能助?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风过无痕,雪落积团。明月凛冽风,思有万千绪。

    待到孩童吃饱后,他们下了酒楼。这街道上照样像方才一般热闹,人一些都没少,他们仿若要完整的通宵。

    “孩子,姐姐问你。”简含他们四人站街边,她蹲下来问那孩子,“如若是姐姐给你找一个家,会有一个对你特别特别好的老母,你是否愿意去?”

    简含不确定从他的眼神变化上,看出了些什么,是什么都没有?是为之动容?还是并不想?她还在猜想着这孩子的心思,谁料他却说:“我不想。”

    “不想?给你找个舒适安逸的家你还不要?怎么事儿这么多呢?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何等的身份吗,我们要回去了,别耽误我们时间。”羽璇无语道,她急速把这句话给抱怨完。

    简含抬手示意羽璇勿言,问道:“不想?缘何不想?”

    “我……”他半天没有支支吾吾说出来。

    简含宽慰道:“但说无妨。”

    “我……想跟着姐姐。”

    是了,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一袭青绿衣更是美的惊艳。占尽风流,皎若秋月,只是勿勿一瞥,便是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此时此刻的孩子只知道,这个天仙一般的姐姐,是对自己好的人,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不仅从莽夫手上救下来,还让他填饱肚子,这是何等的善心。

    若可以,我想跟着姐姐。

    简含垂目仔细想了想。

    可在那孩子看来,天仙姐姐这是不同意吗?眼眶里瞬间充满泪光点点,包不住了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简含须臾抬起眼眸,见那孩子默不作声哭的稀里哗啦,梨花带雨,连忙帮他擦泪,连忙道:“孩子你别哭呀,你跟着我便是。”

    “小姐~”羽璇在后边儿嘟囔道。

    “话既已说到这儿,便不必再多说了,多说无益。”从简含口中可以听出,她说话语气的坚定。

    简含用衣裳袖口擦拭着那孩子的脸,还安慰道:“莫要再哭了,小弟弟,那我们便走吧,跟姐姐回去,你意下如何?”

    那孩子只是微微一点头。

    “姜岁,你抱着他,这孩子未穿鞋,天寒地也冻,落下病根可不好。”简含站起来,对姜岁说着。简含见站在一旁的羽璇一直黑着个脸,不由得笑着说,“这点事儿无碍的,我知道你是担忧父王母后会不同意,可我觉得就把他丢下不管,这样的行事更加不妥。”

    羽璇无奈道:“小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那我们快些回去吧,真是怪冷的。”

    简含笑着颔首。

    可让人恼火的是,那孩子并不放开简含的衣角,姜岁抱起他来很是费力又费神,就这样迁就着他。

    “要不我抱着?”简含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姐不必,交给我便是。”姜岁摇头。

    “一个小孩子而已,不会很费力的,我来吧。”说着,接过那小弟弟。

    那小弟弟依偎在她怀里,第一次懂得了温暖。

    周围的景象依旧是无比璀璨绮丽,灯火明亮一闪一闪的,照映在孩子的脸上。周遭热闹无比,一路过来的稀奇玩意儿琳琅满目。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那男孩儿现在只觉得很静,他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响一般,只沉浸在这可能只是一瞬的温柔里。他怕,他怕姐姐以后会抛弃他,丢下他,嫌弃他;害怕再一次流浪,害怕所有人的出口不逊跟拳打脚踢,害怕再一次的饥肠辘辘、饥焰中烧。

    所以,他很珍惜当下,非常……珍惜。

    他们仿佛走了许久,尤其是简含觉着。他们刚进东宫正外门,简含将已经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孩子小心翼翼递给姜岁抱着,并对他说:“你跟羽璇带他下去收拾洗漱一下,我屋小院左侧还有一间小房,就给他当做客房吧。”她又将那个河灯递给羽璇,“你将这河灯放于我屋中,日后有机会再放,去吧,我去向父王母妃通报一声,年关佳节,他们应当还像往年一样在赏着月。”

    “是,郡主。”他们两个小声回答道。

    皓月千里,月朗星稀;披星戴月,星月交辉。

    “太子,太子妃,凤华郡主来了。”通报丫鬟道。

    “含儿来做甚?算算时间,也算是未在外头玩儿多久,让她进来吧。”太子简鸿道。

    “兴许是在外头见了新奇古怪的稀奇玩意儿,要来与好父王分享了。”太子妃赵玉岚道。

    “哈哈,兴许是吧。”

    须臾,简含行礼:“父王,母妃。”

    “来来来,且快入座。”

    太子正和太子妃坐在东宫后花园儿的湖中亭子中赏月,月亮现挂在天上,这个视角刚刚好。

    “父王母妃,含儿也不拐弯抹角了,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议。”

    “哦?竟不是来与我分享新奇古怪的稀奇玩意儿?也罢,你要与父王跟母妃商议何事呀。”简鸿笑道。

    “是这样的,含儿在街上捡了一小娃娃……”

    她说着,而另外两位在倾听。

    ……

    “原来如此,那小娃现如今在何处?”赵玉岚像是有一些急切,她只问。

    “现如今已经交给姜岁与羽璇二人带他前去洗漱了,我院子左侧不是有一间小房吗,含儿打算以后就让他住在那儿。”

    赵玉岚微微颔首。

    “含儿,你可是想好了?你若是决定收养他,你便要照顾他的往后一生。留在身边当弟弟也好,当做奴仆近卫也罢,你所选择的因,那么后果自然也得由你来承担,”简鸿道。

    简含神态坚定:“那是自然,他就好比早在几年前的羽璇与姜岁一般,多一个人伴在我左右,也未尝不可。所以父王,母妃,含儿心意已决。”

    太子与太子妃都颔首。

    赵玉岚笑着道:“行善积德,含儿这是做了一桩美事。”

    “多谢母妃夸奖,那含儿也就不打扰父王母妃了,含儿告退。”说着,她在两位长辈的目送下,走出了花园儿。

    羽璇:“他怎的不说话?莫不是个哑巴?”

    姜岁:“他之前不是开口讲过话吗?你什么记性?”

    羽璇:“好像也是哦,你还别说,这小娃娃洗干净之后长得挺可人的,脸白白净净的。只是……他这额前的胎记,真的有人的胎记能长成这样吗?这真的不是印花?”

    只见这小娃娃的碎发后,额头之上有一印记,这印记好似荷花一般,却只有三瓣,中间还是空的,只有外部有轮廓。

    姜岁:“确实是,而且还是深蓝色的,确实挺不常见。”

    “你们在说什么胎记呀。”简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同时,门也被打开了。

    “郡主。”他们二人行礼道。

    那孩子见她来了,眼里仿若都有了碎光。这里是侧房,简含坐在简易的床上,与那孩子一起。

    羽璇他们二人做的很是周到,不仅给他换上了干净暖和的衣裳,还给他铺上了暖和的被窝,这房间也算是收拾了一番。

    “既没事了,你们也就退下吧,好生休息,明日我们上街。”简含淡淡道。

    “上街?”羽璇来了兴致,“郡主不是一向喜欢待在屋子里看话本吗,为何明日想要出去?是去街上买些什么吗?”

    “正是如此,不过买什么嘛,这个你猜猜哟。”简含笑道。

    “那郡主,我们便告辞了。”姜岁行礼道。

    简含颔首。

    他们二人出去闭门后,这不大不小简易的屋子里,只剩下简含与那孩子二人。简含来之前,还特意去了自己的屋子,将吩咐羽璇放在那屋子里的河灯拿了过来。

    “小弟弟,这院子里有小池子,要不你我二人出去放河灯,你意下如何?”

    总归是孩子,一个六七岁,一个十四十五岁,哪有不喜好玩耍的?果不其然,男孩微微颔首。这东宫院子比起喧嚣的街市,确确实实是要安静了不少。院子里的池子未结冰,此时此刻去将那许愿河灯给放了,这主意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简含给那孩子拿了大氅披上,好让他暖和一些。他们移步来到那池子旁边,简含将它点燃,放入了水中。

    “小弟弟,快许愿,等到灯灭了的时候,可就不做数了哟。”简含笑道。

    “是……我吗?”那孩子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她说的就是这个。为何不敢确定,确切的来说是不敢置信,毕竟从前从未有人待他如此。

    简含对着他点头,给予他肯定。

    简含只见他双眼闭上,十指相扣放于身前。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是如此可爱,他额前的印记是如此好看。这印记就如同羽璇他们二人之前所说,美的不像真的有。

    须臾,男孩默默睁开了眼,看向简含。

    “这就许完了呀?许的什么愿望啊?”

    “这个……不能说。”

    “哈哈,你这小娃娃真是有趣,还知道有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这么一个说法。对了,在街上的时候,你说你没有名字对吧?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他点头。

    “让我好生想想,取名字这件事得郑重。”她似是思考了好一会儿,“‘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以后变唤作你为‘眠琴’,喜欢吗?”简含极其温柔道。

    这河灯还亮在池中,倒影在水面上,让人看得入迷。这美丽的河灯,在那男孩眼里,就好比是简含,一样的璀璨绚丽。

    须臾,眠琴点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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