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像做鳄鱼时候那样。
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咬到他。
周围有人在看我们，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鳄鱼会很喜欢你，我也是。”我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
他摸了摸我的脸，说：“知道了。”
江彦出牵着我的手，走在回他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江橙。
江橙说家里没有花生油了，叫他进超市搬一桶油。
趁着江彦出去搬油了，江橙上下打量起我，预知般地叹气：“果然还是你追到了我哥。你是真的怪，跟个迷一样。”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微笑回应。
江彦出结了账，一手提着油桶，一手牵着我，继续走。
等到了熟悉的路口，他把油桶交到江橙的手上，叫她自己先回家，他要送我回家了。
江橙对着蓝天翻白眼：“你们真的很无聊。”
唉，她不懂，跟着江彦出回家，像刻在我DNA里的仪式。
这样，我才有安全感，晚上才能安然睡着。
少有的没能跟着江彦出走路回家的夜晚，我会辗转难眠，不停想起自己做鳄鱼时疲于逃命、躲在水塘下的痛苦日子。
江彦出牵着我的手，重复走了一遍能够抵达他家的这条路。
“你如果能多讲一点话，会更可爱。”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
“我会努力这么做的。”
“有时候你会让我产生错觉，你曾经是一只动物。”
我心跳加速，脱口而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只鳄鱼，你会把她带回家吗？”
“这只鳄鱼，是你吗？”他顺着我的话问。
我点头，小声回答：“嗯。”
“我会的。”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我放心了。
是啊，他会的，把一只逃避警察追捕的鳄鱼养在家里。别人怀疑是我这只鳄鱼吃掉了一个女人，但是他相信不是我吃掉的。
我们在一起了，跟普通人的恋爱一样。
也许是我后来过于频繁地提起鳄鱼，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玩笑似地将我搂住，问：“你不会是一只鳄鱼变的吧？那我就成了鳄鱼的恋人。”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顺着他的话玩笑道：“你会害怕吗？”
他做出思索的样子，然后回答：“可能会有一点不适应。不过是你的话，我就不害怕。”
“如果我是鳄鱼，我会喜欢每天干干净净的，爬来爬去会很脏。我也不想在水塘里生活，我比较喜欢跟你住在一起。”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变成了鳄鱼，和你走散了，我就在公园的水塘里等你。”
我经常带他去固定的公园散步，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水塘。
“好。”答应之后，他就开始吻我了。
唉，他会帮鳄鱼洗澡，但是大概不会跟鳄鱼亲吻。
就算他敢，我也不敢的。
所以现在的每一个吻，我都要牢牢记住。等我变成了鳄鱼，我要拿来回味的。
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是别人眼里羡慕的情侣。
只有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在大三的上学期，我的双手开始脱皮。
熟悉的场景又来了，之前我也是从双手脱皮开始，然后在一个星期内就变成了一只鳄鱼。
对了，上次来家里找我，却发现我的家里只有一只鳄鱼的男朋友，如今跟我在一个班级。他说喜欢我，可是被我拒绝了。
江彦出还因此吃过一点醋，我直言：“我讨厌那个人，他一点都不懂鳄鱼。”
大概江彦出以为这是我哄他的玩笑话，很快就不再提别人了。
我脱皮的双手下，露出了一点青灰色。
在没有人的地方，江彦出摘下了我的手套。当他看见我奇怪的双手，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他很复杂地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问。
那天的夕阳落下得很慢，我没有回自己的寝室，而是跟他出去外面的酒店过夜了。
我趴在他的怀里说：“等我变成一只鳄鱼，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我在外面租个房子，把你养在房子里。”
我点头说了个嗯。我喜欢那样的生活，因为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五
那一天突然到来，我在寝室里午睡，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鳄鱼。
我以为一切不会发生得那么快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的室友们迷迷糊糊地说着：“我眼花了？我们寝室怎么会有鳄鱼？”
“我的天啊！我也看见了一只大鳄鱼！”
“救命啊啊啊！我也看见了！就在林知夏的床上！”
“林知夏呢？！”
“啊啊啊啊啊！我们宿舍有一只大鳄鱼！”
她们震惊地大喊，把整栋女生宿舍楼都惊醒了。
我惊慌失措地往阳台爬，可是阳台被封住了，我出不去。
走廊外已经围了好几个女生，她们拿着扫把和晾衣叉震惊地盯着我，还有人对着我拍照。
我无助地用尾巴将阳台门关上，趴在地板上数数，期待着有人会来救我。
在我数到一百的时候，江彦出来了。
我的室友们慌张地指着门板，说：“林知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个鳄鱼就出现在她的床上！”
我听见门板被敲了敲，然后江彦出进来了。
我趴在地板上，求救似地抬头望着他，眼里含着泪。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说：“我带你走吧。”
我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点头。
在室友们震惊迷茫怀疑人生的目光下，江彦出抱着一只巨大的鳄鱼，离开了女生宿舍。
我的室友在长廊里奔溃地跑起来：“尼玛啊！林知夏竟然在宿舍养鳄鱼！她是不是疯了？！她这个疯女人！”
“我们到底跟这只鳄鱼在一起生活了多久？！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幸运地没有被吃掉！”
“林知夏个大傻逼！”
“尼玛她肯定是把鳄鱼藏在床铺底了！”
“林知夏呢？！林知夏你个傻逼出来挨骂！”
听着她们骂我，我在心里叹气，我会想她们的。
一路上，所有人都会看向江彦出，毕竟他抱着的巨大鳄鱼，太显眼了。
后来，他不得不找了个大袋子，将我装进去，在学校外的酒店登记入住。
房门被关上后，他将我从袋子里放了出来，叹息着问：“是你吗？知夏。”
我将鳄鱼头抬高，点了点。
他试探性地把手搭在了我的头皮上，说：“我可能要先回学校帮你处理一下，辅导员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我尝试着用爪子在地板上写了个字：“好。”
“如果有人来，你就躲进床底下。”
我再次用爪子写下：“我在这等你回。”
他用宽大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酒店房间。
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的漫长，但是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习惯了寂寞地等待，在水塘里等一个主人来接我，在他的家里等他下班，最后在公园的水塘里一边想念他一边过完最后的时光，直到死亡的来临。
不过这次的等待要轻松得多，我有很多的回忆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到了晚上他回来了，他说学校报警了，我现在是失踪状态。
我在地板写字：“我不想被警察带去动物园，我想被你养在房子里。”
他答应我：“好。”
从前我需要仓皇失措地逃跑，如今有了江彦出的庇护，我感到满满的安全感。我就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宠物，不用再担心被人抓走。
后来，他在学校外租了一间房子，将我养在房子里，每日往返在学校和出租房之间。
上一次变成鳄鱼，我对未来毫无信心，也没有尝试过跟江彦出沟通太多。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害怕一只会写字、还认识他的鳄鱼。
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他不会害怕我了。
每天我都会在地板上写字，告诉他今天自己想吃什么，有什么需求。
他还给了我一个平板电脑，我可以用来看连续剧打发时间。
有时候他也会跟我开玩笑，说他竟然真的变成了鳄鱼的爱人。
然后我就会用爪子勾勾他的裤子，表示我会很乖很听话。
六
一只鳄鱼跟人类同居的生活，是很悠然的。如果不是因为江橙的打扰，我不会去担忧更多。
江橙找到了江彦出的出租屋，提到了一些关于我的话题。
“哥，听说林知夏失踪了以后，你就变得很奇怪。”
她是突然来的，我躲在床底下不敢发出声响。
江彦出坐在床边，用他放在床底的脚写了个只有我能看见的“一”字。
他让我不要担心，先睡一觉。
我安心地趴在床底，听他们说话。
“我的女朋友失踪了，我变得很奇怪，那不是正常的吗？我不可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吧。”
“好像也对。”
江橙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像是要寻找什么。
最后她也没有找到异常的地方，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无奈地想着，如果江橙知道我变成了一只鳄鱼，不懂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以为江橙不会发现我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江彦出在学校上课，江橙偷溜进了房子里，我躲避不及，趴在沙发上跟她对上了眼。
随后，她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把我也吓了一跳，我飞快地爬进了沙发底下。
“这里怎么会有大鳄鱼！我的天！我哥为什么在这里养鳄鱼！”
江橙立刻拿出手机打江彦出的电话，不过没有打通，这个时间点，江彦出正在上课。
她害怕却又不愿意离开，守在公寓门口盯着沙发底下的我看。
过了好一阵，江彦出给她回拨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尖叫起来：“哥！我在你的房子里看见了鳄鱼！”
“你怎么会有我的钥匙？！”
“呃，那天我用你的钥匙在楼下配了一把新的。”
“你把门关上，离开我那。”
“真的是你养的鳄鱼？！”
“你别多问，回你的学校去。”
“你现在变得很奇怪！你到底为什么要在房子里养这种恐怖的生物！养猫和狗都不会有这么奇怪和恐怖！”
我觉得有些难过，这让我回忆起了上一次活着的场景。大家看见我总是避恐不及，就连我的爸爸妈妈都无法认出我来。
也对，谁能想到，这只鳄鱼曾经是一个女人。
江橙跟江彦出在电话里吵了好一会儿，最后我看见江橙愤愤地挂了电话。
她将门掩上，我以为她要走了，悄悄地从沙发底下爬了出来。
谁知，她跟一个经过的牛高马大的男邻居说：“你好，这个公寓竟然可以在里面养鳄鱼的吗？你们邻居都没有意见吗？”
男邻居说：“鳄鱼？谁敢在这养鳄鱼啊？”
“就是这间房子！我哥住的！他养了一只好大的鳄鱼！”
我在心里暗叫不好，江橙把她哥养鳄鱼的事情暴露了，我可能很快就会在这个租的房子待不下去了。
男邻居推开了房门，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只鳄鱼。
我躲到床底下也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我草真的是一只鳄鱼！这个房间的房东我认识，我马上叫人来！”
很快就来了一大群人，我跑也跑不掉，只能继续躲在床底，等待江彦出回来救我。
可是这次我来不及等到江彦出了，这群男人用铁棍将我从床底撵了出来，我害怕地瑟瑟发抖。
我不敢咬人，也不会露出凶狠的样子，我以为只要我表现得温顺，他们就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把我送去动物园而已。
结果我错了，他们说江彦出竟敢在租房内养鳄鱼，要给他一点教训，他们要把我卖给鳄鱼屠宰加工厂。
我知道后拼命想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被搬运上了面包车，我悲哀地想着自己这次可能躲不过了。
回想我这一次活着的经历，其实已经很好了，跟江彦出谈了个恋爱，反正结局总是要死掉的。
我趴在袋子里，闭上了眼，不断回忆上一次慢慢老死在水塘里的场景。
这样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刻，我被抓了出来。我听见他们说要把我宰杀，剥掉我的鳄鱼皮，拿来做成鳄鱼皮包。
死亡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我瑟瑟发抖，流下了一滴泪。
不过最后我还是落入了江彦出的怀抱，他赶来把我救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像做鳄鱼时候那样。
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咬到他。
周围有人在看我们，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鳄鱼会很喜欢你，我也是。”我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
他摸了摸我的脸，说：“知道了。”
江彦出牵着我的手，走在回他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江橙。
江橙说家里没有花生油了，叫他进超市搬一桶油。
趁着江彦出去搬油了，江橙上下打量起我，预知般地叹气：“果然还是你追到了我哥。你是真的怪，跟个迷一样。”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微笑回应。
江彦出结了账，一手提着油桶，一手牵着我，继续走。
等到了熟悉的路口，他把油桶交到江橙的手上，叫她自己先回家，他要送我回家了。
江橙对着蓝天翻白眼：“你们真的很无聊。”
唉，她不懂，跟着江彦出回家，像刻在我DNA里的仪式。
这样，我才有安全感，晚上才能安然睡着。
少有的没能跟着江彦出走路回家的夜晚，我会辗转难眠，不停想起自己做鳄鱼时疲于逃命、躲在水塘下的痛苦日子。
江彦出牵着我的手，重复走了一遍能够抵达他家的这条路。
“你如果能多讲一点话，会更可爱。”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
“我会努力这么做的。”
“有时候你会让我产生错觉，你曾经是一只动物。”
我心跳加速，脱口而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只鳄鱼，你会把她带回家吗？”
“这只鳄鱼，是你吗？”他顺着我的话问。
我点头，小声回答：“嗯。”
“我会的。”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我放心了。
是啊，他会的，把一只逃避警察追捕的鳄鱼养在家里。别人怀疑是我这只鳄鱼吃掉了一个女人，但是他相信不是我吃掉的。
我们在一起了，跟普通人的恋爱一样。
也许是我后来过于频繁地提起鳄鱼，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玩笑似地将我搂住，问：“你不会是一只鳄鱼变的吧？那我就成了鳄鱼的恋人。”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顺着他的话玩笑道：“你会害怕吗？”
他做出思索的样子，然后回答：“可能会有一点不适应。不过是你的话，我就不害怕。”
“如果我是鳄鱼，我会喜欢每天干干净净的，爬来爬去会很脏。我也不想在水塘里生活，我比较喜欢跟你住在一起。”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变成了鳄鱼，和你走散了，我就在公园的水塘里等你。”
我经常带他去固定的公园散步，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水塘。
“好。”答应之后，他就开始吻我了。
唉，他会帮鳄鱼洗澡，但是大概不会跟鳄鱼亲吻。
就算他敢，我也不敢的。
所以现在的每一个吻，我都要牢牢记住。等我变成了鳄鱼，我要拿来回味的。
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是别人眼里羡慕的情侣。
只有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在大三的上学期，我的双手开始脱皮。
熟悉的场景又来了，之前我也是从双手脱皮开始，然后在一个星期内就变成了一只鳄鱼。
对了，上次来家里找我，却发现我的家里只有一只鳄鱼的男朋友，如今跟我在一个班级。他说喜欢我，可是被我拒绝了。
江彦出还因此吃过一点醋，我直言：“我讨厌那个人，他一点都不懂鳄鱼。”
大概江彦出以为这是我哄他的玩笑话，很快就不再提别人了。
我脱皮的双手下，露出了一点青灰色。
在没有人的地方，江彦出摘下了我的手套。当他看见我奇怪的双手，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他很复杂地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问。
那天的夕阳落下得很慢，我没有回自己的寝室，而是跟他出去外面的酒店过夜了。
我趴在他的怀里说：“等我变成一只鳄鱼，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我在外面租个房子，把你养在房子里。”
我点头说了个嗯。我喜欢那样的生活，因为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五
那一天突然到来，我在寝室里午睡，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鳄鱼。
我以为一切不会发生得那么快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的室友们迷迷糊糊地说着：“我眼花了？我们寝室怎么会有鳄鱼？”
“我的天啊！我也看见了一只大鳄鱼！”
“救命啊啊啊！我也看见了！就在林知夏的床上！”
“林知夏呢？！”
“啊啊啊啊啊！我们宿舍有一只大鳄鱼！”
她们震惊地大喊，把整栋女生宿舍楼都惊醒了。
我惊慌失措地往阳台爬，可是阳台被封住了，我出不去。
走廊外已经围了好几个女生，她们拿着扫把和晾衣叉震惊地盯着我，还有人对着我拍照。
我无助地用尾巴将阳台门关上，趴在地板上数数，期待着有人会来救我。
在我数到一百的时候，江彦出来了。
我的室友们慌张地指着门板，说：“林知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个鳄鱼就出现在她的床上！”
我听见门板被敲了敲，然后江彦出进来了。
我趴在地板上，求救似地抬头望着他，眼里含着泪。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说：“我带你走吧。”
我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点头。
在室友们震惊迷茫怀疑人生的目光下，江彦出抱着一只巨大的鳄鱼，离开了女生宿舍。
我的室友在长廊里奔溃地跑起来：“尼玛啊！林知夏竟然在宿舍养鳄鱼！她是不是疯了？！她这个疯女人！”
“我们到底跟这只鳄鱼在一起生活了多久？！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幸运地没有被吃掉！”
“林知夏个大傻逼！”
“尼玛她肯定是把鳄鱼藏在床铺底了！”
“林知夏呢？！林知夏你个傻逼出来挨骂！”
听着她们骂我，我在心里叹气，我会想她们的。
一路上，所有人都会看向江彦出，毕竟他抱着的巨大鳄鱼，太显眼了。
后来，他不得不找了个大袋子，将我装进去，在学校外的酒店登记入住。
房门被关上后，他将我从袋子里放了出来，叹息着问：“是你吗？知夏。”
我将鳄鱼头抬高，点了点。
他试探性地把手搭在了我的头皮上，说：“我可能要先回学校帮你处理一下，辅导员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我尝试着用爪子在地板上写了个字：“好。”
“如果有人来，你就躲进床底下。”
我再次用爪子写下：“我在这等你回。”
他用宽大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酒店房间。
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的漫长，但是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习惯了寂寞地等待，在水塘里等一个主人来接我，在他的家里等他下班，最后在公园的水塘里一边想念他一边过完最后的时光，直到死亡的来临。
不过这次的等待要轻松得多，我有很多的回忆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到了晚上他回来了，他说学校报警了，我现在是失踪状态。
我在地板写字：“我不想被警察带去动物园，我想被你养在房子里。”
他答应我：“好。”
从前我需要仓皇失措地逃跑，如今有了江彦出的庇护，我感到满满的安全感。我就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宠物，不用再担心被人抓走。
后来，他在学校外租了一间房子，将我养在房子里，每日往返在学校和出租房之间。
上一次变成鳄鱼，我对未来毫无信心，也没有尝试过跟江彦出沟通太多。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害怕一只会写字、还认识他的鳄鱼。
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他不会害怕我了。
每天我都会在地板上写字，告诉他今天自己想吃什么，有什么需求。
他还给了我一个平板电脑，我可以用来看连续剧打发时间。
有时候他也会跟我开玩笑，说他竟然真的变成了鳄鱼的爱人。
然后我就会用爪子勾勾他的裤子，表示我会很乖很听话。
六
一只鳄鱼跟人类同居的生活，是很悠然的。如果不是因为江橙的打扰，我不会去担忧更多。
江橙找到了江彦出的出租屋，提到了一些关于我的话题。
“哥，听说林知夏失踪了以后，你就变得很奇怪。”
她是突然来的，我躲在床底下不敢发出声响。
江彦出坐在床边，用他放在床底的脚写了个只有我能看见的“一”字。
他让我不要担心，先睡一觉。
我安心地趴在床底，听他们说话。
“我的女朋友失踪了，我变得很奇怪，那不是正常的吗？我不可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吧。”
“好像也对。”
江橙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像是要寻找什么。
最后她也没有找到异常的地方，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无奈地想着，如果江橙知道我变成了一只鳄鱼，不懂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以为江橙不会发现我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江彦出在学校上课，江橙偷溜进了房子里，我躲避不及，趴在沙发上跟她对上了眼。
随后，她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把我也吓了一跳，我飞快地爬进了沙发底下。
“这里怎么会有大鳄鱼！我的天！我哥为什么在这里养鳄鱼！”
江橙立刻拿出手机打江彦出的电话，不过没有打通，这个时间点，江彦出正在上课。
她害怕却又不愿意离开，守在公寓门口盯着沙发底下的我看。
过了好一阵，江彦出给她回拨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尖叫起来：“哥！我在你的房子里看见了鳄鱼！”
“你怎么会有我的钥匙？！”
“呃，那天我用你的钥匙在楼下配了一把新的。”
“你把门关上，离开我那。”
“真的是你养的鳄鱼？！”
“你别多问，回你的学校去。”
“你现在变得很奇怪！你到底为什么要在房子里养这种恐怖的生物！养猫和狗都不会有这么奇怪和恐怖！”
我觉得有些难过，这让我回忆起了上一次活着的场景。大家看见我总是避恐不及，就连我的爸爸妈妈都无法认出我来。
也对，谁能想到，这只鳄鱼曾经是一个女人。
江橙跟江彦出在电话里吵了好一会儿，最后我看见江橙愤愤地挂了电话。
她将门掩上，我以为她要走了，悄悄地从沙发底下爬了出来。
谁知，她跟一个经过的牛高马大的男邻居说：“你好，这个公寓竟然可以在里面养鳄鱼的吗？你们邻居都没有意见吗？”
男邻居说：“鳄鱼？谁敢在这养鳄鱼啊？”
“就是这间房子！我哥住的！他养了一只好大的鳄鱼！”
我在心里暗叫不好，江橙把她哥养鳄鱼的事情暴露了，我可能很快就会在这个租的房子待不下去了。
男邻居推开了房门，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只鳄鱼。
我躲到床底下也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我草真的是一只鳄鱼！这个房间的房东我认识，我马上叫人来！”
很快就来了一大群人，我跑也跑不掉，只能继续躲在床底，等待江彦出回来救我。
可是这次我来不及等到江彦出了，这群男人用铁棍将我从床底撵了出来，我害怕地瑟瑟发抖。
我不敢咬人，也不会露出凶狠的样子，我以为只要我表现得温顺，他们就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把我送去动物园而已。
结果我错了，他们说江彦出竟敢在租房内养鳄鱼，要给他一点教训，他们要把我卖给鳄鱼屠宰加工厂。
我知道后拼命想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被搬运上了面包车，我悲哀地想着自己这次可能躲不过了。
回想我这一次活着的经历，其实已经很好了，跟江彦出谈了个恋爱，反正结局总是要死掉的。
我趴在袋子里，闭上了眼，不断回忆上一次慢慢老死在水塘里的场景。
这样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刻，我被抓了出来。我听见他们说要把我宰杀，剥掉我的鳄鱼皮，拿来做成鳄鱼皮包。
死亡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我瑟瑟发抖，流下了一滴泪。
不过最后我还是落入了江彦出的怀抱，他赶来把我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