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滂沱,电掣雷鸣。

    中黎国的城墙下,三十多名宿卫兵罗网阵列,紧追着三人。

    眼见着三人没了去路,此时天地白光骤闪,见得三人里为首那人,手挽起剑花挑破雨帘,似弱柳拂水的力,但剑锋敛了万钧,雨珠儿被她削得细密,又见她引柔剑似弓,疾速一送,千万道碎雨伴着空灵的剑声如万箭穿出。

    宿卫兵们脚下一滞,迅速躲避。

    那女子提剑横扫,迅如电驰,杀伐凌冽间,直听得铿然一声长鸣,最近的六名宿卫兵顿知大祸将至!

    然,雷声虽迟犹到,六名宿卫兵迟钝地摸了摸身前,未寻到一丝伤处,只是手中的长戟皆自断成了两截,心下余悸…

    女子执剑的手腕一敛,收了戾气,空灵之声顿噤。

    她厉声斥道:“念在中黎国与我东栩国睦邻友好多年,方才一路我并未痛下杀手!若是你们再咄咄逼人,莫怪我剑下无情!”

    声音清冷肃杀。

    宿卫军校尉吴置不紧不慢跨前一步劝道,“栩柔殿下,我们国君也并非要取您性命,只是想请您多留几日,莫叫卑职们为难!”

    他眉宇带笑,透着一股邪气,手中紫云长枪疾速一转,呼哧之声似被栓困的猛兽低吼。

    他凝着栩柔,指腹暗自抚摸枪身几处浅浅的剑痕,是之前与她交手时所留。心下念,这丫头手中的清水剑看似柔秀,实则锋锐无匹,不知出自哪位名匠之手?

    还有她剑法里的精妙,百般变化,遇强则强!

    只不过缺些与高手过招的经验罢了。

    也不知何人所教?

    栩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生得俊俏,一身硬皮轻甲束得身姿英挺,墨发高束成马尾垂下,远一看分明是个飒爽的少年,不会猜到她是东栩的公主。

    她睥睨了一眼吴置,冷声道:“黎荀人呢?为何不出来见我!”

    栩柔此次是来中黎国请救兵的,虎视眈眈的南嵎大军即将抵达东栩边境,与东栩素来交好的中黎却迟迟不出增援!

    她在雨里等了一日一夜,中黎国君不肯见她,就连自小青梅竹马的黎荀也不出来与她道个缘由!

    “我们储君下月将要迎娶南嵎嫡公主,大婚在即,抽不得空闲,还请殿下见谅!”

    吴置言罢,佯装无奈叹了一声。

    他眸光片刻未离栩柔,心念着,这位东栩的公主形容确实生得不错,一双姝眸伶俐,俏丽的身影没在雨里拢起白雾袅袅,似一株脱尘绝俗的幽兰。

    如此美人,储君黎荀就算眼下不能正娶,往后必定会想着法子收入后宫,今日若真得罪了她,往后的仕途怕是不顺。

    栩柔听闻,心下一沉。

    她早料到中黎的冷漠应是南嵎作祟,两国联姻确实是极有效的结盟手段。但黎荀素来君子坦荡不谙权谋,今日不见她,多半是被他父君绊住了,怕是连他自己大婚将至都不知晓!

    如今东栩失了盟友已成了案板上的肉,她得尽快回去!

    “好!你们既与南嵎结了姻盟,那我也无需再念两国旧情了,今日若要留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呵罢,她纵身杀出,两名护卫抢身护在她左右,一时刀光剑影,众人打得难舍难分。

    吴置碍着储君情面,只莞尔帮衬着手下。

    见此,栩柔微微狭眸,眼前的宿卫兵人虽多,却都是泛泛之辈,并不棘手。

    然,吴置是个硬手!

    方才,她嘴上说得硬气,若等下吴置真出了手,她和护卫能否全身而退,心下实在没什么把握…

    此时吴置察觉栩柔有了一丝分心,总算被他伺得了机会!

    他旋枪而起,霸道如蟒,一碾重击逼得栩柔近身护卫退了半步,他趁机反手一擒,拿住栩柔左肩!

    不料栩柔敛剑回护,其后脚步一滑挣脱而出,剑身险走,狠狠刺向吴置举枪的手臂。

    吴置一怔,捂了皮肉伤后退数步,若不是他反应快,怕是伤的不轻!

    瞧着面前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倒是下手够狠,可真小瞧了她!

    离了吴置的帮衬,手下们相继被撂倒在地,他微一拧眉,这群没出息的东西…

    索性不再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挂了彩,回去也好交差,正可卖栩柔一个人情,便眼睁睁主仆三人得了机会跃上高墙。

    栩柔立在高处,漂泊大雨中,见得吴置森寒的眸光依旧带着笑意。

    她捂着生疼的左肩,紧了紧手中的清水剑,翻身跃下高墙,往回东栩的方向赶…

    ……

    栩柔最终去了北祭国。

    原是在回路上收到了一封急书,来自栩国的重臣范老,信上说:北祭可行,请公主速去相助梵吉!

    梵吉是范老的得意门生,栩柔动身来中黎求援前,梵吉已经去了北祭。

    栩柔想来,梵吉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北祭应是发挥了用处,只是不明范老为何叫她去相助,她素来嘴笨,只会用刀剑说话。

    然则范老安排,应是有他的道理。

    思此,栩柔主仆三人快马加鞭,直赴北方。

    北祭连着雪岭冰川,自入北祭地界,秋意更浓,寒波袭涌,冷得瘆人。

    主仆三人在官驿换了两次马,最终赶在第三日日落前进了北祭高大巍峨的主城门。

    本是日暮休歇的时辰,北祭宽敞有秩的主道两旁,街铺络绎掌起了灯,看着并不着急打烊。

    栩柔流目顾盼,周围车水马龙无断,人声往来安惬,好一派繁荣之景。

    酒楼饭馆逐渐热闹,寒风中都飘着美味的酒菜香味。主仆三人忙着赶路很少停歇进食,此刻闻着香气,本能反应是各自咽了咽口水。

    就近寻了一处面摊,三人落座。

    栩柔瞄了一眼周围铺子,大门匾额都悬了大红花绸,像是新店开张一般,虽大小不一,色泽也各有参差,整体看来倒也协调喜庆,为凋零的秋色滋润不少。

    “摊主老伯,这些铺子看着并非新店,门前的红花绸是北祭的什么风俗?”栩柔狐疑问道。

    正在捞面的老汉仔细瞧了一眼栩柔,见她同身边两位侍从脸上都溅了污泥,衣袍和靴子也有些脏,想必是在雨后泥泞路上赶路所致,看污迹程度,应是赶了不少路。

    “客官是从外乡来的吧。”老汉掂了掂手中笊篱,一使巧力便将笊篱内的面条团团整整地颠入碗内,捻熟地撒了葱花,托着三碗热腾腾的面摆到栩柔面前的木桌上。

    老汉解释起,“我们国君要大婚了,减免了两年赋税,大伙儿乐得不行所以挂上的,庆贺国君大喜!”

    “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栩柔浅一笑谢罢老汉,用竹筷卷起几缕面使劲吹了吹,余光见得身边的卫青与卫玄已经吃了几大口,想必他们是饿极了。

    吹了一会,栩柔张口刚要吃面,摊前匆匆停靠了一辆四架华盖马车,她瞄着马车之后驽马行出一人。

    那人一身文官装束,大约而立之年,皮肤白得失了血色,黑曜石般的墨眸藏着凛然的英锐,与他一身温弱感很是违和。

    那人翻身下马,行到栩柔身前,谦谦作揖后道,“在下符宜,见过柔殿下。”

    栩柔纳闷,不知北祭的这位文臣如何认出了自己?

    脸上又没挂着‘我是栩柔’的牌子!

    况且一身瘦袖劲衣是再普遍不过的行武衣装,虽用的上等料子,衣襟有锦绣,看着不过是位富贵家的小公子罢了。

    她罢了罢手,示意警惕跨前的卫青卫玄退下,起身问道,“我确实是栩柔,敢问符大人是如何知晓的?”

    符宜微微一笑,更添了几分温儒,“之前收到范老书信,说公主这两日会到北祭。方才城门守卫又见了您来自东栩监国范府的通关文牒。您贵为公主,自然不便出示真实身份,但是文牒不假,守卫来报,又说了您的身形样貌,在下斗胆猜测是您。”

    栩柔听完只觉蹊跷,从入了城门到现在不过一炷香,期间城门守卫层层报到这位大人,又带着他在人海中找到了自己。

    还有面前的四架马车,也是给她备的吗?

    他们如此神速且高效,看来从她进城门开始就被一路盯上了。

    可符宜为何着急寻她?

    栩柔对范老的真实意图也不得知,为何叫北祭这般兴师动众?

    “梵吉在何处?”

    诸多局势不明,想着先问问梵吉再说。

    “梵先生昨日离开的北祭。”

    闻言,栩柔腹诽,好歹是生死之际一起钻过狗洞的交情,这家伙竟撂她一个人在北祭!

    亏得她一路快马兼程而来!

    思绪回到正事,栩柔赶紧问道:“北祭可是承诺了出兵助我东栩?”

    符宜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打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马车,“还请殿下随在下入宫,此事需得殿下与我们君上亲自商谈。”

    还要商谈?

    梵吉事没办完就跑了?!

    栩柔讶然,但连梵吉都谈不成的事,她去能行吗?

    符宜见栩柔迟疑,又见她身后一口未动的面碗,说道,“殿下还未用膳?我等在旁稍等也无妨。”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去。”

    她翻身上马静等符宜领路。

    没有坐马车的习惯。

    待到一行人走后,面摊老汉一边收着碗,一边寻思,听说国君要娶的是东栩公主,莫非就是刚才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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