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影笑了声：“我说过，你想在这里活下去，你就必须叫闻清语。”
淮鸦低下头收起鱼竿，没有鱼。
“我知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你最好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自己是谁。淮鸦这个名字，别再让人听到。”
“我不出门，没有人知道我。”
“出了门呢？”
他没有回话，收了鱼钩，捏了团肉在鱼钩上。
“为了保下你，花了太多人情。这些人情都是她给你挣的，萧将军的，元将军的，我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告诉你这些，不需要你感恩，但你最好记得，自己叫什么，在外别放肆，也别给她惹麻烦。”
“......我知道......”他捏紧了鱼饵。
“知道，什么？”
负手而立，秦影对着一池的鱼，不退让。
“我不给她添麻烦。”
“最好如此。下次，有人喊闻清语的名字，记得应声。”
“......知道了......”
斗笠重新回到淮鸦头顶，他扔了鱼饵，拉直了鱼钩，又弯曲，又拉直，又弯曲，来回几次划破了手，但他不在意，只是抖着手再次放饵。
半个时辰过去，淮鸦仍然没有钓起任何一条鱼，也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秦影等着，却也没有见到林英之的身影，但是等到了宫中的通传。
传熙王与林副尉觐见。
“这个时候召见......”秦影细细回想，今日有谁进宫，想来想去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今日谈了什么事？”
范越附在耳边：“有人提议加封将领，提到了林副尉。陛下想起还不曾召见过，就......”
明明递过话，说林英之重伤，但是皇帝还是下诏了。
他府里有皇帝的眼线。
他朝范越点头：“府里有眼睛，回去找出来。”
“是。”
林英之也知道了皇帝要召见，疑惑地问：“我真的要去吗？能不去吗？”
秦影不动声色扫了她身上的蓝衣，与淮鸦是同样式：“不去便是抗旨，抗旨的话，是死罪。”
死罪死罪，屁大点事情也是死罪。
她不耐烦地甩了下袖子，流衣宽袖穿得还不习惯。
“知道了，走吧。”
“等等，你得换套服侍。这般觐见，不得体。”
“还要换衣？”
“毕竟是入宫，规矩森严，就换你在军中常穿的吧。”
“好吧。”
出门前，她看了眼淮鸦的状态，淮鸦只是对她笑了笑。
府里没了她，忽然就有点冷，有点寂寞。
他钓了大半天的鱼，每次鱼竿动，他总是来不及收杆，导致一条鱼也钓不上。
有人点了他的肩膀，他转头，见是衍肆，问：“你叫我了吗？我没听见。”
他指了下淮鸦的嘴角：“知道你听不见。那，擦擦。”
淮鸦低头，衣服上有血迹，他的手和嘴角都是血。
“这是......这是我吐的？”
“难不成是我吐你身上的？”衍肆递来帕子，“人走了没多久，你就开始咳嗽吐血，吐完了又钓鱼，鱼竿动了几次你也不知道拉，这样能钓鱼才怪。”
他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完全没印象，没有自己吐血的记忆。
“能病得恍惚到这个程度，也是少见。”衍肆双手插袖，站立于一旁。
“我还有救吗？”
“死不了。戒了毒，病应该能好大半。”
“戒毒？戒什么毒？子蛊毒也可以戒吗？”他抬头，目光闪动。
衍肆挑眉，意识到自己多说了：“没什么，你听她的话就行。”
他说了该说的，也不管了，但是却听得身后有凳子翻倒的声音。
淮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突跳得厉害，跳得发疼，身上还如蚂蚁啃噬般，又痒又疼，他开始挠手臂上的牙印，挠出了血痕。
“我、我已经很听话了......真的......我不会乱说话......也不会、也不会出门......我就待在这里......”
衍肆后退了几步，远离忽然发疯的淮鸦。
“玄峰！”
玄峰跑来，挡在衍肆身前：“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他又开始发疯了。离远点吧。”
“不是的......不是......我没有我不会杀你的......我不能......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
他有些晕，上一刻还是眼前还是衍肆，下一刻便是草地。
几乎是爬着，爬回了池子边，强迫自己坐起，拿起鱼竿，再次开始钓鱼。
只是鱼竿在疯狂抖动，连带这水面荡起涟漪，鱼儿全跑了。
“公子，要管他吗？看着怪可怜的。”玄峰视线不离开淮鸦。
“你要是行医，切记不要对他人的身世有多余的怜悯，可怜不可怜的，都是别人的命数。”
衍肆从袖子里拿出两瓶药：“给他递过去，他听得进去就吃，听不进去，那也没办法。”
“是。”
玄峰拿着药，小心靠近淮鸦：“这位公子，一样两粒，你......”
忽然淮鸦伸手阻止玄峰。
“......”
淮鸦冷静无比，专注听着什么......突然他起身，推着玄峰低喝：“有人。别走远。”
“是谁！”
话音落，于无人处，窜出数十名黑衣刺客，刀光闪闪，直逼院内人而来。
玄峰立刻来到衍肆身边保护。
刺客的主要目标是淮鸦，数名黑衣人冲向他，举刀便是杀招。
来人杀意显现，什么话都已经抛之脑后，只有本能。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碰过刀剑，他还以为自己要忘记怎么杀人了。
转眼间杀了两人，今天的新衣又染上了鲜血，血液又激发了他的兴奋。
捡起尸体上的刀，血液滴落，映出了他的脸。
不消片刻，入府刺客，悉数殒命。
尸体横陈，染红了整个院子，就连池塘也被浸染。
衍肆和玄峰躲在古树一角，亲眼看着淮鸦杀尽了所有黑衣人。
“去叫叫他。”衍肆拍拍玄峰，看着淮鸦有些不对劲。
淮鸦站在尸体中心，看着手中的血和刀。
有人在缓缓靠近自己，刀一横，本能驱使着他做出反应。
“这位公子！你看清楚！我是玄峰。”
刀落在玄峰脖子上，已经按进去一分。
他认出来了，是府里的人。
四面环顾，他杀完了这些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说过的话。
她说让他不要随便杀人......而刚刚，熙王说让他不要给她惹麻烦......
但这是刺客......但他又杀掉了......
他是不是惹麻烦了？
“我惹麻烦了吗？”他愣愣问着玄峰。
玄峰小心挪开刀身：“应该、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这些人是来杀你的。”
“真的吗......我......我是不是没有听话......我没有听话......”刀脱了手，那种眩晕感又袭了上来。
“你，要不要先把药吃了？”玄峰小心递出药瓶。
“吃药......吃药......我会吃药的......”
忽然间，手不受控制了，呼吸也不受控制了，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玄峰大惊：“公子！他晕倒了！”
林英之和秦影坐一辆马车入宫。
一路上，秦影嘱咐她，没有被问，不需要答话。
李不言和范越等在殿外，林英之跟着秦影入殿。
他们来的是皇帝的书房，书房内，墙后和梁上埋伏着数人，这些人应当就是皇帝的暗卫。
她见到皇帝了，暗黄色的长袍，看着年纪和元成姣差不多，也可能更大些，在书桌后批阅着公务。
秦影行了礼，她也跟着秦影行了一样的礼，但是他却递来几个眼神。
皇帝抬眼，秦影立马下跪行大礼：“请皇叔恕罪！林副尉乃江湖中人，不懂礼数，冒犯皇叔是臣失职！”
她的手还没放下，秦影已经行完了这一套。
“起来吧，下不为例。”皇帝的声音听着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谢皇叔！”他起身，恭敬站立。
皇帝喝了口茶，换了本奏折，抬眼扫了几下：“听说林副尉是你师父，怎地瞧着比你还年轻。”
秦影一僵，转过头瞧了她几眼，翕张了唇。
这个问题不知道她要不要回答，但是秦影已经开口：“林副尉她，她天生显小。”
随后皇帝随意问了下她伤势如何，都是秦影在替她回答。
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话题，要么就是称赞她在荆遥的壮举，要么就是夸她和元成姣是女中豪杰，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秦影还要与之客套。
一来一往，都不是真心对话，浪费时间，听得她难受。
后来不知道怎地，皇帝又夸起了郭氏一族，哪个堂弟如何风姿绰约，又夸又骂的，好像真有那么个人站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郭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杀郭楼平一事泄露了？
不应该，那是质疑她的老本行，杀个人她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她像个陪客，站在这里，又没有事情做还不能随意抬头，无聊到犯困。
“林副尉，应当未婚配吧？”
秦影如临大敌。
这是问到她了？怎么就突然扯到婚配了......
“没有。”她答。
“朕，感念元大将军与林副尉以女子之身投入国事，但，毕竟是女子，总归是要回家相夫教子的。元大将军与朕，也算总角之交，建功立业的事也玩够了，总不能拘着娇娇儿不婚嫁。”
秦影记得，元成姣提过娇娇儿是她的小名，只有家人能呼。
他闭上眼，心死如灰，总算知道皇帝要出什么招了。
婚嫁夺权。
阴险。
淮鸦低下头收起鱼竿，没有鱼。
“我知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你最好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自己是谁。淮鸦这个名字，别再让人听到。”
“我不出门，没有人知道我。”
“出了门呢？”
他没有回话，收了鱼钩，捏了团肉在鱼钩上。
“为了保下你，花了太多人情。这些人情都是她给你挣的，萧将军的，元将军的，我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告诉你这些，不需要你感恩，但你最好记得，自己叫什么，在外别放肆，也别给她惹麻烦。”
“......我知道......”他捏紧了鱼饵。
“知道，什么？”
负手而立，秦影对着一池的鱼，不退让。
“我不给她添麻烦。”
“最好如此。下次，有人喊闻清语的名字，记得应声。”
“......知道了......”
斗笠重新回到淮鸦头顶，他扔了鱼饵，拉直了鱼钩，又弯曲，又拉直，又弯曲，来回几次划破了手，但他不在意，只是抖着手再次放饵。
半个时辰过去，淮鸦仍然没有钓起任何一条鱼，也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秦影等着，却也没有见到林英之的身影，但是等到了宫中的通传。
传熙王与林副尉觐见。
“这个时候召见......”秦影细细回想，今日有谁进宫，想来想去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今日谈了什么事？”
范越附在耳边：“有人提议加封将领，提到了林副尉。陛下想起还不曾召见过，就......”
明明递过话，说林英之重伤，但是皇帝还是下诏了。
他府里有皇帝的眼线。
他朝范越点头：“府里有眼睛，回去找出来。”
“是。”
林英之也知道了皇帝要召见，疑惑地问：“我真的要去吗？能不去吗？”
秦影不动声色扫了她身上的蓝衣，与淮鸦是同样式：“不去便是抗旨，抗旨的话，是死罪。”
死罪死罪，屁大点事情也是死罪。
她不耐烦地甩了下袖子，流衣宽袖穿得还不习惯。
“知道了，走吧。”
“等等，你得换套服侍。这般觐见，不得体。”
“还要换衣？”
“毕竟是入宫，规矩森严，就换你在军中常穿的吧。”
“好吧。”
出门前，她看了眼淮鸦的状态，淮鸦只是对她笑了笑。
府里没了她，忽然就有点冷，有点寂寞。
他钓了大半天的鱼，每次鱼竿动，他总是来不及收杆，导致一条鱼也钓不上。
有人点了他的肩膀，他转头，见是衍肆，问：“你叫我了吗？我没听见。”
他指了下淮鸦的嘴角：“知道你听不见。那，擦擦。”
淮鸦低头，衣服上有血迹，他的手和嘴角都是血。
“这是......这是我吐的？”
“难不成是我吐你身上的？”衍肆递来帕子，“人走了没多久，你就开始咳嗽吐血，吐完了又钓鱼，鱼竿动了几次你也不知道拉，这样能钓鱼才怪。”
他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完全没印象，没有自己吐血的记忆。
“能病得恍惚到这个程度，也是少见。”衍肆双手插袖，站立于一旁。
“我还有救吗？”
“死不了。戒了毒，病应该能好大半。”
“戒毒？戒什么毒？子蛊毒也可以戒吗？”他抬头，目光闪动。
衍肆挑眉，意识到自己多说了：“没什么，你听她的话就行。”
他说了该说的，也不管了，但是却听得身后有凳子翻倒的声音。
淮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突跳得厉害，跳得发疼，身上还如蚂蚁啃噬般，又痒又疼，他开始挠手臂上的牙印，挠出了血痕。
“我、我已经很听话了......真的......我不会乱说话......也不会、也不会出门......我就待在这里......”
衍肆后退了几步，远离忽然发疯的淮鸦。
“玄峰！”
玄峰跑来，挡在衍肆身前：“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他又开始发疯了。离远点吧。”
“不是的......不是......我没有我不会杀你的......我不能......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
他有些晕，上一刻还是眼前还是衍肆，下一刻便是草地。
几乎是爬着，爬回了池子边，强迫自己坐起，拿起鱼竿，再次开始钓鱼。
只是鱼竿在疯狂抖动，连带这水面荡起涟漪，鱼儿全跑了。
“公子，要管他吗？看着怪可怜的。”玄峰视线不离开淮鸦。
“你要是行医，切记不要对他人的身世有多余的怜悯，可怜不可怜的，都是别人的命数。”
衍肆从袖子里拿出两瓶药：“给他递过去，他听得进去就吃，听不进去，那也没办法。”
“是。”
玄峰拿着药，小心靠近淮鸦：“这位公子，一样两粒，你......”
忽然淮鸦伸手阻止玄峰。
“......”
淮鸦冷静无比，专注听着什么......突然他起身，推着玄峰低喝：“有人。别走远。”
“是谁！”
话音落，于无人处，窜出数十名黑衣刺客，刀光闪闪，直逼院内人而来。
玄峰立刻来到衍肆身边保护。
刺客的主要目标是淮鸦，数名黑衣人冲向他，举刀便是杀招。
来人杀意显现，什么话都已经抛之脑后，只有本能。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碰过刀剑，他还以为自己要忘记怎么杀人了。
转眼间杀了两人，今天的新衣又染上了鲜血，血液又激发了他的兴奋。
捡起尸体上的刀，血液滴落，映出了他的脸。
不消片刻，入府刺客，悉数殒命。
尸体横陈，染红了整个院子，就连池塘也被浸染。
衍肆和玄峰躲在古树一角，亲眼看着淮鸦杀尽了所有黑衣人。
“去叫叫他。”衍肆拍拍玄峰，看着淮鸦有些不对劲。
淮鸦站在尸体中心，看着手中的血和刀。
有人在缓缓靠近自己，刀一横，本能驱使着他做出反应。
“这位公子！你看清楚！我是玄峰。”
刀落在玄峰脖子上，已经按进去一分。
他认出来了，是府里的人。
四面环顾，他杀完了这些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说过的话。
她说让他不要随便杀人......而刚刚，熙王说让他不要给她惹麻烦......
但这是刺客......但他又杀掉了......
他是不是惹麻烦了？
“我惹麻烦了吗？”他愣愣问着玄峰。
玄峰小心挪开刀身：“应该、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这些人是来杀你的。”
“真的吗......我......我是不是没有听话......我没有听话......”刀脱了手，那种眩晕感又袭了上来。
“你，要不要先把药吃了？”玄峰小心递出药瓶。
“吃药......吃药......我会吃药的......”
忽然间，手不受控制了，呼吸也不受控制了，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玄峰大惊：“公子！他晕倒了！”
林英之和秦影坐一辆马车入宫。
一路上，秦影嘱咐她，没有被问，不需要答话。
李不言和范越等在殿外，林英之跟着秦影入殿。
他们来的是皇帝的书房，书房内，墙后和梁上埋伏着数人，这些人应当就是皇帝的暗卫。
她见到皇帝了，暗黄色的长袍，看着年纪和元成姣差不多，也可能更大些，在书桌后批阅着公务。
秦影行了礼，她也跟着秦影行了一样的礼，但是他却递来几个眼神。
皇帝抬眼，秦影立马下跪行大礼：“请皇叔恕罪！林副尉乃江湖中人，不懂礼数，冒犯皇叔是臣失职！”
她的手还没放下，秦影已经行完了这一套。
“起来吧，下不为例。”皇帝的声音听着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谢皇叔！”他起身，恭敬站立。
皇帝喝了口茶，换了本奏折，抬眼扫了几下：“听说林副尉是你师父，怎地瞧着比你还年轻。”
秦影一僵，转过头瞧了她几眼，翕张了唇。
这个问题不知道她要不要回答，但是秦影已经开口：“林副尉她，她天生显小。”
随后皇帝随意问了下她伤势如何，都是秦影在替她回答。
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话题，要么就是称赞她在荆遥的壮举，要么就是夸她和元成姣是女中豪杰，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秦影还要与之客套。
一来一往，都不是真心对话，浪费时间，听得她难受。
后来不知道怎地，皇帝又夸起了郭氏一族，哪个堂弟如何风姿绰约，又夸又骂的，好像真有那么个人站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郭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杀郭楼平一事泄露了？
不应该，那是质疑她的老本行，杀个人她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她像个陪客，站在这里，又没有事情做还不能随意抬头，无聊到犯困。
“林副尉，应当未婚配吧？”
秦影如临大敌。
这是问到她了？怎么就突然扯到婚配了......
“没有。”她答。
“朕，感念元大将军与林副尉以女子之身投入国事，但，毕竟是女子，总归是要回家相夫教子的。元大将军与朕，也算总角之交，建功立业的事也玩够了，总不能拘着娇娇儿不婚嫁。”
秦影记得，元成姣提过娇娇儿是她的小名，只有家人能呼。
他闭上眼，心死如灰，总算知道皇帝要出什么招了。
婚嫁夺权。
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