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之上,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着。

    夜风拂过,巷口那株老槐树的枝叶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得四周静谧异常。

    一匹黑马在巷子深处的一座宅院前停住,马上的人影翻身而下,动作利落却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林楚修伸出双臂,将马上的人轻轻抱了下来。许是感受到他的气息,祺安原本紧闭的眼帘微微颤动,露出了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

    “到了。还撑得住吗?”林楚修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可以。”祺安语气故作轻松,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此刻的虚弱。

    他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候在门口的老朽半眯着眼,打着呵欠将人迎了进门。

    林楚修:“叨扰了。”

    老朽恭敬地回答道:“林大人客气了,公子在里面等您。”

    林楚修将祺安抱进了院内。深夜的月光洒在别致的小宅院里,将一丛丛翠绿的竹影投射在斑驳的石径上,清风徐来,带来阵阵竹香。

    林楚修将人稳稳抱着,来不及敲门,直接一脚踹开了靠西的那间屋子。

    “嘿,林楚修你是不是有病?”不知何时跟在身后的兰知彰突然跳了出来,朝着林楚修嚷道。

    “过来救人。”林楚修睨了他一眼,冷冷道。

    兰知彰是被硬生生从床上叫起来的,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提着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林楚修怀中血迹斑斑的祺安,不禁立马收了玩笑的神色。

    “快!把她抱进来!”

    林楚修小心翼翼地将祺安放在木床上,兰知彰立刻上前查看。

    祺安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右手手臂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袖,在雪白的衣料上触目惊心。

    “怎么伤得这么重?”兰知彰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止血散和金疮药,简单处理后,兰知彰依旧眉头紧锁:“伤口太深,必须尽快缝合。”

    祺安还有心情打趣,半睁开眼强撑着:“那辛苦您给我缝好看点。”

    林楚修凉凉道:“要是缝太丑了,就让他把胳膊卸下来还你。”

    兰知彰手一抖,黑着脸,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

    林楚修看了一眼祺安:“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说完转身出了门。

    兰知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瓶黑色的药膏,用手指轻轻涂抹在祺安的伤口周围,轻声道:“这是麻沸散,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祺安轻轻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

    待麻沸散发挥作用后,兰知彰便开始为她清理伤口,剔除腐肉,动作轻柔而熟练,接着,他用浸泡过烈酒的丝线,细细地缝合伤口,每一针都精准而沉稳。

    窗外月色如水,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兰知彰专注的神情,也映照着床上祺安紧闭的双眼,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

    做完这一切,兰知彰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打开门,一直站在门外的林楚修便靠了过来。

    兰知彰:“我开一副药,明日熬好了先给她服下,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两天还需注意休息,不要碰水。”

    林楚修终于松了口气:“嗯,辛苦了。”

    兰知彰拍了拍林楚修的肩:“别想着卸我胳膊就好。”说完,打着呵欠朝另一边走去。

    林楚修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在木床上熟睡的祺安。

    她的面色比平日苍白几分,却更显得楚楚动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纤细的右手被干净的白布包裹,隐隐透出点点血色。

    林楚修静默地站了片刻,随后伸手将门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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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还未露面,只有几缕微光透过云层,照在覆着薄雪的院中,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祺安在木床上睁开了眼,右手手臂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提醒着她昨日受伤的事实。她撑起身体,起身单手套上被放在木床旁的斗篷后出了门。

    寒意料峭,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朝露凝重,在叶尖轻颤。

    祺安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宅院,目光里带了警惕。

    厨房门口,婢女正专心致志地熬煮着药汤。她手持竹筷,时不时地在药罐中搅动着,一丝丝药香伴着热气腾腾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不远处,小厮正勤快地打扫着院落。有的在擦拭门窗,有的在梳理着院中的落叶,还有的用水细心冲洗着石板小径旁的花坛。

    清晨的凉意让他们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衣衫。

    “感觉怎么样?”兰知彰从走廊上端着碗药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祺安。

    祺安下意识动了动手,痛感立刻爬上了手臂:“疼。”

    兰知彰将药递给祺安,自顾自进了屋子:“疼就对了。你的右手之前就有伤吧,你养得马虎,旧伤一直没有彻底愈合,”他坐在凳上,悠悠道:“再加上昨晚那刀可不浅,我猜那人是奔着你胳膊来的吧。”

    祺安一口将药饮尽,拿着空碗转身跟着进了屋子,探头探脑问道:“那我这胳膊不会废了吧?”

    兰知彰自信开口:“有我在,废不了。”

    祺安心里大石头落地:“那就好。”

    兰知彰见祺安跟了进来,好奇问道:“我能问问你和林楚修的关系吗?”

    祺安刚喝了药,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正想寻点什么来换换口味,随口说道:“特殊关系。”

    兰知彰立刻心领神会,递了颗陈皮糖过去:“展开说说。”

    祺安撕了糖塞嘴里,含糊不清:“我们住在一起。”

    兰知彰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可是真的?”

    门口,林楚修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一脸的不悦:“鬼叫什么?”

    兰知彰一脸古怪地看着林楚修:“沈姑娘说她和你住在一起,可是真的?”

    林楚修看了祺安一眼,后者甜滋滋地吃着糖,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楚修面不改色:“嗯。”

    兰知彰激动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拉着林楚修:“什么时候的事,沈姑娘是你从皇城带来的?沈家,皇城哪个沈家?刑部?工部?还是哪位娘娘母家?”

    见兰知彰越发离谱,林楚修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你不好奇我们住在何处?”

    兰知彰顺口回答道:“你在宁城还能住哪儿?不就在卿安兄长家吗?对了,我听说林府住了位参加少城主选掇的姑娘,怎么沈姑娘也住……”

    林楚修和祺安一起望向兰知彰,安静等待他下一句。

    兰知彰后知后觉,呆呆地:“难道沈姑娘就是……”

    林楚修朝祺安扬了扬下巴,懒洋洋开口:“介绍一下,这位是未来的少城主夫人,沈夏。”

    祺安勾着唇,嘿嘿笑道:“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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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那两具尸体被敛到了义庄,还需要祺安去确认一下尸体。在兰府用过饭后,林楚修便直接将祺安带走了。

    朔风凛冽,街上行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袄子,弓着身子艰难前行,衣袂翻飞间,只有呼啸的北风肆虐。

    马车内,却温暖如春。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虎皮毯子,毯子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红泥火炉散发着阵阵热气。

    林楚修身穿月白色暗纹长袍,斜倚在铺着柔软锦垫的靠枕上,随意地翻看着手里的一卷书。

    祺安就坐在他的对面,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银钗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正望着窗外。

    祺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林楚修:“林二哥哥怎么认识的这位神医?”

    林楚修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祺安身上:“他的爷爷是御医,他从小便习医术。”

    祺安惊讶:“你们之前就认识?”

    林楚修:“嗯,曾是同窗。”

    祺安不由追问:“那他怎么来了宁城?”

    林楚修摇了摇头,又开口道:“你可知寻香阁?”

    祺安顿时来了精神:“当然!前几日剜眼案不正跟寻香阁有关系吗?”

    林楚修点了点头:“他就是寻香阁阁主,兰知彰。”

    祺安微微一怔:“既懂香道,也擅药理?”

    林楚修浓眉一挑,来了兴趣:“这句话很耳熟。”

    祺安:“嗯?”

    林楚修不紧不慢:“兰知彰也这样评价过凶手。”

    祺安露出茫然的表情:“所以兰神医是凶手?”

    林楚修盯着她,唇角轻扯了一下,像是嗤笑了声,低头翻起了手中的书。

    赶马车的北柯朝马车内喊了一声:“公子,快到了。”

    祺安眉心一动,试探道:“我昨夜里听见绑我的人说了几句话。”

    林楚修又看向了祺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祺安:“他们说是什么寨子叫他们来宁城绑人的,说什么二当家拿女子笼络关系。”

    林楚修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话,

    祺安知道他了解更多内情,追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林楚修不咸不淡地开腔:“怎么,还想做女英雄?”

    祺安眨了眨眼:“可以吗?”

    林楚修漫不经心:“不行。”

    祺安瞬间泄了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毯子:“你不是夸我身手不错吗?带着我去又不会拖你后腿。”

    林楚修眼神悠悠停在祺安身上:“你先能抬起右胳膊再说。”

    祺安一时语塞。

    谈话间,马车慢慢停下。

    林楚修好笑地看了祺安一眼,嘴角漾起弧度:“女英雄,别丧着脸了,外面有人要见你。”

    祺安没当回事,没好气地一把掀开车帘,干巴巴道:“谁啊?”

    马车外,四五个女子正焦急地跺着脚,身上颜色各异的袄子都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见到停下的马车被掀开了帘子,她们脸上顿时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纷纷迎上前来,叽叽喳喳地开口喊道:

    “沈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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