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形同虚设的微薄阳光倾洒大地，落下可有可无的白色亮片。
空气里飘浮着阴冷烦躁的尘埃颗粒，余洄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躲在一片腐烂发臭的阴影里，周围夹杂着一股阴沟里散发的下水道气味。
深巷的高墙阻挡着偏颇的光芒，无尽的黑暗向四周蔓延开。
巷子外面传来三两句浮夸、尖锐的笑声，几个穿着黑白格纹校服，戴着鲜红围巾的女生聚在一家烤红薯的小摊前讨论着班里长相好看的男生。
话题的中心是今天班上的某某又向其中一个女生表白了，她周围的姐妹评头论足着男生的长相，性格，家庭背景……大概是聊到了什么隐晦的话题，那位站在中央的女生突然羞红了脸，捂起耳朵。
然后他们嬉笑打闹离开，只留下烤红薯摊飘荡的热气和余洄眼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外面的世界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磨砂玻璃挡着，模糊不清，难以琢磨。
余洄虽然平日里经常经过，却无法参透那个世界更为清晰的运作方式。
她只是知道或许他们活的比她要轻松很多，大概是永远不会为这个冬天该怎么节省热水洗澡而发愁的。
“余洄，我知道你在那。”
“回家吧，别再躲着我了。”
“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家总不能一直不回，这不像话。”
在巷子尽头离余洄几米远的地方站着的是余洄异父异母的哥哥郁爻。
他虽然站在光底下，可曳孤街的阳光太狭窄冰冷，无法褪散长久盘绕在他身上的阴暗潮湿。
“哥，我，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再想几天，我还不想回去，还不想……面对你。”
最后三个字余洄没有说出声，她躲在长长的巷子深处，企图又一次融入黑暗与尘埃作伴。
对于余洄来说，有些山她可以咬一咬牙忍痛翻过去，然而郁爻是她遮风避雨的一座小山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该绕过去还是陷进去。
“天很冷，你这几天在哪睡的，开暖气了没有？回来吧，后面几天我会加班到很晚，不用担心跟我撞见。”
“我晚上要是不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别学的太晚，冰箱里留了饭，热了再吃……”
很久以后余洄才知道那样稀松平常的唠叨有一天会变得陌生又遥远。
“哥，我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男孩对女孩……”
余洄说出这话的时候总觉得浑身有种言不由衷的矛盾感，为什么有一天她要对着自己的哥哥做出这样的解释呢。
“我知道。”又是这样，语气平淡从容，沉着冷静。
她的哥哥一如既往。
从小到大郁爻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能有条不紊，不动声色的处理应付，尽管难题一个又一个抛过来，砸的他喘不过气。
“过两天又要降温了，围巾手套我都翻出来了，记得戴上。我不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戴，伞也记得放书包里，这两天可能会下大雨，不然你就只能淋成落汤鸡了。”
“知道了。”
哥哥背对着光，正面一片阴影，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但是余洄听声音也能判断出来哥哥已经恢复正常了，还是一如往常的唠叨和体贴，还是她之前那个熟悉的哥哥。
不像那一天。
要是她那天不看电视就好了，或者就不该嚷嚷着哥哥要喝米酒。
这样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那一天踩过十月的尾巴郁爻的厂子发了工资，他看余洄这段时间学的很辛苦，精神疲倦的样子，打算买一顿好的犒劳她这些天的努力。
他总是这样，视线永远在余洄这里，从不望向自己早已破旧不堪的帆布鞋子与满目疮痍的灵魂。
打开门的时候，余洄隔着两米就闻到哥哥手里用塑料袋包着的四处飘香的烤鸭味道。她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笔，屁颠屁颠的跑向哥哥。
“今天是啥好日子吗？”
“哥，你终于想明白珍惜当下，放弃苟且，开始挥霍人生了？”
“还是你今天出门捡到宝贝，发大财了？”
余洄眼里带光，蹦蹦跳跳的迎接着如此“奢侈多金”的哥哥，高兴的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
“嘿，看你那一脸没出息的样，跟饿了几天的小狗似的，我平时亏待你了？”郁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笑。
余洄突然故作矜持，挺直腰板，背过身去，“啊，我不饿，我一点也不饿。”说着她又偷摸转过脑袋，眼神飘忽的盯着烤鸭，动作浮夸的擦擦嘴角，眼睛快要掉进塑料袋里。
郁爻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脑袋笑出声来。
“哈哈，哥你终于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所以说你平时别老皱着眉头嘛，看起来快老了十岁。”
“滚蛋。”郁爻伸手拍了一下余洄蠢蠢欲动的小手，“洗了手再吃。”
“啊，哥哥好凶啊，我好害怕怕。”边说余洄还边扯着鬼脸，临去洗手前还要拍拍哥哥的屁股。
“余洄，你完了。”
然后就是一阵嬉笑打闹。
在他们荆棘坎坷的岁月里，这样的小桥流水的温情脉脉并不常存。
今天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好日子，早上天气很暖和一点不冷，中午食堂的午饭还发了她最喜欢的蓝莓酸奶，月考成绩榜上她又是第一名，晚上回来哥哥也兴致很高。
余洄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柔软。
“哥，我想喝米酒。”
“没有米酒，只有白开水。”
“我听到门口李叔的吆喝声了，好哥哥你行行好，给我买一杯呗。”
“不行。”
“买一杯嘛，买一杯嘛。”余洄左右摇晃着哥哥的手，企图动摇哥哥尚存的理智。
“你忘了上回你出的洋相了？”
“又不经常喝，偶尔一次不会醉的，求求你啦。”
最终郁爻还是拗不过余洄这个撒娇怪妥协了。
门外寒风呼啸，胡乱敲打着透明的玻璃窗，屋内昏黄的灯光照耀一方温暖，他们挨作在一起，享受着久违的温馨与停歇。
也许是那一晚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吻别的桥段渲染了错误的氛围，
也许是那一晚甘甜的米酒过于醇厚浓烈迷失了心智，
郁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
在男女主分别的那一幕吻上余洄的左脸，
然后余洄躲开了，
闪躲的一瞬间，
她瞥见郁爻眼里转瞬即逝的慌乱与无措。
她的哥哥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因为吻了她。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随即漫过脑海的是一堆纠缠不休的线团，哥哥亲她脸颊时候的眼神分明温柔缱绻，一腔汹涌满的快要溢出来，那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目光。
只是她躲得太快，还来不及分辨哥哥到底是清醒的靠近与沉沦，还是误把她当成了别人的鲁莽与冲动。
她像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凭着本能扑腾着双腿飞速逃走，离开了那个无形中炸作一团的猫窝。
余洄这几天是在网吧仓库度过的，她之前帮网吧老板送过汽水，有仓库的钥匙，在老板允许的情况下在里面将就了两个晚上，这几天她白天上课，一下课就冲到这里来躲郁爻，那一晚的行为让她思绪特别混乱。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煎熬思索过了，熟悉的感觉遍布她的四肢，她又一次感受到被生活掌控的无力与窘迫。
人生的难题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填空题，就是选择题。
比如学是该上还是不该上，比如钱每天要花多少花在哪里，比如一个不回来的人究竟是等还是不等……
大脑无法停歇，余洄心中关于往昔的一切开始反复倒带重演。
那些无数已经成为过去的瞬间被分解成零星支离的碎片，唤起余洄遥远长久的回忆。
她想起自己许久不见的妈妈。
她记得自己考了一百分拿着奖状回家，这是她绞尽脑汁复习了很多天才取得的成绩。
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妈妈落寞伤心的背影，然后她就这样露出灿烂可爱的笑容展示给妈妈。
到底哪里错了呢？
她分明是在讨好妈妈，老师说只要好好学习，取得好的成绩，所有的家长都会特别开心，为她感到骄傲。
可是为什么奖状被撕掉了，余洄的脸也挨了一巴掌。
疼痛犹如列车呼啸而过，碾在余洄心里，留下细密刺痛、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得到的是妈妈愤怒的谩骂和破碎一地的荣誉。
“你为什么能笑的这么开心，你都害死你爸爸了，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呢？你没看到我在哭吗？”
那天晚上妈妈摔门而出，一走竟是永远。
她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几个日出日落，等的心都困倦了。
她最后选择不等妈妈了。
她真的好困好困。
于是她放弃了。
纠结了几个日夜的小余洄最后花了三秒钟完成了那道煎熬漫长的选择题，她不等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批判是非对错。
而现在她在脑海里抽丝剥茧，又给自己捋出一道让她痛苦纠结的选择题。
到底是该装傻充愣让事情如流水般过去还是掀开面纱一探究竟，追寻混乱失态的真相。
她当然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可她突然才想起来自己姓余，哥哥姓郁，他们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郁爻是余洄的哥哥，可余洄难道不是郁爻的妹妹吗？
如果真要掀开面纱，万一里面的真相太过沉重，她承受不起怎么办，万一哥哥是真的喜欢她……
余洄不敢往下细想，她总觉得这种场面过于尴尬别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她的哥哥很好，是世界上唯一对她最好的人，他很辛苦，明明他也只是个孩子，却总是装成一个小大人。
他会在大雨落下的瞬间为余洄撑起一把伞，会及时把余洄破了的衣裳缝补完好，会在第一时间读懂余洄的委屈难过，他了解余洄的一切。
所以除了是余洄的哥哥，郁爻还是余洄的妈妈，爸爸，是一颗围绕她转永远不会迷失方向的月亮。
他总是不吭声，在那些细流无声的岁月里照耀她人生这条颠簸小路。
可哥哥永远是哥哥，怎么能成为恋人呢。
那晚突如其来的吻就像是晴天猝不及防落下的一场雨，扰乱了余洄前行的节奏，让她本就凌乱无章的世界须臾间更加兵荒马乱。
空气里飘浮着阴冷烦躁的尘埃颗粒，余洄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躲在一片腐烂发臭的阴影里，周围夹杂着一股阴沟里散发的下水道气味。
深巷的高墙阻挡着偏颇的光芒，无尽的黑暗向四周蔓延开。
巷子外面传来三两句浮夸、尖锐的笑声，几个穿着黑白格纹校服，戴着鲜红围巾的女生聚在一家烤红薯的小摊前讨论着班里长相好看的男生。
话题的中心是今天班上的某某又向其中一个女生表白了，她周围的姐妹评头论足着男生的长相，性格，家庭背景……大概是聊到了什么隐晦的话题，那位站在中央的女生突然羞红了脸，捂起耳朵。
然后他们嬉笑打闹离开，只留下烤红薯摊飘荡的热气和余洄眼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外面的世界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磨砂玻璃挡着，模糊不清，难以琢磨。
余洄虽然平日里经常经过，却无法参透那个世界更为清晰的运作方式。
她只是知道或许他们活的比她要轻松很多，大概是永远不会为这个冬天该怎么节省热水洗澡而发愁的。
“余洄，我知道你在那。”
“回家吧，别再躲着我了。”
“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家总不能一直不回，这不像话。”
在巷子尽头离余洄几米远的地方站着的是余洄异父异母的哥哥郁爻。
他虽然站在光底下，可曳孤街的阳光太狭窄冰冷，无法褪散长久盘绕在他身上的阴暗潮湿。
“哥，我，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再想几天，我还不想回去，还不想……面对你。”
最后三个字余洄没有说出声，她躲在长长的巷子深处，企图又一次融入黑暗与尘埃作伴。
对于余洄来说，有些山她可以咬一咬牙忍痛翻过去，然而郁爻是她遮风避雨的一座小山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该绕过去还是陷进去。
“天很冷，你这几天在哪睡的，开暖气了没有？回来吧，后面几天我会加班到很晚，不用担心跟我撞见。”
“我晚上要是不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别学的太晚，冰箱里留了饭，热了再吃……”
很久以后余洄才知道那样稀松平常的唠叨有一天会变得陌生又遥远。
“哥，我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男孩对女孩……”
余洄说出这话的时候总觉得浑身有种言不由衷的矛盾感，为什么有一天她要对着自己的哥哥做出这样的解释呢。
“我知道。”又是这样，语气平淡从容，沉着冷静。
她的哥哥一如既往。
从小到大郁爻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能有条不紊，不动声色的处理应付，尽管难题一个又一个抛过来，砸的他喘不过气。
“过两天又要降温了，围巾手套我都翻出来了，记得戴上。我不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戴，伞也记得放书包里，这两天可能会下大雨，不然你就只能淋成落汤鸡了。”
“知道了。”
哥哥背对着光，正面一片阴影，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但是余洄听声音也能判断出来哥哥已经恢复正常了，还是一如往常的唠叨和体贴，还是她之前那个熟悉的哥哥。
不像那一天。
要是她那天不看电视就好了，或者就不该嚷嚷着哥哥要喝米酒。
这样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那一天踩过十月的尾巴郁爻的厂子发了工资，他看余洄这段时间学的很辛苦，精神疲倦的样子，打算买一顿好的犒劳她这些天的努力。
他总是这样，视线永远在余洄这里，从不望向自己早已破旧不堪的帆布鞋子与满目疮痍的灵魂。
打开门的时候，余洄隔着两米就闻到哥哥手里用塑料袋包着的四处飘香的烤鸭味道。她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笔，屁颠屁颠的跑向哥哥。
“今天是啥好日子吗？”
“哥，你终于想明白珍惜当下，放弃苟且，开始挥霍人生了？”
“还是你今天出门捡到宝贝，发大财了？”
余洄眼里带光，蹦蹦跳跳的迎接着如此“奢侈多金”的哥哥，高兴的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
“嘿，看你那一脸没出息的样，跟饿了几天的小狗似的，我平时亏待你了？”郁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笑。
余洄突然故作矜持，挺直腰板，背过身去，“啊，我不饿，我一点也不饿。”说着她又偷摸转过脑袋，眼神飘忽的盯着烤鸭，动作浮夸的擦擦嘴角，眼睛快要掉进塑料袋里。
郁爻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脑袋笑出声来。
“哈哈，哥你终于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所以说你平时别老皱着眉头嘛，看起来快老了十岁。”
“滚蛋。”郁爻伸手拍了一下余洄蠢蠢欲动的小手，“洗了手再吃。”
“啊，哥哥好凶啊，我好害怕怕。”边说余洄还边扯着鬼脸，临去洗手前还要拍拍哥哥的屁股。
“余洄，你完了。”
然后就是一阵嬉笑打闹。
在他们荆棘坎坷的岁月里，这样的小桥流水的温情脉脉并不常存。
今天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好日子，早上天气很暖和一点不冷，中午食堂的午饭还发了她最喜欢的蓝莓酸奶，月考成绩榜上她又是第一名，晚上回来哥哥也兴致很高。
余洄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柔软。
“哥，我想喝米酒。”
“没有米酒，只有白开水。”
“我听到门口李叔的吆喝声了，好哥哥你行行好，给我买一杯呗。”
“不行。”
“买一杯嘛，买一杯嘛。”余洄左右摇晃着哥哥的手，企图动摇哥哥尚存的理智。
“你忘了上回你出的洋相了？”
“又不经常喝，偶尔一次不会醉的，求求你啦。”
最终郁爻还是拗不过余洄这个撒娇怪妥协了。
门外寒风呼啸，胡乱敲打着透明的玻璃窗，屋内昏黄的灯光照耀一方温暖，他们挨作在一起，享受着久违的温馨与停歇。
也许是那一晚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吻别的桥段渲染了错误的氛围，
也许是那一晚甘甜的米酒过于醇厚浓烈迷失了心智，
郁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
在男女主分别的那一幕吻上余洄的左脸，
然后余洄躲开了，
闪躲的一瞬间，
她瞥见郁爻眼里转瞬即逝的慌乱与无措。
她的哥哥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因为吻了她。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随即漫过脑海的是一堆纠缠不休的线团，哥哥亲她脸颊时候的眼神分明温柔缱绻，一腔汹涌满的快要溢出来，那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目光。
只是她躲得太快，还来不及分辨哥哥到底是清醒的靠近与沉沦，还是误把她当成了别人的鲁莽与冲动。
她像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凭着本能扑腾着双腿飞速逃走，离开了那个无形中炸作一团的猫窝。
余洄这几天是在网吧仓库度过的，她之前帮网吧老板送过汽水，有仓库的钥匙，在老板允许的情况下在里面将就了两个晚上，这几天她白天上课，一下课就冲到这里来躲郁爻，那一晚的行为让她思绪特别混乱。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煎熬思索过了，熟悉的感觉遍布她的四肢，她又一次感受到被生活掌控的无力与窘迫。
人生的难题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填空题，就是选择题。
比如学是该上还是不该上，比如钱每天要花多少花在哪里，比如一个不回来的人究竟是等还是不等……
大脑无法停歇，余洄心中关于往昔的一切开始反复倒带重演。
那些无数已经成为过去的瞬间被分解成零星支离的碎片，唤起余洄遥远长久的回忆。
她想起自己许久不见的妈妈。
她记得自己考了一百分拿着奖状回家，这是她绞尽脑汁复习了很多天才取得的成绩。
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妈妈落寞伤心的背影，然后她就这样露出灿烂可爱的笑容展示给妈妈。
到底哪里错了呢？
她分明是在讨好妈妈，老师说只要好好学习，取得好的成绩，所有的家长都会特别开心，为她感到骄傲。
可是为什么奖状被撕掉了，余洄的脸也挨了一巴掌。
疼痛犹如列车呼啸而过，碾在余洄心里，留下细密刺痛、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得到的是妈妈愤怒的谩骂和破碎一地的荣誉。
“你为什么能笑的这么开心，你都害死你爸爸了，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呢？你没看到我在哭吗？”
那天晚上妈妈摔门而出，一走竟是永远。
她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几个日出日落，等的心都困倦了。
她最后选择不等妈妈了。
她真的好困好困。
于是她放弃了。
纠结了几个日夜的小余洄最后花了三秒钟完成了那道煎熬漫长的选择题，她不等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批判是非对错。
而现在她在脑海里抽丝剥茧，又给自己捋出一道让她痛苦纠结的选择题。
到底是该装傻充愣让事情如流水般过去还是掀开面纱一探究竟，追寻混乱失态的真相。
她当然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可她突然才想起来自己姓余，哥哥姓郁，他们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郁爻是余洄的哥哥，可余洄难道不是郁爻的妹妹吗？
如果真要掀开面纱，万一里面的真相太过沉重，她承受不起怎么办，万一哥哥是真的喜欢她……
余洄不敢往下细想，她总觉得这种场面过于尴尬别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她的哥哥很好，是世界上唯一对她最好的人，他很辛苦，明明他也只是个孩子，却总是装成一个小大人。
他会在大雨落下的瞬间为余洄撑起一把伞，会及时把余洄破了的衣裳缝补完好，会在第一时间读懂余洄的委屈难过，他了解余洄的一切。
所以除了是余洄的哥哥，郁爻还是余洄的妈妈，爸爸，是一颗围绕她转永远不会迷失方向的月亮。
他总是不吭声，在那些细流无声的岁月里照耀她人生这条颠簸小路。
可哥哥永远是哥哥，怎么能成为恋人呢。
那晚突如其来的吻就像是晴天猝不及防落下的一场雨，扰乱了余洄前行的节奏，让她本就凌乱无章的世界须臾间更加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