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给自己做完全的准备,不仅要让这个司机相信自己和女人是回去奔丧的所以才这么半夜匆忙赶车,还要让他最近不要到这边来拉客,免得被周家发现什么端倪。

    司机点头:“明白,明白。”

    她点点头,顺便瞅了眼车里的电子屏,已经两点半了了。周伽站在原地目送出租车驶远,那一点车灯很快被浓墨似的夜色吞噬了。

    一阵寒风吹来,她抱着胳膊打寒战,觉得鼻涕要掉出来了,赶紧吸了吸。

    环顾四周,路边只有稀疏的树影像鬼爪一样张牙舞爪,偶尔吹一阵风,树就哆哆嗦嗦地抖,像鬼在挠痒。也许是因为离垃圾堆放地近的原因,周围没有建筑物。

    真是杀人抛尸的风水宝地。

    这时李飞南出声了,手里紧紧握着行李箱把手,警惕地看着周伽:“你想做什么?”

    李飞南今年四十五岁了,常年的家暴和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眼前的小姑娘是她的女儿辈,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自己杀人的把柄抓在对方手里,又或许刚才她的一系列表现太过离奇,她莫名的对这个女孩感到发怵。

    周伽抱紧自己:“把你的外套给我。”

    李飞南错愕一刹,目光落在周伽的穿着上,老实地把外套脱了递给她。她里面还有毛衣,虽说没了外套冷了点,但不至于冻死。

    这是一件普通到有些俗气的黑色修身棉袄,乡镇常见款式。下摆有一大块血污,幸而棉袄是黑色的,在黑暗的环境下看不太清。

    周伽赶紧穿上了,把有些卡顿的拉链一路拉到下巴,双手插进兜里,与棉袄内里接触的皮肤渐渐升温,这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走吧,先把行李箱处理了。路上边走边说。”

    周伽瞥了一眼行李箱,那装着她们另一位同伴的箱子此时已经安分了,不再流出什么令人不安的液体。她对着女人朝垃圾味浓郁的方向扬扬下巴,率先迈开了步子。

    李飞南有些吃力地拖着行李箱,顺从地跟了上去,离周伽不远不近。

    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震耳欲聋,李飞南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大力跳动着,

    她好害怕,又好激动。她怕身边的黑暗里不知那一处就有一双狡诈的眼睛把她们俩的所作所为看了个一干二净,只等她们走过就立马去报警,怕出租车司机早就看破了她们的把戏,刚才的风平浪静是他的缓兵之计,也许他现在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来得路上,警灯正在她们不远处的黑暗里闪烁。

    一个微哑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说说吧,你行李箱里是谁,什么仇什么怨。”

    李飞南出离地感到愤怒,她压着怒火,愤怒这个人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她今晚所经历的一切。她强压着怒火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看起来还未成年,脸颊干净白嫩,还没经过岁月和丈夫的烹炸,缩着脖子躲在她的棉袄里,边走路边打哈欠。

    她的怒气突然消失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一道长长的白雾,像女鬼吐出一口看见实体的怨。

    她有些难堪地开口,带着些不属于A市的乡音:“我叫李飞南......”

    我杀了我的丈夫。

    今天他又像往常一样喝醉了才回家,浑身都是酒臭味,但是没有倒头就睡,而是拿起了放在门后的扫把往我身上招呼。我早就被打习惯了,就任命,蹲下来抱住头护住关键部位。以往他打着打着就累了,就自己去睡了,但是今天他应该是打麻将输惨了,嘴里一直在骂他几个牌桌上的兄弟。骂着骂着,我听出不对劲了。

    他一直在嘟囔,你这个没用的婊.子,老子娶你就是要延续香火的,你这几十年也生不出儿子,要你有什么用,我打死你。

    生也只生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卖也只卖了几万块钱......

    我一听就发疯了,我站起来把他推倒了,我问他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卖了?

    我们的女儿,不是生下来就是个死婴吗?

    什么叫卖了,我问你什么叫卖了?

    他一开始被我推愣了,后来很快就爬起来了。捡起棍子又开始打我,我打不过他。我不怕疼,但是我得护着自己,我怕被打死就没法找女儿了。

    王建国边打边骂,我打死你,臭婊.子敢推我!你个贱.货,生个赔钱货还不能让我回点本了?我把她卖了!一生下来就卖了!你还敢问我?不是你生的女娃吗?还敢问我?

    我听了这话就疯了。我一个劲问他把女儿卖哪里去了,他就是不告诉我,他说我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我的女儿被卖到哪去了!

    我恨!我好恨!

    王建国打我打累了,把棍子扔了就倒头睡了。

    我蹲了一会,就爬起来站到床头看他。

    我越看越难受,他打着呼噜,被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女儿呢?这个时候应该五岁了,她被卖去的那户人家对她好不好?他们买个丫头片子过去是做什么的?

    我想着,王建国活着也没用了。他不会告诉我女儿在哪的。他活着也没用。

    我就拿刀把他杀了。捅的脖子,血哗啦啦的流,还好我拿被子先捂住了。他半路还醒了,瞪着眼睛和要吃了我一样,可是现在是我要吃了他!他已经吃了我一辈子了!

    很快他就没动静了。

    我看过案子,知道我被发现了肯定没有好下场。我不在乎。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我的女儿。我就只能把他分了,撞到行李箱里了。家里的行李箱太小了,只够装一半的。

    我也没想到坐在出租车上还会流血出来。脏了你的脚了。

    李飞南的自述结束了。

    她有些歉意地看向周伽的小皮鞋。

    那双小牛犊子皮做的精贵鞋那禁得住这一番逃命似的奔跑,已经布满脏污和划痕,但是还是能看出价值不菲。

    周伽缩缩脖子:“没关系,脏了就脏了。”

    她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个女人毕竟杀了人,不是杀了一只鹅一只鸡。

    但同时她觉得这个男的死有余辜,他活该。

    现如今她和李飞南已经搅和在一起了,她不得不帮她掩埋事实真相。

    垃圾填埋场很快就到了。这地方占地极广,透过蓝色的铁门往里看,触目所及全是被压缩成一块块的待处理的垃圾,臭气熏天。

    把这行李箱混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再也别想找到了。

    李飞南知道这地方不会锁门,公家给装个门围个栅栏做个样子就算了。

    周伽站在边缘处捂住口鼻,仍然被呛得咳嗽了几下。

    李飞南叫她在原地别动,她自己拖着行李箱走进去。

    她吃力地爬上小山坡似的垃圾堆,突然踩到一个易拉罐,不小心崴了脚,但是并不严重,她继续用力地拉拽行李箱向垃圾场深处走。

    她走了很久,回头望望,周伽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李飞南回头开始把脚下的垃圾往四周搬。垃圾块散发着腐烂的酸臭味,她有时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有时不小心被锋利的铁片划到。她气喘吁吁地弯腰搬垃圾快,又直起身把垃圾块转移到旁边,最后终于挖出个较深的坑洞,大小刚好可以容纳行李箱。

    她把行李箱放进去,落地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仿佛落在她心上。

    把垃圾块复原,随手揪一些碎垃圾盖在上面,李飞南仔细观察着,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出来和别处有什么差异了。

    她开始往回走,走了不远回头看了一眼。

    这地方真是大,触目所及只有不见边际的垃圾堆,那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到了这里真如泥牛入海,一点踪迹也无。

    这下连她也不知道她丈夫被埋在哪了。

    她把脏手在裤腿上抹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一眼,已经三点半了,她们得抓紧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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