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妍序上前给姚珺绾了一个精致的发髻,还给她插了一头的发钗。

    对着镜子,姚珺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听到满头的珠翠叮铃作响,玉器相碰发出的清脆低鸣让她不敢乱动。

    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头发的发钗手足无措,妍序实在看不下去道:“大小姐,你放心,这些发钗轻易是不会掉的。”

    “是吗?”姚珺小心翼翼地收回手,站了起来。

    她收敛了步子走了两步,全身都像一把绷紧了弦的弓一样紧张,脖子都不敢乱晃,生怕摇头晃脑间满头的珠翠都会被甩出去。

    她这副模样着实有些滑稽,活像一个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孩童。

    邹兮岱这样想着,于是也这样笑了。

    自从远离了天庭纷争他恣意了不少,于是也毫无掩饰的自觉,直到他和姚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时才发觉不妙。

    只见他那位武安君口中“懂事”、“能干”的好继女,正一脸怒容地看向他,白眼都要翻到脑门上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恶狠狠吃肚去。

    黑熊妖一族大多是圆圆的脸,姚珺也不例外,她脸圆圆的,眼也圆圆的,生气起来一双眼里神采飞扬,一点都不显得可怕,反而显得可爱搞怪。

    邹兮岱一愣,脸上的笑容绽得更盛。

    他那张妖治的脸笑起来勾人,看在姚珺眼底却格外可恨起来。

    姚珺冷着脸抽掉发髻上坠着流苏的发钗:“我不喜欢这些,换一些轻便些的。”

    妍序偷看她的脸色,一时之间不知道倒底该不该听姚珺的话。

    邹兮岱一笑,挥手让妍序退下,亲自拣了两只轻便的翠色玉钗,替下那些坠着繁复流苏的发钗。

    替换完发簪,姚珺头上一轻,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年纪还小,这些简单雅趣的发钗配你更好看一些,”邹兮岱这样说着,用小指撇开姚珺额头黏着的几根发丝,“妍序你喜欢吗?她绾发好看,我把她送给你,当你身边的贴身侍官怎么样?”

    姚珺闻言抬头看着兮夫人妖治的眉眼,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这个兮夫人,好像总是在看她笑话,兮夫人把那个妍序仙童送给她,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想让妍序看住她、监视她吧!

    姚珺心下生疑,对着妍序也不由有一些生厌,再加上方才沐浴的时候,妍序话里话外都是对妖族的不屑······

    也许是看透了她的疑虑,兮夫人站在她身后,一边摸着姚珺的发髻一边笑了:“怎么?你不喜欢她?”

    兮夫人盈盈的笑眼和姚珺的目光再次在镜中相遇,兮夫人手上帮忙调试发钗的动作一重,痛倒是不痛,只是让姚珺身子一缩皱了皱眉。

    “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把她赶走,她不过一个小仙童,有什么资格惹你不高兴,你可是——将军的长女呢。”

    兮夫人的声音在姚珺耳边呢喃,柔柔的声音里浸满了毒液,配上她那张妖治的笑面,让姚珺不由得浑身一颤。

    她有些害怕了。

    害怕兮夫人顶着一张笑面却能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害怕兮夫人能理所当然地说出那么刻薄无情的话。

    仿佛她有了什么特-权,可以决定其他任何不如她的人的生死······不!她就是有特·权,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一直就是这样!

    而如今,兮夫人却还想着把她也变成和那些仙人一样的家伙!

    姚珺猛得从镜子前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眼兮夫人:“兮夫人既然觉得那个妍序不错我收下就是,不过我野惯了,她那样娇娇弱弱的小仙童跟着我可是要受苦的!”

    邹兮岱只觉得手下一空,细软的发丝就从他指尖流逝,迎着姚珺那双沉沉的眼,他道:“那是妍序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姚珺心底暗骂一句,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去找她爹爹去了。

    看着她稚嫩削瘦的背影远去,邹兮岱轻啧一声。

    “这就怕了?”

    罢了,也是好事。

    像她这样什么心事都露在脸上的小家伙,闯进这繁花似锦下如烂泥一般的仙界······还是早些看清比较好。

    他抬手触了触桌面上坠着长长流苏的发钗,有些无趣地挑了挑眉。

    他方才的话一半是警告,一半也是试探,他不能放心一个体内有禁制的家伙。

    哪怕武安君强调姚珺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可她都已经快活了一千五百岁了,比他的年岁都大了几倍。

    再说了,若她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那么一个和父亲断了五百年联系的小妖,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又是怎么知道武安君就是她的父亲的?

    她身上是一片谜团,邹兮岱不敢放心。

    他的十指在桌面上敲打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窗边的赤眼黑鸟展翅飞去。

    短短半日的相处中看起来,她的来意应该不是他。不是他,那就是武安君了,她要做什么呢?

    一路抓着仙童问路,姚珺走进仙殿里的一间小屋子。

    屋子里医官已经探完了小熊羸弱的身体。

    “她怎么样?”武安君连忙问。

    隔着一扇屏风,姚珺听到医官叹息道:“将军赎罪,属下无能,属下一向只给过天界人的人问诊,对妖族的病症实在没用太多的研究。”

    “只是看小姐体脉实在虚弱,如果不赶紧医治,估计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属下只能用仙气让小姐恢复一些元气,实在无法根治它。”

    姚珺一脚踹开挡路的屏风:“你说什么?”

    “你们这些神仙不是一向高高在上的,什么都会吗?现在怎么连一只小妖都救不了!”

    医官吓了一大跳,对着怒气冲冲的姚珺,医官看看武安君,又看看她:“这是——”

    武安君冲姚珺摇了摇头:“珺儿,不可以这样对医官大人说话!你昏迷的时候,医官大人还照看过你呢。”

    “看我做什么!看姚迟啊!她化不了形都要死了!”

    医官有些不安地站起来,冲武安君施了一礼,提着药箱退下了。

    姚珺上前追了两步:“你去哪儿?她还没好呢!”

    武安君拽住她的手,沉声对医官道了声歉。

    姚珺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医官走了出去。

    “姚美俊!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姚迟你不救了吗?!”看到人走了,姚珺终于不用再给武安君面子,她狠狠地甩开爹爹的手,坐到姚迟床前。

    床上的小熊醒了,它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翻了个身,黏在姚珺身边。

    姚珺心疼地摸了摸它头顶的软毛,一身怒气一瞬间泄了。

    武安君在另一边坐下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医官说的不错,他没治过妖族的妖,确实不一定有把握治好它。”

    “更何况,我刚回岱山,这岱山的封地虽然被天帝陛下拨给了我,但仙殿的主事还没来见我,也不愿来见我。这仙殿我们估计也住不了几日,那医官不尽心也很正常。”

    “那怎么办?”姚珺不由得抱紧了姚迟。

    “不怕,日后我们可以在岱山上挑一个好地方,我们可以亲自建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爹爹就建什么样的。”

    “至于姚迟,兮夫人会帮忙的。”武安君这样说着,心疼地握了握姚迟的小爪子。

    姚迟对他很陌生,一张脸埋在姚珺怀里不愿意看他,武安君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姚珺躲开武安君的手,想到兮夫人那张妖治的脸不由得皱起眉:“她、她会愿意帮忙吗?”

    武安君反而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为什么不会愿意?”

    他有点兴致缺缺道:“珺儿,我知道你可能会不愿意接受这些,但日后,他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不要求你向对待娘亲一样对兮夫人,但兮夫人对我有恩,如果这次他又愿意救下姚迟的话——那兮夫人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你别针对他,好吗?”

    看着武安君那双疲惫的双眼,姚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武安君笑了:“珺儿真乖,真是个好孩子。”

    姚珺皱起眉:“再过几年我就满一千五百岁了,我已经要成年了,不是孩子了!”

    武安君连忙点点头表示了然,看着姚珺那张酷似亡妻的脸,他眼里冒出一阵潮意。

    “珺儿,你娘——是怎么没的?”他轻声问。

    姚珺不自然地低下头:“不是已经和你讲过了吗?生姚迟的时候身子不好,就没了。”

    “你娘的尸骨埋到哪里了?”武安君又问。

    “不记得了。”姚珺的手指绕着姚迟的毛皮,双眼无神地敷衍道。

    看着武安君一瞬间痛苦的眉眼,和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她心头是一阵迷茫。

    面前这个穿着盔甲的天族将军,真的是她的老爹爹吗?

    为什么她觉得他那么陌生。

    此时此刻她实在无法毫无芥蒂地信任他,因为他已经不单单是她的爹爹,也不单单是黑熊妖一族的一员。

    他是天族的将军,他手里也和那些天界仙兵仙将一样沾满了鲜血。

    他会不会也在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用雨水遮掩他身上的气息,偷偷潜入别族的部落里——屠族?

    姚珺抱着姚迟的手一抖,小熊好像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它动了动,一张毛茸茸的脸蹭了蹭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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