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进去成亲
东栩明决殿
入秋正值雨季，瓢泼大雨淋了一遍又一遍，将宫墙内连绵的亭阁楼台冲刷得不复华彩。
“混账！”
伴随着茶器掷地的碎裂声，栩忌怒斥。
他正是东栩国君，一身琥珀色绣龙云长衫，乌眉下的眸子似墨一般，给人的空灵与俊丽感与栩柔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双往日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带着怒意。
“孤就柔儿这么一个妹妹！自小被父君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祭远修是个什么东西！说要去便要去吗？！”
“他是北祭国君，有强国盛兵，唯他能解东栩燃眉之急。” 胡发如雪的监国范老低眉说道，声音很低，却足够一字一句递进栩忌耳中。
如同这句话对东栩的厉害。
栩忌正气得来回踱步，此时范老话一出，呛得他长袖一甩。
“孤早有耳闻，这十二年，北祭国内的权谋之争何其惨烈！他祭远修先抢了兄长的国君之位！后又杀了亲舅舅夺政权！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如此冷血乖张，不念亲情之人！又是贪恋女色，酒池肉林，夜夜笙歌！范老要柔儿嫁予这种人？”
“君上并非亲眼所见，其中或有缘由。”范老平静回道。
“那好！他若真心要娶孤的柔儿，自当按流程来！择好良辰吉日，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东栩虽不及他北祭国力强盛，也不能这般辱没了孤的妹妹！”
闻言，范老橘皮般的唇角微不可见地一抽，轻吸了一口气，“那请君上给南嵎国君先修书一封，烦请他们十五万大军稍安勿躁，在我东栩边境小住几日，待得我们公主良辰吉日之后再来开战！”
他说的慢条斯理，一本正经，言罢，托举双手，等待国君的那封修书。
“你个老东西！”栩忌气得转身去寻案几上的茶器，却见不着能摔的了。
范老掀眼皮瞄准机会又说，“君上，北祭愿出兵相助，又以国后之位聘请我们公主。在当下，这难道不是最有诚意的聘礼吗？君上纠结于繁文缛节，为了公主体面，是要弃东栩百姓于不顾吗？就不怕罔顾了您父君的临终托付吗？”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你住嘴！”一脚盛怒踢向范老身侧的案几，就见那木桌‘嘭’地一声撞向梁柱，生生断了一角。
却也教栩忌释了不少怒。
“君上！”范老老迈的身躯蹒跚跪下，“今日彭大将军传信，我军已汇聚龙虎山，虽只有十万将士，借助龙虎山天堑也许能拖一拖南嵎主军，只怕…”
“只怕…”栩忌双拳紧握，“只怕…有别国想趁我们主力南移时来偷袭，届时我们捉襟见肘。”
若不速与北祭结盟，这所谓的‘别国’，恐怕北祭首当其冲。
“南嵎十五万大军，其后还有增援，彭大将军拖不了多久，您是知道的！”范老跪爬向国君，苦口婆心，“君上，您先是东栩的国君，然后才是公主的兄长！公主先是您的臣子，然后才是您的妹妹呐！”
余光觑见栩忌怔怔松了拳头，范老小心翼翼又说，“臣已传出了急书，公主回来的路上定能收到，若是她收到书信即刻动身，三日后便可到达北祭。君上！如今南方战事告急，又免夜长梦多，我们要速速促成联姻才是！”
……
栩柔进了宫，眼前北方一霸的宫殿辉煌，相比而言，刚才她见到的繁荣夜市不过是区区一角，这教栩柔对北祭国君多了几分兴趣。
须臾后，她被领到一处正殿，金丝楠木匾额赫赫的三个烫金大字：长生殿。
夜如浓墨，殿内烛光烁烁，不时传出笙歌之乐。
符宜请栩柔稍等片刻，一礼后他上了石阶，走向大殿。
石阶百来层，宽敞阔气，每三层设有一名殿中卫，威然两排，肃风而立，仿佛殿内传出的笙歌之音与他们隔得太远，远到根本听不见。
殿中卫的铠甲上都披了件大红绸缎马褂，虽看着有些滑稽可笑，倒是与周围石麒麟胸前的大红绸花很是般配。
进宫一路上，国君要成婚的氛围感实在浓烈，不免引起栩柔好奇，这位国君哪一日成婚？娶的又是哪一位姑娘？
她整了整衣袍，这才发现身上脏得不成体统，卫青卫玄皆与她一般狼狈。
卫玄是男子，自不在意。可卫青是女子，心更细一些，忙取了革带间的帕子为主子擦脸上的泥点子。
简单收拾一番，主子脸上勉强瞧得过去，但是衣袍和靴子一时难以清干净。
看着躬身为她忙碌的卫青，栩柔无奈笑笑，“算了算了，不用如此讲究，又不是进去成亲，衣靴脏点无碍。”
想想进去如何开口才是正事！
她自小跟着彭大将军习武，混迹军营久了难免学了些粗言粗语，她父君为此差点不再允她出宫。
她心想，好！不骂人也行，少说话便是了。
久而久之，她那舌头还不如她的剑好使。
可如今方到用时，只恨自己没多长几条好舌头。
片刻后，符宜回到她身前，一礼道：“君上传旨，殿下卸了佩剑，一人入殿。”
闻言，卫青卫玄抱拳回道：“我等不离殿下半步！”
符宜依旧微微含笑，“君上如此吩咐，殿下进与不进，请自行决定。”
“卫青卫玄不得放肆。”
他们今日是来求人的，怎可端着架子。栩柔将佩剑卸给卫青，扫了眼周围身形矫健的殿中军，她向护卫叮嘱道，“轻举妄动对你们不利，等我回来！”
卫青卫玄颔首，看着栩柔孤身迈上台阶，他们握住佩剑的手紧了又紧。
见此，符宜抚慰道：“两位不用担心，今日大喜，应当开心一些。”
…
栩柔迈入长生殿，宽敞的大殿里一群妙曼女子正在献舞，轻盈飘逸，风情万种。
这些美人儿身姿傲人，凝脂般的玉肌在软纱裙间若隐若现，一时将栩柔看傻了，只觉得脸颊生辣。
演武场上，什么糙汉子没见过，但是如此多的‘狐仙美人儿’，她只在神仙话本里听过。
却在这时，身前的‘狐仙们’像是商量好一般，齐齐向她涌来，将她团团围住。
警惕的栩柔伸手去摸佩剑，蓦地一空，这才想起佩剑卸了。
‘狐仙们’围着她打圈，耳畔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她，直教她头晕脑胀，再分不清东南西北。
倏地，一双手在她背后一推，接着是柔柔绵绵的许多双手，一路将她推出人群，脚下木阶一绊，最终狼狈地扑跪在地。
栩柔晃了晃脑袋，只觉耳鸣头晕，抬眸时映入一张棱骨分明的俊美面容。再仔细一瞧，那对孤傲眸子里有一只眼瞳的颜色分明是金色的，怎会如此独特？
栩柔阖眸又晃了晃脑袋，眼也花了不成，怎会有人的眼睛是金色的？
再睁开双眼，辨得那只眸子依然是金色，像是一簇火焰！
眸子的主人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卧在矮塌上看她，一身红袍灼耀，反衬得他神色疏陌，似那蟾宫秋月。
见到小姑娘撑着他的矮榻，跪在地上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还有些迷糊，那模样可真是傻，男人薄唇倏地一勾，屈了分明的指节朝她脑门一叩。
“你就是栩柔？初次见面，何须行此大礼？”
声音慵懒低沉。
闻言，栩柔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揉脑门，忙起身退后数步，垂眸抱拳一礼，“在下栩柔，座上可是北祭国君？”
她心中羞恼，竟这般失态，往下还怎么拉得回颜面，东栩的颜面…
祭远修恹恹起身，高峨如山，肩宽腰窄，墨发随意散在身后，只懒懒散散地系了根绳，若不是一身喜袍在身，倒像是刚从床上醒来的样子。
他悠悠然走近栩柔，高出一头的身差，又给小姑娘添了几分压力。
凝着她，祭远修抬了抬眉，像是醒了几分神，“你害羞时，倒有几分女人味。”
语气淡淡，似是给出一种结论，不像是有意轻薄。
栩柔方才的失态气得她两颊红润，像是净白脸上添了两笔红坨，恰到好处。一双灵动的墨眸本就带了些柔媚，憋着愤懑，愈发黑得发亮。
她嘴角一抽，害你个鬼！
面上不动声色，悄然往后跨开一步。
若在往日，有人敢对她这般言语，定被打得满地找牙！此时此地不同，怎么都要低声下气的。
又见面前人一身大红喜衣，想必今日是他大婚，竟得了空闲来见她，是给足了东栩面子。
她怎可失了气度！
“祭君今日大婚，实乃可喜可贺！说来惭愧，在下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薄礼，回头补上…”
说完栩柔就想咬自己舌头，客套话也能被她说得这么不讨喜！
祭远修眯了眯眸，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如此说，你是赞同今日成婚的？”
男人这一句来得毫无由头，栩柔诧异瞪他，“赞同？”
怎的？是他妈不成，结婚还得她赞同？
她说的俩字音尾上扬，明显是问，祭远修当是听不出，伸手一捉，便扣住了小姑娘的细腰，另一只手摩挲在她左耳珠的泥星子上，“是去哪里摸爬滚打了，裹了一身污泥过来？”
像在训自家的小兽。
祭远修的动作太快，栩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捉进了怀里，回过神来便迅速打掉了耳朵上的手，旋身挣脱去擒腰上的另一只。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在她去擒的瞬间避开了，转瞬摁在她后背，又将脱出怀里的人推了回来。
方才被拍掉的那只手又托住她脑后，两股力量同时将她桎梏。
男人微微躬身，好看的薄唇噙着笑意，“如此凶，可不好，是该吃些教训。”
话音未落，两片薄唇贴在了她唇瓣。
骤然脑袋一轰，栩柔火怒涌上右手，风驰电掣间传来一声杀伐凌冽的掌掴！
笙歌之乐随之停滞，四周下跪之声出奇的一致。
栩柔这下才清醒了几分，心想完犊子了，今天还没开口的正事猝在了当下…
殿中一片死寂，成排的明烛都蔫了几分，直到男人松开了她，指腹触了触被打完的面颊，他轻轻皱眉， “还挺疼…”
那慵懒的语调倒不让人觉得是有多疼。
可下一刻男人眸色一沉，“带下去洗干净了，送到孤床上！”
栩柔还没掰开来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十多名舞娘纷纷涌向她，将她从大殿后门生生拖了出去……
入秋正值雨季，瓢泼大雨淋了一遍又一遍，将宫墙内连绵的亭阁楼台冲刷得不复华彩。
“混账！”
伴随着茶器掷地的碎裂声，栩忌怒斥。
他正是东栩国君，一身琥珀色绣龙云长衫，乌眉下的眸子似墨一般，给人的空灵与俊丽感与栩柔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双往日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带着怒意。
“孤就柔儿这么一个妹妹！自小被父君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祭远修是个什么东西！说要去便要去吗？！”
“他是北祭国君，有强国盛兵，唯他能解东栩燃眉之急。” 胡发如雪的监国范老低眉说道，声音很低，却足够一字一句递进栩忌耳中。
如同这句话对东栩的厉害。
栩忌正气得来回踱步，此时范老话一出，呛得他长袖一甩。
“孤早有耳闻，这十二年，北祭国内的权谋之争何其惨烈！他祭远修先抢了兄长的国君之位！后又杀了亲舅舅夺政权！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如此冷血乖张，不念亲情之人！又是贪恋女色，酒池肉林，夜夜笙歌！范老要柔儿嫁予这种人？”
“君上并非亲眼所见，其中或有缘由。”范老平静回道。
“那好！他若真心要娶孤的柔儿，自当按流程来！择好良辰吉日，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东栩虽不及他北祭国力强盛，也不能这般辱没了孤的妹妹！”
闻言，范老橘皮般的唇角微不可见地一抽，轻吸了一口气，“那请君上给南嵎国君先修书一封，烦请他们十五万大军稍安勿躁，在我东栩边境小住几日，待得我们公主良辰吉日之后再来开战！”
他说的慢条斯理，一本正经，言罢，托举双手，等待国君的那封修书。
“你个老东西！”栩忌气得转身去寻案几上的茶器，却见不着能摔的了。
范老掀眼皮瞄准机会又说，“君上，北祭愿出兵相助，又以国后之位聘请我们公主。在当下，这难道不是最有诚意的聘礼吗？君上纠结于繁文缛节，为了公主体面，是要弃东栩百姓于不顾吗？就不怕罔顾了您父君的临终托付吗？”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你住嘴！”一脚盛怒踢向范老身侧的案几，就见那木桌‘嘭’地一声撞向梁柱，生生断了一角。
却也教栩忌释了不少怒。
“君上！”范老老迈的身躯蹒跚跪下，“今日彭大将军传信，我军已汇聚龙虎山，虽只有十万将士，借助龙虎山天堑也许能拖一拖南嵎主军，只怕…”
“只怕…”栩忌双拳紧握，“只怕…有别国想趁我们主力南移时来偷袭，届时我们捉襟见肘。”
若不速与北祭结盟，这所谓的‘别国’，恐怕北祭首当其冲。
“南嵎十五万大军，其后还有增援，彭大将军拖不了多久，您是知道的！”范老跪爬向国君，苦口婆心，“君上，您先是东栩的国君，然后才是公主的兄长！公主先是您的臣子，然后才是您的妹妹呐！”
余光觑见栩忌怔怔松了拳头，范老小心翼翼又说，“臣已传出了急书，公主回来的路上定能收到，若是她收到书信即刻动身，三日后便可到达北祭。君上！如今南方战事告急，又免夜长梦多，我们要速速促成联姻才是！”
……
栩柔进了宫，眼前北方一霸的宫殿辉煌，相比而言，刚才她见到的繁荣夜市不过是区区一角，这教栩柔对北祭国君多了几分兴趣。
须臾后，她被领到一处正殿，金丝楠木匾额赫赫的三个烫金大字：长生殿。
夜如浓墨，殿内烛光烁烁，不时传出笙歌之乐。
符宜请栩柔稍等片刻，一礼后他上了石阶，走向大殿。
石阶百来层，宽敞阔气，每三层设有一名殿中卫，威然两排，肃风而立，仿佛殿内传出的笙歌之音与他们隔得太远，远到根本听不见。
殿中卫的铠甲上都披了件大红绸缎马褂，虽看着有些滑稽可笑，倒是与周围石麒麟胸前的大红绸花很是般配。
进宫一路上，国君要成婚的氛围感实在浓烈，不免引起栩柔好奇，这位国君哪一日成婚？娶的又是哪一位姑娘？
她整了整衣袍，这才发现身上脏得不成体统，卫青卫玄皆与她一般狼狈。
卫玄是男子，自不在意。可卫青是女子，心更细一些，忙取了革带间的帕子为主子擦脸上的泥点子。
简单收拾一番，主子脸上勉强瞧得过去，但是衣袍和靴子一时难以清干净。
看着躬身为她忙碌的卫青，栩柔无奈笑笑，“算了算了，不用如此讲究，又不是进去成亲，衣靴脏点无碍。”
想想进去如何开口才是正事！
她自小跟着彭大将军习武，混迹军营久了难免学了些粗言粗语，她父君为此差点不再允她出宫。
她心想，好！不骂人也行，少说话便是了。
久而久之，她那舌头还不如她的剑好使。
可如今方到用时，只恨自己没多长几条好舌头。
片刻后，符宜回到她身前，一礼道：“君上传旨，殿下卸了佩剑，一人入殿。”
闻言，卫青卫玄抱拳回道：“我等不离殿下半步！”
符宜依旧微微含笑，“君上如此吩咐，殿下进与不进，请自行决定。”
“卫青卫玄不得放肆。”
他们今日是来求人的，怎可端着架子。栩柔将佩剑卸给卫青，扫了眼周围身形矫健的殿中军，她向护卫叮嘱道，“轻举妄动对你们不利，等我回来！”
卫青卫玄颔首，看着栩柔孤身迈上台阶，他们握住佩剑的手紧了又紧。
见此，符宜抚慰道：“两位不用担心，今日大喜，应当开心一些。”
…
栩柔迈入长生殿，宽敞的大殿里一群妙曼女子正在献舞，轻盈飘逸，风情万种。
这些美人儿身姿傲人，凝脂般的玉肌在软纱裙间若隐若现，一时将栩柔看傻了，只觉得脸颊生辣。
演武场上，什么糙汉子没见过，但是如此多的‘狐仙美人儿’，她只在神仙话本里听过。
却在这时，身前的‘狐仙们’像是商量好一般，齐齐向她涌来，将她团团围住。
警惕的栩柔伸手去摸佩剑，蓦地一空，这才想起佩剑卸了。
‘狐仙们’围着她打圈，耳畔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她，直教她头晕脑胀，再分不清东南西北。
倏地，一双手在她背后一推，接着是柔柔绵绵的许多双手，一路将她推出人群，脚下木阶一绊，最终狼狈地扑跪在地。
栩柔晃了晃脑袋，只觉耳鸣头晕，抬眸时映入一张棱骨分明的俊美面容。再仔细一瞧，那对孤傲眸子里有一只眼瞳的颜色分明是金色的，怎会如此独特？
栩柔阖眸又晃了晃脑袋，眼也花了不成，怎会有人的眼睛是金色的？
再睁开双眼，辨得那只眸子依然是金色，像是一簇火焰！
眸子的主人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卧在矮塌上看她，一身红袍灼耀，反衬得他神色疏陌，似那蟾宫秋月。
见到小姑娘撑着他的矮榻，跪在地上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还有些迷糊，那模样可真是傻，男人薄唇倏地一勾，屈了分明的指节朝她脑门一叩。
“你就是栩柔？初次见面，何须行此大礼？”
声音慵懒低沉。
闻言，栩柔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揉脑门，忙起身退后数步，垂眸抱拳一礼，“在下栩柔，座上可是北祭国君？”
她心中羞恼，竟这般失态，往下还怎么拉得回颜面，东栩的颜面…
祭远修恹恹起身，高峨如山，肩宽腰窄，墨发随意散在身后，只懒懒散散地系了根绳，若不是一身喜袍在身，倒像是刚从床上醒来的样子。
他悠悠然走近栩柔，高出一头的身差，又给小姑娘添了几分压力。
凝着她，祭远修抬了抬眉，像是醒了几分神，“你害羞时，倒有几分女人味。”
语气淡淡，似是给出一种结论，不像是有意轻薄。
栩柔方才的失态气得她两颊红润，像是净白脸上添了两笔红坨，恰到好处。一双灵动的墨眸本就带了些柔媚，憋着愤懑，愈发黑得发亮。
她嘴角一抽，害你个鬼！
面上不动声色，悄然往后跨开一步。
若在往日，有人敢对她这般言语，定被打得满地找牙！此时此地不同，怎么都要低声下气的。
又见面前人一身大红喜衣，想必今日是他大婚，竟得了空闲来见她，是给足了东栩面子。
她怎可失了气度！
“祭君今日大婚，实乃可喜可贺！说来惭愧，在下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薄礼，回头补上…”
说完栩柔就想咬自己舌头，客套话也能被她说得这么不讨喜！
祭远修眯了眯眸，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如此说，你是赞同今日成婚的？”
男人这一句来得毫无由头，栩柔诧异瞪他，“赞同？”
怎的？是他妈不成，结婚还得她赞同？
她说的俩字音尾上扬，明显是问，祭远修当是听不出，伸手一捉，便扣住了小姑娘的细腰，另一只手摩挲在她左耳珠的泥星子上，“是去哪里摸爬滚打了，裹了一身污泥过来？”
像在训自家的小兽。
祭远修的动作太快，栩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捉进了怀里，回过神来便迅速打掉了耳朵上的手，旋身挣脱去擒腰上的另一只。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在她去擒的瞬间避开了，转瞬摁在她后背，又将脱出怀里的人推了回来。
方才被拍掉的那只手又托住她脑后，两股力量同时将她桎梏。
男人微微躬身，好看的薄唇噙着笑意，“如此凶，可不好，是该吃些教训。”
话音未落，两片薄唇贴在了她唇瓣。
骤然脑袋一轰，栩柔火怒涌上右手，风驰电掣间传来一声杀伐凌冽的掌掴！
笙歌之乐随之停滞，四周下跪之声出奇的一致。
栩柔这下才清醒了几分，心想完犊子了，今天还没开口的正事猝在了当下…
殿中一片死寂，成排的明烛都蔫了几分，直到男人松开了她，指腹触了触被打完的面颊，他轻轻皱眉， “还挺疼…”
那慵懒的语调倒不让人觉得是有多疼。
可下一刻男人眸色一沉，“带下去洗干净了，送到孤床上！”
栩柔还没掰开来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十多名舞娘纷纷涌向她，将她从大殿后门生生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