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属玉性格不强,总是待人温温和和的。

    她自小在二房长大,少与大房有所往来。

    林儒第一次知晓自己还有这么个姐姐时,是在府中的家宴上,那时各房子女均在宴。恰逢林先瀚因赈灾一事处理不当被皇帝训斥,他的心情不虞,连带着家宴上的其他人也不敢放声尽兴。

    整场宴会下来,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识相的少说多食,气氛艰涩的推进。

    林先瀚自个不痛快,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婢女过于紧张,不小心在盛酒时将林儒的酒杯打碎在地。

    这个小插曲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婢女连连磕头求饶,林先瀚却拿她作为官场失意的一个出气筒,冷着脸吩咐家奴赏她个五十大板。

    那婢女一听脸色煞白,连忙多磕了几个响头,硬生生将头都给磕破了,血滴砸在地上,却没能换来旁人的怜惜。

    林儒笑着,一言不发。

    他向来不关心这些奴婢的死活,自然不会为她说情,更何况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他犯不着给自己不自在。除非在他心情愉悦之时,他才会装个样子大发好心的赦免他们。

    众人都不在意一个婢女的生死。

    林属玉嫌她哭哭啼啼太吵嚷。命家奴将她拖出去即刻家法伺候,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没成想在此时,一道温和细腻的声音响起。

    “且慢!”

    林属玉从席间走到堂前,跪下向父亲讨饶:“父亲,此婢乃是无心之举,虽坏了规矩,但也不至于杖刑五十,还请父亲手下留情,饶她一命吧!”

    那婢女感激涕零地看着她。

    林先瀚将酒杯狠掷到她面前碎成残块,其中一块残片飞起还割伤了她的手背。

    他冷笑道:“既然你如此求情,那你们二人便各领二十五大板!”

    林属玉心头一紧,但还是冷静地接受这无妄之灾。

    她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刑罚可能会要了这个婢女的命。她不想因为一件再小不过的事,看到有人牵连而死。她不会说一些好话讨父亲欢心,不懂如何说才能让父亲网开一面。

    所以如今,她也只能扛下这二十五大板,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林儒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坐在他身旁的林眉不屑道:“假好心。”

    林儒不开口,虽对她这种舍身救人的举动感到不解和好笑,但还是觉得这位先前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姐姐,实在是大胆。

    敢说旁人不敢说之话,他方才瞧见三房的小女儿,貌似也想为这婢女说话求情,最后还是不敢与林先瀚对抗。

    林属玉结结实实受了二十五个板子,在屋中休养了几日。

    林儒几日未见着她,心中却莫名会想起这位姐姐在宴时的一举一动。

    明明害怕得颤抖,却非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讨个公道。

    原本以为这位阿姐软弱胆小,没成想后头又有一件事令他对这位阿姐有所改观。

    当年林家在衢州赈灾,回程途中,林府的马车遭遇山匪,这些山匪平时大多伪装成流民,和那些真正的灾民抢夺所剩无几的粥羹。

    如今,林家人要回汴京,他们自然要将林家人扒个干净,才能放他们走。

    怎么说至少也要将这些富贵人家身上的值钱东西洗劫一空才行。

    山匪将林府马车包围住,因着人数众多,林府自带的侍卫已被控制住。匪徒们勒令所有人都站在一起,拿出身上所有的贵重玩意儿。

    胡宣锦作为林府当家主母,又贵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自是不愿让这些宵小之辈欺辱到头上来。一开始她也抵死不从,被刮了几个耳光后,便老实下来交出了自己的值钱金饰。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宽衣解带。

    林属玉也乖乖交出了自己自小便佩在身上的白玉。

    一个山匪去收赃物时突然色心大起,摸了一把林属玉的手,吓得林属玉飞快抽回自己的手。

    那山匪被手上的滑腻触感惊到,一副淫心大起的模样,对为首的匪头子道:“刘兄,几日前我便对这小娘子念念不忘了,不知可否……”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其中的狭睨意味不言而喻。

    那位被称为“刘兄”的匪头子皱了皱眉,他不想将此事闹大,又因着那匪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于是便摆摆手:“就这一个。”

    其他匪徒早就想尝尝这些官家小姐是何滋味,饿狼一般将淫邪的目光投向林属玉。

    林属玉微微颤抖,警惕地看着这些山匪,猛然攥紧了手心。身边的人早自动站得离她远远的,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下流山匪的□□对象。

    她深知自己若是落在了这些匪徒手中,势必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她的亲人,则巴不得离她远一些。

    她在这,竟是连一个能维护她的人也没有。

    在这时,家眷中传出了一道男子声音:“这位仁兄,若是想玩女人,等下山后我林府亲自送上美娇娘至您山中,您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抓着我们林家的小姐不放,您说是不是?”

    林属玉心一颤,闻声看去,为她解围的竟是与自己从未有所交集的弟弟,林儒。

    刘兄闻声冷笑,嘲讽道:“你倒是会安排,我凭什么听你的?”

    林儒脸色骤冷,富家公子的脾气眼看着就要爆发,林属玉急忙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林属玉被排除在众人之外,那好色的匪徒急急地就要来扯她的衣服。林属玉咬咬牙,突然后退一步,冲向悬崖,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变故来得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这山崖上已经没有了林属玉的身影。

    山匪们虽气恨她的贞烈,但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连忙撤退,却在半路遇到了温时韫一行人的围剿。

    林属玉以死守节的消息很快传到温时韫耳里,他当机立断亲自下崖。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部分人马被温时韫派遣到崖下寻人,最终在崖底一处潭水旁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林属玉。

    原来她坠崖时,尚且幸运的攀住了崖壁生长的藤蔓。林属玉知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存希望,于是紧紧攥住了藤蔓,剧烈的摩擦让她手掌瞬间被割出一个巨大的血口子。顺着她的快速下落,整条藤蔓都沾上了她的鲜血。

    其间她的指甲也硬生生磕掉了好几块,双手惨不忍睹。

    天不绝人路,林属玉最终掉入潭中,这才没有当场毙命。只是她费力游出潭水时已耗尽力气,两眼一黑倒在潭边不省人事。

    还好温时韫发现得及时,这才捡回了庄绥的一条命。

    那时她浑身湿透,脸上毫无血色,双手几乎要烂掉。若是再晚一些,发现的也许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属玉休养了许久,这才逐渐恢复过来。其间她还亲自登门拜访温时韫,感谢这位救命恩人,但那时温时韫因公事外出,二人无缘相遇。

    温时韫也派人将她被山匪劫走的白玉,亲自交还到她手中。

    林属玉被平安送了回来,林先瀚也只是夸了一句:“我林家儿女就该有此烈性,若真是被那贼人欺辱了去,我林家的脸面要往哪搁?”

    林属玉听在耳里,冷在心里。

    她的命在他眼中根本不重要,若是她一人的命能全了他们的利益,即便是要她被千刀万剐,想必那些人也只会拍手称快,恨不得再多来几刀。

    重又回府后,零星有几个姐妹前来问候关心。

    林属玉满腹失望,并不想强撑好脸色和颜以待,于是草草敷衍了去。

    往后她再不愿与大房或三房之人有过多来往,便成日在二房与奴婢们相依为乐。

    林儒一日在府中闲逛,恰好见到了林属玉正与奴婢嬉笑打闹。许久不见这位阿姐,如今再遇,他竟莫名生出几分喜悦,见她笑靥如花,他便也跟着眉眼舒展。

    林儒静立着观察她的一颦一笑,也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素来好脾气的阿姐,在见着他时陡然变了脸色,强装镇定拉着婢女到了别处。

    林儒哑然。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么?阿姐竟如此大的反应。

    往后几天,他不信邪的再去找她,结果还是得到一模一样的冷待。

    林属玉也是欲哭无泪,她也不知为何这几日总能遇到这个弟弟,弄得她每天都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落荒而逃。

    终于有一日,林儒忍无可忍,截住了将要离开的林属玉。

    “阿姐为何这般躲着我?是阿儒惹阿姐不高兴了吗?”

    林属玉一脸尴尬,无措地绞紧衣角。

    其实哪里是他做错了,只是因为她这个阿姐排斥那些弃她于不顾的人,却连他这个弟弟也算了进去。

    可细究起来,这个几近陌生的弟弟却在危急时刻替她说话,她如今这般冷落他,委实对他不太公平。

    见她神情有所松动,林儒又故意追问:“若是阿弟做错了什么让阿姐不快,请阿姐定要跟我一一说来。”

    半晌,林属玉败下阵来:“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狭隘了。”

    林儒谅解道:“那阿姐往后可不许再躲着我了。”

    “嗯。”林属玉拘谨地点了点头。

    应是这么应下了,可往后林儒见她时,她的态度虽较之前有所好转,可也没有好到哪去。顶多是见了他时不会再故意绕道而行,或是朝他微微点头致意。

    林属玉认为这已然是莫大的转变了,可林儒却觉得远远不够。

    阿姐还是没有真心实意地接受他,他不想要阿姐对他若即若离的疏冷,他想要的是她真正的敞开心扉,而不只是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善意施舍。

    但若逼得太紧,再温顺的兔子也会咬人,林属玉反倒会更反感他。

    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无可奈何的情绪,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心里头念了她几日,一日归府,神游间竟无意走到这位姐姐的院间。

    内心挣扎了一番,他静悄悄的绕到她屋后,完全昏黑的视野中,竟透着一丝光亮。

    林儒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那竟是一个圆形孔洞,可以窥见屋内人的一举一动。

    这里头可是阿姐的闺房。

    林儒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心里廉耻道德不断拉扯着他,他一面清醒地知道如此做法不合礼仪,令人不齿,一面却又无法控制自己觊觎姐姐的欲念。

    良久,林儒安慰自己,他不过只是看看阿姐有没有和外男私相授受,若是有,他改日定要提点提点阿姐,莫要被宵小之辈迷了心窍。

    说起来,他这还是在为阿姐考虑呢。

    心里头下了决心,林儒也不再扭捏,慢慢凑近了那个狭小的孔隙。

    没成想第一幕便让他瞬间气血上涌。

    林属玉懒倦地倚着浴桶,四周雾气袅袅,白皙的美背正好对着庄儒,一个奴婢正用水打湿软布,往她的背上细细擦拭。

    林儒猛地退开孔隙,脑中轰的一片空白,俊脸霎时绯红一片,眼中只剩下了阿姐白到发亮的肌肤。

    恢复了好半晌,他觉着此举已然逾矩,却又迟迟迈不动腿。鬼使神差的,他又靠近了那个小洞。

    这回瞧见的画面,竟生生逼得他流了鼻血。

    林儒脑中燥热,再也待不下去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一夜,有人安睡梦乡,有人僵硬着身子躺了半宿,一阖上眼那些香艳旖旎的画面又争先恐后在他脑中再次上演,身下却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天亮后,底下不适之感方才渐渐消退。

    此后几天,林儒每日梦遗。

    奴婢将此事告知胡宣锦,这位当家主母不久后便往自己儿子房中添了两位填房丫头。

    林儒初尝男女之事后方知,原来那夜,自己竟对阿姐产生了情/欲,那种男人妄图征服女人的欲望。

    这一遭下来,林儒往后再见林属玉,心中所想已经不再是阿姐为何对我爱搭不理。

    林属玉不知,当自己对着林儒虚情假意笑时,这个看似良善的弟弟,心里想的却是要掐住阿姐,想要让她端庄矜持的表情彻底碎裂,想要听她意乱情迷时到底会发出多么美妙的声音......

    总归不是平日对他时的冰冷腔调。

    他想让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也只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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