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还能躺一个,这哪是冷笑话,这是现实啊!黑泽月不是想不明白,她只是不太想接受现实。

    组织虽然经费很充足,但阶级分明。别看琴酒天天老爷车出行,别看贝尔摩德天天逛最贵的商场,别看皮斯可天天出席最高级的宴会,那些都和普通成员无关。他们现在还没有获得代号,就连出任务配给的安全屋也是普通成员级别的,可以说是非常普通了。

    黑泽月出任务没有一百次也有大几十次了,她还没有遇到过如此艰难的任务和如此艰苦的条件。她叹气一声,“再这样组织会失去我的!我加入组织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来体验难民生活的。”

    三个卧底同时对她侧目。

    她站得太久,本就透支的体力支撑不住,也不管那三个沉默地挤在过道的人,随意靠墙坐下。身为女士,不多的优势就体现在这里了,这种情况下正常男士都会默认她占据一个隔间。

    下一秒,她听到安室透用他那把甜蜜动人的嗓音平平静静地问:“怎么分?我们四个猜拳?”

    黑泽月:“?”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困惑抬头,“?不是,你们不礼让女士的吗?”

    三人再次对她行注目礼。

    赤井秀一&安室透:“……”

    好像的确忘了点什么。

    半晌后,流川光勾出一点微笑,蓝色凤眼里除了礼貌别无情绪,用一张清秀的脸吐出最诛心的话:“不好意思,好像忘记你是女孩子了。”

    不愧是狙击手,黑泽月感觉自己的心应声而碎。她站起身,咬牙微笑,眼神中闪过一道利光,无所谓地用一句话炮轰所有人,“行,猜就猜,反正我也没把你们当正常男人。”

    “……”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三人眼神奇怪地看她。安室透假笑着回她:“我劝你说话小心点,不然我怕你走不出这间安全屋。”

    “怎么,就准你们说不准我说?”黑泽月懒得和他理论,伸出手,“要猜拳就快点。”

    以她的心理学素养,肯定第一局就赢下。她信誓旦旦地想,男人么,大概率都是第一个出拳头。

    虽然猜拳稍微有点幼稚,但简单快捷。

    四人同时出手。三把剪刀一方布。

    黑泽月:……!?这不可能!这不科学!

    正常男人不应该都是酷爱拳头的吗?他们三个真的都不正常!

    三道似笑非笑的视线齐齐看向她。

    黑泽月心下一梗,觉得她可能需要去转转运了。她苦恼地皱巴起脸,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横移两步挨到赤井秀一身边,挽上他的手臂,甜甜问他:“我能跟你挤一起吗?”

    她语气做作,相当不自然。知道一切的系统嘈多无口,忍不住吐槽她:“你是不是忘了你一个小时前都做了些什么?”

    赤井秀一有点惊讶,幽邃绿瞳中闪过一道捉摸不透的光。他没有拂开她的手,只是古怪地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要我复述一下你昨天晚上是怎么说的吗?”

    ……都不必说了!她记性好得很!

    没人知道黑泽月这一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欲言又止,因为知道自己即将说出什么样的话,整张脸蛋烫到耳尖,琥珀色眼眸水光潋滟,紧紧抱住他的手臂,难以启齿。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赤井秀一将笑容收回去,清癯凌厉的面孔显出几分情绪莫测,语气平淡地对她道,“我可以和你换一下地方。”

    “不是,我只是——”她迟迟说不出口,把自己憋屈得要死。赤井秀一察觉到异样,微不可见的笑意漫上他冰凉冷淡的绿瞳。他极有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分手了?昨天晚上的事?

    安室透和流川光不约而同地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他们没去看那对塑料情侣拉拉扯扯,先行开始收拾,考虑到各种因素,暗暗分了一点心神关注着他们那边。

    安全屋的过道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水龙头,几块砖砌成的下水池上放着一个洗脸盆,干净崭新,但只有一个。中间的隔间里有提前给他们准备好的换洗衣物、绷带伤药,还备有一些食物和饮用水。安全屋虽小,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他们没听到黑泽月说了什么。

    她声音极小地对赤井秀一说了一句悄悄话,那眸光摇曳、泫然欲泣的眼神好像在恳求他:拜托了,不要拒绝我。

    如果她是演员,那她一定是最棒的演员。她一身破烂湿透的衣裳、凝血裸露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仿佛都在这时无声地发出质疑:看我这么惨兮兮的样子,你就一点都不可怜我吗?

    赤井秀一没什么表情地打量她,幽深凌厉的绿眸情绪莫测,只是看着她就不经意地泄露出极强的压迫感。

    他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黑泽月见他毫无动容的迹象,表情更惨了,抿住嘴唇,眼睫毛深深垂落,水光荡漾的眸子、绷紧的下颔线,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别无办法。

    她动了动嘴唇,赤井秀一俯下身,没等她再说话,叹息似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低沉悦耳。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说过的,我喜欢你。”

    在她紧张忐忑之时,两条有力的胳膊圈住她,将她揽进了怀抱里。黑泽月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险些因为放松和虚弱昏倒过去。

    莫名一股情绪涌上心头。

    不愧是红方吗,他人还怪好的。

    她心不在焉地转过这个念头,在下一刻眼神忽亮,闪电般地洞见到一件事。她真诚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不顾彼此身上混杂的血迹污垢,深深回抱住他,“我也喜欢你,诸星君。”

    ——虽然比起他活着的样子,她会更喜欢他死时的样子。

    流川光正借着给安室透上药的机会,秘密和他交换着信息,听到这里微一顿住。

    这是昨天晚上分手、现在又复合了?这对情侣真的是一言难尽。塑料得那么明显,还能分分合合。

    直到这时,黑泽月和赤井秀一才开始处理伤口。

    安全屋的隔间连个帘子都没有,属实是不太方便。黑泽月提醒了一句自己要换衣服,让他们别过来。没人应声,赤井秀一自觉地到旁边守着。

    集体行动的确是太不方便了。

    黑泽月将防护服脱掉,用随身带的镜子再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易容。之前在弹药、爆炸、碎片、火焰里穿来穿去,她已经换过一次易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张脸是假的,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虽然易.容.面.具还算结实,但就怕出现意外情况。

    她又脱掉防弹衣,底下她自己的衣服也是这里裂开一个口、那里破掉一个洞。她给自己涂完伤药,换上安全屋里统一配给的黑色衬衣和休闲裤,将项坠塞到衣服下,脖颈靠近锁骨的位置处一颗红色的小痣闪现片刻,被扣到最上面的衣领挡住。

    她浑身秘密,也浑身漏洞。

    她将防弹衣和那件脏兮兮的破烂防护服叠在一起,取下扎马尾的橡皮筋。要不是考虑到某些事情,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睡过道——虽然听起来有点惨。

    赤井秀一也没有让她帮忙,自己拾掇完。

    流川光没有受什么伤就不说了,另外三人身上都是流弹划破、爆炸灼烧留下的各种伤口,但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看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黑泽月就不行了,她勉强撑到现在,实在撑不住,收拾完后倒头就睡。

    赤井秀一听她长时间没有动静,叫了她两声,过去看时她已几乎昏迷过去了。他神色不变地从隔间里出来,流川光问他:“黑泽小姐怎么样?”

    “让她休息一下吧。”

    “那半小时后我们再讨论。”

    他和安室透也进隔间去休息,赤井秀一皱眉看向睡过去的黑泽月,犹豫了一下,自己靠坐在过道上,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讯。

    实时收到的信息从手机上跳出来。

    【你们的小动作我全部知道,想好怎么交代吧,组织据点见。——Gin。】

    “你们收到信息了吗?”

    躺在中间隔间里的流川光坐起身,不大不小的发问声足以让安全屋里的人全部听到。安室透已经皱着眉从隔间里走出来了。黑泽月才睡了不到十分钟,被赤井秀一薅醒,看到自己手机上那条附有地址的一模一样的信息。

    从出任务的高强度活跃状态放松下来后,身体多处受伤、体力透支的那种浑身不得劲的感觉也变得更加清晰。她在心底叹气——真的再也不想出这么艰苦的任务了,这还没消停上一会儿呢,又要开始了。

    “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团队精神,不等我们先讨论就急着和组织打报告?”

    她脸色白得像鬼一样,显然有些气血不足,从隔间出来后一一盯向那三人,语气平静之中带着几许阴森。他们神色各异地彼此看看,没人说话。

    黑泽月基本心中有数了。

    到这时她才发现,以前和琴酒出任务那都不算什么,在成为代号成员之前,普通成员的日常就是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事情刚结束,风声比较紧,为防被警察拦路检查,他们把狙击枪和冲锋枪都放在了安全屋,只随身带了手枪。停放先前道奇小轿车的位置上已经由外围成员换成了一部新的车,钥匙就藏在车子底部,浸在浅浅一滩雨水里。

    幸好先前的暴雨已经停了,不然刚换上的干净衬衣又得弄湿。

    正当他们准备按之前的位置入座时,黑泽月要求和流川光换个位置,“我有话要和安室先生说。”

    安室透正一边仔细思考着一会儿的说辞,这次任务的确不太顺利,琴酒短信里说的“你们的小动作”意味深长,显然过去后不是单纯的任务汇报。尤其是他和黑泽月,能事先通气是最好的。

    诸星大将车开上路。黑泽月坐在后排挪了挪腿,挨近他,一副要和他说悄悄话的样子,安室透刚虚伪地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表情奇怪地顿在了原地。一管硬邦邦的枪口抵在了他腰间。

    “先声明,我和我们当中有些人可不一样,我可是很有队友爱的,能内部解决的事就内部解决,闹到琴酒那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黑泽月微笑着半侧身看他,为了避免有人从车窗看见异样,将枪管压得很低,“只要你能解释清楚,我倒很愿意相信你。安室先生不如说说看,在研究所的那么长时间你都在干些什么?”

    她语气平常,拔枪逼问的架势却毫不遮掩那底下咄咄逼人的敌意, “你莫非是处心积虑在思考如何对队友痛下杀手?”

    “你在说什么啊?是什么让你对我有那种完全没有道理的怀疑?”

    安室透惊讶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他说得极巧妙,一边暗指她那种怀疑没有道理,一边又替她开脱,想必是有什么原因才让她这么怀疑,引导她将事情说出来。

    一句话里的心思七弯八拐的。恰好,黑泽月就是要把事情说出来。

    “我那时在三楼南面伊斯顿的办公室。连线刚断开,我还在窗边给流川先生打手势传递过消息——”

    这是还没正式开始,就开始了呀。流川光察觉到后座气氛的不同寻常,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眸,侧头看过来。她说到这的时候,他点头表示有这回事。

    赤井秀一分心瞥了眼中间的后视镜,也很快回忆起来是哪个时间点,就是流川光和他说“失联了、但没完全失联”的时候。

    从这之后,里面的两人就彻底失联了。事情也是从这时起陷入一团迷雾,变得怪异起来——会议室的窗帘被拉上,紧随其后就是不停的、接连不断的爆炸。

    “——我试图找有没有关于伊斯顿近期动向的信息,才进去没多久,安室先生你就用对讲机和我联系——”

    流川光疑惑地问出声:“对讲机?那个时候研究所里的信号没有被屏蔽吗?”

    黑泽月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总之我和你们失联了,但我收走的那个保安用的对讲机还能收到信号,安室先生是通过监控室的备用对讲机和我通讯的吧?”

    她顿了一下,见安室透没什么表情,恶狠狠地盯住他继续说道:“你告诉我他们打开四楼的库房了,让我赶紧上楼。那个时候第三个负责人根本就没在研究所里,我听你说后特别惊讶,什么也没想立刻跑出门去。结果,两个穿西装的人就在门口,一见到我就想把我打晕。”

    安室透等着她说下去。

    他在三楼南边的伊斯顿办公室门口看到过两具尸体,被子弹贯穿心脏,一击毙命。

    “——幸好我反应快,先一步解决掉了他们。安室先生你明明就在监控室,有人在外面蹲守,你也不提醒我。那时我还以为你只是没注意到我在哪,监控室就在三楼西边离我很近,我过去找你一起上四楼,打开监控室的门之后——”

    她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杀意,“——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已经被绑住丢在了男厕所里,旁边是倒计时不到一分钟的炸弹。要不是恰好我早一分钟清醒过来,你就得逞了。”

    “我在伊斯顿的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或许流川先生不介意给大家念一下?”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封折叠起来的打印信递给流川光。他展信一眼看见上面的内容,蓝色凤眼中闪过一道饶有兴致的光,微微笑起来,“有点意思。”

    他用泉水般清澈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念出信的内容。

    “请注意,有秘密组织盯上了你们的项目成果,将于10.19生物协会访问之时派人潜入窃取资料。建议可采取如下应对:贮存关键资料的库房须有三人同时进行虹膜识别,当日只要有一人因故不能到场,就可以阻碍窃取计划。再过几天可以转移成果另做保护。见信勿惊,切勿报警——秘密组织卧底留。”

    “这次行动不顺利,就是因为有卧底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吧!”从黑泽月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胜利在望的亮光,她根据当时伊斯顿办公室的状况对整个过程做出了推理,对安室透步步紧逼。

    “他的办公室一副没有收拾整齐、匆忙离开的样子,成山的资料堆满了沙发。我猜,是你提前让人把信送到研究所,放在伊斯顿的办公室里,当天伊斯顿很早到研究所开始准备接待来访要用的资料,当他找到资料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时,突然发现了你的这封信,他看完信很纠结,但最终决定宁可信其有,连资料都来不及收拾,只锁了资料柜的门,趁所里还没什么人,按照信上的建议匆匆离开。

    “我发现这封信后立马想到去查监控,看他是不是真的来过又走了。你从监控看到我进了伊斯顿的办公室,担心他会露马脚或者被我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事实证明就是这样——所以故意让我撞上门外两个持枪的西装男人,一计不成又在我进监控室的时候把我弄晕丢到炸弹堆里。”

    听她说到这里,安室透总算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被枪顶住他也没什么敌视或者愤懑的反应,只是紫灰色眼瞳里罕见地露出了犹豫之色。

    “你想借研究所的混乱和断联把我悄无声息地杀死在里面,”黑泽月手指紧扣住扳机,隐隐有下压的趋势,“应该不至于只是因为我昨晚拆穿了你的小秘密吧?原因就是这封信。”

    “你是哪个机构派来的卧底?这么热衷于维护阿美莉卡的研究成果,是CIA还是F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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