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把妾的帕子别在腰间。”安欣见自己那方粉帕被拓跋司空別在腰间,心中郁结荡然无存。

    殊不知拓跋司空听到这句话后,冷汗直流,腰间的帕子是安欣的,可却是顾千祁塞的。

    “小姐,要不要........”顾黄在颈前比了个手势。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安欣不是个只知道情情爱爱的痴女子,她醉心的是权力,不然又怎么会故意留下那方帕子。”顾千祁低低笑着,拓跋司空一直想把安欣这颗棋子藏得严严实实的,可每次都会被自己发现,当真都是自己的神通吗?她还不至于自大到这个程度,每次都是安欣主动露出迹象。可怜拓跋司空自觉地把每一个女人都牢牢掌控在手心里。

    “父亲,真的要帮顾家吗?顾家现在可是满族无男儿。”说来可笑,自家的消息闭塞,摸不清楚,敌国却将消息打探的清清楚楚,例如这位北齐的昭隐公子,一袭白衣,单肩上挂着一只白貂,人生的是玉树临风,通体贵气,北齐三大儒之一齐鸿生之嫡子,——齐清晏,字循墨,取自屈原《离骚》中的一句话【背绳墨以追曲兮】。

    “我儿,你需知道,大争之世,谁都不可小觑,更何况百年顾家,不可小觑,不可小觑。”齐鸿生遥望东方,好似能看到燕国境内的顾家。

    “若是我说,剩些小娘子不足为惧。”次子齐清泉,好武道,不好文,在北齐这个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属实另类一个。

    “好女儿便可立家,何必男儿。”齐鸿生一甩袍袖,转身看向他这个习武不习文的小儿子,又道“你可知那顾家小女,小年时远征翟丽,得一飞将军称号,近年又远征西凉,连下九城。”

    “我不信,一女儿身,怕是连剑都捡不起来,怕是燕国给她造势吧。”齐清泉撇撇嘴,他才不信,他认为这世间的姑娘都像他北齐的女子一样,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却忘记自己也是这北齐的异类。

    齐鸿生摇摇头,并未与这个小儿子继续争辩,只是转头看向齐清晏,齐清晏生的好看,低头沉思时都仿佛是画中仙。

    “北齐?齐家?”顾千祁挑眉,来趟这趟浑水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除了北齐齐家还有,魏国申家,甚至,还有翟丽……邱家。”顾黄将得到的情报倒豆子一般说出来。

    与燕国接壤之国除西凉之外,都有权势之家抛来兰芝。

    顾千祁握住信封的手徒然一紧,

    “向来如此,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谁都想分一杯羹。”顾千祁好笑的摇摇头,他们在赌她的心,是为国,忍私仇镇守一隅之地,还是为家,报私仇,将这燕国翻个底朝天。

    “齐家既想帮我,那就让他们为我出点力,以示诚意吧,用他们最擅长也最容易做到的方式吧,不为难。”顾千祁提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造势二字,极其张扬,闺中女子,识字写小楷,隽秀可爱,笔笔精致,可她偏爱那草书,最是潇洒自在,狂放不羁。

    “太子殿下,如今,顾家女回京已有时日,不如将其娶之,趁势登基,以堵前朝悠悠之口,安边境军心。”董仁认为拓跋司空已经将此事拖的太久了,他始终认为一介女子,就算有莽夫悍勇,也难有男儿之智,实在不值得拓跋司空这么忌惮。

    “只是盈妃那道圣旨……”拓跋司空将头后仰,靠在椅背上,战战兢兢,前朝紧逼,百姓舆论,后宫更是有盈妃那一道圣旨如长剑悬之头顶。

    “殿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董仁颤抖着起身,这位谋士少有的不顾礼法,竟然大踏步跑到案前,狠狠地拍击桌案。

    “先生勿忧,孤……”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拓跋司空刚伸手想安慰董仁,不料福海也不顾礼数快步推门而入,被宫门高槛绊倒,也不起身就这样爬到拓跋司空脚底。

    “何事?起来说,成何体统。”拓跋司空皱眉,一挥手,福海起身看了董仁一眼,见拓跋司空无所示意,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盈妃娘娘,开始发动了。”

    “倒是赶巧了。”拓跋司空闻言起身,一扫刚才的阴霾,快步向琉璃殿走去。

    “盈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顾千祁看着眼前的拓跋喟,挑挑眉,她还是觉得这个此时眉头阴郁的拓跋喟和当时那个灿若星河的少年无出左右。

    “是。”拓跋喟也并不意外,按照顾千祁的心性,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

    “盈妃这一胎是女还好,若是男,怕是没命了。”顾千祁将白瓷嵌金纹的茶杯推到拓跋喟手边,伸手示意。

    “是男是女,我只要她平安就好。”拓跋喟接过微烫的茶水喝下,吐出热气,星眸微转,“顾小姐,你等的也够久了,报仇的心不会磨灭了吧?”

    “呵,如若不错,盈妃手上有足以保命的筹码,是立储的圣旨。”其实这不难猜到,盈妃一外邦女子,在燕国无依无靠,若不是握着什么拓跋司空的把柄,以萧皇后之心,盈妃早在燕帝死的那一天就该暴毙,且拓跋司空这般人,自做出一副清高冷峻的样子,断不能忍受别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因而盈妃手中所握必是圣旨,才能让他这般忌惮。

    “是,顾小姐聪慧,我只求魏盈平安,如若是个女孩,我则希望她们母女平安,这是我欠她的。”拓跋喟握紧茶杯,没有再叫盈妃娘娘,而是叫了名字——魏盈。

    “殿下所求,母女平安,我所求,大仇当报。”顾千祁点头,茶杯擎在嘴边,吹了吹“魏盈?殿下讲讲吧?”

    “事到如今,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没什么可瞒你的了,她本是魏国公主,我早年游历魏国时与她相识,那时她扮作平常人家的女子在街市上游玩,无忧无虑的,很活泼,像林间小鹿,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话到此处,拓跋喟星眸中有着无尽的柔情,却又面露苦涩“我们两个定情,我说我一定会娶她,待我回家禀明父母,便要媒人来说,可是天不随人意,西凉侵扰魏国,南齐虎视眈眈,在我回国之后,收到她的第一封信,不是向我诉说相思情义,而是告知我她的真实身份,魏帝幺女,魏国公主。”

    “魏帝为了夹缝中求存,选择依附大燕,所以将公主嫁了过来?”顾千祁见拓跋喟停顿,将话接过来。

    “是,她被魏帝献来的时候,魏帝只说是魏国美人,他怕说是魏国公主,父皇恐认为是奸细,不接受他们的示好,又怕父皇不愿意与他们绑在一起。”拓跋喟五指蜷曲,抓着黑蓝的宫服。

    “她向你求救过吧。”顾千祁仿佛看见,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得知自己要嫁与他人,且那人是一国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自己又举国无亲,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可还好,自己有一个互相倾心的男子,他是暗室孤灯,一定会带自己走,男子却并未回信,那一刻,孤灯灭,她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再见之时,她是魏国美人,她是帝王宠妃,她是于礼而言,他该唤一声娘娘。

    她入了燕国,背负起家国命运,不再动男女之情,只是有时还会纵意为难这位皇子。

    “是我对不起她。”拓跋喟低下头,滚烫的热泪低落蓝衣襟。

    “萧皇后现在疯癫不已,被拓跋司空囚禁在凤仪宫,也是你二人的手笔,今夜是启点,你二人能不能离宫,就看盈妃了,我也无能为力。”顾千祁说罢起身,竟是推开窗户,拓跋喟一惊,刚要做声,一个黑影直接滚了进来,顾千祁顺势把窗合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屋子里多出的这个人以外,一切和刚刚一样。

    “盈妃诞下一个女儿。”顾黄看了拓跋喟一眼,将盈妃的情况报了出来,又补了一句“母女平安。”

    “多谢,顾姑娘。”拓跋喟起身长做一揖,又是哭又是笑。

    “互帮互利罢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顾千祁并未受礼,伸手将拓跋喟扶起。

    “这个给你。”拓跋喟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到桌上,“可以让她稍作清醒,量多则立死。”

    “多谢,七日之后吧,照顾好盈妃,不然我怕她身体吃不消,无法跟你离开。”顾千祁挥手,顾黄将瓷瓶收入囊中。

    拓跋喟又作一揖,转身离开,他本无意称帝,这皇位天下都与他无关,燕国今后如何,只能看造化了,拓跋司空生死与否更与他无关了,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皇位,下令绞杀他,谁还会在乎呢。

    顾千祁望着拓跋喟的背影,嘴上挂起了笑,很浅,但却是她回京以来最真的一次笑颜。

    “就当是还你当时那借剑之恩吧。”顾千祁伸了懒腰,接下来,只能看盈妃那道圣旨如何用了,估计,拓跋司空也快没耐心了,该登上他垂涎已久的皇位了。

章节目录

醉起江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鹤山祺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鹤山祺晏并收藏醉起江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