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四日，程方圆的英语课在上午第一节。
平时这个时间，米熙和刘依琳都困到不行，把头埋在胳膊里睡觉，直到上课铃打响。
但今天不一样。
两个人坐在位子上，互相打气，蓄势待发。
“紧张吗？”
“有点。”
“我也有点。”
七点十分，程方圆从前门走进教室。
“好，同学们，听写本已经拿到了吧，今天我们听写……”
全班同学都趴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笔准备听写。
程方圆撇了刘依琳一眼。
她把放在桌子左上角的一摞书放到右上角，和同桌米熙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两个人都尽力往中间坐，胳膊挨着胳膊。
程方圆转头看向一边，“好，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开始。”
程方圆合上书，抽出里面的卷子，“本子收起来吧，下课交。下面我们开始讲一下……”
她一句话没说完，刘依琳就举起胳膊，“老师，我想当班长。”
程方圆把书和卷子都放到讲台上，才慢条斯理地问她，“什么？”
刘依琳从位子上站起来，“老师，我从小到大都没当过班长，马上就毕业了，我不想留遗憾。”
她们没有向人揭露吴慧敏的所作所为，让她在班里混不下去，只是告诉吴慧敏，你偷偷摸摸的小技俩就是个笑话，伤不了我们，我们还会光明正大地还击。
班里同学都觉得劲爆。
吴慧敏的班长干得好好的，你这会儿在班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说自己想当。你当了班长，人家干什么啊？
这是不知情的。
知情的只会更惊讶。
昨天晚上，刘依琳和9班一个女生一起，把宿舍的东西都搬走了。两个室友不明白原因，问她为什么，她看了吴慧敏一眼，说有些人心里清楚。
吴慧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但是一句话不说。
信息传播需要时间，这才早上第一节课，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事。
那几个知情人，听到刘依琳这话，没忘了看看吴慧敏的反应。
脸色比昨天还难看。
程方圆没搭理其他人的反应，看着刘依琳，“班长这个职位很重要，不是随便想当就能当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能你说想，我就让你当。你得自己靠能力争取，这才名正言顺，这才能服众。
“老师，我们之前选班长，不是按照成绩来的吗？”
高二刚分班，程方圆拿着成绩单就把班干部的职务分了。
她是英语老师，非常不讲道理地，任命班里的第一名为英语课代表。班长给了第二名吴慧敏。
剩下的各科课代表按照成绩分。比如班里谁的数学分数最高，谁就是数学课代表。
后续如果有不合适的，再调整。
两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不合适。刘依琳班里第三，但各科成绩都不是第一名，于是没有得到任何职位。
“是啊，第二名是班长。但是每次考试成绩都有变动，不能谁考第二名，就换谁当班长吧。”程方圆说。
“老师，如果我后天的联考考了第一，您就让我当班长。”
“你当了班长，吴慧敏干什么？”
“她可以当英语课代表。”
终于轮到我了。
米熙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我干什么？”
刘依琳一脸无所谓，“你是第四名，能当英语课代表，本来就很不合理。我们上一个英语课代表范莹，被选上的时候可是第一名。”
班里一片“哇”声。还有几个直接笑出声。
有人嘲笑，这俩人也撕破脸了？不是昨天还住一个宿舍了吗？
有人被刘依琳大胆的发言吓到了。以成绩论英雄，从上学以来就遵守的惯例，大家都习惯了。但刘依琳摆上台面这么说，意思就丰富了。
刘依琳说完话，米熙开始反驳。
“学习成绩是唯一的评价标准，是吗？根本不管人品德和其他方面的能力，只要成绩好，就能赢得所有的荣誉、偏爱，能得到最好的座位，得到所有人都追捧。
“但是有的人怎么努力都考不到第一名，有的人为了那份虚荣，不择手段、抄袭作弊。有的人看不起分数低的，有的人嫉妒分数高的。有的人生怕被人超过，从来不把成果与人分享。
“大家在一中读了三年书，在同一个教室共处了两年，我们不是同学、朋友吗？怎么暗地里各怀心思，互相嫉妒、较劲。”
米熙说完，教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班里不少同学低下了头。他们有的和米熙一样，不满这套规则，被打击过，也失落过；有的正是米熙说的人，虚荣、嫉妒。
程方圆看着坐满一个班的同学，面色沉重。
她知道这是两个人演的一出戏。
刚才还互相抄作业，怎么可能突然就翻脸，而且这一大段演讲，不能没打过草稿。
但她还是被这出戏震撼了。
程方圆打破平静，“米熙说的话，可能很多人会感同身受吧。”
下面的学生都看向讲台。
“为什么好学生能得到一切呢？好不公平，对吧。”
程方圆走下讲台，来到过道，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
“没有人生来就成绩好，他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也得到更多。但是对于那些稍微落后的同学，本应得到更多关照，但是事实是他们被忽视了。
“我想关注到你们每个人，但是精力远远不够，造成了厚此薄彼的现象，我在此向大家道歉。我以后多注意这个问题。
“还有选班干部看成绩的事情。我当然想选择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同学，但是考察一个人需要太长时间了，只能匆匆决定，出了问题再调整。
“我最近也是花了两年时间才看清一个人。米熙很好，刘依琳也很好，班里还有很多优秀的同学，但你们都很难有机会。是我的失职。
“还有考试作弊，同学间互相攀比的事情。我觉得很没必要。作弊出来的分数只是暂时的，我们不应该骗自己。
“班里只有四十个人，这些同学是我们并肩的伙伴，是以后关于青春的美好回忆，不是竞争者。就单说高考，大家的对手是全省几十万的同学，不是和你坐在一起的三十九个人。
“我们要去往更大的世界，看更多的风景，这个班级是我们进步的阶梯。”
程方圆在下面走了一圈，又回到讲台上，“还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希望大家可以团结一心，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可以吗？”
“可以！”下面齐声喊。
“好，我也相信同学们。”程方圆说完，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安静的吴慧敏，“我想问一下吴慧敏同学，刘依琳想当班长，你是什么想法？”
程方圆给了吴慧敏机会。
如果她及时悔悟，可以顺利解决矛盾、化解危机、冰释前嫌。
吴慧敏抬眸看向程方圆。那一眼很复杂，带着仇恨、凶狠。
很快她又低下头，看向桌面，一言不发，像只受了欺负的小鸟。
程方圆看着这一切，“班长没有说话。我是班主任，我说了算。如果刘依琳真如她承诺的，考了联考的第一名，成绩公布那天开始，她就是我们班的班长。”
程方圆没有说，如果刘依琳考不了第一怎么办。
一是因为她相信刘依琳，二是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把吴慧敏换掉，再找个人替上。
“好的老师！”刘依琳知道她们赢了。
“还有米熙。你这个课代表我是满意的，但是你同桌不服啊。”
米熙看向刘依琳。
不是，程姐真信了？我们是不是戏有点过了？
“老师，我……”刘依琳赶紧解释。
程方圆堵住她的嘴，“那这样，米熙，如果这次联考你考了第二名，这个课代表还是给你干。”
“好。”
为了显示公平，程方圆又问，“还有谁对班里的班干部不服气吗？欢迎来挑战。”
下面的课代表、学生没一个人吱声。
“行，那就先这样，我们上课。”程方圆抖开试卷，恢复平时的状态，开始念叨。
“这节课是讲不完了，看看给我耽误的，以后有事情都给我课下说。上课时间很宝贵的，我们不能……”
“老师，”米熙觉得身为英语课代表，有提醒的责任，“您再说，真讲不完了。”
下面哄堂大笑。
中午食堂里。
宋盈呱呱鼓掌，“太完美了！”
米熙两手摊开，歪了歪嘴，“轻轻松松啊！”
刘依琳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松松啊！”
前一天晚上，米熙提出这个计划，宋盈就觉得不可行。表演痕迹太明显，语言太尖锐。
很可能没达到目的，还招惹到班主任。
如果程方圆不信那是吴慧敏干的事，那她们两个更完蛋。前一天被谈话，第二天又在课堂惹事。
“你们班主任怎么会同意？”宋盈说。
刘依琳有同样的担忧。
“要不我们直接告诉程姐，说吴慧敏都干了什么事情。”刘依琳说。
米熙摇了摇头。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现在程姐不信，再说也没什么用。这样还会让程方圆会刨根问底，挖出来吴慧敏的动机。
与米熙有关的是陈亦舟，牵扯到他，事情会更复杂。
但是吴慧敏为什么拿走刘依琳的本子？有什么动机？
“不是，吴慧敏跟你有什么仇啊？”米熙问。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那可能是也嫉妒你吧，或者是恨屋及乌。”
刘依琳和宋盈都笑了。
米熙看着两个人，目光平和坚定，“从我高二迟到那次，我就确定了，我们程姐是非常明辨是非的人。”
“那我们就试试。”刘依琳说。
***
“刘依琳，你真的可以考第一吗？”宋盈问。
“不信我？”刘依琳一脸不可思议，“罚你一块排骨。”说完把宋盈盘子里的排骨夹走。
“早就看上了吧！”宋盈指的是排骨。
“没有，只是为了惩罚你。”刘依琳不承认，“倒是米熙，你觉得她能考第二名吗？”
宋盈这次学精了，“不信她？”转头告状，“米熙，刘依琳不信你能考第二名！”
“我开玩笑的。”
“不信我？罚你一块排骨。”米熙说完，把刘依琳刚夹到盘子里的排骨又夹走。
***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班里一下闹腾起来，边聊天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米熙知道自己有约，刚上晚自习就开始期待。她知道作业是写不成了，所以打算空手就走。
她对刘依琳说了句，“你和宋盈回去吧，我有点事。”就起身离开。
十点多的夜晚，没有了白天的燥热。
米熙出了教室，穿过走廊、楼梯拥挤的人群。教学楼、主干道和回宿舍的路上，吵吵闹闹，有不少人。
直到进了操场，四周才安静下来。
昨天见面的地方，陈亦舟正在那等待。
他看到米熙，就往她的方向走，带着笑意问她，“那么快？”
“铃一响我就出来了。”米熙也走近他。
陈亦舟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米熙看到，陈亦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米熙把英语课上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成长了。”陈亦舟感慨。
米熙认同他的评价，点了点头，“这两年真的长大很多。”她忽然想起程方圆的要求，抬起头，问陈亦舟，“你觉得我能考第二名吗？”
“我觉得你可以。”陈亦舟没有任何犹豫，说得很认真，“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能力，你可以做成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米熙被人认可，却无端觉得委屈。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点自卑的。”她回避陈亦舟的目光，往周围望了望，试图缓解情绪。
“初中的时候，我挺认真学习的，也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能考上一中。结果到了高中，我面对好大的落差。大家都很聪明，都很认真，我刚开始特别努力，但是成绩一直没什么变化。
“后来我就懈怠了，觉得再怎么样，不还是原地踏步吗？我可能是潜意识里接受不了自己努力了，但是没有取得想要的结果吧。
“我排名不好，每次排座位只能要别人挑剩的，都是中后排，或者是靠墙的。老师也很少夸我，高一有的老师带我一年了，还叫不出我的名字。每次有优秀的学生上台演讲，我在下面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好渺小。”
陈亦舟听着这些委屈的话，眼里藏不住的心疼。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三某次国旗下的演讲。
“我不再那么努力了，但是又接受不了平庸落后的自己。我想起自己那些偷懒的时刻，会在心里讨厌自己。
“后来我决心改变。我鼓励自己，要努力，但是我也很害怕，万一努力了，还是没有变化怎么办。
“不过现在就好多了，我真的成长了。”
米熙平静地说完，深呼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眼泪又出来了，但是她不在乎这个。
米熙第一次在陈亦舟的面前，揭露自己的内心。
那他会怎么看我呢？你会嫌弃我，还是心疼我。
“我应该陪着你的。”陈亦舟说，“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我。”
陈亦舟走上前，伸手擦去米熙的眼泪，“我早就后悔了。我不该跟你保持距离，不该留你一个人伤心。我原本可以鼓励你，陪你成长。”
你会怎么看我呢？你会嫌弃我，还是心疼我。
我会陪着你。
我很高兴，现在能够在你身边，不是留你一个人难受。
那双手带着温度，抹去她的泪水。米熙觉得，自己这两天哭得太多了。
她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容，“不过现在好啦，一切都很好。”
“嗯。”
陈亦舟穿的还是短袖短裤，但跟昨天的不一样。从他的方向吹来的风里，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干干净净。
“你是洗了澡才来的吗？”
怎么突然说到这里了？陈亦舟不理解，但还是回答她，“对。”
“昨天也是吗？”
“是。昨天是洗过澡，准备上床睡觉了。今天是晚上跟我爸去了个酒局，怕身上有酒味，回家洗了个澡。”
米熙听他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陈亦舟不明白这笑容的含义，问她：“你笑什么？”
笑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好像我们说话的内容并不重要，只要眼前的人是你，我就已经满足了。
米熙不知为何，此刻的声音变得格外柔软，她看着陈亦舟，“你不也总是爱笑吗？你笑什么？”
陈亦舟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开心。见到你就很开心。”
米熙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你现在还醉吗？”
陈亦舟的酒早就醒了。
此刻，他低头，看着那只拉着他衣服的手，“应该吧。”
“我没喝酒，好像也醉了。”
宿管阿姨催促的声音传来。
米熙回头看了看宿舍楼，“我该回去了。”
“嗯。”
“再见。端午节再见。”
“好。”
端午节，有着两人心照不宣的含义。
在那个假期，陈亦舟会回到淮宁，米熙会高考结束。
***
宿舍里。
“高考没几天了，你们紧张吗？”一个室友躺在床上刷着手机，问其他人。
另外一个人在阳台晾衣服，也没耽误搭腔，“紧张啊，万一没考好，我只能回京大继续读大二了。”
“哈哈哈！”问问题的人笑了，转头又问陈亦舟，“你呢，陈亦舟？”
陈亦舟在收拾东西，闻言回答他，“紧张。比我自己去年高考都紧张。”
室友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以为也在开玩笑，安慰道：“理解理解，毕竟今年就是二战了，难免压力大。”
晾衣服的室友说：“没关系，考不好大不了跟我一样，还来京大呗，这学校还行。”
陈亦舟笑了。
“端午节你什么时候回去？”躺床上的室友翻着手机的购票软件，问陈亦舟。
“8号。”
“这次怎么不急着回去了？你之前哪次不是连夜回去的。”室友惊讶，放下手机，从床上探头问他。
另一个室友晾完衣服回来，继续参与谈话，“之前有一次国庆，不还翘课吗？我们都还纳闷呢，怎么有人会这么想家。”
“情况不一样了。”陈亦舟转过身，跟两个人说话，“我迁了户口，准备7号8号在京远，考完试回去。这边高考简单。”
两人以为他真的要解释原因，闹半天还是开玩笑。躺床上的又把头收回去，窗帘合得严严实实；晾衣服的又扭头回了阳台。
6月8日，陈亦舟在机场候机时，收到一条微信提醒。
张璇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验证消息：快通过，有大事！
陈亦舟想了一下，确定她是军训结束那天，聚会上碰到的人。
他给她叫了车，还留了电话号码。
陈亦舟猜测，她是搜电话号码找到的。看对方急切的语言，他怕真有什么事情，点了通过。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
小旋风：这两天高考！
小旋风：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
小旋风：我真的建议你再尝试一下，你这么好的人，失败的概率真的不大。
小旋风：就算失败了，能怎么样？但是你不尝试一下，可就错过很多了。
小旋风：你也为人家考虑考虑，你如果不表白，她可就错过这么好的男生了。
陈亦舟没想到她还记得这茬子事情。
他打字回复：借你吉言。
对面立刻就炸了。
小旋风：啊啊啊！！！
小旋风：等你好消息！
小旋风：真是一个勇敢的男人！
陈亦舟看着狂跳不止的消息提醒，只想让她停止。
陈亦舟：我要上飞机了。
意思是，马上手机关机，看不到你的消息，别发了。
张璇看到这条消息，更加冷静不下来了。
这就上飞机了？这是告诉我，你已经踏上追妻的旅程了？
小旋风：行动太迅速了！
小旋风：亏我还劝你，原来根本用不着！
小旋风：有好消息的话别忘了告诉我。
小旋风：我要喝你们喜酒。
陈亦舟无奈地把手机静音。
张璇又激动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
小旋风：不打扰你了，再见。等你好消息。
陈亦舟：好，谢谢你。
不知道是谢她的祝福，还是谢她的不打扰。
***
高考为期两天。无数考生，准备了十多年的考试，就这样轰轰烈烈又平静地落下帷幕。
8号晚上，米熙和家里人去吃庆功宴。结束后，米熙回到家，躺在卧室床上，觉得有些不适应。
身后是日复一日紧张繁忙的学业，从今晚开始，眼前是将近三个月的空闲。
真挺奇妙的。
这可是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到了这天，居然异常平静。
放在床边的手机一响，米熙伸手拿过来。
菜依琳：班群里的消息看了吗？
菜依琳：大后天是庆功宴，别忘了去。
菜依琳：地址等会儿发你。
米熙回复：还真不愧是班长，认真负责，消息通知到每一个人。
菜依琳：其他同学只配看群消息。
菜依琳：您是英语课代表，程姐的得意门生。
菜依琳：没单独通知到您，我不就是工作不到位了？
米西米西：真是个优秀的狗腿子。
米西米西：天生当班长的好苗子。
刘依琳一点不谦虚。
菜依琳：过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说了再见。
米熙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不想什么，只享受此刻的安逸。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
陈亦舟：明天有空出来吗？
米西米西：有。
陈亦舟：什么时候？我都有空。
他还是一样，尊重他人，留给对方做决定的权利。
米西米西：上午，在学校门口。
米熙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对方就回复。
陈亦舟：知道了。
你也记得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间，对吗？
第二天，米熙听到闹钟，缓缓睁开了眼。
这种自然而然的，没有丝毫挣扎的起床，实在是久违。
她不慌不忙地洗漱，挑选衣服，然后出门。
出租车停在一中校门口不远的位置。米熙透过车窗，就看见斑马线前等待的人。
那个让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米熙下了车，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不动声色来到他身后。
“同学。”
陈亦舟闻声转头。
“你也迟到了吗？”
车辆来来往往，行人匆匆，梧桐树叶随风摇曳。
米熙好像又看到高中时的陈亦舟，那是他们还是陌生人。
那时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今天吧。
“没迟到，我来得刚好。”
学校里传来阵阵喧闹声，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这里奔跑过多少人的青春，年复一年，一切蜿蜒向前。
平时这个时间，米熙和刘依琳都困到不行，把头埋在胳膊里睡觉，直到上课铃打响。
但今天不一样。
两个人坐在位子上，互相打气，蓄势待发。
“紧张吗？”
“有点。”
“我也有点。”
七点十分，程方圆从前门走进教室。
“好，同学们，听写本已经拿到了吧，今天我们听写……”
全班同学都趴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笔准备听写。
程方圆撇了刘依琳一眼。
她把放在桌子左上角的一摞书放到右上角，和同桌米熙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两个人都尽力往中间坐，胳膊挨着胳膊。
程方圆转头看向一边，“好，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开始。”
程方圆合上书，抽出里面的卷子，“本子收起来吧，下课交。下面我们开始讲一下……”
她一句话没说完，刘依琳就举起胳膊，“老师，我想当班长。”
程方圆把书和卷子都放到讲台上，才慢条斯理地问她，“什么？”
刘依琳从位子上站起来，“老师，我从小到大都没当过班长，马上就毕业了，我不想留遗憾。”
她们没有向人揭露吴慧敏的所作所为，让她在班里混不下去，只是告诉吴慧敏，你偷偷摸摸的小技俩就是个笑话，伤不了我们，我们还会光明正大地还击。
班里同学都觉得劲爆。
吴慧敏的班长干得好好的，你这会儿在班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说自己想当。你当了班长，人家干什么啊？
这是不知情的。
知情的只会更惊讶。
昨天晚上，刘依琳和9班一个女生一起，把宿舍的东西都搬走了。两个室友不明白原因，问她为什么，她看了吴慧敏一眼，说有些人心里清楚。
吴慧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但是一句话不说。
信息传播需要时间，这才早上第一节课，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事。
那几个知情人，听到刘依琳这话，没忘了看看吴慧敏的反应。
脸色比昨天还难看。
程方圆没搭理其他人的反应，看着刘依琳，“班长这个职位很重要，不是随便想当就能当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能你说想，我就让你当。你得自己靠能力争取，这才名正言顺，这才能服众。
“老师，我们之前选班长，不是按照成绩来的吗？”
高二刚分班，程方圆拿着成绩单就把班干部的职务分了。
她是英语老师，非常不讲道理地，任命班里的第一名为英语课代表。班长给了第二名吴慧敏。
剩下的各科课代表按照成绩分。比如班里谁的数学分数最高，谁就是数学课代表。
后续如果有不合适的，再调整。
两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不合适。刘依琳班里第三，但各科成绩都不是第一名，于是没有得到任何职位。
“是啊，第二名是班长。但是每次考试成绩都有变动，不能谁考第二名，就换谁当班长吧。”程方圆说。
“老师，如果我后天的联考考了第一，您就让我当班长。”
“你当了班长，吴慧敏干什么？”
“她可以当英语课代表。”
终于轮到我了。
米熙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我干什么？”
刘依琳一脸无所谓，“你是第四名，能当英语课代表，本来就很不合理。我们上一个英语课代表范莹，被选上的时候可是第一名。”
班里一片“哇”声。还有几个直接笑出声。
有人嘲笑，这俩人也撕破脸了？不是昨天还住一个宿舍了吗？
有人被刘依琳大胆的发言吓到了。以成绩论英雄，从上学以来就遵守的惯例，大家都习惯了。但刘依琳摆上台面这么说，意思就丰富了。
刘依琳说完话，米熙开始反驳。
“学习成绩是唯一的评价标准，是吗？根本不管人品德和其他方面的能力，只要成绩好，就能赢得所有的荣誉、偏爱，能得到最好的座位，得到所有人都追捧。
“但是有的人怎么努力都考不到第一名，有的人为了那份虚荣，不择手段、抄袭作弊。有的人看不起分数低的，有的人嫉妒分数高的。有的人生怕被人超过，从来不把成果与人分享。
“大家在一中读了三年书，在同一个教室共处了两年，我们不是同学、朋友吗？怎么暗地里各怀心思，互相嫉妒、较劲。”
米熙说完，教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班里不少同学低下了头。他们有的和米熙一样，不满这套规则，被打击过，也失落过；有的正是米熙说的人，虚荣、嫉妒。
程方圆看着坐满一个班的同学，面色沉重。
她知道这是两个人演的一出戏。
刚才还互相抄作业，怎么可能突然就翻脸，而且这一大段演讲，不能没打过草稿。
但她还是被这出戏震撼了。
程方圆打破平静，“米熙说的话，可能很多人会感同身受吧。”
下面的学生都看向讲台。
“为什么好学生能得到一切呢？好不公平，对吧。”
程方圆走下讲台，来到过道，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
“没有人生来就成绩好，他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也得到更多。但是对于那些稍微落后的同学，本应得到更多关照，但是事实是他们被忽视了。
“我想关注到你们每个人，但是精力远远不够，造成了厚此薄彼的现象，我在此向大家道歉。我以后多注意这个问题。
“还有选班干部看成绩的事情。我当然想选择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同学，但是考察一个人需要太长时间了，只能匆匆决定，出了问题再调整。
“我最近也是花了两年时间才看清一个人。米熙很好，刘依琳也很好，班里还有很多优秀的同学，但你们都很难有机会。是我的失职。
“还有考试作弊，同学间互相攀比的事情。我觉得很没必要。作弊出来的分数只是暂时的，我们不应该骗自己。
“班里只有四十个人，这些同学是我们并肩的伙伴，是以后关于青春的美好回忆，不是竞争者。就单说高考，大家的对手是全省几十万的同学，不是和你坐在一起的三十九个人。
“我们要去往更大的世界，看更多的风景，这个班级是我们进步的阶梯。”
程方圆在下面走了一圈，又回到讲台上，“还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希望大家可以团结一心，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可以吗？”
“可以！”下面齐声喊。
“好，我也相信同学们。”程方圆说完，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安静的吴慧敏，“我想问一下吴慧敏同学，刘依琳想当班长，你是什么想法？”
程方圆给了吴慧敏机会。
如果她及时悔悟，可以顺利解决矛盾、化解危机、冰释前嫌。
吴慧敏抬眸看向程方圆。那一眼很复杂，带着仇恨、凶狠。
很快她又低下头，看向桌面，一言不发，像只受了欺负的小鸟。
程方圆看着这一切，“班长没有说话。我是班主任，我说了算。如果刘依琳真如她承诺的，考了联考的第一名，成绩公布那天开始，她就是我们班的班长。”
程方圆没有说，如果刘依琳考不了第一怎么办。
一是因为她相信刘依琳，二是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把吴慧敏换掉，再找个人替上。
“好的老师！”刘依琳知道她们赢了。
“还有米熙。你这个课代表我是满意的，但是你同桌不服啊。”
米熙看向刘依琳。
不是，程姐真信了？我们是不是戏有点过了？
“老师，我……”刘依琳赶紧解释。
程方圆堵住她的嘴，“那这样，米熙，如果这次联考你考了第二名，这个课代表还是给你干。”
“好。”
为了显示公平，程方圆又问，“还有谁对班里的班干部不服气吗？欢迎来挑战。”
下面的课代表、学生没一个人吱声。
“行，那就先这样，我们上课。”程方圆抖开试卷，恢复平时的状态，开始念叨。
“这节课是讲不完了，看看给我耽误的，以后有事情都给我课下说。上课时间很宝贵的，我们不能……”
“老师，”米熙觉得身为英语课代表，有提醒的责任，“您再说，真讲不完了。”
下面哄堂大笑。
中午食堂里。
宋盈呱呱鼓掌，“太完美了！”
米熙两手摊开，歪了歪嘴，“轻轻松松啊！”
刘依琳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松松啊！”
前一天晚上，米熙提出这个计划，宋盈就觉得不可行。表演痕迹太明显，语言太尖锐。
很可能没达到目的，还招惹到班主任。
如果程方圆不信那是吴慧敏干的事，那她们两个更完蛋。前一天被谈话，第二天又在课堂惹事。
“你们班主任怎么会同意？”宋盈说。
刘依琳有同样的担忧。
“要不我们直接告诉程姐，说吴慧敏都干了什么事情。”刘依琳说。
米熙摇了摇头。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现在程姐不信，再说也没什么用。这样还会让程方圆会刨根问底，挖出来吴慧敏的动机。
与米熙有关的是陈亦舟，牵扯到他，事情会更复杂。
但是吴慧敏为什么拿走刘依琳的本子？有什么动机？
“不是，吴慧敏跟你有什么仇啊？”米熙问。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那可能是也嫉妒你吧，或者是恨屋及乌。”
刘依琳和宋盈都笑了。
米熙看着两个人，目光平和坚定，“从我高二迟到那次，我就确定了，我们程姐是非常明辨是非的人。”
“那我们就试试。”刘依琳说。
***
“刘依琳，你真的可以考第一吗？”宋盈问。
“不信我？”刘依琳一脸不可思议，“罚你一块排骨。”说完把宋盈盘子里的排骨夹走。
“早就看上了吧！”宋盈指的是排骨。
“没有，只是为了惩罚你。”刘依琳不承认，“倒是米熙，你觉得她能考第二名吗？”
宋盈这次学精了，“不信她？”转头告状，“米熙，刘依琳不信你能考第二名！”
“我开玩笑的。”
“不信我？罚你一块排骨。”米熙说完，把刘依琳刚夹到盘子里的排骨又夹走。
***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班里一下闹腾起来，边聊天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米熙知道自己有约，刚上晚自习就开始期待。她知道作业是写不成了，所以打算空手就走。
她对刘依琳说了句，“你和宋盈回去吧，我有点事。”就起身离开。
十点多的夜晚，没有了白天的燥热。
米熙出了教室，穿过走廊、楼梯拥挤的人群。教学楼、主干道和回宿舍的路上，吵吵闹闹，有不少人。
直到进了操场，四周才安静下来。
昨天见面的地方，陈亦舟正在那等待。
他看到米熙，就往她的方向走，带着笑意问她，“那么快？”
“铃一响我就出来了。”米熙也走近他。
陈亦舟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米熙看到，陈亦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米熙把英语课上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成长了。”陈亦舟感慨。
米熙认同他的评价，点了点头，“这两年真的长大很多。”她忽然想起程方圆的要求，抬起头，问陈亦舟，“你觉得我能考第二名吗？”
“我觉得你可以。”陈亦舟没有任何犹豫，说得很认真，“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能力，你可以做成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米熙被人认可，却无端觉得委屈。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点自卑的。”她回避陈亦舟的目光，往周围望了望，试图缓解情绪。
“初中的时候，我挺认真学习的，也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能考上一中。结果到了高中，我面对好大的落差。大家都很聪明，都很认真，我刚开始特别努力，但是成绩一直没什么变化。
“后来我就懈怠了，觉得再怎么样，不还是原地踏步吗？我可能是潜意识里接受不了自己努力了，但是没有取得想要的结果吧。
“我排名不好，每次排座位只能要别人挑剩的，都是中后排，或者是靠墙的。老师也很少夸我，高一有的老师带我一年了，还叫不出我的名字。每次有优秀的学生上台演讲，我在下面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好渺小。”
陈亦舟听着这些委屈的话，眼里藏不住的心疼。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三某次国旗下的演讲。
“我不再那么努力了，但是又接受不了平庸落后的自己。我想起自己那些偷懒的时刻，会在心里讨厌自己。
“后来我决心改变。我鼓励自己，要努力，但是我也很害怕，万一努力了，还是没有变化怎么办。
“不过现在就好多了，我真的成长了。”
米熙平静地说完，深呼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眼泪又出来了，但是她不在乎这个。
米熙第一次在陈亦舟的面前，揭露自己的内心。
那他会怎么看我呢？你会嫌弃我，还是心疼我。
“我应该陪着你的。”陈亦舟说，“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我。”
陈亦舟走上前，伸手擦去米熙的眼泪，“我早就后悔了。我不该跟你保持距离，不该留你一个人伤心。我原本可以鼓励你，陪你成长。”
你会怎么看我呢？你会嫌弃我，还是心疼我。
我会陪着你。
我很高兴，现在能够在你身边，不是留你一个人难受。
那双手带着温度，抹去她的泪水。米熙觉得，自己这两天哭得太多了。
她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容，“不过现在好啦，一切都很好。”
“嗯。”
陈亦舟穿的还是短袖短裤，但跟昨天的不一样。从他的方向吹来的风里，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干干净净。
“你是洗了澡才来的吗？”
怎么突然说到这里了？陈亦舟不理解，但还是回答她，“对。”
“昨天也是吗？”
“是。昨天是洗过澡，准备上床睡觉了。今天是晚上跟我爸去了个酒局，怕身上有酒味，回家洗了个澡。”
米熙听他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陈亦舟不明白这笑容的含义，问她：“你笑什么？”
笑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好像我们说话的内容并不重要，只要眼前的人是你，我就已经满足了。
米熙不知为何，此刻的声音变得格外柔软，她看着陈亦舟，“你不也总是爱笑吗？你笑什么？”
陈亦舟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开心。见到你就很开心。”
米熙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你现在还醉吗？”
陈亦舟的酒早就醒了。
此刻，他低头，看着那只拉着他衣服的手，“应该吧。”
“我没喝酒，好像也醉了。”
宿管阿姨催促的声音传来。
米熙回头看了看宿舍楼，“我该回去了。”
“嗯。”
“再见。端午节再见。”
“好。”
端午节，有着两人心照不宣的含义。
在那个假期，陈亦舟会回到淮宁，米熙会高考结束。
***
宿舍里。
“高考没几天了，你们紧张吗？”一个室友躺在床上刷着手机，问其他人。
另外一个人在阳台晾衣服，也没耽误搭腔，“紧张啊，万一没考好，我只能回京大继续读大二了。”
“哈哈哈！”问问题的人笑了，转头又问陈亦舟，“你呢，陈亦舟？”
陈亦舟在收拾东西，闻言回答他，“紧张。比我自己去年高考都紧张。”
室友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以为也在开玩笑，安慰道：“理解理解，毕竟今年就是二战了，难免压力大。”
晾衣服的室友说：“没关系，考不好大不了跟我一样，还来京大呗，这学校还行。”
陈亦舟笑了。
“端午节你什么时候回去？”躺床上的室友翻着手机的购票软件，问陈亦舟。
“8号。”
“这次怎么不急着回去了？你之前哪次不是连夜回去的。”室友惊讶，放下手机，从床上探头问他。
另一个室友晾完衣服回来，继续参与谈话，“之前有一次国庆，不还翘课吗？我们都还纳闷呢，怎么有人会这么想家。”
“情况不一样了。”陈亦舟转过身，跟两个人说话，“我迁了户口，准备7号8号在京远，考完试回去。这边高考简单。”
两人以为他真的要解释原因，闹半天还是开玩笑。躺床上的又把头收回去，窗帘合得严严实实；晾衣服的又扭头回了阳台。
6月8日，陈亦舟在机场候机时，收到一条微信提醒。
张璇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验证消息：快通过，有大事！
陈亦舟想了一下，确定她是军训结束那天，聚会上碰到的人。
他给她叫了车，还留了电话号码。
陈亦舟猜测，她是搜电话号码找到的。看对方急切的语言，他怕真有什么事情，点了通过。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
小旋风：这两天高考！
小旋风：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
小旋风：我真的建议你再尝试一下，你这么好的人，失败的概率真的不大。
小旋风：就算失败了，能怎么样？但是你不尝试一下，可就错过很多了。
小旋风：你也为人家考虑考虑，你如果不表白，她可就错过这么好的男生了。
陈亦舟没想到她还记得这茬子事情。
他打字回复：借你吉言。
对面立刻就炸了。
小旋风：啊啊啊！！！
小旋风：等你好消息！
小旋风：真是一个勇敢的男人！
陈亦舟看着狂跳不止的消息提醒，只想让她停止。
陈亦舟：我要上飞机了。
意思是，马上手机关机，看不到你的消息，别发了。
张璇看到这条消息，更加冷静不下来了。
这就上飞机了？这是告诉我，你已经踏上追妻的旅程了？
小旋风：行动太迅速了！
小旋风：亏我还劝你，原来根本用不着！
小旋风：有好消息的话别忘了告诉我。
小旋风：我要喝你们喜酒。
陈亦舟无奈地把手机静音。
张璇又激动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
小旋风：不打扰你了，再见。等你好消息。
陈亦舟：好，谢谢你。
不知道是谢她的祝福，还是谢她的不打扰。
***
高考为期两天。无数考生，准备了十多年的考试，就这样轰轰烈烈又平静地落下帷幕。
8号晚上，米熙和家里人去吃庆功宴。结束后，米熙回到家，躺在卧室床上，觉得有些不适应。
身后是日复一日紧张繁忙的学业，从今晚开始，眼前是将近三个月的空闲。
真挺奇妙的。
这可是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到了这天，居然异常平静。
放在床边的手机一响，米熙伸手拿过来。
菜依琳：班群里的消息看了吗？
菜依琳：大后天是庆功宴，别忘了去。
菜依琳：地址等会儿发你。
米熙回复：还真不愧是班长，认真负责，消息通知到每一个人。
菜依琳：其他同学只配看群消息。
菜依琳：您是英语课代表，程姐的得意门生。
菜依琳：没单独通知到您，我不就是工作不到位了？
米西米西：真是个优秀的狗腿子。
米西米西：天生当班长的好苗子。
刘依琳一点不谦虚。
菜依琳：过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说了再见。
米熙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不想什么，只享受此刻的安逸。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
陈亦舟：明天有空出来吗？
米西米西：有。
陈亦舟：什么时候？我都有空。
他还是一样，尊重他人，留给对方做决定的权利。
米西米西：上午，在学校门口。
米熙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对方就回复。
陈亦舟：知道了。
你也记得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间，对吗？
第二天，米熙听到闹钟，缓缓睁开了眼。
这种自然而然的，没有丝毫挣扎的起床，实在是久违。
她不慌不忙地洗漱，挑选衣服，然后出门。
出租车停在一中校门口不远的位置。米熙透过车窗，就看见斑马线前等待的人。
那个让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米熙下了车，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不动声色来到他身后。
“同学。”
陈亦舟闻声转头。
“你也迟到了吗？”
车辆来来往往，行人匆匆，梧桐树叶随风摇曳。
米熙好像又看到高中时的陈亦舟，那是他们还是陌生人。
那时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今天吧。
“没迟到，我来得刚好。”
学校里传来阵阵喧闹声，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这里奔跑过多少人的青春，年复一年，一切蜿蜒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