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起来心情很好。”顾千祁盈盈一笑,他回京已有三月有余,在战场上晒黑的皮肤已经渐渐养了回来,而外面早已从叶红风凉变成了寂寥一片,只是在这宫中,贵人们烧着地笼,做着暖墙,御花园依旧百花齐放,暖泉流下的水,四处焚烧的黑石脂,倒真让这宫中之人分不清四季。

    记得以前燕帝掌权之时可并非如此,这拓跋司空花钱如流水,户部那个尚书怎么不哭穷了,哦,对,汪呈之早已伏法。

    “被十七看出来了,娘娘诞下公主,孤自然高兴,孤又多了个妹妹。”拓跋司空这些时日紧绷状态得到了微微的缓解,也就愿意多露几个笑脸,说几句不知真假的温馨话。

    “殿下,自我回京以来,已经许久未曾归家,也未拜见过陛下了,实在于礼不合。”顾千祁看着拓跋司空扬起的嘴角一点点向下,眼角的笑意也淡了,心下是痛快着呢,她偏偏要故意惹他不快,不然看他开心一点点都让自己感觉万蚁噬心,难受的紧。

    “孤知道千祁思家,只是镇国公逝世,孤怕你回去伤心,父皇缠绵病榻已久,五天才能上一次朝,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气力召见臣子啊。”拓跋司空的话很有意思,祖父已逝,难道她不回家就不伤心了吗?燕帝没有气力召见臣子,那就是更不会召见他这个没有官身与男子身份的小女子咯。

    顾千祁笑笑,拓跋司空真是把他们当成傻子哄,不知道在哪找了个跟燕帝身形相似的傀儡,每次一上朝就以重病不可见风为由,四面围纱大面积遮掩,不让见其本来面目,再加身形相似,到真装的像那回事儿,可能混的上这金銮殿的,能有几个糊涂人,所谓人生能有几回糊涂,只要面上没撕开,大家自愿当这份糊涂人。

    皇家秘辛,不听,不问,不看。

    不信?不信你就看那与太子殿下关系甚好,又跨宫三日的探花郎,如今这朝堂之上可有他的身影?

    “好,我出去转转。”顾千祁起身头也未回,她表现的这样莽撞冲动,拓跋司空倒也没有怪罪,她如果突然变得守礼刻板,拓跋司空才要慌怕。

    “百花争艳,倒是让本该在此时盛开的红梅落了势。”顾千祁走在御花园里,这些假山假景,看多了也没什么趣味,身边跟着几个丫鬟,说是服侍,实则监视,如果说她强行甩开她们,那也是可以的,可下回,拓跋司空可能就会在暗地里安排更多的人来监视她,她没必要给自己找更多的麻烦。

    “姐姐说的对,这红梅在宫中本就不应景,你看这芍药开的不正好。”

    顾千祁回头看到来人一愣,转而又是一笑,芮如玉,好久未见的故人。

    其实也不久,一年有余。

    “如玉,好久不见。”顾千祁看着芮如玉,笑的温温和和的,顾千祁是真觉得故人好久未见,她待芮如玉其实一直都挺好的,应该说她这个人对待所有人都一样,但是芮如玉的脾气很奇怪,前一刻跟你好的像一个人,下一秒脸马上就变了,不论换成谁都受不了这样的性格,其中余雨婷心性纯良,最是受不得这种,断的也快,这就让顾千祁夹在中间,芮如玉也是脾性越来越坏,导致他们三人到了今日的地步。

    “是,不如不见。”芮如玉披着嫩粉的袄子,雪白的边缘,衬着女儿家格外娇嫩,说出的话就如这寒冬一样凛冽。

    顾千祁一手端着手炉,另一手抬起掸了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转眼挑眉看向芮如玉,未发一语。

    芮如玉心下一顿,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

    顾千祁看她的反应,又对她笑了一下,转身欲走。

    “站住!本宫让你走了么?!”芮如玉心一横,使劲往外迈出一大步,冲着顾千祁声嘶力竭的喊,心里那口郁结的气好像终于散了。

    “你说什么?”顾千祁回头震惊的看着芮如玉,在这宫中称得上本宫的,要么是皇帝的女人,要么是太子的女人,显然,她的本宫不可能来自于已逝的燕帝。

    “哼,什么时候你的耳力这么差了?还要本宫再说一遍吗?”芮如玉看顾千祁吃惊的模样又是一阵暗爽,顾家骄女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和落水狗一样,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呸呸呸,怎么能说自己是鸡呢。

    “你做了太子的妾?”顾千祁将芮如玉上下打量一番,她之前觉得芮如玉脾气怪,有点儿小心眼,嫉妒心强,但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芮如玉骨子里的要强,可如今看来,她蠢得很纯。

    “呵,顾千祁,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顾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吗?你那个镇国公的祖父早就死了,你现在不过是丧家之犬。”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当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旁扫的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而作为主角的两人身边的宫女都紧紧的盯着对方,好像斗架的公鸡。

    “啊啊啊!你有病吧,顾千祁!你这个贱人!”芮如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嘶喊着,伸手胡乱去抓。

    “啪!”

    顾千祁又是一巴掌,就照着她那个犯贱的嘴扇,如此这般,反复多次,芮如玉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啊啊啊!你们这群贱奴,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给本宫摁住她!”芮如玉捂着脸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又是宫女又是太监的,顾千祁身边就俩宫女,自己单打独斗掐不过他,但自己人多势众啊。

    顾千祁身边的一位侍女见状不好,立即溜走,顾千祁此时不管不顾,对着这堆宫人就大大出手,芮如玉也慌了,她也没想到顾千祁能在宫里做出如此不顾女子形象的举动。

    “你,你,你住手,我可是太子良娣。”芮如玉努力瞪大那双桃花面,就是有点肿。

    “说白了,不还是妾,芮如玉,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蠢过。”顾千祁将最后一个拦在身前的宫女踢到一边后,上前掐住芮如玉的脖子,语气不轻不重。

    “我蠢?我是妾,你如今在宫中连个正经的身份都没有,你比我好到哪去?更何况,入了皇家,只有主子,哪有什么妾?”芮如玉只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也没那么多在意得了,直接恶向胆边生。

    “就算太子之前钟意于你,不还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子,你觉得你又能当上皇后,做他的妻吗?武将之女不可为后。”芮如玉未等到顾千祁的回话,便又说了起来。

    顾千祁只觉得好笑,他说过要做这拓跋司空的女人吗?她顾家所有的男儿终生都只有一妻,无外室,无通房小妾,除了当时祖父的事情以外,就算她这一辈皆是女子,叔伯己父也没有再娶,君子慎独,便是如此。

    更何况让他跟这些女子共侍一夫,疯了吗?自小他便跟随师父,朝起武,晚习文,提得动青龙偃月刀,斩的了敌寇宵小,又熟读兵法可摆阵做局,凭什么,她这一辈子就要以嫁人为己任?那她学这些又为了什么?

    不说大智,自己习武学文,为的就是开拓眼界,明辨事理,自己清楚的明白,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当今时代大多对女子并不宽容,而在蛮羌女性地位却极高,这就说明,并不是女子就该是这地上的泥,男子就该是天上的云,当以智定,以理服,以武平,以德论,说白了,就是能者居之。

    “我何时说我会嫁给一个三千君恩,夜夜不同的男人。”顾千祁将芮如玉狠狠往地上一摔,芮如玉狼狈的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顾千祁则蹲在她眼前,欣赏他这副狼狈样子。

    “你不想嫁给太子殿下?他可是会成为皇帝的人。”芮如玉不懂,他认为自古就是男子是天,男子开疆扩土,征战四方,而女子赢得男子的心,得到他宠爱,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吗?太子是会成为皇帝的,他是太子的女人,自然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只要得到太子的宠爱,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为皇后。

    “真可笑。”顾千祁起身看着那嫩粉的袄子上沾满了泥土,少女的脸肿得骇人,眼睛更是眯成了缝,该,让你嘴贱。

    “殿下~”趴在地上的芮如玉突然发出一声娇嗔,顾千祁回头,原来是先才溜走哪位宫女去巡来了拓跋司空,拓跋司空刚刚走近,就听到这声娇嗔,身子都酥了,可当他走近看到地上的猪头时,吓了一跳,哪来的丑鬼,吓死本太子了。

    “殿下,是玉儿啊~”芮如玉又是一阵撒娇,在场的众人只觉得汗毛直立,任谁看到芮如玉现在这副尊容,发出这样的声音都享受不来。

    “闭嘴!谁让你顶撞千祁的,罚你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拓跋司空一甩袖袍,打断了芮如玉,生怕她继续撒娇。

    “殿下,无事,我跟玉儿说说就好了,殿下还请先回吧。”顾千祁笑的温婉,明里暗里的在催促拓跋司空快走。

    拓跋司空见顾千祁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就点了点头,母后又发疯了,自己还没去看,就先来了这边,而且顾千祁都给人打成这样了,自己还帮着她,她有什么不满的。

    看着拓跋司空消失的背影,芮如玉吸着冷气,咧着嘴,说了一句

    “狐狸精。”

    顾千祁也是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事到如今芮如玉还不明白吗?就算今天这里站着的是个天上的仙子,拓跋司空也会偏袒自己。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

    这句话是顾千祁几乎贴在芮如玉耳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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