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随心4
车厢里诡异的寂静还在继续。
新的剧情线迟迟没有展开，直到几十分钟后，报站的机械音广播再次响起。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前方到站：母神庇佑生殖辅助医院，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下车请当心。”
…………？
听见这个站名，旅行者们脸上无不或多或少地露出了惊疑的神色，更有甚者匆匆抬头去确认头顶那块被血手印糊满的列车线路显示板。
上上站不就是这个“母神庇佑生殖辅助医院”吗？怎么又开回来了？
线路板上的文字虽然看不清，但从标志着每一站的指示灯排布来看，车子的行进线路明明就是笔直一条，并不存在什么环线？
正在旅行者们疑惑着的时候，却见对面座位上仅剩的四个人中，那并排坐着的三位年轻女子一齐站了起来，往门边走去，显然是准备下站下车。
却不想此时车厢角落一直默默无闻的那个夹克男也跟着站了起来，隔了半个车厢的距离，对那三人道：“三位小夫人，贫道知道你们怨气难平，不肯入土，但超度告慰的法事杜府也为你们做了多次了，看在到底也是夫妻一场的份上，求你们放过自己，也放过杜先生吧。”
这话一出，原本看起来正常得不得了的三名女子齐齐身体一颤，旋即便变得半透明起来，身上原本寻常的衣裙紧跟着凭空侵染出片片血迹，面色变得青白，黑红的血泪自眼角淌出挂在腮边，露出了厉鬼本相。
“放过？……笑话，他杜如晦又放过我了吗？！”其中一个厉声叫道。
“夫妻一场，姓杜的又何尝把我们当成过妻子？！”另一名女鬼印堂青黑，满脸如有实质的怨气，“仗着有几个臭钱，拿糖衣炮弹哄得我们以为能当上杜夫人，实际却是被养在金丝笼里给他做外室，做妾！”
“……不，连妾都不如，妾好歹还是个人，我们呢？！”
“明明他那么有钱，什么零件坏了不能换成最好最先进的机械义体，凭什么就因为他那想维持‘人身纯粹性’的恶臭封建思想，就因为我们的基因恰好跟他的想和，就骗着把我们当器官库养起来，什么坏了就挖我们的肉顶上？！”
“挖走了我们的血肉器官，连给我们装个好的机械义体都不肯……因为我们没用了，又怕我们把秘密泄露出去，就故意装最差的义体，故意在装义体的手术中制造医疗事故……我死时全身的肉都被义体漏的电烧焦了……好痛啊……好痛……好痛……”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痛”，她的声音逐渐从激烈的怨怼转为充满恶意的阴寒，带着些恶鬼特有的气泡音，边说边扒开衣服露出胸口肚腹，一步步飘向车厢角落男人的方向。
她的胸腔腹腔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皮肤，心肝脾肺全都已经被替换成了锈迹斑斑、一眼可知其劣质的机械器官，运转不良的机械无规律地抖动着，不时滋滋地发出蓝紫色的电弧，牵扯着周遭相连的血肉被烧焦、戳碎，情状惨不忍睹，脓液和血液混在一起，淅淅沥沥滴在地上。
其他两个鬼魂亦是相近的惨况。
——怪不得她们三个坐在一起却又仿佛彼此不熟，原来是同一个有钱人恶行的受害者，暂时的“复仇者联盟”。
黎明暗想。
以她们的身份，生前估计互相都不认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情敌”关系。
至于她们身上那些款式相同的名贵首饰，十有八九，正是那个姓杜的给她们这些“活体人体器官仓库”投喂的“饵料”。而且还是大路货，连逐一为她们每个人挑选礼物的心思都欠奉。
然而对女鬼们的遭遇，夹克男显然早已知情，此刻脸上既无怜悯也无恐惧，只板着一张面孔冷冷道：“人鬼殊途，尔等依然是鬼，又何必为了一时痛快枉增杀业，坏了来生？放下怨恨，速速投胎去吧！”
“我不！来生如何我自承当，我就要姓杜的付出代价，我非把他那黑烂透了的心亲手挖出来不可！”三个女鬼分毫不让。
列车即将到站，明显开始减速，三个鬼魂无意继续与夹克男纠缠，只等着车门打开便下去报仇。
却不想就在此时，夹克男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剑来，往女鬼们那边一指，厉声道：“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你们几个如此不听劝解，那就只好得罪了。”
——他手里那“桃木剑”倒的确是木头做的，但和现实世界道士们的剑明显不同，剑身有一半是镂空的，里面大大小小一堆齿轮在不知什么能源的推动下缓缓转动着，发出法力的幽光。
黎明看得不禁一个大无语。
半机械人，半机械鬼，半机械道士用着半机械法器……怎么说呢，这副本的设定还真是混搭奇葩乱七八糟，但同时又还挺逻辑自洽，迷之合理？？？
旁观的旅行者们被这拧巴又通顺的奇怪画风搞无语的同时，道士和鬼魂之间却是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也恰在此时，列车完全挺稳，车门缓缓打开。但道士却抢先了一步，将身体挡在了门前，桃木剑横于胸前。
“你们不能下去！”
“哈哈哈哈，人鬼殊途，你又能奈我何？！”
随着一声混合着阴冷又癫狂笑声的大叫，三个女鬼视道士为无物，笔直往他身上撞去。显然是想借着身为鬼魂的优势，从道士这个活人身上直接穿过去。
然而道士却明显早有准备，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咒语，只见桃木剑上金光一闪，三个女鬼顿时被震得齐齐倒飞出去，不偏不倚地摔在过道那三个混混的尸体上，像滴水一样渗了进去。
道士再次掐诀念咒，须臾那三具尸体竟纷纷都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显然是那三个女鬼被强行封在尸体中出不去了，由此失去了鬼魂的优势，有了实体。
不过愕然也就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她们就透过车门看见了外面驶来的一辆车，那车从外观就一望可知极其昂贵。
车子停在列车和医院大门之间，堵在大门口，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在从医院里殷勤迎出来的一个穿白大褂的半机械人引导下往医院里面走。
与所有其他NPC都不一样，这有钱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被机械替代，在时代背景下显得极为特殊，莫名地叫人觉得他矜贵无比。
这人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杜先生”了。一看见他，三个女鬼立时如受到了最大的刺激一般暴起，执着地再次冲向车门，咆哮着，和挡在那的道士缠斗在一起。
尽管不属于自己的肉身令女鬼们很不适应，战斗力大打折扣，但毕竟是一对三，道士双拳难敌四手，双方一时难分胜负，道士还隐隐略占了些下风。
终于，就在车厢里响起车门即将关闭的滴滴声时，已经红了眼的女鬼其中一个突然找准一个机会斜刺里一把抱住道士拿桃木剑的胳膊，将剑甩落在地，拽着他一起倒向车厢内部。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附身于混混尸身中的女鬼转头就向终于无人把守的车门冲去。
“快帮我拉住她们！”见状不妙，道士忽然向对面坐着的几个旅行者喊道，“她们是杀人恶鬼！不能让她们下去！”
——帮不帮？
众人一时都要么反应不过来，要么拿不定主意。也包括黎明。
论私心本能，她自然是站在女鬼们这边的。毕竟那个姓杜的听起来是没干人事，作恶在前，女鬼们要杀他复仇也算合理。道士这边则是自己认了“受人之托”，大概率是收钱办事，一味叫受害者大度想开什么的，就更是歪理。
可这毕竟是在副本中，谁知道副本设计是想要他们帮哪边呢？
直至此刻，她都没注意到任何关于他们到底该支持还是阻止女鬼们下车复仇的线索信息。
……奇了怪了。
这个副本从开始到现在，零碎故事线出了很多条，信息量也不算小，但是和主线任务那个“祂”相关的基本没有，谈得上是线索的更没有。
宛如他们是一群坐在舞台上看实景话剧的围观群众。
心下迟疑不解着，谨慎起见，黎明自然没有轻举妄动。其他旅行者基本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一时无人出手，两边都没帮。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另外的两个女鬼已经冲到了车厢之外，直奔那个坐豪车来的男人而去。
然而就在她们怪叫着冲到男人近前，伸出双手做鬼爪状去撕扯他的时候，他背后的豪车里却又下来另外一个男人。
那男人做保镖打扮，却是留着长发，自车后座又抽出一把半机械桃木剑来。看那架势，道行应该比车里这个穿皮夹克的高强。
事实也的确如此，车下那个长发道士拦住两名恶鬼，以一对二不落下风，逼得两鬼节节败退。
此时茹音丹雅却是抢在车门关闭前抬手甩出两股法力，打在了那两具束缚住女鬼的混混尸体上。
她想得也很简单：她不确定副本到底是想让他们帮道士将女鬼们留在车里还是帮女鬼们下车复仇，所以刚才她没出手，但现在反正这俩女鬼也已经下车了，那么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她希望恶有恶报，女鬼们复仇成功。
而且和黎明他们那些身在车厢里便鞭长莫及的普通人不同，身为法师，她也有能力帮。
茹音丹雅既然能被夜离族其余几支的长老们举全族之力遴选出来当“和亲公主”，被公认有资格做侍奉圣子大人为其绵延子嗣的新娘，其法术造诣自然不可能差，甚至可以说除了穆塔那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强大，所有正常人类法师中，她是最顶尖的那一档。
故而，此刻虽然身在无限世界修为被大大压制，方才也只是随手抛出的两小股法力而已，她这一下的威力却丝毫不比那半机械道士念叨半天咒语用出来的法术差。光芒入体，两个女鬼瞬间便破除了尸体的禁锢，魂体被震飞出来，重又有了鬼魂的优势。
可也是在这时候，车门徐徐关上。
玻璃同样被血手印糊满的车门将视野彻底切断之前，他们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两个女鬼和那个长发道士缠斗在一处难分高下，很难说她们最后能不能复仇成功。
车厢里这边，被还在混混尸体里的女鬼死死拽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皮夹克道士终于千辛万苦又抓起了甩到一边的桃木剑，狠狠一剑向女鬼刺去。
这一剑正中女鬼后心。因着是木剑，理所当然地并没有真的扎透尸体，但那女鬼却好似魂体被无形的剑芒刺穿了要害一样，身体突然反弓着往后仰到最大限度，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茹音的注意力在下了车的那两人那边，一时没顾上这边，等注意到时留下的这个女鬼似乎已经魂飞魄散了，混混的尸体软软栽倒，再也没了声息。
随着车门关闭，车子再次开动，茹音丹雅因为关注人鬼两方打架的事而暂时被分散的注意力压下去一点的晕车症状卷土重来，再加上刚刚用了一点点法术的惩罚，尽管此时在严重成那个样子的晕车面前那点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却无疑还是让难受越发加重了一点。
她拄着车门再次干呕了起来，捂着下腹，几乎要站不住蹲下去。
跟她一队进来的龚行见状连忙起身，扶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这边皮夹克道士则是一身狼狈地爬将起来，似是对众人方才的袖手旁观甚为不满地狠狠剜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地又回到了车厢角落里。
一时间，车厢里又回归到那种几近凝滞的寂静。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比之前的每一站间隔都要久得多，列车内的广播终于再次响起。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神迹降临医院，请所有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下车请当心。”
——所以说，这趟列车的行驶路线，还真就每一站都是医院？！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是终点站了，广播说让全都下车，那继续留在车上搞不好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车上能研究的东西也早被端详了好几遍了，于是众人没多迟疑，依言纷纷下了车。
穆塔的脸色还是很差，甚至比中间用了次法术的茹音还要更差一点。黎明伸手想搀他起身，但却被他拒绝了。
这毕竟是在副本里，随时可能遭遇不知什么危险。他用力揉捻着额角使劲揉了把脸让自己提神，随即硬撑着自行站了起来，等随黎明走到车门口，几步路的时间，那病痛难熬的状态就已经全然被强行遮掩了起来，行动与平常无异，显然是不想让她为他分心，要强得很。
不过，一边逞着十足的强，他还是不忘默默牵住了她的手，好像只要这样牵着，就能让他好受一点。
车门正对面照例是一座建筑风格大差不差的医院，只不过看起来废弃很久了，连门口医院名字的金属大字都快掉没了，只剩缺胳膊少腿的“医院”二字。
比起正经医院，怎么看都更像是个医院主题的鬼屋。
黎明不懂声色地捏捏穆塔的手，穆塔则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于是她懂了。
——阴气不重。就算有鬼，数量也不会多。
“你，你怎么了？！”就在此时，一个女子声音突然从背后不远处传来，满是惊恐。
“啊！！！”
新的剧情线迟迟没有展开，直到几十分钟后，报站的机械音广播再次响起。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前方到站：母神庇佑生殖辅助医院，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下车请当心。”
…………？
听见这个站名，旅行者们脸上无不或多或少地露出了惊疑的神色，更有甚者匆匆抬头去确认头顶那块被血手印糊满的列车线路显示板。
上上站不就是这个“母神庇佑生殖辅助医院”吗？怎么又开回来了？
线路板上的文字虽然看不清，但从标志着每一站的指示灯排布来看，车子的行进线路明明就是笔直一条，并不存在什么环线？
正在旅行者们疑惑着的时候，却见对面座位上仅剩的四个人中，那并排坐着的三位年轻女子一齐站了起来，往门边走去，显然是准备下站下车。
却不想此时车厢角落一直默默无闻的那个夹克男也跟着站了起来，隔了半个车厢的距离，对那三人道：“三位小夫人，贫道知道你们怨气难平，不肯入土，但超度告慰的法事杜府也为你们做了多次了，看在到底也是夫妻一场的份上，求你们放过自己，也放过杜先生吧。”
这话一出，原本看起来正常得不得了的三名女子齐齐身体一颤，旋即便变得半透明起来，身上原本寻常的衣裙紧跟着凭空侵染出片片血迹，面色变得青白，黑红的血泪自眼角淌出挂在腮边，露出了厉鬼本相。
“放过？……笑话，他杜如晦又放过我了吗？！”其中一个厉声叫道。
“夫妻一场，姓杜的又何尝把我们当成过妻子？！”另一名女鬼印堂青黑，满脸如有实质的怨气，“仗着有几个臭钱，拿糖衣炮弹哄得我们以为能当上杜夫人，实际却是被养在金丝笼里给他做外室，做妾！”
“……不，连妾都不如，妾好歹还是个人，我们呢？！”
“明明他那么有钱，什么零件坏了不能换成最好最先进的机械义体，凭什么就因为他那想维持‘人身纯粹性’的恶臭封建思想，就因为我们的基因恰好跟他的想和，就骗着把我们当器官库养起来，什么坏了就挖我们的肉顶上？！”
“挖走了我们的血肉器官，连给我们装个好的机械义体都不肯……因为我们没用了，又怕我们把秘密泄露出去，就故意装最差的义体，故意在装义体的手术中制造医疗事故……我死时全身的肉都被义体漏的电烧焦了……好痛啊……好痛……好痛……”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痛”，她的声音逐渐从激烈的怨怼转为充满恶意的阴寒，带着些恶鬼特有的气泡音，边说边扒开衣服露出胸口肚腹，一步步飘向车厢角落男人的方向。
她的胸腔腹腔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皮肤，心肝脾肺全都已经被替换成了锈迹斑斑、一眼可知其劣质的机械器官，运转不良的机械无规律地抖动着，不时滋滋地发出蓝紫色的电弧，牵扯着周遭相连的血肉被烧焦、戳碎，情状惨不忍睹，脓液和血液混在一起，淅淅沥沥滴在地上。
其他两个鬼魂亦是相近的惨况。
——怪不得她们三个坐在一起却又仿佛彼此不熟，原来是同一个有钱人恶行的受害者，暂时的“复仇者联盟”。
黎明暗想。
以她们的身份，生前估计互相都不认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情敌”关系。
至于她们身上那些款式相同的名贵首饰，十有八九，正是那个姓杜的给她们这些“活体人体器官仓库”投喂的“饵料”。而且还是大路货，连逐一为她们每个人挑选礼物的心思都欠奉。
然而对女鬼们的遭遇，夹克男显然早已知情，此刻脸上既无怜悯也无恐惧，只板着一张面孔冷冷道：“人鬼殊途，尔等依然是鬼，又何必为了一时痛快枉增杀业，坏了来生？放下怨恨，速速投胎去吧！”
“我不！来生如何我自承当，我就要姓杜的付出代价，我非把他那黑烂透了的心亲手挖出来不可！”三个女鬼分毫不让。
列车即将到站，明显开始减速，三个鬼魂无意继续与夹克男纠缠，只等着车门打开便下去报仇。
却不想就在此时，夹克男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剑来，往女鬼们那边一指，厉声道：“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你们几个如此不听劝解，那就只好得罪了。”
——他手里那“桃木剑”倒的确是木头做的，但和现实世界道士们的剑明显不同，剑身有一半是镂空的，里面大大小小一堆齿轮在不知什么能源的推动下缓缓转动着，发出法力的幽光。
黎明看得不禁一个大无语。
半机械人，半机械鬼，半机械道士用着半机械法器……怎么说呢，这副本的设定还真是混搭奇葩乱七八糟，但同时又还挺逻辑自洽，迷之合理？？？
旁观的旅行者们被这拧巴又通顺的奇怪画风搞无语的同时，道士和鬼魂之间却是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也恰在此时，列车完全挺稳，车门缓缓打开。但道士却抢先了一步，将身体挡在了门前，桃木剑横于胸前。
“你们不能下去！”
“哈哈哈哈，人鬼殊途，你又能奈我何？！”
随着一声混合着阴冷又癫狂笑声的大叫，三个女鬼视道士为无物，笔直往他身上撞去。显然是想借着身为鬼魂的优势，从道士这个活人身上直接穿过去。
然而道士却明显早有准备，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咒语，只见桃木剑上金光一闪，三个女鬼顿时被震得齐齐倒飞出去，不偏不倚地摔在过道那三个混混的尸体上，像滴水一样渗了进去。
道士再次掐诀念咒，须臾那三具尸体竟纷纷都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显然是那三个女鬼被强行封在尸体中出不去了，由此失去了鬼魂的优势，有了实体。
不过愕然也就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她们就透过车门看见了外面驶来的一辆车，那车从外观就一望可知极其昂贵。
车子停在列车和医院大门之间，堵在大门口，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在从医院里殷勤迎出来的一个穿白大褂的半机械人引导下往医院里面走。
与所有其他NPC都不一样，这有钱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被机械替代，在时代背景下显得极为特殊，莫名地叫人觉得他矜贵无比。
这人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杜先生”了。一看见他，三个女鬼立时如受到了最大的刺激一般暴起，执着地再次冲向车门，咆哮着，和挡在那的道士缠斗在一起。
尽管不属于自己的肉身令女鬼们很不适应，战斗力大打折扣，但毕竟是一对三，道士双拳难敌四手，双方一时难分胜负，道士还隐隐略占了些下风。
终于，就在车厢里响起车门即将关闭的滴滴声时，已经红了眼的女鬼其中一个突然找准一个机会斜刺里一把抱住道士拿桃木剑的胳膊，将剑甩落在地，拽着他一起倒向车厢内部。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附身于混混尸身中的女鬼转头就向终于无人把守的车门冲去。
“快帮我拉住她们！”见状不妙，道士忽然向对面坐着的几个旅行者喊道，“她们是杀人恶鬼！不能让她们下去！”
——帮不帮？
众人一时都要么反应不过来，要么拿不定主意。也包括黎明。
论私心本能，她自然是站在女鬼们这边的。毕竟那个姓杜的听起来是没干人事，作恶在前，女鬼们要杀他复仇也算合理。道士这边则是自己认了“受人之托”，大概率是收钱办事，一味叫受害者大度想开什么的，就更是歪理。
可这毕竟是在副本中，谁知道副本设计是想要他们帮哪边呢？
直至此刻，她都没注意到任何关于他们到底该支持还是阻止女鬼们下车复仇的线索信息。
……奇了怪了。
这个副本从开始到现在，零碎故事线出了很多条，信息量也不算小，但是和主线任务那个“祂”相关的基本没有，谈得上是线索的更没有。
宛如他们是一群坐在舞台上看实景话剧的围观群众。
心下迟疑不解着，谨慎起见，黎明自然没有轻举妄动。其他旅行者基本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一时无人出手，两边都没帮。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另外的两个女鬼已经冲到了车厢之外，直奔那个坐豪车来的男人而去。
然而就在她们怪叫着冲到男人近前，伸出双手做鬼爪状去撕扯他的时候，他背后的豪车里却又下来另外一个男人。
那男人做保镖打扮，却是留着长发，自车后座又抽出一把半机械桃木剑来。看那架势，道行应该比车里这个穿皮夹克的高强。
事实也的确如此，车下那个长发道士拦住两名恶鬼，以一对二不落下风，逼得两鬼节节败退。
此时茹音丹雅却是抢在车门关闭前抬手甩出两股法力，打在了那两具束缚住女鬼的混混尸体上。
她想得也很简单：她不确定副本到底是想让他们帮道士将女鬼们留在车里还是帮女鬼们下车复仇，所以刚才她没出手，但现在反正这俩女鬼也已经下车了，那么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她希望恶有恶报，女鬼们复仇成功。
而且和黎明他们那些身在车厢里便鞭长莫及的普通人不同，身为法师，她也有能力帮。
茹音丹雅既然能被夜离族其余几支的长老们举全族之力遴选出来当“和亲公主”，被公认有资格做侍奉圣子大人为其绵延子嗣的新娘，其法术造诣自然不可能差，甚至可以说除了穆塔那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强大，所有正常人类法师中，她是最顶尖的那一档。
故而，此刻虽然身在无限世界修为被大大压制，方才也只是随手抛出的两小股法力而已，她这一下的威力却丝毫不比那半机械道士念叨半天咒语用出来的法术差。光芒入体，两个女鬼瞬间便破除了尸体的禁锢，魂体被震飞出来，重又有了鬼魂的优势。
可也是在这时候，车门徐徐关上。
玻璃同样被血手印糊满的车门将视野彻底切断之前，他们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两个女鬼和那个长发道士缠斗在一处难分高下，很难说她们最后能不能复仇成功。
车厢里这边，被还在混混尸体里的女鬼死死拽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皮夹克道士终于千辛万苦又抓起了甩到一边的桃木剑，狠狠一剑向女鬼刺去。
这一剑正中女鬼后心。因着是木剑，理所当然地并没有真的扎透尸体，但那女鬼却好似魂体被无形的剑芒刺穿了要害一样，身体突然反弓着往后仰到最大限度，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茹音的注意力在下了车的那两人那边，一时没顾上这边，等注意到时留下的这个女鬼似乎已经魂飞魄散了，混混的尸体软软栽倒，再也没了声息。
随着车门关闭，车子再次开动，茹音丹雅因为关注人鬼两方打架的事而暂时被分散的注意力压下去一点的晕车症状卷土重来，再加上刚刚用了一点点法术的惩罚，尽管此时在严重成那个样子的晕车面前那点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却无疑还是让难受越发加重了一点。
她拄着车门再次干呕了起来，捂着下腹，几乎要站不住蹲下去。
跟她一队进来的龚行见状连忙起身，扶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这边皮夹克道士则是一身狼狈地爬将起来，似是对众人方才的袖手旁观甚为不满地狠狠剜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地又回到了车厢角落里。
一时间，车厢里又回归到那种几近凝滞的寂静。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比之前的每一站间隔都要久得多，列车内的广播终于再次响起。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神迹降临医院，请所有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下车请当心。”
——所以说，这趟列车的行驶路线，还真就每一站都是医院？！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是终点站了，广播说让全都下车，那继续留在车上搞不好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车上能研究的东西也早被端详了好几遍了，于是众人没多迟疑，依言纷纷下了车。
穆塔的脸色还是很差，甚至比中间用了次法术的茹音还要更差一点。黎明伸手想搀他起身，但却被他拒绝了。
这毕竟是在副本里，随时可能遭遇不知什么危险。他用力揉捻着额角使劲揉了把脸让自己提神，随即硬撑着自行站了起来，等随黎明走到车门口，几步路的时间，那病痛难熬的状态就已经全然被强行遮掩了起来，行动与平常无异，显然是不想让她为他分心，要强得很。
不过，一边逞着十足的强，他还是不忘默默牵住了她的手，好像只要这样牵着，就能让他好受一点。
车门正对面照例是一座建筑风格大差不差的医院，只不过看起来废弃很久了，连门口医院名字的金属大字都快掉没了，只剩缺胳膊少腿的“医院”二字。
比起正经医院，怎么看都更像是个医院主题的鬼屋。
黎明不懂声色地捏捏穆塔的手，穆塔则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于是她懂了。
——阴气不重。就算有鬼，数量也不会多。
“你，你怎么了？！”就在此时，一个女子声音突然从背后不远处传来，满是惊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