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宜瑶为自己的这一箭鼓掌称快，飞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许久不碰弓箭，给殿下献丑了。”
“怎能说是献丑呢？古有‘百步穿杨’之说，你今日射中梧桐树叶，亦是不凡。”
按今日所见，飞鸢平日应该相当稳重，但一旦论及武艺时，却有小小的失态，窘迫下甚至试图急于证明自己的水平不止于此。
这说明对于飞鸢而言，武字是其自尊心所在。
此人并非池中物，谢宜瑶望着与寻常侍婢一样装扮的飞鸢，心中想道。
谢宜瑶将箭筒递给飞鸢：“这把弓箭就赠与你吧。”
飞鸢推辞：“这……此弓当是工匠精心打造，飞鸢不敢受。”
谢宜瑶却不以为然：“你就收着又有何妨？我明日问父皇再要一把就是了。”
飞鸢不情愿地接过箭筒，喜色却溢于言表。
谢宜瑶接着说：“我先前见你身形健壮，与其他侍婢不同，不过想你若是自幼做苦力以求谋生，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又看你行走脚步似是会武之人方有的，近看还能发现右手虎口的厚茧，故而想试你一试。你年纪不大，是在哪里学到这一身功夫的？”
飞鸢将入京之前的经历和盘托出，与前世谢宜瑶所知道的别无二致。
谢宜瑶遗憾道：“我以前也跟着阿父学了些皮毛，可却不像你一样有亲自上战场杀敌的机会。”
飞鸢：“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至于险地……”
“好啦，这些套话就别说了，”谢宜瑶拍了拍飞鸢的肩膀，“以后就你来陪我玩这些吧。她们都不会这个，可没意思了。”
听到谢宜瑶把这些称作玩，飞鸢不免有些有些诧异。看来公主殿下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不过自己这番下来也算得到重用，往后在这公主第的日子应当能好过一些了。
“还有呢，”谢宜瑶像是思考了一会，“你以后就和灵鹊一样，时刻跟在我身边吧！有你在一旁保护，我也安心多了。”
灵鹊先前就在门边守着，刚才顺势还把飞鸢射出的三支箭捡了起来，现在听到谢宜瑶这番话，赶紧说：“殿下，以后不如就让飞鸢跟我一起住在耳房吧，离公主殿下的寝房也近些。”
“有道理，”谢宜瑶点点头，“飞鸢，你去收拾下行李，搬个地方住吧。”
等飞鸢退下，灵鹊才俯身密言：“殿下，这女子会武，在尚未摸清底细前，最好不要太过重用。”
谢宜瑶知道灵鹊是关心她：“那你替我多盯着她，别让她单独行动。”
“是。”
虽然谢宜瑶并没有百分百信任飞鸢，只是装作单纯打消她的戒心，但灵鹊之言确实提醒了谢宜瑶。
楚开国数月以来，地方和京城都发生过数起叛乱，有大有小。虽然都被顺利镇压，却也还是产生了不少伤亡。之前阿琬提到的刘家父，便是死于贼寇之手。
所以灵鹊会有这种担心也并不奇怪，毕竟当今陛下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养在深宫，谢宜瑶这个行事嚣张的嫡长女自然可能会被一些人盯上。
不过上一辈子谢宜瑶没经历这种威胁，这一辈子自然而然也就没有过多考虑。
若有人得知飞鸢被她重用，再以重金收买飞鸢……她确实不能百分百保证她不会叛变。
收服一个人的心是需要时间的，这也是谢宜瑶急于求成的原因，她想早点把飞鸢收入麾下。
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谢宜瑶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此后几天，谢宜瑶早上起床后先到书房读书，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坐不住，然后喊飞鸢跟她比武。
箭、刀、拳、枪……谢宜瑶全都跃跃欲试，反而是飞鸢被折腾得累个半死。
这日，谢宜瑶拿了两把木质的小剑，缠着飞鸢教她剑法。
虽然入了秋，但天气却仍然炎热，灵鹊准备了消暑的甜汤，在一旁督促谢宜瑶休息。
“殿下，你前些日子刚病过，还是不要太累了，折损了身子就不好了。”
灵鹊还以为谢宜瑶这些天热衷习武只是又犯了三分钟热度的毛病，过不了多久就会腻了，不知道谢宜瑶是别有打算。
上辈子死于疾病，这辈子自然想要强身健体。还有若是想要复仇……恐怕也需要有些手段傍身。
“是啊，”飞鸢微微喘气说，“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不是，没人告诉她做公主的侍婢还得陪练武啊，而且殿下都不会累的吗？
谢宜瑶接过甜汤，边用瓷勺一口口吃着，边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真好吃。灵鹊，给飞鸢也弄一碗吧。”
灵鹊知道她劝不动公主，没有多说，也转移话题道：“殿下也该歇一歇了，今天可是王公子要来的日子——”
“咳、咳！”
谢宜瑶被惊得呛到了，这几日难得过得快活，仿佛她真的还是十九岁时的天真少年，全然把王均这个大麻烦给忘了。
“哎呀，殿下小心！”
灵鹊赶紧上前接过谢宜瑶手中的碗，飞鸢则轻拍着谢宜瑶的背。
谢宜瑶回过气来，稍整仪容，正色道：“灵鹊，等人来了，你就跟他说我这些天中了暑。然后把他安排到偏院去，别让他乱走。”
灵鹊连忙答应，谢宜瑶又补充道：“对了，拿几本书给他看看，免得他无聊，让下人们也别苛待了他。只有一点，我没想见他的时候千万别让他能见到我！”
*
却说此时，王均正在前来临淮公主第的路上。
前朝旧俗，主婿前往公主第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来要在日落之前，去要在日出之后。若是违背，公主与主婿之间的关系恐怕就会受到非议。
虽然临淮公主和主婿关系不和这件事，在皇族中和朝堂上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王均是畏惧前往公主第这件事的，毕竟谢宜瑶每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脸色，之前甚至有一次，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谢宜瑶不快，就吩咐几个侍婢把他强行押出了屋。他又不能提前离开，也不能在公主第乱晃，十分煎熬。
他还记得有个侍婢的力气特别大，把自己的手腕上都压出了红印。
到了公主第门前，门口的侍者看到是王均来了，立马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王均只当做没看见，强装镇定地进了公主第。
甫一进屋，见到公主身边的侍女灵鹊前来接应。
这若是换在从前，公主只会随便派个人来领他过去，她怎么突然改性了？
王均想起前几天他进宫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主动对他提起了公主，所以他也就顺着说了些关心公主的话，难得是公主得知了之后，对他有了改观？
不对不对，应该是陛下将其转述给公主时敲打了一番，若是如此，公主恐怕今天又要责骂他了……
王均紧闭双眼，心中念着早已去世的阿父，怎么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段“好姻缘”呢？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如今的圣上宽厚仁和，比起残暴的虎更像是温顺的象，而公主殿下倒是更像老虎，随时可能将他生吞活剥。
王均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小心谨慎地跟着灵鹊亦步亦趋，不敢东张西望，免得被公主怪罪。
“王公子，”灵鹊开了口，谢宜瑶家中的奴仆一直都这样称呼他，“这几日天气热得很，您都流汗了啊。”
“是、是啊……明明都快九月了，还跟三伏天似的，真折磨人。”王均附和着。
“咱们殿下昨天受了暑气，今早起来一直犯头晕，现在还歇着呢，恐怕是没法马上来见公子了。公子不如先跟我到偏院歇一歇，那边也凉快。”
王均忙点头，暗地里却腹诽。
灵鹊按谢宜瑶吩咐的一般，把王均安顿在别院的厢房里，又让人捧了些瓜果上来，好生招待王均。
王均却不敢随意拿取食用，只是在屋内走走坐坐，不知所措。
灵鹊看着王均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说：“公子就在这院子里歇着吧，我等下遣人送些书来解解闷。”
“多谢灵鹊姑娘。”
“公主第大得很，公子可别到处乱走，免得迷了路。”灵鹊好心提醒道，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均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婢，不敢轻举妄动，之后确实有人送了几本书来，一看却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经书。
如果没有陛下的命令，他真不愿每旬都要到这地狱般的公主第来。
王均就这样在偏院里待了大半天，后来好歹能读读书，没有那么煎熬了，直到落日余晖映照在书页上，灵鹊才又过来跟他说：“王公子，殿下请你一同用膳。”
王均连忙放下读到一半的书起身，他本以为这次见不到公主一面了。
灵鹊仍然保持着让王均瘆得慌的微笑，道：“就在旁边正殿，还请公子移步。”
一旁殿内，谢宜瑶正坐在小桌前，她的对面亦设了案几，那是为王均准备的。只是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比寻常宴会还要远些。
虽然如今陛下以身作则倡导节俭，但谢宜瑶今日和飞鸢学剑，耗费了许多体力，胃口大开，因此特地吩咐厨房晚饭做得丰富些。
何况谢宜瑶素来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
等王均赶到时，菜已经都上桌了，二人吃的是一样的菜色。
“在下来迟了，望殿下宽恕。”王均还以为是自己走得慢了，连忙谢罪，却不知道谢宜瑶是故意迟一点让灵鹊去喊他的。
“无妨，”谢宜瑶表现得很大度，“王郎请坐吧。”
王均这才坐下，却见餐桌上的食物，有好几样都是辣口的。他素来不吃辣，这一点公主是不知道的，可他又不能拂了公主的面子，只好勉强吃下。
十九岁的谢宜瑶当然不知道王均不爱吃辣，但四十七岁的谢宜瑶是知道的。谢宜瑶喜欢吃辣，她不会为了迁就王均亏待自己。
见王均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窝囊样，谢宜瑶顿时失了兴致。
这个男人，不值得她费时间和精力去对付。
一顿晚膳，二人各怀鬼胎。
饭毕，谢宜瑶立马找了个托词又溜走了，她可没打算继续和王均共处一室。
灵鹊跟在她身旁，关心地说：“殿下，王公子那边怎么安排？”
“就跟白天一样，给他找个地儿休息下就行。等明天天亮了，再让人送他出去。”
“明白。”
“他那个脸，我看了都有点坏胃口……”谢宜瑶揉了揉肚子，“对了，石城寺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说是已经完全安排好了，殿下随时可以去。”
“那就明天去吧，正好换换心情。随行人员你安排就行，记得让飞鸢也跟着。”
“是。”
石城寺乃是建康城郊的一座古寺，颇有些历史渊源。纵使后来谢况尊崇佛教，国内建造起了数不清的佛寺，石城寺也仍然是最受京城士女欢迎的那一座。
这寺庙虽然是谢况给她选的，却也正合谢宜瑶的意。
次日早，王均一离开了公主第，谢宜瑶就立马坐上了马车，前往石城寺。
“怎能说是献丑呢？古有‘百步穿杨’之说，你今日射中梧桐树叶，亦是不凡。”
按今日所见，飞鸢平日应该相当稳重，但一旦论及武艺时，却有小小的失态，窘迫下甚至试图急于证明自己的水平不止于此。
这说明对于飞鸢而言，武字是其自尊心所在。
此人并非池中物，谢宜瑶望着与寻常侍婢一样装扮的飞鸢，心中想道。
谢宜瑶将箭筒递给飞鸢：“这把弓箭就赠与你吧。”
飞鸢推辞：“这……此弓当是工匠精心打造，飞鸢不敢受。”
谢宜瑶却不以为然：“你就收着又有何妨？我明日问父皇再要一把就是了。”
飞鸢不情愿地接过箭筒，喜色却溢于言表。
谢宜瑶接着说：“我先前见你身形健壮，与其他侍婢不同，不过想你若是自幼做苦力以求谋生，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又看你行走脚步似是会武之人方有的，近看还能发现右手虎口的厚茧，故而想试你一试。你年纪不大，是在哪里学到这一身功夫的？”
飞鸢将入京之前的经历和盘托出，与前世谢宜瑶所知道的别无二致。
谢宜瑶遗憾道：“我以前也跟着阿父学了些皮毛，可却不像你一样有亲自上战场杀敌的机会。”
飞鸢：“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至于险地……”
“好啦，这些套话就别说了，”谢宜瑶拍了拍飞鸢的肩膀，“以后就你来陪我玩这些吧。她们都不会这个，可没意思了。”
听到谢宜瑶把这些称作玩，飞鸢不免有些有些诧异。看来公主殿下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不过自己这番下来也算得到重用，往后在这公主第的日子应当能好过一些了。
“还有呢，”谢宜瑶像是思考了一会，“你以后就和灵鹊一样，时刻跟在我身边吧！有你在一旁保护，我也安心多了。”
灵鹊先前就在门边守着，刚才顺势还把飞鸢射出的三支箭捡了起来，现在听到谢宜瑶这番话，赶紧说：“殿下，以后不如就让飞鸢跟我一起住在耳房吧，离公主殿下的寝房也近些。”
“有道理，”谢宜瑶点点头，“飞鸢，你去收拾下行李，搬个地方住吧。”
等飞鸢退下，灵鹊才俯身密言：“殿下，这女子会武，在尚未摸清底细前，最好不要太过重用。”
谢宜瑶知道灵鹊是关心她：“那你替我多盯着她，别让她单独行动。”
“是。”
虽然谢宜瑶并没有百分百信任飞鸢，只是装作单纯打消她的戒心，但灵鹊之言确实提醒了谢宜瑶。
楚开国数月以来，地方和京城都发生过数起叛乱，有大有小。虽然都被顺利镇压，却也还是产生了不少伤亡。之前阿琬提到的刘家父，便是死于贼寇之手。
所以灵鹊会有这种担心也并不奇怪，毕竟当今陛下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养在深宫，谢宜瑶这个行事嚣张的嫡长女自然可能会被一些人盯上。
不过上一辈子谢宜瑶没经历这种威胁，这一辈子自然而然也就没有过多考虑。
若有人得知飞鸢被她重用，再以重金收买飞鸢……她确实不能百分百保证她不会叛变。
收服一个人的心是需要时间的，这也是谢宜瑶急于求成的原因，她想早点把飞鸢收入麾下。
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谢宜瑶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此后几天，谢宜瑶早上起床后先到书房读书，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坐不住，然后喊飞鸢跟她比武。
箭、刀、拳、枪……谢宜瑶全都跃跃欲试，反而是飞鸢被折腾得累个半死。
这日，谢宜瑶拿了两把木质的小剑，缠着飞鸢教她剑法。
虽然入了秋，但天气却仍然炎热，灵鹊准备了消暑的甜汤，在一旁督促谢宜瑶休息。
“殿下，你前些日子刚病过，还是不要太累了，折损了身子就不好了。”
灵鹊还以为谢宜瑶这些天热衷习武只是又犯了三分钟热度的毛病，过不了多久就会腻了，不知道谢宜瑶是别有打算。
上辈子死于疾病，这辈子自然想要强身健体。还有若是想要复仇……恐怕也需要有些手段傍身。
“是啊，”飞鸢微微喘气说，“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不是，没人告诉她做公主的侍婢还得陪练武啊，而且殿下都不会累的吗？
谢宜瑶接过甜汤，边用瓷勺一口口吃着，边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真好吃。灵鹊，给飞鸢也弄一碗吧。”
灵鹊知道她劝不动公主，没有多说，也转移话题道：“殿下也该歇一歇了，今天可是王公子要来的日子——”
“咳、咳！”
谢宜瑶被惊得呛到了，这几日难得过得快活，仿佛她真的还是十九岁时的天真少年，全然把王均这个大麻烦给忘了。
“哎呀，殿下小心！”
灵鹊赶紧上前接过谢宜瑶手中的碗，飞鸢则轻拍着谢宜瑶的背。
谢宜瑶回过气来，稍整仪容，正色道：“灵鹊，等人来了，你就跟他说我这些天中了暑。然后把他安排到偏院去，别让他乱走。”
灵鹊连忙答应，谢宜瑶又补充道：“对了，拿几本书给他看看，免得他无聊，让下人们也别苛待了他。只有一点，我没想见他的时候千万别让他能见到我！”
*
却说此时，王均正在前来临淮公主第的路上。
前朝旧俗，主婿前往公主第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来要在日落之前，去要在日出之后。若是违背，公主与主婿之间的关系恐怕就会受到非议。
虽然临淮公主和主婿关系不和这件事，在皇族中和朝堂上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王均是畏惧前往公主第这件事的，毕竟谢宜瑶每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脸色，之前甚至有一次，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谢宜瑶不快，就吩咐几个侍婢把他强行押出了屋。他又不能提前离开，也不能在公主第乱晃，十分煎熬。
他还记得有个侍婢的力气特别大，把自己的手腕上都压出了红印。
到了公主第门前，门口的侍者看到是王均来了，立马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王均只当做没看见，强装镇定地进了公主第。
甫一进屋，见到公主身边的侍女灵鹊前来接应。
这若是换在从前，公主只会随便派个人来领他过去，她怎么突然改性了？
王均想起前几天他进宫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主动对他提起了公主，所以他也就顺着说了些关心公主的话，难得是公主得知了之后，对他有了改观？
不对不对，应该是陛下将其转述给公主时敲打了一番，若是如此，公主恐怕今天又要责骂他了……
王均紧闭双眼，心中念着早已去世的阿父，怎么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段“好姻缘”呢？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如今的圣上宽厚仁和，比起残暴的虎更像是温顺的象，而公主殿下倒是更像老虎，随时可能将他生吞活剥。
王均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小心谨慎地跟着灵鹊亦步亦趋，不敢东张西望，免得被公主怪罪。
“王公子，”灵鹊开了口，谢宜瑶家中的奴仆一直都这样称呼他，“这几日天气热得很，您都流汗了啊。”
“是、是啊……明明都快九月了，还跟三伏天似的，真折磨人。”王均附和着。
“咱们殿下昨天受了暑气，今早起来一直犯头晕，现在还歇着呢，恐怕是没法马上来见公子了。公子不如先跟我到偏院歇一歇，那边也凉快。”
王均忙点头，暗地里却腹诽。
灵鹊按谢宜瑶吩咐的一般，把王均安顿在别院的厢房里，又让人捧了些瓜果上来，好生招待王均。
王均却不敢随意拿取食用，只是在屋内走走坐坐，不知所措。
灵鹊看着王均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说：“公子就在这院子里歇着吧，我等下遣人送些书来解解闷。”
“多谢灵鹊姑娘。”
“公主第大得很，公子可别到处乱走，免得迷了路。”灵鹊好心提醒道，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均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婢，不敢轻举妄动，之后确实有人送了几本书来，一看却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经书。
如果没有陛下的命令，他真不愿每旬都要到这地狱般的公主第来。
王均就这样在偏院里待了大半天，后来好歹能读读书，没有那么煎熬了，直到落日余晖映照在书页上，灵鹊才又过来跟他说：“王公子，殿下请你一同用膳。”
王均连忙放下读到一半的书起身，他本以为这次见不到公主一面了。
灵鹊仍然保持着让王均瘆得慌的微笑，道：“就在旁边正殿，还请公子移步。”
一旁殿内，谢宜瑶正坐在小桌前，她的对面亦设了案几，那是为王均准备的。只是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比寻常宴会还要远些。
虽然如今陛下以身作则倡导节俭，但谢宜瑶今日和飞鸢学剑，耗费了许多体力，胃口大开，因此特地吩咐厨房晚饭做得丰富些。
何况谢宜瑶素来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
等王均赶到时，菜已经都上桌了，二人吃的是一样的菜色。
“在下来迟了，望殿下宽恕。”王均还以为是自己走得慢了，连忙谢罪，却不知道谢宜瑶是故意迟一点让灵鹊去喊他的。
“无妨，”谢宜瑶表现得很大度，“王郎请坐吧。”
王均这才坐下，却见餐桌上的食物，有好几样都是辣口的。他素来不吃辣，这一点公主是不知道的，可他又不能拂了公主的面子，只好勉强吃下。
十九岁的谢宜瑶当然不知道王均不爱吃辣，但四十七岁的谢宜瑶是知道的。谢宜瑶喜欢吃辣，她不会为了迁就王均亏待自己。
见王均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窝囊样，谢宜瑶顿时失了兴致。
这个男人，不值得她费时间和精力去对付。
一顿晚膳，二人各怀鬼胎。
饭毕，谢宜瑶立马找了个托词又溜走了，她可没打算继续和王均共处一室。
灵鹊跟在她身旁，关心地说：“殿下，王公子那边怎么安排？”
“就跟白天一样，给他找个地儿休息下就行。等明天天亮了，再让人送他出去。”
“明白。”
“他那个脸，我看了都有点坏胃口……”谢宜瑶揉了揉肚子，“对了，石城寺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说是已经完全安排好了，殿下随时可以去。”
“那就明天去吧，正好换换心情。随行人员你安排就行，记得让飞鸢也跟着。”
“是。”
石城寺乃是建康城郊的一座古寺，颇有些历史渊源。纵使后来谢况尊崇佛教，国内建造起了数不清的佛寺，石城寺也仍然是最受京城士女欢迎的那一座。
这寺庙虽然是谢况给她选的，却也正合谢宜瑶的意。
次日早，王均一离开了公主第，谢宜瑶就立马坐上了马车，前往石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