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沈州林求见太子殿下。”沈州林单膝跪地,左手盖右手,甲胄披半袍。

    “沈小将军快快请起,殿下唤您进去呢。”福海堆起笑容前去扶沈州林,谁知这武夫丝毫不与他客套,倏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前走。

    “我只是个六品校尉罢了,担不起公公那句将军。”沈州林目光冷冽,轻撇的那一眼就让福海如坠寒冬。

    “小将军又何必为难一个奴才。”拓跋司空正坐大堂上,为二人各斟一杯茶,看,顾家女的作用,显现出来了,这沈州林必是前来投诚的,虽不是其父沈治胡,但这天下终究是他们年轻一辈的。

    “州林一介武人,不会那些弯弯绕绕,也不会与殿下品茶论诗,怕只会绕了殿下雅兴。”沈州林再行礼,拓跋司空的脸色跟吞了黄汤一样难看,却还维持着和煦的笑容,这沈州林疯了吗?自己可是皇子,是太子,是天子!

    “小将军前来可是有什么军情要事?六品见皇架,如果没有要事,可是僭越。”拓跋司空轻轻放下茶杯,死死盯着沈州林。

    “州林此次前来带着家父官印,代家父前来见太子,而非陛下,如若殿下觉得州林冒犯,待我将话带到,再杀也不迟。”沈州林依旧不卑不亢,他在京都呆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口封的再紧,也不免会走漏消息,镇国公的死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哦?说来听听?”拓跋司空果然来了兴趣,可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起身摔了茶盏。

    “州林爱慕顾妹妹已久,家父愿舍兵权,弃官身,为州林换这一纸姻缘。”沈州林好似未见拓跋司空努色,依旧稳健的将其说完。

    拓跋司空摔盏之后并未马上斥责沈州林,而是在原地反复踱步,他在想一个顾千祁换四万大军是否划算,还可以兵不血刃释了沈家的兵权,削减顾家军部分实力。

    “殿下,可是要将我予以别人了?”双方对峙间,一声女儿的娇嗔传入两人耳中,来人正是一身亚丁色长裙的顾千祁,她好像很喜欢这种深色老成的衣裳,拓跋司空磨砂血玉扳指。

    “州林哥哥,承蒙错爱,我还是心系太子殿下。”顾千祁微微颔首,眼神澄澈,倒让沈州林有些无错。

    “而且,伯父还要为我大燕效忠呢,怎可辞官。”顾千祁又笑看拓跋司空,将其安抚重新坐于塌上,唤人送上一壶新茶,重新为其斟茶。

    “是州林不是,沈家之后必效殿下,为大燕进忠。”沈州林望着顾千祁的手出神,虽是满肚子疑惑,但还是忍了下来。

    “如此,甚好。”拓跋司空又何尝不是心中疑窦重重,明面上却也是含笑答应,他不是不想直接杀了这些对他有威胁的人,而是不能,不可,做不到,兵权,都是父皇,放权放的他都拾不起来,此时的他对燕帝又多了一份怨恨。

    “那州林先告辞。”沈州林又一作揖,拓跋司空微微点头,眼神微转。

    “千祁,你送送沈小将军吧。”

    顾千祁点头,知晓这是拓跋司空的试探,可灯下黑,不是自古有之吗?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从边关日夜不歇的往回赶,父亲已经猜到五六了,休书与我,我又根据自己在京都掌握的消息猜到七八,我与父亲商议,想到这个保全之法,全让你毁了。”两人并肩,沈州林小声嘟囔,明显还在忌惮那些明面上看不见的人。

    “若是遂了伯父的愿,沈家怎么办?沈家想保我,我自是想保沈家。”顾千祁声音平缓,没有刻意小声,也没有刻意大声,仿佛丝毫不在意暗地里的耳朵传话。

    “你……唉……怎么就这样了,沈家再大,也没有顾家大,沈家再败,也会有蝼蚁偷生。”沈州林摇头,他不知该怎么跟顾千祁说顾家现在的状态。

    “拓跋。”顾千祁不是愚钝之人,也大意知晓沈州林的言外之意,拓跋二字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发出的声。

    “他毁我顾家,那我便毁了他最在乎,最想要的东西。”沈州林不知该如何安抚顾千祁,环顾自己身上,甚至没有为女儿拭泪的手帕,还好顾千祁一滴眼泪未掉,也避免了他的不知所措。

    “去清凉山寻凤峨眉,哪里还有五百飞龙营的将士,我若活,必反。”顾千祁眼神阴鹜,握紧大袖之下的手,沈州林看了一眼顾千祁,重重点头,快步离去,既然如此,那么太多事情要回去布置了。

    “顾妹妹,为兄还要与你比武。”沈州林未转身,只是大喊了一声,不是不想劝她照顾好自己,而是儿女情长端不是他大丈夫该有的姿态,也怕若是回头了,这一面别是最后一面,可嘴角咸咸的又是什么呢?好男儿怎可落泪。

    “千祁定会赴约,沈兄珍重,沈伯父安康。”顾千祁朝着沈州林的背影深深作了一礼,沈家与顾家从头到尾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拓跋此刻不对沈家动手,并非沈家没有威胁,而是蛀牙不能一次拔,不然,一嘴软肉如何进食,又如何能防的住豺狼虎豹。

    “为什么不走?”一阵风吹过,只有高出朱红宫墙些许的树在轻轻摇曳,落叶已知秋,燕国素来四季分明,枯黄的叶子也无法回答顾千祁的话。

    没有得到回答的顾千祁只是苦笑,向宫内走去,负责打扫得宫女太监在这位贵人走后,马上有序的扫起落叶。

    “混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人在宫内,你们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带回来?!”拓跋司空抄起桌子上的茶杯朝地上直跪的二人砸去。

    “殿下,息怒,他们二人介是习武之人,在靠近,恐怕就要被发现了。”一人一声不吭,任凭额角的血液留下,另外一人边焦急的解释着。

    “孤是太子!是储君!是天子!孤有什么怕的!有谁敢违抗孤!”拓跋司空只感觉一股血液直充大脑,凭什么,自己弑父杀兄,才夺来的皇位,怎么还要受别人牵制,此刻的他不像那个如松公子,不像金尊玉贵的皇子,一味的发泄,殿内乱窜,金樽玉瓶,南海鲛人珠,北海朱珊瑚,都没逃的了被砸的粉碎的命运。

    “太子殿下,臣女求见。”这么大的声响,看来当真是愤怒不已啊,看着殿外抖得厉害的宫女太监,顾千祁站在幕墙前出声。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殿门开了,之前被屏退的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生怕走满了半步,惹了这位东宫太子的不悦,人头落地还要连累家人。

    “顾小姐请。”福海出门绕到幕墙处,单臂伸直,微弯腰,为顾千祁引路。

    “殿下何故?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惹了殿下生气?”顾千祁看着满地的残渣,眉毛一蹙,不解的看向拓跋司空。

    拓跋司空一挥手,福海拂尘一甩,示意正在打扫得宫女太监都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将门扣上。

    “你说,你是不是有二心,顾家是不是想反。”拓跋司空突然掐住顾千祁的脖子,将她逼到柱子上,狠狠瞪着她。

    “放,放开,你疯了么?你在说什么?”顾千祁左手握住拓跋司空的手往后拉,眼角已经憋出眼泪。

    “你骗孤,你骗孤,你敢骗孤!”拓跋司空力气越发大起来,这一刻,他是真想她死。

    “松开。”顾千祁短短两个字,眼神上移盯着拓跋司空通红的眼睛,拓跋司空一愣,那眼神,是在看将死之人,趁着他这一愣,顾千祁左手突然用了力,直接将拓跋司空的手推开,没有丝毫血色的手在告诉拓跋司空自己刚才做了多危险的事情。

    “殿下是太子,是未来的王,天子一怒,纵然伏尸百万,可匹夫一怒,纵在三尺,也可让天下缟素。”顾千祁并未松手,语气冷硬了许多。

    “千祁,是孤错了,是孤错了,是孤刚才被气昏了头,才失了手。”手腕不断传来的疼,让拓跋司空对这段话听得格外清晰,他还要做皇帝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臣女刚刚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责罚,只是殿下刚刚真的吓到我了。”顾千祁松了手就跪了下来,乖巧的很,仿佛刚刚出言威胁的不是她。

    “千祁,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是孤刚才莽撞了。”拓跋司空扶起顾千祁,等两人出门时,俨然又是一副君贤臣恭的样子,两人言笑晏晏,除了拓跋司空那发麻且使不上力的手,一切都很正常。

    “小姐。”伴随两声敲门声,外面响起了尖细又有些沙哑的声音,总之听起来很奇怪。

    “什么人?”顾千祁放下手中的书,一抹腰间,轻轻挪到门后。

    “送热水为您沐浴的。”门外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进。”顾千祁抻直嵌云,一开门直接朝来人脖子套去,待看清来人时,赶紧撤手,却还是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大皇子?”顾千祁一惊,看着院中人早就倒了一片,松了口气,将门推上,蓄意伪装成太监的拓跋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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